沉默了一会儿,叶珈琅声音带着疲惫,“帮我准备一壶酒和几样小菜…我去看看莫太医…”
云姜按着她手臂,“不行!太危险了!”
叶珈琅摆摆手,疲惫,“快去吧,更冒险的事情我也做了…”
龙斩夜进不来宫,那么那位莫太医的动向他也无从掌握,如果那人嘴巴不严实,亦或者,这位莫太医根本就和龙斩夜无关,思前想后,唯一能让她放心的就是自己亲自走一趟。
夜深人静。
一件黑色的大斗篷完全罩住了娇小的女孩。
风帽拉起,提着红木的食盒,她躲着侍卫一路朝着沁芳园走去。
自从她搬走后,那边就空置下来,那位莫太医就被囚在那处的太医院。
专门捡着崎岖的偏僻路走,她苦笑,和龙斩夜在一起以来,她学会了两件事,一是躲侍卫找小路,二是害人,害自己最亲近的人…
好在沁芳园她最熟悉,没一会儿就到了。
守卫并不多,规整的守在大门外。
比太子殿好进多了——
上次翻墙是为了给龙斩夜偷雪莲,这次翻墙是为了给龙斩夜除掉潜在的威胁。
不知不觉,她已经成了他最忠诚的拥护者。
她是最别扭最好笑的太子妃,有些狼狈的滚落到院子里,她苦笑着拍拍衣服上的尘土,从墙上取下食盒,依旧脚步轻轻的走向太医院。
屋子里灯光微弱。
推开门,药香悠然而来。正文第八十三章谁是赢家莫太医抬头,看着一袭黑斗篷下的少女慢慢掀开风帽。
微微的烛光摇曳下,是一张明艳至极的脸蛋,美目波光流转,不经意间就抓住了人的视线。
“是…太子妃?”
叶珈琅看着他吃惊的表情,慢慢的走过去,将食盒放到桌上,“是我,我来问问,你为什么要陷害太子?那绣囊,是谁叫你做的?”
恳莫太医看着她,“太子妃不知道谁叫我做的?那是谁给你的绣囊呢?”
“我…”叶珈琅看着他噙着笑的样子,手下还摊着书,完全不似被囚住即将面对全族被诛的样子。
“是我捡来的。”叶珈琅紧紧盯着他,“逛御花园的时候,捡到了一包干花,觉得味道好闻,有下人识得是金边睡莲,我就做了绣囊送给太子,他说喜欢,我随口说这东西只有知春阁才有,他就去那边摘花,结果就被人陷害。”
让莫太医瞅着她,一套词说的面不改色,看样子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低笑了声,他看着叶珈琅,“太子妃捡到那干花做了绣囊送给太子,又告诉他只有知春阁才有金边睡莲,请问有微臣什么缘故呢?我有错,也只是误把装了这两种药材的干花遗失了。”
叶珈琅见他始终绕着不肯说在点子上,笑着点点头,把食盒打开,一字把菜排开,“莫太医既然无心之失,那就恕我刚才冒犯。太子是我夫君,看到他蒙难我心里不好受,所以才唐突的跑来打搅。”
莫太医看着她给自己斟酒,笑容始终。
“你遗失了干花,我恰好捡到,这件事原来真相这样简单,莫太医,在皇上那,你也会这样说吗?”叶珈琅举起酒杯,敬他。
看着这小丫头,莫太医眼底流露出几分赞许,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风范,也算难得。
举起酒杯,莫太医和她互相敬了敬,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莫太医看着那些小菜,“有劳太子妃费心了,这个还是拿走吧,我担心被别人看到又生是非,这件事我心里有数,要胡说的话,被囚住的第一天就说了。”
叶珈琅看了他一会儿,慢慢收起几样菜,“打扰莫太医了。”
看着叶珈琅转身出门,他慢慢的叹息一声,眼底有一抹怜惜的神色。
皇宫会把她染成黑色,原本的她,应该和圣雪山上的雪一样干净吧…
压了压自己的穴道,他张口将刚才的一口酒吐了出来。
推门走出去的片刻,她被外面森寒的银光刺痛了眼睛。
外面齐齐的站了一列禁卫军,盔甲和手里的刀剑散发着寒洌的白光。
没有太多的害怕,她站在台阶上,看着禁卫军散开,明黄的龙袍显现出来。
对上承光帝的眼睛,她心里叹息,这个人,并不是昏君,和无岚那么像,表面上糊涂,可以受欺辱受诋毁,可是他们却是赢家,一个是万人之上的帝王,一个是独一无二的皇位继承人,昏君,傻子,这两个才是东陵最尊贵的人…
谁是输家呢…
——(
只有她自己吧…
两个禁卫军上前将她擒住,食盒滚落在地,浓香的酒液洒出来,味道飘散在空气里。
看到那壶酒,承光帝眸光发冷,逼视着她,“朕想知道,无岚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你要这样害他?”
想要辩驳,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屋子里的人走出来,看着被扭住手臂的太子妃,“皇上,酒里没有毒,先放开她吧…”
侍卫得到皇帝的示意,松开叶珈琅,手臂很痛,她没有什么大的反应,站在那里,被刀剑森森的一众侍卫围着,似乎稍有大动作就会丧命当场。
“我不姓莫。我姓姚。”年轻的太医走到她跟前,低头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姚松是我父亲,我叫姚樟。”
姚松…她想了想,是皇帝最亲信的太医吧,那么这位姚樟,根本就没有因为擅自拿了那两种药材而被囚禁了?更别提诛全族了吧…
她有些受不了别人同情的眼神,恼恨他还告诉他的名字,要她记住栽在谁手里?
承光帝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慑人,“说,谁指使你陷害太子。”
她慢慢明白,封了太子殿是为了不让里面的人有机会接触到外面,太医被重惩的传言,也是故意放的吧…
难怪今天总觉得出来的十分顺畅。
她在这时候终于学会,在宫里生存,真的要处处留心,步步斟酌,只是这学费交的未免太过沉重。
看了看天空,也许,她再也回不到雪山上骑着飞翼看一看那里的星空。
见她不说话,承光帝隐隐动了杀意——
姚樟半是提醒半是解围的道,“皇上,事情还没有完全弄清楚,太子妃怕也是一时为丈夫鸣不平,这事,还是要和皇后和叶将军说过再做决定。”
言下之意,叶珈琅的靠山不能小觑。
承光帝暗暗握紧手掌。
太子殿是不能让她回了,虽然姚樟说她可能是为太子鸣不平,但是明白的人心里都清楚,这丫头有异心,那绣囊,就是她拿去引太子去知春阁的。
“送她去青木观。严加看管。”承光帝冷冷下令。
青木观在皇宫里最偏僻的一角,比东二殿还要冷清。
被押走的时候,叶珈琅想,一报还一报果然是真的,她害自己的二姐去守皇陵,回头,自己就被撵到道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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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八十四章关到大婚为止青木观空置了许久,先前承光帝迷恋过修仙炼丹,就在宫中建了这么个道观,一度香火鼎盛众人敬奉,后来皇帝兴头过了,就再也不对这感兴趣。现在,道观里有些冷清,仅有的几棵大树也并不茂密,和一派盛景的皇宫形成鲜明反差。
叶珈琅被送入道观后,倒是喜欢上了这里的清静和远离权势争端。
和一众道姑跪在大殿中央听旨,她看着自己身上的彩衣,和那些素净的道袍比起来,很是媚俗。
恳旨意她也没有仔细听,反正大概是她抗旨扰乱皇宫,表面是罚她在这里反思,实际上,是要用这样的手段来逼迫她坦白,或者引出她的同伙。
等着太监宣了旨意,叶珈琅带着众人一起起身。
皇帝身边得力的窦公公瞥着她,鼻子里一哼,“太子妃好生反省吧!劝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和圣上交代,这事儿,牵扯的可是你们叶家呢!”
让叶珈琅看着他,没回答也没有表情。
窦公公没好气的甩了甩袖子,回身便走了。
大门被缓缓合上,发出闷重的声响。
天上一方窄窄的夜空,观里安静的出奇。
从未有过哪位贵族因为犯了错而被囚禁在道观,何况是身份如此高贵的太子妃。
众人想她大概是将死之人了吧,对她的怠慢之意只是藏着,观望而动。
叶珈琅只觉得累,叫人带着去了自己休息的地方,屋子很小,还有一股潮湿的霉味。
一张床,一张桌子,上面堆着一些翻旧了的书。
换掉身上的华服,叶珈琅叫她们找件道袍给自己,反正也被发配到这里,无所谓漂亮不漂亮,她也从来不自恃那些。
所有人都退下,门关上,安静的只剩她的气息。
陌生的床被有陌生的味道,她累极了,躺在其中昏昏欲睡。
她被丢到这地方来,还会有人看她吗…
那男人会怪她蠢,还是会漠不关心从此不再出现?
亦或者,他正在想办法救自己?
摇摇头,她闭上眼睛。
做一颗被弃掉的棋子,也比被人一直推来推去要好。
如果就这样结束,她大概也死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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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帝寝宫外跪了好半天,无岚也没有得到允许进去。
太子殿解除封锁,叶珈琅却一夜未回,他再三追问,才知道她竟然被遣送到青木观囚禁。
卞嬷嬷描述的时候一副恨铁不成钢,“太子莫要再管她,那丫头简直不可理喻!我教了她那么久她都不知道宫里最不能做的事就是违抗圣旨,她说去太医院是为了看谁人陷害你,用得着她吗?只会闯祸添乱!”
无岚没有接话,陷入沉默的样子很是愚钝,只是他静默的眼底透露出他似乎在思考什么。
太阳毒辣。
无岚跪一会儿就已经满头大汗,他刚闹了件淫.乱后宫的大事,自己的妃子马上又触怒了皇帝,这对夫妻如果不是承光帝嫡亲的儿子儿媳,他大概早就挥挥手将两人处理掉了。
殿里。
皇后从侍女手里接过早膳,亲自摆在承光帝跟前。
吹了吹热粥,她难得温柔,“皇上。”
承光帝睡得不好,精神头很不足,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窦公公,那人立刻躬身而去。
片刻后,捧了一颗丹药过来。
张口吞掉,他喝了口茶,静坐了好半天,才笑眯眯的睁开眼,眼底已经依稀有了熠熠的神采。
看着他瞬间容光焕发,皇后抿起嘴唇露出高深的神色。
那丹药,是他在兴起修道之术时请术士制炼出的,据说可以延年益寿增强精神,她不信那些,此刻看着承光帝,她只看到他眼角松弛,须发花白,除了莫名亢奋的情绪,他完全是个迟暮的老头子。
收回情绪,皇后坐在他身边,“皇上,姝儿的事情…”
“关到她大婚为止。”承光帝冷哼一声,“那丫头朕一百个不满意,听人说她对无岚粗蛮无礼,反了她,她不过是个臣女,封她为正妃是天大的恩赐——大婚之前她若不肯收敛,就给无岚再挑两个讨巧的侧妃。女人不听话,要来干嘛?”
皇后笑了笑,这话似乎别有所指。
既然他开了口关到大婚为止,想必也盘算过其中的厉害。
叶飞廉战功卓著,想收拢住他,必须留着叶珈琅。况且,那丫头还有她这个皇后姑姑。
承光帝只是想给她给叶家一个提醒,这宫里,除了皇帝就是太子,论尊贵,无人可及。
陪着皇帝用了早膳,皇后看了眼外面燥热的天气,起身,“我去叫那孩子回去吧,他太死心眼,对姝儿,是真的动了感情吧…”
言外之意,动她,太子也不会许。
皇帝没吭声,眉目间闪过一抹不屑和嘲弄。
看着吧,这事还没完,始作俑者才不会这样就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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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八十五章他去哪里了呢到了青木观,叶珈琅反而睡了个好觉。早起换了一身素净的道袍,繁复的发髻被松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倒是有几分洒脱淡然。
被关到这地方,她也没指望有人伺候,自己梳洗了下,就四处走走逛逛。
三餐粗淡,倒也自在,没有人逼她背书不需要规行矩步,这对她而言真是天大的舒坦!
恳晚上的时候,第一个来看她的人出现了——
她大姐。
曾经气恼的说再也不管她的叶珈墨。
让她带了些换洗的衣物和日用品,皇后争取来的机会,念在姐妹份上,只许她一人前来。
看着拿着扫帚扫落叶的叶珈琅,叶珈墨瞪大了眼睛。
那一身道袍有些肥大,衣袖晃动间让人有些唏嘘心痛。
叶珈墨急忙迎上来,恼火的朝着观里其他人发难,“该死的!竟然敢让姝儿做粗活!”
叶珈琅按住她手臂,“没有啦,是我自己闲着没事走动走动的——进来坐吧。”
叶珈墨怒意难平,向着众人警告,“我妹妹下个月便正式同太子成婚,皇后娘娘亲自准备用品叫我送来,你们这些人谁敢怠慢半分,活腻了吧!”
看着自己姐姐一番大呼小叫,叶珈琅揉了揉额头,拽着她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那窄小的地方,叶珈墨又一阵难受,立刻挑了件衣服给她,“换了,我带你出去见皇上。”
叶珈琅推开她,“见皇上说什么?说什么都是个死罪,我在这里很好,至少没那么多烦心事。”
叶珈墨咬咬牙,“说你有了身孕,无岚碰过你,反正他现在也急着要救你出来,他会愿意配合的!”
叶珈琅笑了声,“这怎么行得通,皇上身边有御医的,随便一诊治就知道我在说谎了!”
叶珈墨拽着她,“先出去了再说,诊出没有身孕就说是你吃不惯这里的饭菜身体不适,无岚和我还有皇后都会替你说情,到时候你多说几句求情的话,皇上不会为难你!”
摇摇头,叶珈琅摩挲着那光鲜的衣服,她还有些羞耻心,她已经不是清白之身,怎么还有脸赖在无岚头上。
就算他肯认,她也做不出那么无耻的事情。
况且,自己还没有性命堪忧,承光帝再怀疑她,也没有实质的把柄。
那晚,她真是很想在酒里下毒,可是到底,没下的了手。
她的心还没有那么黑。
而下了毒,此刻她大概已经没命在道观里逍遥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