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就在下一秒,她的头部传来一阵钝痛,瞬间便失去了知觉。

  赵一玫的大脑比她的身体先醒过来,她感觉自己浑身冰凉,寒意从脚底缓缓升起。她的手和脚都被捆得严实,粗暴的手法让她很痛。她的眼睛被蒙得死死的,嘴里塞着的东西让她反胃,想要干呕。

  恐惧一点一点爬上她的背脊,她怀疑自己只是在做一场噩梦,可头部的剧痛又在明明白白地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不敢出声,拼命在心底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冷静。

  她的生父和沈钊身边一直都有保镖,所以赵一玫很清楚,自己被绑架了。

  在赵一玫年纪尚小的时候,身边曾发生过一起全城轰动的绑架事件。

  当时赵清彤和她的生父董齐还没离婚,董齐正好认识受害者一家。被绑架的是个小男孩,和赵一玫念同一所小学。有一年寒假,两家人还带着孩子一起去海岛玩耍。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家长们个个如临大敌,赵一玫几乎被限制了所有自由。

  也正是这个原因,赵清彤和赵一玫的生父董齐离婚以后,就带着她搬离了别墅区,找了一处外表普通的住宅区,颇有大隐隐于市的意思。

  赵一玫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就在赵一玫细微地控制住呼吸之时,她听到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醒了。”

  然后是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有人走到她的面前,是个女人的声音,带着挑衅:“醒了怎么也没点反应?”

  赵一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不敢轻易出声。

  “喂,”女人不满地踢了赵一玫一脚,“死了吗?”

  “吓傻了?哼,哭一声来听听。”

  赵一玫强忍住痛,还是不吭声。这时,绑匪中的另一人说话了:“安静点才好,少点麻烦,你别再作妖了。”

  “我作妖?”女人冷哼一声,“这些天不是多亏我跟踪调查到今天她落单,你们能得手吗?”

  最初那个沙哑的男声打断了他们:“都别吵了,办正事!”

  “小丫头你听好了,乖乖地配合我们,不该说的话别说。我知道,你们这些少爷小姐的命可金贵着呢。”

  赵一玫忍住心中的恐惧,沉默地点点头,既不反抗,也不哭泣求饶,强迫自己把所有的情绪都冻结住。

  沙哑的男声再次开口:“丫头,说话,你是谁?”

  赵一玫意识到他们是要录音,这表示她的生命暂时是安全的。她牙齿打着颤,轻声说:“是我,妈妈,我是一玫。”

  2

  这个周末沈放是回家拿衣服的。

  天气一夜之间转凉,似乎玫瑰花昨天还在开放,转眼便已经到了深秋。他在二楼的房间收拾好行李,没有开灯,准备离开的时候正好遇上沈钊和赵清彤回家。

  他站在楼梯口,听到沈钊说:“没事的,相信我。”

  赵清彤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要杀了他们!我发誓!我一定要杀了他们!”

  “清彤,没事的,没事的,钱已经准备好了。”

  赵清彤的声音又惶恐起来,听起来像是在疯言疯语:“怎么办?报警吗?他们要是拿到钱还是不把她放了可怎么办?他们会不会伤害她?怎么办,怎么办?我的女儿……不不不,不要报警,报警的话她就危险了……”

  沈放猛地一怔。

  沈钊沉默,赵清彤开始恐惧地大哭起来。她向来举止端庄,优雅大方,沈放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情绪崩溃,可他的心底却没有丝毫快意。

  过了好一会儿,沈钊才说:“好,我们不报警。”

  然后电话铃声就突兀地响起,楼上楼下一起,像是死神的预告。

  “我来。”赵清彤一咬牙抓起电话,声音忽地镇定下来:“你好,我是赵清彤。”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就听赵清彤说:“钱已经准备好了,不要伤害我的女儿,我们没有报警。”

  “等一下,让她跟我说说话。”

  一分钟后,楼下传来赵清彤崩溃的抽泣声,她几乎哭得昏厥,不断地说:“一玫,一玫,是我,是我,乖……”

  “我要杀了你们,你们信不信,你们要是敢动我女儿半分……”

  沈钊接过话筒,强忍住愤怒,说:“好,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屋子里回荡着赵清彤绝望的哭声。沈放的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抓住二楼的栏杆,艰难地开口:“爸。”

  “沈放?”沈钊和赵清彤都大惊失色,“你怎么会在这里?”

  “回来拿点东西。”

  “你一直在这里?”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沈钊清了清嗓子:“没什么,今天我和你赵姨有点事,你不用担心,东西拿好了吗?我让司机送你回去,你……注意安全。”

  “爸,”沈放打断了沈钊,“发生了什么事?”

  沈钊察觉到沈放的神色不对劲,终于妥协,颤抖着嗓音说:“一玫……被绑架了。”

  虽然心中已经猜到,可沈放还是感觉寒意从脚下升起,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他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个画面——宋二站在操场边上,笑嘻嘻地勾着他的脖子,说:“沈放,你家不也在那边吗?有点晚了,顺路送一下吧。”

  然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不行。”

  沈放感觉有人用手将自己的心死死地捏住,他压抑着情绪问:“对方……怎么说?”

  “谈判好了,一玫现在很安全,后天交易。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你好好读书,没事的,一定要注意安全。”

  沈放死死地握紧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暴起。这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站的位置,正是赵一玫的房间门外。而此时此刻,她却下落不明。

  如果他昨天放下那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将她送回家,她便可以开开心心地回到家中,享用一顿可口的晚饭,然后倒在自己软绵绵的大床上。

  如果不是因为他……

  沈放的手松了又握紧,复又松开。

  沈放沉默地走下楼,经过捂着脸大哭的赵清彤身边时,他不自觉地顿了顿身,却只字不语,继续向外走去。

  “爸,”打开家门的时候,沈放站在灯光下,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报警吧。”

  他朝着夜色里走去,一步一顿。

  新鲜的空气猛地灌入胸膛,沈放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愧疚的巨石压在他的心上,让他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沈放停下脚步,伫立在黄昏的路灯下。良久后,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喂,是我。”

  电话那头的宋祁临懒洋洋地问:“怎么了?”

  “问你借个东西。”沈放说。

  “借那个干吗?”

  沈放不欲多言,只冷冷地问:“借不借?”

  “借借借,上辈子欠你的。”宋二嘀咕道。

  3

  这天是个狂风大作的阴天,黑云压城城欲摧,并不是个好兆头。

  绑匪事先约定让赵一玫的家长在城外的一座天桥上,九点三十分会开过一辆车,他们将装满钱的箱子抛下去就好。

  “最后问你们一次,报警了吗?”

  赵清彤顿了顿,然后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你们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呵,放心,等着吧。”

  绑匪收到两千万赎金,确认无误的这段时间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赵一玫还在他们手中,身怀巨款的绑匪火急火燎,见钱眼开,理智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果然,赵一玫的心一沉,几人就如何处置她产生了分歧。

  “放了吧,”有人说,“这丫头挺乖巧的,不哭又不闹,惹不出什么事的。”

  “不行,这丫头片子太邪乎了。”

  赵一玫靠在冰冷的墙边,麻木地听着一群陌生人在讨论着自己的生死。

  她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可笑的是,她甚至都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几人的头目显然是最初那个声音沙哑的男人,长久地争执过后,他终于开口:“放了吧。”

  赵一玫开始感觉耳鸣,头痛欲裂。终于,女人粗暴地将她一把抓起,推着她站起来,又用刀架在赵一玫的脖子上:“给我老实点,我的手可没有他们那么稳。”

  赵一玫还穿着三天前单薄的秋装,冷得瑟瑟发抖。绑匪在下午一点提前抵达约定地点,将赵一玫放下,打算成功地脱身以后再通知家长接人的地点。

  她是生是死,就在这段时间了。

  赵一玫故意走得踉踉跄跄,三番五次摔倒,绑匪说:“把她的眼罩解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