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睁眼,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

他重生了。

信念是鸟,它在黎明仍然黑暗之际,感觉到了光明,唱出了歌。——泰戈尔。

第49章来地球的第四十九天:

1981年就这样悄然而至,萨巴蒂诺位于比弗利的山庄,依旧冷的像是南极。

庄园的主人和他的表弟之间,自去年12月9日之后,就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哪怕是在圣诞节的时候。庄园里的佣人大气都不敢喘,走路都是尽量小声、小声再小声,正在努力做到他们好像并不存在。

“竟然真的连圣诞节都不过。”厨房新来帮厨的墨西哥少女,和主厨的徒弟道,“我还以为美国人都肯定要过圣诞节呢。”

主厨的徒弟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觉得圣诞老人是真的呢?这家主人是犹太人,本来就没有过圣诞节的习惯。”

犹太教都是过光明节的,一连八天,由家里的小辈孩子负责,点燃哈努卡灯上最中间的蜡烛后,再开始每天点其他的一根,直至第八天时全部点亮。

“诶?那咱们家里的烛台在哪里?勒森布拉先生的房间吗?我都没见过。”帮厨少女很是遗憾。

“呃,家里就没有,勒森布拉先生没有庆祝节日的习惯。”可以这么说,除了威廉的生日,勒森布拉就不关心任何日期了,因为那毫无意义,还不如每年一次的“财务年度(fiscalyear)”来的重要。

“那塞偌斯先生呢?”

“大概也和勒森布拉先生一样吧,他们都是大人物,大忙人,不过节的。”主厨的徒弟很不负责任的随便猜到。

威廉不是因为忙而不关心节日,而是自他父母去世后,他就特别不喜欢这种合家团圆的日子,那会显得他很孤家寡人,他催眠自己当它们不存在,这样他也就不会回忆起在伦敦时,每年复活节、万圣节、圣诞节以及跨新年时,他们一家三口过的有多开心。

老伯恩斯坦倒是有意用光明节为借口,接萨巴蒂诺和威廉去他位于郊区的庄园,试着化解这对兄弟之间的矛盾。结果却被萨巴蒂诺一句,“去年也不见你,非要叫我们回去过光明节”,给堵住了全部的后话。

于是,两周的圣诞假期就这么不尴不尬的过去了,勒森布拉身边的人对着三倍的周薪想到,这个补偿,跪求年年都有!【喂

1月3日,星期六,是《两杆大烟枪》首映典礼的日子。

首映礼前一天的晚上,萨巴蒂诺终于坐下来,决定和威廉面对面的谈一次。

在二楼书房,双方都尽量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不想变得变成那种“只会用最恶毒的语言,去伤害自己最亲近之人”的低情商人士。

但他们也无法否认,这为期一个月的冷战,使得他们之间的关系,迅速倒退回了一年多快两年以前,甚至还不如那个彼此刚刚相遇的时候。最起码在威廉看来这样。当时他只是怕萨巴蒂诺,如今他是又气又怕,好没有出息。

“那天为什么要去中央公园?”萨巴蒂诺开口,声音里有着连自己都吓了一跳的干涩。

威廉却觉得表哥这一声很冷,毫无感情,他低下头,宁可数地上波斯手工羊毛地毯的纹路,也不敢去看萨巴蒂诺毫无波澜的双眼。他回答:“我在电话里和你说过啊,我约了朋友吃饭,杰洛米.贝斯拜,他说那附近有纽约最好吃的汉堡店,我是不知道那汉堡到底有多好吃的,只知道他喜欢,便准备投其所好,劝他写完他的短篇小说。”

萨巴蒂诺皱眉:“你就那么喜欢那篇小说?”

“我准备买下他小说的版权,改编成电影。”威廉终于说了老实话,这些是他没告诉过萨巴蒂诺的,“我觉得那个科幻故事很独特,标新立异,拍好了,说不定能开创一种拍摄科幻电影的新形势。”

萨巴蒂诺的唇瓣微微动了动,却最终还是没有发声,他想说,你想自己拍电影为什么不和我说?我会为你准备最卖座的剧本,最充足的投资资金,以及最好的制作团队。

但当他想到这里的时候,萨巴蒂尼也便明白了,为什么威廉不说。

制作电影是威廉的兴趣,不是他必须完成的工作。又有谁会愿意自己的兴趣,是由别人全部替他来完成,他只是负责组装在一起的最后一步呢?

萨巴蒂诺自重生起,便一直以为,只有他帮威廉把一切都做了,才算是稳妥,因为他能给他未来最好的东西,还能帮他剔除风险与失败。他小心翼翼的护着他长大,怕他觉得自己是恶心的恋-童-癖,在他成年前一直不敢靠近;见威廉没有什么同龄的朋友,便有丝分裂出一个自己去给他当朋友,如今想想那样其实肯定会被人说是控-制-欲太强的;他想把人认为最好的一切都给威廉,却忘了问,威廉是否喜欢。

到底要怎么做,才是真的对威廉好呢?

萨巴蒂诺沉默的神游,威廉也就没再说话,他现在感觉自己就是个机器人,有问才有答,没问就一起死机。

也许是很久之后,也许只是一瞬,萨巴蒂诺终于重起了话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在土星奖的颁奖典礼上。”血红在去年7月底的时候,入围了土星奖。于情于理,威廉作为制片人之一,都要出席捧场。这是血红第一次也很可能是唯一的一次入围,也是威廉开始制片人这个职业的第一次。

可惜,最后血红也只是入围,并没有得到任何一个奖项。

但就在那个科幻、恐怖界的人士齐聚一堂的场合里,威廉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他认识了科幻小说作者杰洛米。

萨巴蒂诺想起,好像就是他鼓励,甚至是半强迫的,让威廉参加了土星奖的颁奖典礼。说是这样可以为以后出席奥斯卡做准备,参加过一次典礼,不管大小,熟悉了基本流程,去再大的典礼也便不会再露怯了。

而之所以这么鼓励威廉,萨巴蒂诺也有一层自己的私心,他希望威廉能越来越适应在镁光灯前的生活,他不希望他再是一副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的表情了,他想他和这个世界有着千丝万缕到再也分不开的联系。

所以说,果然还是自己太自大的错吗?如果不是他鼓励威廉去土星奖,威廉就不会遇到杰洛米,不遇到杰洛米,又怎么会有救列侬的事呢?

萨巴蒂诺因为内疚,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威廉则加深了对萨巴蒂诺的误会,说真的,他还没有本事大到,从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上,解读出太多不一样的感情。

在威廉看来,冷着脸不说话的萨巴蒂诺,就是在生气,很可怕,他在生谁的气,我吗?

钟表上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威廉和萨巴蒂诺都是满腹心事,不知从何处说起。

萨巴蒂诺想要抬手,去揉揉威廉金色的头发,或者拍拍他白皙的脸颊,大大方方的说,是哥前段时间反应过激了,你能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吗?

威廉也在想着同样的事情,他在想,要不是试着学小孩子那样,和萨巴蒂诺撒撒娇,说一声,哥,我错了,我保证不会再那么鲁莽了。害你担心这么长时间,我也不好受。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

可惜,想归想,最终他们也谁都没能真的说出口。

萨巴蒂诺本身就不是那种爽朗的糙汉子性格,威廉也自我感觉不太能把握好撒娇的本事,于是,两人便只能任侠,沉默着各自回了房自己的房间。

威廉在床上来来回回的翻身,怎么都不舒坦,一直折腾到快天亮,才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于是,第二天的早上,威廉便起的有些晚了,没晨跑,就已经快要能吃午饭了。早餐桌上自然不可能再看到萨巴蒂诺的身影,他是个工作狂,公私分明,从不会让自己的情绪,真的影响到工作的进展。

长长的奶白色早餐桌上,只有威廉一人,对着满满的格式早餐。身后站在一排背后灵,威廉曾经以为他一辈子都无法习惯吃饭的时候有人在背后看着,结果还不到一年后的今天,他还是习惯了。

饭后,管家对威廉道,今天的首映礼,少爷您想穿哪套衣服?开哪辆车?出门绝对没人拦着,但可不可以稍微带上几个保镖?

威廉听到后,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想着这便是表哥要和他和好的信号了吧?

一家人嘛,也没什么非要郑重道歉的讲究,他父母也是这样,很多时候白天吵的特别凶,让威廉生怕他们第二天就分居、离婚、老死不相往来,结果睡一觉起来再一看,爸妈已经和好如初,还格外的甜腻,让人特别受不了。

但威廉此时的愉悦心情,却没能保持住几秒。

因为管家紧接着又补充的说了一句,萨巴蒂诺少爷,已经连夜飞去了硅谷。

威廉还没来得及彻底扬起的灿烂嘴角,就这样凝固在了脸上,上也不是,下也尴尬。所以说,表哥还是没有原谅自己吗?眼不见,心为净?已经连管都懒得管了。

威廉更加难过了,连网都不想上。

萨巴蒂诺则守在电脑前,等了很久、很久,也始终不见威廉上线,在忙首映礼吗?威廉这次应该开心了吧?他还特意让管家把之前点映时,在报纸、杂志上收获的各种好评都找了出来,摆在了最显眼的地方,好让威廉看见。

第50章来地球的第五十天:【二更】

《洛杉矶时报》娱乐版:最好的导演最老牌的好莱坞巨头公司最便宜的制作团队史无前例的精彩电影,《两杆大烟枪》一部诚意满满之作,你不看就太亏了。

《好莱坞报道者》:黑色幽默电影的第一把交椅诞生了,反正连我素来严肃的主编上司看过之后都笑了。它实在是太不好莱坞了,又tmd太精彩了!

《芝加哥太阳报》:惠勒老爷子,一个自带作弊器的男人!

《娱乐周刊》:我无法可观的评价这部电影,因为看了不到十分钟,我就睡着了。

《丹佛邮报》:是惠勒江郎才尽?还是米高梅日薄西山?我觉得两者都是,微软被誉为从不投失败投资的创始人,终于还是败了。

《两杆大烟枪》自点映开始,媒体对它的评价,便褒贬不一。有些评论家大赞,觉得惠勒终于突破了他自己,从《罗马假日》和《宾虚》那种极尽奢华浪漫的风格中走了出来;但另外一些影评家则大失所望,因为这部电影并不是他们期待的又一部《罗马假日》,觉得这不过是惠勒晚年的自high之作,失去了他曾经全部的灵性与优点。

简单来说就是,爱它的极爱,恨它的极恨,没上映之前,让观众等的焦心不已,好奇心被钓到了无穷大。

“这是邪典(cult)电影总会走的必经之路,你不用担心。”惠勒安慰威廉。

从出现在首映仪式开始,威廉就看上去不太开心,虽然他极力掩饰,但还是逃不过惠勒的火眼金睛:“要我说,你就不该这么早出院,还说我不注意身体,你又好到哪里去了?枪伤啊,只养了一个月,就坚持来出席首映,你疯了吗?和那些□□置气,小心伤口好的慢。”

在威廉被“关起来”的这一个月,对外的说法是,威廉正在一家秘密的私立医院休养,不对外公开病情。当日给威廉做检查的医生,也被不知道调往了哪里,反正是不曾发过声的。

威廉的朋友们不是没给威廉打过电话,而是打不通,说是信号问题。

“我真没什么事。”威廉这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因为他的脸色差的不忍直视,“就算有也不是因为电影,比起那些毫无意义的评价,我更在乎的是票房。”

1月10日,《两杆大烟枪》在这个周末全国公映,1530家影院同时开画,从午夜12点的钟声敲响,一直到周末结束,电影收获了一千五百万的票房,顺利登顶同期并没有多少电影的周票房冠军宝座。

塞缪尔尽他所能的联系到了所有能联系的影院,惠勒则选时选的巧妙,避开了上映时会和同类型的邪典电影竞争。

最终,这才有了这个首周就“直接超过了血红北美总票房”的成绩。

其实一千五百万的票房不算高,如果放在暑期档或者圣诞档来说,几大巨头随便一个大制作,就能收获差不多的数字,甚至只会更高。

但对于米高梅来说,这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成绩了,多少年了,都没见过,他们都快忘记首周一千五百万的成绩长什么样了。

要知道,烟枪的投资才一百五十万,虽然后面多用了的宣传并不包括其中,但也已经在这首周赚回了好几倍的本。威廉怎么可能不开心?被一些报纸骂两句又不会让他们少赚钱,反而因为矛盾,才能引起话题,更多的话题吸引更多的票房。

真正让威廉为难的事情是其他的,生活上的,感情上的。

但惠勒明显不信,觉得威廉只是年轻人嘴硬。他年轻的时候也这样,面对恶评,表现的好像一脸不在乎,以为自己很酷,但其实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于是,背着威廉,惠勒把温蒂和米格私下里叫来,和他们开了个小会。

会议上只讨论了一个问题——必须想办法让威廉开心起来。

但是具体该怎么做呢?

旅游散心?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说威廉“有伤在身”,只说外面为了找到“救了列侬的金发青年”那癫狂的样子,他们就不可能放威廉出去,那无异于是羊入虎口。

吃好吃的?威廉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喜欢,或者特别不喜欢的。温蒂唯一知道的就是in-n-out,但她总觉得,也没哪个成年人,会因为吃一顿便宜的快餐就开心起来,更不可能天天吃,威廉也已经超过了只因为得到了儿童套餐里的玩具,就能开心一整天的年纪。

找家人谈心?就萨巴蒂诺那个面瘫脸?算了吧,还是自力更生吧,指不定请他出山,威廉会更心塞。

“谈心!对啊,我和他毕竟有年龄差,你们俩才是他的同龄人。”惠勒觉得,威廉无法和他说,但不代表他不会和别人说,好比温蒂、米格这样值得分享的同龄人。

温蒂和米格一合计,好像是这个道理,于是,他们就马不停蹄的开始了。

谈话这个事呢,温蒂和米格也是第一次,对象还是自己的半个老板。他们表示,这事儿必须准备好了再开劝!所谓的准备好呢,就是连他们谁说哪句话,配上什么表情,都给一起搞定。

秘密商议的地点,选择在了温蒂家。米格目前还在与人合租,不太方便。

在温蒂和米格有限的四十五分钟秘密商议里,温蒂的爸爸,怀特先生,前后分别以“送水”、“送点心”、“送错水其实应该送果汁”、“又送错了点心”为由,进来了不下十次。总让温蒂觉得回到了学生时代:“那个时候我爸也是这样,我带和我一起上科学课的搭档回家完成作业,半个小时我能见他八回。”

温蒂半是不好意思,半是愤愤的和米格解释。

米格更尴尬,有个事他一直压在心里,不知道该不该和温蒂坦白,以及如何坦白。他只能说:“我真的一直都会把你当朋友,最好的朋友,但不是,呃,那种朋友,你懂的。”

“我懂。”温蒂对米格也没有超越友谊的想法,目前她的钟情对象是工作。

当怀特先生第十一次敲响温蒂的房门时,温蒂终于怒了,和她爸爸大吵了一架,把妈妈也召唤了过来。

妈妈分散女儿的注意力道:“你们不就是想劝你们的朋友嘛,其实完全不用那么麻烦的。”

“怎么说?”

“,劝说大会,听说过吗?找一堆朋友、家人,坐在家里等对方回家,来个惊喜,然后一个一个的直接念准备好的卡片就成。不用像演戏似的,还背台词。羊群效应,最近这个不是很流行嘛,我以为你比我懂。”怀特太太一辈子都是个,努力想要走在潮流前沿的女士。

“我知道这个,但一般都是在朋友家里等朋友,我们怎么可能在boss不在家的时候进去?”

“那就来咱们家嘛。正好,咱们家小,不会显得你老板没朋友,多照顾他面子啊。”

“…我老板朋友才不少呢!”温蒂微弱的抗议,“他是英国人,来美国不到一年,一直在忙工作,所以显得没朋友。

“他英国的朋友你不认识,他们也来不了不是?所以都一样啦,都一样。”怀特太太不拘小节的挥挥手。

“那怎么才能让威廉来呢?”

怀特太太指了指自己,对女儿道:“你以为妈妈是用来干什么的?跟你老板说,你抵不过你妈的死缠烂打,我非要感谢他照顾你,想请他来家里吃顿饭。”

温蒂和米格对视了一眼,这样真的能成吗?为什么感觉好不靠谱。

但他们也没有比怀特太太更好的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拨打了威廉的手机,表示想趁着周末,请威廉来家里吃顿饭。

“呃,boss,你别误会,是我妈强烈要求的,不是什么见家长。

“啊啊啊,越说越糟糕了,我的意思是,我爸和我妈自打知道我又升职了——成了第二秘书,再次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努力工作的——总之,因为所以,我爸我妈非逼着我请您吃一顿表示感谢,但由于我家实在是没什么钱,我妈就提议由我爸下厨,这样既省钱又能拍您的马屁。

“oh,god,我都在说什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威廉忍笑:“我明白你的意思,冷静,温蒂,我想我也明白你父母的意思,只是朋友之间很常见的家庭邀请。请先替我向你父母先表达我的谢意,我很高兴明晚能去你家吃饭,七点可以吗?”

“七点是个好时间,是的,再好不过,我喜欢七点,我是说谁不喜欢呢。”

温蒂从来都没试着骗过威廉,她已经紧张的开始胡言乱语了。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那头来了一个粗壮的男声:“停下,亲爱的,你的老毛病又犯了,不要没话找话,告诉他,明天可以带上女朋友来。”

接着,威廉就感觉那头的话筒被捂住了,但还是能依稀看到交流的声音。

温蒂:“我们boss没女朋友!爸爸,你能不能不要打扰我说话,你这样会让我在boss面前很丢脸。”

怀胎先生很很委屈:“我只是在教你说话,你看你紧张的。”

温蒂:“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在才会让我紧张。”

怀胎先生:“好吧,好吧,我离开。”

然后就是门关上的声音,好像还有狗叫。

温蒂重新回到线上,还是有些慌乱,但情绪正常了一些:“您明天也可以带上勒森布拉先生一起,人多才热闹。抱歉,刚刚是我爸爸,他总是很担心我,让你看笑话了。”

“没关系,我很喜欢你爸爸,虽然只是通过这样另类的几秒钟交流,听得出来他很关心你,人也很热情。”因为这样的插科打诨,威廉的心情真的好了不少,“他让我想到了我父亲。”

爱德华爸爸,也总是对儿子很紧张,特别是关乎到儿子每一次的人生大事,第一次入学,第一次交到朋友,第一次招待朋友来家里玩,他总是恨不能手把手的教威廉做每一步。当然了,威廉能够给他爸爸的机会很少,因为他那时没什么朋友。

“我可不管别人说什么要培养孩子的独立性,那纯粹扯淡。儿子还这么小,怎么可能让人放心的下?不是他儿子,他当然说的轻松。如果可能,我愿意照顾我儿子一辈子,不对,我当然能照顾他一辈子!老子有钱,还有顽强的生命力,我会一辈子在儿子的人生里,当个闪闪发亮的神经病!呃,这个词好像用错了,算了,不管了。

“我是说,玛丽,想想我父亲过去是怎么教育我的吧,再看看如今的我。还不照样是个败家子?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不能按照我喜欢的方式,照顾我的儿子?反正到最后,大家都会成为被宠坏的富二代。”

可惜,那个坚持自己能照顾儿子一辈子的爱德华爸爸,先一步不得不放开了自己的手。

“事实上,我很羡慕你,温蒂,把握你现在拥有的,那是最宝贵的财富。”

“我也是这样想的。”温蒂的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骄傲,“虽然我们家情况不太好,我的父母实际上也不是我父母,而是我的养父母,但他们爱我,我爱他们,这就足够我觉得我是个幸福的人了。”

就这样,他们因为父母这个话题聊了很久,帮助威廉彻底放松了下来。

β星人诞生于β星的母星,不需要父母,自然诞生,所以在他们的生命里,是没有父母这种东西存在的。是塞偌斯夫妇,第一次让威廉明白了“父母”这个词的重要意义。他觉得哪怕聊一辈子,他也不会腻。

“我之前挺叛逆的,是的,不要笑,哪个人青少年时期没有特别混蛋过?”

“那个叫中二,我的一个朋友是这么告诉我的。”

“好的,中二,虽然我当时很中二,却也是个学习很好的中二。我一直知道,我将来长大了,肯定能上常春藤。但以我养父母的情况,他们并不能支付起我上私立大学的钱。我也不想麻烦他们,他们愿意把从家门口捡到的我养大,而不是送到儿童服务中心,就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好了,我不能再加重他们的负担。

“我当时计划了很多,奖学金,贷款,打工啊什么的。事实上,从中学开始,我就已经在为大学攒钱了。当保姆、派报纸、送牛奶、替同学写作业考试、在学校图书馆打工,以及想法设法参加各种竞赛,获得奖学金。”

“结果呢?”威廉选择做了一个很好的听众。

“结果,在我上大学之前,我养父去马路上撞车,想要骗保。”

“what(什么)?!”威廉怎么都没想到一个本来很励志的故事,会突然转变成了这么一个画风。

“没成功,他现在很好,但我当时真的气坏了,气他不爱惜自己,也生气他不愿意相信我,我已经攒够第一个学期的学费了。我为此整整半年没和他说过一句话。我当时已经去上大学了,这点还是很好做到的,只要拒绝他的电话就可以了。

“但是你知道吗,等圣诞假期回家,看到他小心翼翼的讨好,我才突然想明白,他不是不相信我做不到,正是因为他相信我一定会说到做到,他才会这么拼,他想我大学能过的轻松一点,不要再像中学似的,连个朋友都没有。他在用尽自己所能的方式——即便那是错的——对我好。”

然后,温蒂那个画风不对的爹,再一次搅乱了这个本来很温情的故事。

电话那头,传来了另外一个陌生的中年女性的声音:“噢,亲爱的,你在哭吗?你在哭?你为什么哭?”

怀特先生:“嘘——!小声点,温蒂不知道我在偷听。”

温蒂:“我现在知道了。爸爸,我在和boss打电话,你到底明不明白?!”

狗叫:“嗷呜——”

怀特太太:“tiger(老虎),你是狗,明白?狗是汪汪叫,不要学纪录片里的狼叫。”

威廉听着那边鸡飞狗跳的一家的动静,怎么都舍不得放下手中的电话,温蒂去安慰她哭泣的爸爸了,怀特太太则在和他们家一只名叫老虎的狗,讨论它到底是不是狼这一话题。

当温蒂回来时,威廉突然想和温蒂取取经,因为她明显比他更明白如何处理家庭矛盾:“呃,你当年圣诞节回家时,你爸爸是怎么和你和好的?道歉了吗?或者做了什么?”

“没道歉,就是问我,要一起出去吃披萨吗?”温蒂笑着回答,“我小时候和我爸更亲一点,因为无论我干什么他都支持我,反而是妈妈更威严一点。每次我被罚之后,我爸爸都会悄悄对我说,别哭,小天使,爸爸带你去吃街头那家披萨。”

威廉挂断电话之后,还在想着这个事儿。也不知道他对萨巴蒂诺说,我带你去吃in-n-out,能不能就当是道歉了。

这个时候,威廉终于想起他的好基友s先生了,大概是因为隔着一层网络的原因,很多连温蒂都无法告诉的话,威廉却能和s说。

一登陆好几天没上的skype,威廉差点被那一长串的消息卡屏。

在他不在的这些天,s不知道连续给他发了多少条消息,有关心的,有问候的,还有陪着他一起骂他表哥的。

威廉:【…我其实已经想明白了,我前段时间的生气,显得太不懂事了。你别说我表哥不好,小心我和你急。】

s秒回:【恩?恩?恩?】

威廉:【我现在的苦恼是,怎么和我表哥和好。有人告诉我说,叫我表哥一起去吃饭,就算是道歉,求和好的信号。但要是万一我表哥家不流行这个道歉方式怎么办?】

s:【咱们慢慢来。你刚刚说什么?你没生你表哥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