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巡眼中的狼光中带了几分狠劲儿,骆十佳知道,这是危险的信号。
和沈巡这种四肢发达的人不同,程池是那种文质彬彬的男人,即便气极了也不会说出脏话,更不会与人动手。与沈巡交手,程池几乎无力招架,沈巡的拳头一下一下凶狠地落在程池身上,他脸上现出一片青紫。
眼前的一幕让骆十佳觉得好像只是一瞬间,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她几乎想也没想就站到了两个扭打一处的男人中间,她用尽全身力气去扯沈巡的衣服,沈巡下意识正要推开,见是骆十佳,又硬生生将手臂收了回来。
沈巡脸上的肌肉一动一动,额上青筋爆出,看得出他是忍了极大的怒气。他死死盯着骆十佳的脸,视线好像一道刺眼的激光,就要将骆十佳的身体照出一个洞。
骆十佳将被沈巡打倒在地的程池扶了起来,程池的眼睛被打碎了镜片,他吐掉了口中的血痰,将碎掉的镜片按了下来,戴上了只剩一个镜片的眼镜。
他恨恨瞪着沈巡,语气轻蔑:“十佳,这就是你找的男人?”
“你先回去吧。”
程池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骆十佳?”
“你的东西我会给你打包好快递过去。”
程池看了一眼骆十佳,又看了一眼沈巡。虽心有不甘,但他也明白,和沈巡硬碰硬并没有什么好结果。,程池将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转身上了车。
程池驾车离开,引擎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小区中终于归于平静。树影沙沙,路灯昏暗,骆十佳只是低头看着地上零星的落叶,干枯而秃颓,让人又失落又绝望。
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骆十佳始终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会被这种没有未来的感觉缚绑?
明明是有千言万语想要说的,可是当她抬头看见沈巡的眼睛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该说什么?该从何说起?
骆十佳转身离开,往楼上走去。刚走出去两步,就被沈巡从背后猛得抱住。他如同一阵让人无法阻挡的风,从来不知道会被他席卷到哪里去,那么激烈,带着毁灭性。
被沈巡这么抱着,骆十佳既不生气,也不挣扎,只是直至站定,任由他抱着。
“对不起。”沈巡的声音中带着颤抖,冷风已经让他清醒,他自然明白他的举动有多么不成熟。
沈巡有些懊恼地说:“我只是太在乎,我怕你像周思媛。周思媛可以,可是你,我真的不行。”
骆十佳始终没有说话,安静得仿佛一尊静默的蜡像。沈巡的解释一字一句进入她的耳朵,她却没有一丝轻松的情绪,相反,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望如同黑暗中一道无边无际的网一样将她紧紧束缚其中。
骆十佳一根一根掰开沈巡的手指,那么用力,沈巡不肯松手,她用尖利的指甲翘着沈巡的指甲,沈巡怕她伤了自己,不得已放开了她。她往前走了一步,离开沈巡的怀抱。
黑暗中,她背对着沈巡站立,过了许久,她才转过身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是那样麻木。她明明是看着沈巡,却又好像不是看着沈巡一眼,飘渺得让人觉得好像什么都抓不住。
“这样真的好累。”骆十佳偏了偏头,冷风吹动她鬓脚凌乱的落发,她凝视着沈巡,迷茫地问着沈巡,也问着自己:“沈巡,这会是什么样的未来?”
那天晚上以后,骆十佳没有再和沈巡见面,如骆十佳所说,他们都需要时间静一静,去思考过去,去思考未来。
一连在家里待了几天,骆十佳终于缓过了一些精神。不得不说,越是心情低落,她的反应就越是严重。强撑着身体去了一趟医院。
骆十佳今年二十八岁,这是她第一次来妇产科,感觉是很奇妙的。抽完血,又拿了号去做b超。坐在等待区,来做检查的多是成双成对,只有少数几个女人形单影只。其中有一个是骆十佳。
终于轮到骆十佳,躺在有些冰冷的病床上,做检查的医生将一团黏糊糊很冰凉的东西涂在骆十佳的腹部,然后她就听见b超机器里发出沙沙的声音,屏幕上一阵灰黑的东西晃来晃去,最后医生终于在一处停了下来。
“你怀孕了,你看这个地方,这一小块,这是你的宝宝。”
骆十佳抬起头仔细在一片灰黑中辨认着她的“宝宝”,什么都分不出来,只是一块颜色比较深的阴影而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骆十佳眼眶瞬间就红了。
“目前看一切还算正常。”医生量了一下屏幕上的尺寸,然后打印了b超结果,出于本能嘱咐了几句:“怀孕了要注意身体,你这也瘦得太厉害了,不能因为爱漂亮只顾身材,合理饮食是最重要的。”
拿完诊断结果,刚一出医院就接到了沈母的电话,请她到家里吃饭。骆十佳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拦了辆出租车去了。
这是骆十佳第一次到沈巡深城的家里,一套三居室老式公寓,中式装修风格,四处都是沈母的布置。沈巡离婚后一直带着女儿和沈母一起住,家里倒还有几分人气。
萌萌被接回家了,骆十佳终于见到了那个只在沈巡手机屏保上见过的小女孩。
齐耳短发,齐眉刘海,五官精致皮肤白皙,遗传了沈巡和周思媛的优点,漂亮得像个广告童星。她文文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书,骆十佳进来,她很礼貌地喊了一声“阿姨好”,乖巧得不像一个八岁的女孩。
骆十佳进来,萌萌放下书跟在沈母身后。沈母看了一眼萌萌,笑眯眯地说:“奶奶和阿姨出去买点东西,马上就回来,你在家看书,别乱跑。”
“那奶奶给我带奶糖吗?”萌萌眨着眼睛,一脸期待。
“买年货少不了你的。”
萌萌得了承诺,欢快地蹦跳回房。
萌萌离开了,沈母微笑着看看骆十佳,说道:“要过年了,去买点年货,你不忙就一起。顺便晚上在家里吃饭。”
年关将至,超市里挂满了各种促销的牌子,顾客来来往往,收银台更是大牌长龙。沈母是家事能手,一边买东西,一边和骆十佳讲着选东西的诀窍。骆十佳常年忙于工作,对于家务事只能说能做,不能叫在行,很多门道倒是第一次听说,也挺新鲜。
“我听沈巡说了,这次萌萌能回来,你费心了。”
“我?”
沈母低头抓着萌萌最喜欢吃的牛奶糖,掂了掂重量要拿去称重。她一脸轻松的表情:“多亏了你是律师。才能把孩子要回来。像周思媛那种没道德的女人。”提起周思媛的名字,沈母一脸愤懑,咬牙切齿地:“也就她做得出来抢孩子这种事。”
“沈巡是这么说的?”
沈母回头看了骆十佳一眼:“知道你不想邀功。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知道你是能容人的孩子,我也就放心了。”
骆十佳听沈母说着,最后只是沉默闭上了嘴。大约是想让沈母对骆十佳印象更好一些,沈巡把萌萌能回家的功劳都给了骆十佳。骆十佳承认自己有点没骨气,知道沈巡也在为未来努力,又忍不住心软了。
晚饭是沈母一人掌勺,厨房是沈母一人的战场,骆十佳也帮不上什么手,坐在客厅里有些尴尬。一直躲在房间的萌萌见没人,怯生生从房间走了出来,无声无息坐在了骆十佳身边,趁没人和骆十佳说起了话。
“奶奶说,你会和我爸爸结婚,是吗?”萌萌的眼睛又圆又大,非常清澈,说话的时候微微偏着头,一点都不是那种叛逆顽童样。
骆十佳看着她,忍不住抿着唇笑了笑,她想,她的孩子大约也会像萌萌一样吧,乖巧又漂亮。
她低着头真诚地看着萌萌说:“阿姨以后做你的妈妈,可以吗?”
萌萌舔了舔嘴唇,又问:“那你以后会对我好吗?”
“我会。”
萌萌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看向骆十佳:“那你要说话算话,不要像我妈妈那样,和别人结婚,就不回家了。”
萌萌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明显是带着几分忧伤的。一个八岁的孩子也许并不能很好地理解离婚、一个家庭的分崩离析是什么意义。好在沈母和沈巡给了她很好的疼爱,让她不至于自闭和孤僻。
“阿姨可以抱抱你吗?”骆十佳展开双臂,脸上是真诚地笑意。
萌萌踟蹰了两秒,一步步往骆十佳的方向挪了两步,骆十佳刚要抱住她,玄关处就传来咔哒一声,大门被推开了。
“爸爸——”萌萌像个欢喜的雀鸟一刻不停奔向了沈巡
骆十佳晚上在沈巡家吃的晚饭,她并不是很善于和长辈相处,和孩子也是。但她还是努力约束着自己,宁少说,不说错。虽然表现得差强人意,但好在也没有犯什么错。
骆十佳的出现显然让沈巡很高兴。在饭桌上偶尔视线相遇,骆十佳都没有再刻意躲开。
晚饭后,沈巡送骆十佳回家,两人一起在空荡荡的楼道中下着,一步一步,只有脚步声规律响起,带亮声控灯。
“我下周要回柴河。”沈巡率先打破了沉默:“今年过年大约是不能回来了。矿井里事很多,需要有人去安抚那些家属的情绪。”
“嗯。”
“你要是愿意,可以搬过来住,和我妈两个人,能相互照应着点。”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沈巡嗯了一声:“那也行。”
“萌萌”骆十佳提起萌萌的名字,沈巡立刻抬起了头看向她。想起那个有些小心翼翼的小女孩,骆十佳忍不住有些鼻酸:“孩子的事,是我的错。我想问题太简单了。萌萌更适合跟着你,她是个好孩子。”
沈巡嘴唇动了动,眼光中有一丝潋滟闪烁,声音也带着喑哑了:“谢谢你。”
骆十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个好消息,却始终有些羞于启齿:“沈巡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骆十佳刚准备说话,沈巡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沈巡没有接电话,而是看着骆十佳:“什么事?”
沈巡的手机还在响,骆十佳耸了耸肩:“你先接电话。”
沈巡看了她一眼,接通了电话。先是讲了两句,然后走远了一些去接。
大约过了近五分钟,沈巡皱着眉头走了回来。
“韩东打来的?”
沈巡不愿再与骆十佳提起那些糟心的事:“没事。”
“需要我跟你一起去吗?我出面那些家属可能还能听几句,毕竟我是律师。”
“不行。”沈巡义正言辞拒绝了骆十佳的建议:“那些人野蛮起来太可怕了,我不想你再去涉险。”
骆十佳摸了摸肚子,想来也确实不该逞强。
“韩东怎么说?”
“说的是长治的案子。”沈巡说着,眉头又皱了起来。
不用问,骆十佳也大致知道是什么事。没有遗体没有凶器,这案子就是一个难题。警察再嫉恶如仇,也不可能让情感凌驾于证据之上。
“还不到最后一步,不一定是最坏的结果。”
“我会处理的。”沈巡勉强笑了笑,又转过头来问她:“你刚才有什么事要说?”
骆十佳喉头一紧,在这个情况下,那些话又咽了回去:“我的事也不重要,我就是想说你要是缺钱,我这里还有。”
“谢谢。”
很久很久以后,骆十佳回想起这一天,仍觉得这是命运和她开的一个玩笑。
如果当时的她能提前知道,那一次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她一定会告诉沈巡。
她有了他的孩子。
那天过后,骆十佳和沈母的关系缓和了很多,和萌萌也算相处融洽。
没过几天,沈巡就收了东西走了,柴河那边的事似乎比骆十佳想象的更加棘手,虽然沈巡没有说,但他那么匆忙收拾了行李离开,想必是发生了什么事。
火车站旅客形色匆匆,不论是进站口还是售票大厅都排满了人。沈巡拎着行李包在火车站排队取票,还没到他,手机就响了。
韩东火急火燎的声音从听筒里惊雷一般传来:“听着沈巡!现在事情闹大了!矿井的事被闹到网上去了,不仅有人在村里谣传,还有人在网上造谣,说你拿了钱跑了。现在有人把你深城的地址发网上了!赶紧让你妈和萌萌去我家避一避!那些村民怕是已经到深城了!!我/操他/妈的,我就说上周闹成那个样子,怎么突然都没人了!”
接到沈巡电话的时候,骆十佳正在陪萌萌画画。孩子在绘画上很有天赋,也很坐得住,骆十佳想,大概是可以好好培养一下她这方面的特长。
看到来电显示上显示着沈巡的名字,想着大约是他上车了打电话来保平安的,她趿着拖鞋走到阳台上,不紧不慢地接了起来。
“上车了?”
“十佳!!”电话那头沈巡的声音完全失了方寸:“十佳,赶紧带着萌萌走,快,那些人怕是来深城了!”
“那些村民?”骆十佳立刻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现在没时间说这些了,你快带孩子和我妈走,去你家或者韩东家里避避,快!”
沈母出去买东西了,不在家,骆十佳手忙脚乱地给萌萌穿了外套和鞋,抱着她就往外冲,下楼的时候,几乎手脚都在颤抖。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不住给沈母打电话,越级越乱,沈母的电话始终没人接。
萌萌被骆十佳抱在怀里,小手环着骆十佳的脖子,怯生生地问:“阿姨,我们要去哪里?”
骆十佳摸了摸萌萌的脑袋瓜:“去阿姨家里住几天好不好?阿姨家里有更好玩的。”
骆十佳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阵脚步声自下而上,骆十佳往外探头看了一眼,正看见那群人气势汹汹往楼上而来。
“就是这!”一个男人突然大喊一声:“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是沈老板的女朋友!”
一行人因为那个男人的一声大喊都冲了上来,不等骆十佳反应,她已经被人团团围住。
有人抓着骆十佳的衣服,手臂,甚至是扯她的头发。推来搡去之间,萌萌被这阵势吓得哇哇大哭了起来。
“请你们先冷静下来!”骆十佳紧紧抱着萌萌:“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到深城来了?”
“我们要是不来深城你们就跑掉了是不是?”
“当我们傻子呢?”
“还装什么诚心实意,奸商!黑心奸商!还我男人的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让骆十佳无力招架,骆十佳转了转身体,想要避开钳制,谁知她一动,那些人的情绪更加激动了起来。
其中一个女人一个拳头冲着她的脑袋就敲了下来。
一个人动手了,其余的人也如同被壮了胆一样,纷纷推打起来。
混乱中,不知是谁的手对着骆十佳的背就是狠狠一下,骆十佳脚下一滑,踩空了一级楼梯。
她的身体像没有根基的浮萍向下倒去,撞到了几个人后,骆十佳和萌萌一起摔下了楼梯,就在身体坠地那最最惊惶的一刻,母亲的本能让她松开了抱着萌萌的手,转而去护着自己的小腹
第63章
骆十佳一觉睡到七点多才被保姆叫醒。起床洗漱,对着镜子看了半天,发现自己的脸和眼睛都有些肿,大约是近来睡得不好的原因,用冷毛巾敷了一会儿,也没能消肿,骆十佳也就作罢了。
有一阵子没有剪头发,原本利落的短发长到齐肩长度,扫在肩膀上有些痒,这让保持了多年短发的骆十佳有些不习惯。在房间里找了半天也没有可以绑头发的,最后拿了一根捆纸卷的橡皮经随便绑了个麻雀尾巴一样的发辫。橡皮筋没有捆绳,扯得头发有些紧。
到了饭厅,栾凤已经就坐,见骆十佳下来,栾凤说:“他还有半小时到,再等一会儿一起吃。”
在这栋冰冷华贵的房子里,闫涵是绝对的主人。只要他要回来吃饭,不论多晚,栾凤都会等。骆十佳也不知道她是因为害怕、尊重还是爱。
午饭吃的晚,骆十佳也没感觉很饿,随意找了张凳子坐下,也没说话。栾凤见骆十佳扎起了头发,有些意外:“要留长发了?”她说着,无限感慨起来:“你大学毕业后,就再也没有留过长发了。”
“最近没剪而已,不准备留长发。”听说孕妇不能留长发,会吸收孩子的营养。虽然有些荒谬,但做妈的人总归是谨慎小心的。
“你这是拿的什么东西扎得头发?”栾凤看了一眼那光秃秃的土黄色橡皮筋,找来放在沙发上的毛线团:“拿下来,我给你捆点线。”
其实骆十佳也就绑一会儿,虽然紧点有点不舒服,但也不是不能忍受。可这一刻栾凤的眼神和动作,让她不由自主把橡皮经从头发上取了下来。
栾凤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撑着皮筋,手指呈“八”字,左手轻轻将线头捻到橡皮筋上,右手两指一张一合,随着她的动作,毛线均匀地缠在橡皮经商,不一会儿,毛线就彻底遮住了土黄色的橡皮筋原色。
栾凤将捆好的皮筋递到骆十佳手上:“这样用不会扯头发。”
骆十佳接过那红色的皮筋,手有些抖。
她自然知道皮筋这样用不会扯头发。小时候她总是生病,家里穷得饭都要吃不上,自然用不起那些花头绳,都是栾凤一根根缠出来的,用毛线这样捻着缠着。花花绿绿的,很土很土,可那时候骆十佳一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头绳。
骆十佳看着栾凤将毛线团收回去,又放回沙发上。这才注意到沙发上有一条正在织的围巾。这十来年,自跟了闫涵,栾凤在物质上就得到了极大飞跃,什么都能买最好的,自然不需要自己动手做什么。她原本也不是这么勤快这么有女性光辉的人。
可见她平时是多么寂寞,寂寞到所有可以打发时间的事她都找来做一做。
栾凤见骆十佳盯着那条围巾,有些不自在地说:“随便织的,你要是喜欢等我完工了你就拿去吧。”
“好。”
骆十佳用那红毛线缠的橡皮经扎起了头发,又说:“正好缺条红围巾。”
母女俩大约有十几年没有这么平静地交流过。搬离那栋靠近铁轨的破屋后,骆十佳就觉得和栾凤的距离越来越远了。那之后的许多年,骆十佳总会想起当初和栾凤相依为命的生活,那时虽穷,可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一个家的。不论栾凤对她再怎么坏脾气,她为她遮风挡雨的样子,骆十佳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后来呢?后来,骆十佳穿着最美的衣服,用着最贵的东西,却成了这世间寂寞飘荡的孤魂野鬼。
母女俩也没有太多话要聊,围巾之事说完就陷入尴尬。正这时,闫涵回来了。停车的动静让栾凤和保姆都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闫涵大约是刚从什么谈判桌上下来,黑色毛呢大衣里,是老式的西装四件套,连马甲都穿得齐整。他梳着一丝不苟的头发,露出棱角分明的面庞,眼神锐利,严肃中带着几分深沉。从不刻意掩盖自己的年龄,皱纹在他脸上只是时光的痕迹,成功的印记。
如果他们从不认识,骆十佳也许会佩服闫涵的成就,认可他是个有魅力的男人。可惜
闫涵就坐,保姆立刻麻利开始上菜,浩浩荡荡一桌子,以他们三人之力根本不可能吃完,但闫涵显然已经习惯这样的对待。
用热毛巾擦过手,他沉默开始吃饭。
保姆端上一锅土鸡汤,煨得有些油,远远就能闻到脂肪融入汤中的那种味道。骆十佳筷子都还没拿,先大退了一步,冲进洗手间去吐。
骆十佳抱着马桶干呕了半天,栾凤皱眉看了一眼闫涵又看了一眼洗手间的方向,隐隐有些担心,可闫涵在做,她又不敢随意离席。过了一会儿,骆十佳吐得差不多了,蔫蔫地从洗手间出来。
栾凤站了起来,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坐火车坐久了吗?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