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十佳对于这种人也很头疼,但她不能在这时候给沈巡拖后腿,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那些老弱妇孺明显也是有组织有纪律的。骆十佳观察了一下情势,很迅速地分析了一下利害关系,然后拉住其中一个带头嫂子的手,苦口婆心地开始劝说道:“您先进去,外面冷,我们进去慢慢讨论。钱的事不是我们一下子就能拍板答应的,都是按需计算的,也不能您要一千万我们也给您吧?我们没这么多钱啊。”
那嫂子甩开了骆十佳的手,脸上带着几分酸楚:“我也没那么浑。”
“沈老板不是坏人,你们大可放心,我们没跑,就是想解决问题的。”
嫂子眼眶红了红,定定地看着骆十佳,许久才说:“我知道,你们觉得我们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挟命要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嫂子打断了骆十佳,说道:“律师小姐,请你换位思考一下,现在要是你男人死了,你能冷静吗?我们可以不要钱。如果可以,我恨不得给你们钱,把我男人的命换回来。”她顿了顿声,半晌,眼神渐渐绝望起来:“可我知道,他回不来了。”
嫂子说到动情处,喉间哽咽:“命没了,我只能要钱,我家里三个孩子等着吃饭上学。律师小姐,这是一个做妈的,唯一能做的事了。”
山间中年村妇大多文化水平不高,幸运的读了个小学初中,不幸的就是纯文盲,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可是此时此刻,这样文化水平的村妇却把骆十佳说得哑口无言。她突然开始反省自己这么多年来做过的许多事。
她学习了文化知识,懂得了很多谈判技巧,她见识了这个社会不同层次的人,最后呢?她都做了些什么?她不记得自己用这份能力多少次去恃强凌弱,助纣为虐。
“律师小姐,我知道沈老板是你男人,我知道你们急于解决我们。”那嫂子反手握住了骆十佳:“请你们摸着良心办事。”
骆十佳细嫩的手被那嫂子常年做活粗糙的手包裹住。她心里生出了几分奇妙的感觉。
她突然就想起了沈巡说的话。
“我不能让你跟着一个混蛋男人,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有一个混蛋爸爸。就算不能做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至少也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第41章
处理完家属的问题,他们一起回了招待所。
沈巡坐在房间里看着电视,骆十佳则在收拾东西。她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沈巡,能看出来他并不专心,眼睛虽然盯着屏幕,却一直没有怎么眨过眼,大约一直在想事情。
骆十佳爬上床,轻手轻脚地挪到沈巡背后,开始给他按压太阳穴。
骆十佳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手艺,力道也不是特别足,不过是凭着感觉给他缓解一点疲劳。她轻轻按着沈巡的太阳穴,自太阳穴又按向后颈,每一下都按得很用心。沈巡舒适得闭上了眼睛,享受这难得的安稳平静。
“其实这事,也没有那么难。”见沈巡整个人放松了,骆十佳开始小心翼翼地敲边鼓:“我手上也有一些钱”
骆十佳话还没说下去,沈巡已经按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粗糙中带着几分坚毅,只一个动作,骆十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他的骄傲,她想要为他维护这一点骄傲,哪怕她明知这份骄傲已经很难维护。
“我能解决。”沉默许久,沈巡说:“我也不想去坐牢,放心。”
骆十佳听见“坐牢”二字,眉头皱了皱。半晌才说:“我是律师,要是让你去坐牢了,岂不是侮辱我的专业?”
沈巡笑了笑,“知道了,骆律师。”
骆十佳只是想想就觉得很担心。她双臂环上沈巡的脖子,自身后搂住了他。她的脸贴着沈巡的侧脸,他腮边的一点青黑胡茬有些扎人,她还是贴得很紧。
不管命运如何安排他们,她也会拼尽全力守住这份失而复得的爱情。这一生,她多舛而坎坷,放弃了太多,得到的太少。这是她唯一的强求,唯一的贪念。
雪化了一些,但强冷空气还在蔓延,温度持续低着。王经理得知了前一天的事,虽冷还是赶了过来。对于矿上的事,他一贯尽心尽责。
沈巡和韩东与王经理在房间里谈事,因为涉及长治的问题,骆十佳心领神会拉着长安一起出去买东西了,把空间留给他们。这份眼力和聪明劲,连韩东都忍不住夸了几句。
沈巡原本拿了烟准备抽,想起骆十佳也住这间房,又收起来。
“昨天你们去找了工头家里人?”王经理问。
“嗯,不是很顺利。”沈巡想到昨天那一番以寡对多的胡搅蛮缠就很头疼:“想去了解一点情况,结果什么都没问到。”
王经理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我也试过,他们现在都集结在一起了,嘴很紧,开口只要钱。”
“那天矿上到底是什么情况?”
王经理说起那天的事也是一脸愁容:“说来也巧,那天我家孩子有点发烧,我顾了一会儿,长治就放我回家了。本来应该是我值班的。”
“那天炸矿了吗?”
王经理仔细回忆着那天的事,想了想说:“那天确实动了炸药。但矿里一直都有在爆破新矿点,这是很正常的事。”
沈巡摸了摸下巴,仔细寻找着这些事里的破绽:“那天是谁操作的?”
说起细节,王经理也是一脸为难:“这还真不知道,我没有下井,但是班表上有,班表在工头手上。总归就那几个人,估摸着一起被埋进去了。”
沈巡思索了一会儿,沉默一阵后又问:“李会计,那天在那吗?”
“李会计?”王经理一脸疑惑:“怎么说起他?”
“随口问问。”
说起李会计,王经理想了许久,还是藏不住事。那表情,又同情又恨铁不成钢:“其实这事是长治告诉我的,他不让我和你说。”
王经理叹了一口气,娓娓说道:“其实长治准备把李会计开掉了。他孩子得了病,缺钱,动了矿上的帐。长治知道了以后,没报警,只要他把钱还回来。李会计理亏,肯定是答应,后来借钱把帐填上了。”
说起这些事,王经理也是一脸欷歔:“长治这人,嘴硬心软,虽然逼着李会计把钱还了,但心思还是善得狠。他让我以我名义,送了五万块钱给李会计。哎,动矿上钱的会计肯定不能留。他是个父亲,我们虽不赞同,但是可以理解。人走投无路了,也是没办法”
沈巡越听越觉得心惊,他手上的拳头握得紧紧的,良久才说:“那天,长治下井了吗?”
王经理听他这么问,自然是一脸诧异:“长治爱干净,从来不下井,你又不是不知道。”
沈巡和王经理聊完,饭都没吃就要去李会计那。骆十佳不放心,赖死赖活要跟着,沈巡拗不过她,只能让她跟着。
沈巡开得很快,山路崎岖,车一直在剧烈摇晃,骆十佳抓着扶手,还是被晃得有点心悸。
“王经理和你说了什么?”
沈巡脸色铁青,面色严峻:“李会计动过矿上的钱,被长治发现了。长治没报警,只让他把钱还了。”
骆十佳一听沈巡这话,脸色也变了:“你的意思是,李会计怀恨在心,所以”
“我不知道。”沈巡脑子里也是一团乱:“矿里会塌方,肯定是用炸药不当,李会计是做账的,根本不懂这些,也动不了手脚,矿工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我实在想不出矿里出事和李会计的联系”
骆十佳虽然震惊,但还是很快地镇定下来:“别急,先去会会他。”骆十佳想了想说:“你才从深城来,对这边的事都不了解,你记住这一点,别露出马脚。”
他们再次到访,李会计似乎并不意外,还是热情地招待。李会计的妻子仍然和上次一样,沉默寡言的,专注照顾孩子,不怎么和他们说话。见有客人来,自觉去做饭了。
沈巡和骆十佳还是坐得上次的条凳。李会计用家里缺了口的杯子给他们倒了茶,他们都没喝。茶冒出腾腾的热气,在这不断降温的天气氤氲出一股冰凉的温暖,骆十佳低头就着热气烤着手,状似漫不经心听着他们说话。
“沈老板这次来,是问矿上的事吗?”李会计问。
沈巡点了点头,开门见山地问:“那天到底怎么回事,你还记得吗?”
李会计回忆起那天的事,脸上表情很是严肃:“那天是要炸矿的,我猜想应该是炸药计算有误,导致了塌方,毕竟只挖了地下几十米,确实条件比较差,也比较危险。”
“当时只有矿工在吗?谁指挥去炸的?”沈巡顿了顿又问:“长治,在现场吗?”
沈巡仔细盯着李会计,听见长治的名字,他面色依旧如常,没什么变化,他很认真地回想着矿里的事:“不是很清楚我一贯不去矿上,那天在公司没多久就走了。等我知道的时候,矿里已经塌方了,王经理当时乱了,把我叫过去帮忙一起处理的。”
沈巡听完,沉默了许久,最后才问:“你之后有没有回过办公室?有没有见过长治?”
“没有,那时候太忙了。”李会计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家里孩子有病,王经理没让我插手,后来的事,我也不是很了解。”
“明白。”沈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上带着笑意,“谢谢李会计,真是麻烦你了。”
李会计摆了摆手:“应该的。”
沈巡是和和气气从李会计家里离开的,他从李会计家里出来,只一小段路,他一直让骆十佳走在他前面,紧紧将她护在怀里。对李会计,他已经有了防备。
又是快车开回去,一路沈巡都面色铁青,一句话都不肯说。
原本准备回镇里,沈巡想想又改了主意,又把车开回了中平村,要去办公室再看一遍。
“长治这人你应该也有一些了解,和长安很不一样,温和又谨慎,该决断的时候也相当之狠。他一贯爱整洁,不管是办公室还是我们俩住的地方,他都收得很整齐。他不该会把那里翻得那么乱,他那么喜欢柴真真,不可能电话都没有一个,还有他的证件”沈巡越分析越心惊:“长治不管是不是李会计做的,他在找东西,长治手上肯定有什么东西,是李会计急于得到的。我想了很久,能想到的,只有矿上的钱了”
沈巡猛得一脚刹车,开进了办公室所在的民房院子。
他动作迅速地下了车,骆十佳还跟在后面拿包收东西。
他刚走进那二层小楼,骆十佳就看见他一步步退了出来
李会计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大约已经来了许久,他等在那里,与沈巡面对面站着,脸上早没了一直伪装的笑意和热情。
“沈老板,你们从我家里拿走了点东西,你们应该记得的吧?”李会计的声音低沉而冰冷,让人听了就有些毛骨悚然。
“那是你的东西吗?”沈巡的声音有几分紧张,寒风凛冽,沈巡只觉后背有些发凉。
李会计笑了笑,眼中是冷冷的狠意:“这就不用沈老板管了。”
沈巡死死盯着李会计的眼睛,他的拳头攥得很紧,许久,他一字一顿地问:“长治是活着,还是死了?”
第42章
骆十佳知道这时候下车只会让沈巡分心。她窝在副驾驶座没有动,让自己整个隐藏在阴影里,只冒出两只眼睛看着远处的动静。
当时他们快开到镇上了,沈巡临时改了线路过来,这前后也不过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方才开车进来的时候,瞧见院子门口停着一辆农用扶手,骆十佳也没放在心里。毕竟这东西在农村很普遍。现在才想明白,大约是李会计开过来的,他俩都一时大意了没察觉。
骆十佳第一反应是报警,她不敢打电话,怕声响引起歹人注意,只能给长安和韩东发短信。他们机灵,肯定会带人来救。可这穷乡僻壤的,不知道他们报警了多久才有人来,她在车里找了半天,只找到一把沈巡修过车随手放在地上的扳手。这扳手看着挺细长,拾起来还有点沉。
李会计站在暗处,沈巡站在明处。沈巡不敢轻举妄动。骆十佳在车里,不能让李会计的注意力到她那里去。沈巡在心里默默祈祷着骆十佳不要出来。
“沈老板,我也等了半天了,你是不是该把东西还我了?”
沈巡往后退了两步,没有激怒他,只是试图周旋:“你要身份证做什么?”说完,他又问:“你先告诉我,长治在哪?”
李会计扯着嘴角笑了笑:“不要想套话,我不知道。”
“你把长治怎么样了?”
“要你把东西给我,你不给,那就不要怪我了。”李会计倏然从黑暗中冲了出来,快得如同一道风。他近了身,沈巡才发现,他手上赫然拿着一把劈柴的斧头。
“嚯”的一声,斧头挥下来,带动的风声让沈巡心头一悸。他本能地往旁边躲了一下。沈巡刚躲过第一斧,李会计的第二下就砍了下来。沈巡一直在躲避,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很久以前,长治曾对沈巡说过,所有因为斗殴送命的人里,会武的人死亡率最高。因为往往身怀长技的人总是比较自负,不在乎以寡敌多,不在乎赤手对利器。他们太过自负自己的能力,所以也最容易让自己陷入危险。
沈巡从小到大,在打架之事上从来没有吃过亏,李会计虽然是个村汉,但个头比沈巡矮了半头,沈巡便有些轻敌了,他的第一反应是去夺那伤人的斧头,却不想,他一靠近,李会计一斧子过来,正好击中了他的肩膀。
剧痛让他的身体本能地向一侧倾倒。紧接着,李会计将斧头调了个头,用钝的那一头,对着沈巡的脑袋就是一下。沈巡只觉一阵钝痛袭来,眼前便是一黑,整个人不能自控得倒了下去
李会计只为谋财,并不想害人性命。他把斧头随手插进了自己的口袋,也不管那上面有没有血。他开始在沈巡身上上下搜索,把沈巡口袋里的东西翻了个乱七八糟,钱、钥匙、证件都撒了个满地。
“你把身份证放哪里了?”李会计面露凶光。
沈巡的头上一直在流血,血越流越多,力气也越来越小,但他还强撑着意识,试图去夺那把斧头。
李会计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一脚踢开沈巡,向沈巡车里走去,大约是准备去搜车。沈巡一看他行进的方向,整个人都惊醒了。他突然撑着身子跳了起来,一把扑倒在李会计身上,将他的斧头夺过来,扔出很远。
他现在的气力根本没法再和李会计打,唯有用体重将他牵制住。他用尽了力气对着车里大喊:“钥匙没拔!快走!”
骆十佳知道沈巡是在对她喊的,她一抬头,就能看到方向盘之下,沈巡的车钥匙正静静挂在上面。只要她爬到驾驶室,她就可以开车走了。
这时候,她下了车只会成为沈巡的负担。
可她还是没办法劝服自己离开。她躲在车里,一直没有发出声音,可是她眼前却已经模糊了。李会计对着沈巡那狠狠的两下,她都看在眼里。她一直死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冷静,伺机而动。而这机会,她真的不知道要等多久。
伤了沈巡的,每一下都比伤在她身上还要疼。
她不知道什么是孤勇,什么是愚蠢。
她只知道,如果沈巡死了,她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如果注定要死,她一定要和沈巡一起死。
她下车的那一刻,耳边好像什么都听不见,只觉得冷风吹动她的发丝,撩在脸上有些痒。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这些年来,她所经历的一切,好的,坏的,甜的,苦的
眼前的沈巡和李会计正扭打成一团,李会计眼看着就要挣脱已经没什么力气的沈巡,要去夺回那把被沈巡甩开的斧头。
骆十佳走进的时候,沈巡狠狠地瞪了她,他几乎是咒骂出口,对她大吼:“你这婆娘怎么这么不听话!快滚!快点滚!”
“对不起对不起”骆十佳的声音里尽是哭腔。
李会计一个翻身,将沈巡压在身下,他的手掐在沈巡脖子上,表情狰狞,额头上青筋满布。骆十佳看着眼前的一幕,手一直在颤抖,扳手几乎都要拿不住。
李会计分身乏术,因为骆十佳女人,便没有在意,只一门心思对付沈巡。他手上的气力越来越大,沈巡一直用手在反掐他动脉,但沈巡失血过多力气不足,明显落于下风。
骆十佳整个人都在发抖,她颤抖着闭上了眼睛,突然就涌起了一股无名勇劲,举起扳手,对着李会计的后脑勺,狠狠狠狠地敲了下去
骆十佳这一下敲到了人最脆弱的地方,手劲又下得大,李会计嗡的一下自己脑袋,没两秒就瘫软着晕了过去。
李会计的血染了骆十佳满手,她身上、脸上,都沾了飞溅出来的鲜血。那些血如同疯长的蔓藤,缚得骆十佳喉头一紧,手上的扳手瞬间就掉在了地上。
她下意识踢了李会计一脚,他始终一动不动,完全没有意识了。
她脚下虚软,往地上一瘫,整个人都开始发抖。她的后背发凉,头皮发麻,看到李会计一动不动的身体,已经彻底吓傻了。
“我是不是杀人了?”骆十佳的声音都在打哆嗦。她无助地看向沈巡,希冀着沈巡能快点否定她的想法。
不管她外表出来是多么坚强的样子,她始终是个从小到大没见过什么血的姑娘。
沈巡头上还在流血,他吃力地爬到骆十佳身边,用尽了全身力气将她抱在怀里。
沈巡的靠近带着一股巨大的血腥气,骆十佳只觉得那气味勾得她直作呕。沈巡凑近了,伤口也赫然暴露在骆十佳视线之下,骆十佳下意识伸手想去按住沈巡正在流血的伤口,可她一抬手,就看见自己手上的淋漓的鲜血,整个人又陷入了混沌之中。
“我杀人了,沈巡,我杀人了”她一直在求助,她举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正在努力认错,企图得到原谅。
“你没有杀人。”沈巡握住了骆十佳冰凉的手,用自己的衣服擦着骆十佳手上的血迹,一下一下,无比认真,也无比郑重,他吻着骆十佳的手,那么温柔的安慰着她:“你都是为了我,你没有错,你是为了我。”
“沈巡”
“别怕,有我在。”沈巡的声音也很虚弱,可是此时此刻,这已经是唯一能让骆十佳安心的声音了。
医院诊室之外,沈巡缝好针,包扎好了伤口,一直坐在诊室外没动。
骆十佳一被送来医院就晕了过去,医生正在诊断,将他赶了出来。他不放心,也不敢走远,手上捏着缴费单,上面也都染了血。身上好像不觉得疼,最疼的,是骆十佳无助地看着他,问他是不是杀人的那一刻。想一想就觉得心如刀绞。
他太后悔了,怎么能让她经历这样的事?怎么能?
韩东和长安去处理李会计那边的问题了。李会计还在抢救,他伤在后脑,比较严重。警察一会儿会来做笔录。想到这些事,沈巡疲惫地闭了闭眼。
再次睁开眼,一双皮鞋赫然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是闫涵。
他消息实在灵通,这前后不过几个小时,他已经赶到了医院。
他要进诊室,沈巡起身拦他:“医生在诊断,不要进去。”
闫涵回过头来,脸上是讽刺的笑意。他的眼神是那样凶狠,迸射出来的,是几乎要杀了他的恨意。
“你以什么立场阻止我?”闫涵一只手插进口袋,另一只手紧紧攥握成拳,沈巡知道,他是在克制着要打人的冲动。
闫涵的声音十分冰冷,只是交待,没有商量:“我下周回西安,我会带她走。”
“她不会跟你走。”
“按照目前煤矿工人最低死亡赔偿价位,不得低于五十万,就给你算最低标准,十二个人,六百万。这其中包括骆十佳的爸爸。你深城的房子,大概值二百七十万,你的车,十二万算你多了。你朋友的车厂算七十万,还远远不够。她手上有半套房子,还有五十万存款。你要是要,她肯定会给你。毕竟她为了你,整个人都不太正常了。”闫涵冷冷一笑:“沈巡,你呢?她给你,你要吗?”
闫涵不比旁人,他总能很快分析到最关键的问题。沈巡听着闫涵直打七寸的质问,始终一言不发。
“我让她学弹琴,学画画,上最好的高中,读最好的大学,穿最美的衣裳,住最好的房子。你呢?你让她为了你,用这双我保护了这么年的手去杀人。你到底要让她经历多少危险?这就是你说的爱?”
闫涵死死盯着沈巡,他的话如同刀刃一样,一刀一刀割在沈巡身上,沈巡无力招架。
闫涵顿了顿声,最后只是冷冷交待:“下周我会带她走,你的想法,我并不在乎。”闫涵说:“你应该很清楚,和我斗,你还不配。”
第4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