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汤君赫一睁眼,顿时被眼前的环境惊呆了——他昨晚睡在了杨煊的房间里!不仅如此,他一转头,发现杨煊就睡在他的旁边,侧躺着,正面对着他,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如咫尺,他甚至能感觉到杨煊均匀的呼吸轻拂过他脸上。
睡意尚未完全褪去的眼睛陡然睁大了,他回忆昨晚的情形,那时他的确困得视线模糊,连课本上的英文单词都看不清楚了,但又实在舍不得回自己房间,便打算靠着抱枕闭一会儿眼睛,没想到再睁开眼,他已经在杨煊的床上睡了一晚上。
不过,昨晚睡的时候,似乎不是这个姿势……汤君赫记得很清楚,他一直是坐在床边的,就算后来靠着抱枕,两只脚也一直都踩在地上,所以,是杨煊帮他把两条腿放到床上的吗?
汤君赫敏感地察觉到,杨煊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昨晚在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抱住他时,连他自己都做好了被推开的准备,可是他却并没有动作,只是站在原地,任由他抱了那么久。
而且,明明昨晚杨煊可以将他叫醒,让他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可是他却并没有这么做,反而让他在这里睡了一晚上,还帮他调整了睡姿。
思及此,汤君赫开心极了,他现在可以确信,杨煊一点都不讨厌他,甚至还有些纵容他。
他转过身,面对着杨煊,直直地盯着他看。他们是兄弟,只要杨煊承认自己是他的弟弟,他们就可以一直待在一起。
世间大多数人的相遇相处,都是讲究缘分的,缘分尽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会就此断开。可是他们不一样,他们是靠着血缘联系到一起的,血缘是不会走到尽头的,他们活多久,心脏跳动多久,这种关系就可以持续多久。
汤君赫看着杨煊,心脏砰砰跳动,那一刹那,他又觉得自己对于杨煊的感情并非全都出自这份天然的血缘联系。只是血缘的话,他的心脏怎么会跳得这么快?
他在心动,这个闪现在大脑中的判断几乎出自本能。这份完全无法自控的心动,让他忍不住想伸手抱住杨煊,想凑过去贴近他的身体,然后亲吻他的嘴唇。
也许是对那束停留在自己脸上的目光有所察觉,正在这时,杨煊也醒了,睁开眼看着他。
“哥哥。”汤君赫低声叫他。他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尽可能让心脏疯狂的跃动不形于色。初开的情窦在少年体内疯长,仅仅用了几分钟,就蔓延在他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蠢蠢欲动地叫嚣着,像是急于找到一个突破口。
“醒了?”杨煊翻过身去,然后坐了起来。
汤君赫喉咙干涩,他想跟他说点什么,可是除了满脑子的“喜欢你”,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醒了就起床吧。”杨煊的嗓音听上去有些哑,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轻轻刮搔着汤君赫敏感的神经末梢。
杨煊从床上起身,走下去从衣架上拿过白衬衫,又将身上的T恤从头上扯下来扔到床上,他穿上衬衫,一边系着扣子,一边朝他弟弟的脸上扫了一眼:“盯着我看什么?”
你不要把同性恋搞到我头上。汤君赫下意识想到这句话,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呆坐片刻,也磨磨蹭蹭地起床了。
我是同性恋吗?他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个词,跟周林一样?可是周林不是变态吗?如果我真的是同性恋的话,那我哥哥会不会又不理我了?
他看着杨煊在一旁脱了短裤,站在地上微弓着身穿那条藏青色的校服裤子,两条长腿上绷出极具力量感的肌肉线条。
汤君赫想了想,谨慎地问出口:“哥,你怎么知道我是同性恋的?”见杨煊动作微顿,他赶紧补上一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不是……”
杨煊侧过脸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上次那样说,我就总是会想起来。”汤君赫稍稍放下心,杨煊看上去并没有要生气的意思。
“别想了。”杨煊似乎不想提那个“上次”。
“可是……”汤君赫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响起一阵敲门声。
“还不起床,不怕迟到啊。”汤小年敲着汤君赫的房门说。
听到汤小年的声音,汤君赫的心脏猛地提了起来,有些慌乱地抬头看着杨煊。杨煊也停下了动作,听着外面的动静。
好在汤小年还未消气,并没有打算进汤君赫的房间,只敲了几下门就走了。
虚惊一场。汤君赫从床上起身,对杨煊说:“哥,我回房间换衣服了。”
杨煊“嗯”了一声。
汤君赫走到门口,将房门拉开一条小缝,见汤小年不在客厅,闪身出来,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吃过早饭,汤君赫从房间里拿出书包,看到杨煊已经在玄关处换鞋了。他赶紧跑过去,生怕杨煊又自己骑车走了。没想到杨煊换完鞋,伸手握住门把手,将门推开一条小缝,却并没有立刻出去。
汤君赫手上系着鞋带,有些讶异地抬头看过去,视线正好和杨煊撞上。
杨煊在等自己!汤君赫迅速反应过来。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立刻开心到无法自持,手上一抖,将鞋带系了个死扣。
由于害怕杨煊等得不难烦,汤君赫手忙脚乱地将鞋带解开,有些慌乱地重新系好了。他站起来,将书包拎在手上,压抑着话音里的喜悦,对杨煊小声说:“哥,走吧。”
“英语课本。”杨煊音量如常,伸手递给他。
汤君赫这才发现他手上拿着自己的课本,他接过来,一边跟在杨煊后面朝外走,一边将书包打开,把课本塞到里面。
他们前脚出,汤小年后脚就从房间里出来了。她的脸色很不好看,看着那扇合上的门咬牙切齿:“故意的吧?”要不然,为什么以前不等,偏偏今天等着汤君赫一起出门?还偏偏等在门口,故意让她听到?
第四十八章
自从那顿不欢而散的晚饭之后,汤君赫和汤小年之间拉开了一场心照不宣的冷战。
一连半个月,这场冷战也丝毫没有缓解的迹象,反而战况持续升级。上一次的冷战还发生在年初,那时候汤小年在饭桌上态度强硬地宣布了自己要嫁给杨成川的消息。
相比汤小年的倔脾气,汤君赫有过之而无不及,于是一个人不示好,另一个人不求和,母子俩的关系陡然间降至冰点。
汤小年很生气,自己这些年吃这么多苦,怎么养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现在不仅胳膊肘朝外拐,还公然为了一个外人跟自己甩脸色。
汤君赫则固执地想,明明杨煊已经为了他失了去省队的机会,明明杨煊妈妈的去世确实有她的原因,可汤小年为什么总是不依不饶?如果不希望他叫杨煊一声“哥”的话,那她当时为什么对他的反对意见置之不理,而是固执地要嫁过来?
半个月里,汤小年对汤君赫说的最多的两个字便是“吃饭”,对于其他事情一概视而不见,连对杨成川的态度都比对自己儿子热络。
汤小年打定主意,要借此机会让汤君赫明白,到底是她这个成日为他操心劳力的妈妈重要,还是那个不知打着什么鬼主意的哥哥重要。
只是,早上刚下定主意,临近傍晚下班,班主任邱莉打来的一通电话,就立刻让她缴械投降了——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在学校打架了!
***
“快点说为什么打架,不说的话你们俩回去一人写一份三千字的检讨。”邱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汤君赫和冯博,觉得一阵火气上涌,激得她有些牙疼。
冯博的左边脸隐隐有些浮肿,刚刚汤君赫那一拳挥出去,用了十成的力气,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感觉有人在后面拍自己的肩膀,毫无防备地就转过脸去,不想却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
汤君赫的脸上没什么痕迹,但身上却有几个鞋印, 校服拉链也被扯坏了,松松垮垮搭在胸口,露出里面的白衬衫。
冯博挨了打,还是不改一脸纨绔相,吊儿郎当地东看西看,顶嘴道:“我不写,他先打的我。”
相比冯博,汤君赫的认错态度则好得多,他背着手站在邱莉面前,头微微低垂,看上去乖顺而无害。
但邱莉心里清楚,这两个熊孩子,谁也不比谁好对付一些。甚至,相比冯博表面上的不配合,汤君赫这种阳奉阴违的态度才更令人头疼。
邱莉一早就发现,相比班上其他人,汤君赫虽然成绩出众,但性格实在是太过孤僻了一些。但作为高三班主任,她只抓成绩都嫌左支右绌,根本没什么精力顾得上去处理个人的性格问题——更何况性格问题本就不是她一个班主任就能解决的,除了让周围的同学对他热情一点,邱莉也想不出什么其他高招。
但上了高三之后,汤君赫愈发无视纪律,不上晚自习、翘课、打架——越来越像杨煊了,邱莉脑中突然出现这个想法,继而她看着面前一声不吭的汤君赫,一个经常被她用在杨煊身上的词立刻蹦到了她嘴边:油盐不进!
“你们在上小学是吧?我是小学班主任是吧?都高三了还要我调解同学关系,”邱莉做了几个深呼吸,勉强平息火气道,“不想说的话,我也不能把你们俩拎过来打一顿,回去写检讨吧,一个人三千字。”看着冯博似要出言反对,她立刻指着他吼,“再回嘴让你写五千字!”
“邱老师,我说,”冯博挑衅似的瞥了一眼汤君赫,动了动嘴角,理直气壮道,“没什么不能说的,我说他妈是小三儿,凭什么说实话还得被打啊。”
他话音刚落,汤君赫立刻捏着拳头,又是一拳朝他挥过去,冯博这次却有了防备,没待汤君赫出手,立刻跳得远远的,扬起声音跟邱莉告状道:“邱老师你看,不关我的事啊。”
邱莉眼疾手快地抓住汤君赫的胳膊,制止他朝冯博扑过去,然后朝冯博厉声道:“你闭嘴!”
“我可说完了邱老师,能回去了吧。”冯博伸手抓着门把手,侧身就要往外走。
邱莉怒不可遏地瞪着他:“晚上放学不准走,过来找我!”
汤君赫被邱莉拉在身边,像个应战的小狮子似的,脊背紧绷着,拳头攥得紧紧的,胸口上下起伏着,呼吸声清晰可闻。
虽然他是先出手打架的那个人,但见他这副模样,邱莉反而不忍说出批评的话了,安慰他道:“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回头我找他好好谈谈。”
弄清楚打架原因,邱莉有些心软,伸手拍他的背,安慰小孩子似的:“好了好了,不生气了啊,以后发生什么事情先告诉我,别冲动打架,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还有几个月自主招生考试就要开始了,你成绩这么好,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啊。”
汤君赫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炸开的一身毛重归服帖,收下邱莉的好意,低声说:“谢谢邱老师。”
“嗯,回去吧,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邱莉这话说完,却见汤君赫没什么动作,仍是杵在原地,便抬头问,“怎么了?”
汤君赫似有犹豫,开口道:“邱老师,我想换座位……”
“嗯?换到哪?”换座位是正常要求,但据邱莉所知,除了尹淙,汤君赫在班上并没有什么特别交好的朋友。
“换到杨煊周围。”汤君赫说。
邱莉一愣:“为什么?”
“想离我哥近一点。”
“哦……你觉得对你的学习会有帮助吗?”
汤君赫点头道:“嗯。”
邱莉若有所思,说:“好,你先回教室上自习吧,换座位的事情我好好考虑一下。”
让汤君赫回教室之后,邱莉翻出家长练习薄,拿起办公室的电话,给汤小年打了个电话。
一听到自己儿子在学校打架,汤小年立刻紧张地问东问西,邱莉自然回避了打架原因,只含糊其词地说没问出来,然后表明打电话的来意:“汤妈妈,您也不要太紧张,打电话把这件事告诉您,是想让您平时多注意一下君赫的心理问题。”
汤小年立刻绷紧了神经,追问道:“他心理有什么问题?”
“也不是指具体的心理问题,就是高三这一年压力比较大,您平时也别给孩子太大的压力,还是要有一些自由空间,否则如果激出叛逆心理,那就比较难办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邱莉这“叛逆心理”四个字一出,汤小年顿时觉得自己抓住了要害问题——自己的儿子这是进入叛逆期了,她嘴上应着“我一定注意”,心里寻思着要找机会跟汤君赫好好谈谈,一定不能让这股叛逆兴风作浪。
***
冯博回到座位,正挂着耳机摇头晃脑地做英语听力,察觉到有人停在自己面前,他抬起头,看到汤君赫站在自己面前,嘴唇动了几下。他拿下一边耳机,皱眉问:“你说什么?”
汤君赫没立刻开口,伸手把他的另外一只耳机也拿下来,表情平静地看着他说:“我说,这件事情还没完。”声音虽然不高,但由于教室里十分安静,很多人都听到了他的这句话,纷纷抬头朝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冯博塞回耳机,混不吝地笑着说:“当然没完了。”
汤君赫无视周围看着他的目光,绕回自己的座位坐下来,继续做手边的联系题。班里的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地议论了片刻,又将精力放回到各科试卷上。
做完试卷上的听力题,冯博想起刚刚汤君赫说那话时的神情,不屑地冷哼一声,然后撂下笔,朝教室门口走过去。下了楼梯,他走到篮球场边,蹲在一旁跟一个高一的学弟聊了两句,眼见杨煊一组运球训练结束,他把两只手拢在嘴边:“煊哥!”
杨煊把篮球扔给不远处的另一个队员,朝他走过来:“有事?”话音未落,就瞥见他肿起来的左脸,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冯博注意到他的视线,伸手捂住自己的左脸:“操,煊哥,我被疯狗咬了一口。”
杨煊问:“谁?”
“就是那谁,汤君赫,”冯博咬牙切齿道,“他妈不就是小三么?实话还不让说了啊。”
杨煊有些讶异地挑眉:“他打的?”
“嗯,”冯博忍气吞声地简单描述了当时的情景,“上次他妈来找班主任,被于天宇看见了,他今天就问了我几句,我也就实话实说他妈是小三呗……”他说着撇了撇嘴,“说真的,我当时那话可能是难听了点,但都是实话啊,他妈可不就相当于卖的呗?煊哥,你说是不是?”
杨煊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被他听到了?”
“对啊,我`操,当时我还以为谁在后面拍我,一回头他就朝我砸了一拳,疯了似的,抓着我胳膊不放手,我气急朝他身上狠踢了几脚,估计他也快被我踹出内伤了吧,妈的……”冯博还不解气似的,“要不是班主任正好去教室改题目看到了,老子非把他按地上狠捶一顿。关键是啊,等我们俩从办公室出来之后,他居然跟我说这件事还没完?”
杨煊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切,虚张声势吧,他能跟我怎么没完……本来我想雇几个人揍他一顿,后来一想,这也太便宜他了,煊哥,我想出了一辙。”冯博说到这里,吊胃口般地停下来。
“什么?”杨煊瞥他一眼。
“现在先不跟你说,煊哥,不过这事儿到时候需要你配合我。要真办成了,不但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连带着让他妈往死里崩溃……”冯博跃跃欲试地看着杨煊,“哎煊哥,你妈当时不就因为三儿的事儿所以精神才不太稳定么,咱们就让她尝尝报应,让她体会一下什么叫精神失常……”
***
周五篮球队的训练结束得很早,傍晚放学,杨煊倚着篮球框等汤君赫下楼。
汤君赫一出现在教学楼门口,杨煊就注意到他身上被扯坏了校服。以往他的校服拉链总是规规矩矩地拉到颈下,这时却松松垮垮地敞开着,整个人身上的乖顺气质忽然占了下风,混进了一丝叛逆的少年感。
为了汤小年打架?杨煊眯了眯眼睛,然后从篮球框直起身,将挂在上面的校服扯下来搭在肩膀上。
杨煊不问,汤君赫也不说。两个人沉默地一前一后朝停车场走,被夕阳拉长的影子拖在偌大的校园里。
汤小年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已经打好了一肚子腹稿,一见到两人先后迈进家门,鼓到嗓子眼里的话又全都被一股脑涌上来的火气压了回去——汤君赫这副的模样,真是跟杨煊一模一样!
汤小年白了汤君赫一眼,转身就朝自己房间走,路过汤君赫的时候,她低低地骂了一句:“你真能耐了你!”
一晚上,汤小年也没睡好,脑子里面不断闪现汤君赫和杨煊进家门的那一幕。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自己的儿子要被杨煊带坏了。汤君赫是她引以为傲的儿子,是她存在的全部意义,现在他出现了被杨煊带坏的苗头,汤小年惊惶不定,辗转反侧。
与此同时,杨煊正在书房里开着电脑玩游戏,汤君赫则在一旁默不吭声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收割人头。
尽管困得呵欠连天,但看到杨煊没有回房的意思,他便也一直强忍睡意。
杨煊一局游戏结束,偏过脸问他:“还不回屋睡?”
“明天是周末,”汤君赫有些迟疑地说,“哥,我想跟你一块睡。”
杨煊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跟你睡,会睡得好一点。”汤君赫害怕他拒绝,赶忙解释道。
耳机里传来新一局游戏开启的音效,杨煊把目光移到屏幕上,说:“随便你。”
因为这三个字,汤君赫强打精神,陪他待到了凌晨。因为害怕杨煊会把自己扔在书房,他强忍着没睡着。
如愿跟杨煊睡到床上之后,汤君赫反而不困了。
他上瘾一般地闻着空气里杨煊的气息,竭力克制着自己靠近他的渴念。他发现自己对于杨煊的欲`望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愈发变本加厉地在体内野蛮生长。强烈的欲念使他想起上一次这么晚睡的那天凌晨,他看的那部成人视频。那些令人血脉贲张的画面如今爆发式地出现在他脑中,让他无法安然入睡。
几乎是无师自通地,他面对着杨煊,大着胆子,偷偷地把手伸到了自己的身下,去碰触那个正昂扬抬头的部位。他尽可能放轻动作,用一只手包裹住那里,尝试着上下动了一下,一阵强烈的快感从那里迅速地扩散,然后他迫不及待地又动了第二下。
他几近痴迷地看着黑暗中杨煊的侧影,刚想悄悄地实践人生第一次自渎,杨煊突然动了一下,汤君赫陡然吓得僵住了,包裹住下`身的那只手一动也不敢动。
以往杨煊躺下之后就会很快睡着,但今晚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站着喝完了,才又上床躺了下来。
刚刚被杨煊发现了吗?刚刚他下床喝水的举动是警告吗?汤君赫好一会儿没敢动,脑子里的各种猜测风起云涌。手里握着的那根硬`挺挺的东西被他自己吓得蔫了,逐渐皱缩在手心里。过了好一会儿,汤君赫觉得自己的半边身体都要压麻了,才敢抽出手,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
汤小年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早早起床,打算等汤君赫起床,就要跟他来一番推心置腹的长谈,说什么也要把他从变坏的趋势中拉回来。
但一直等到9点,汤君赫也没从房间里出来。
汤君赫醒了,但他还不想起,他赖在床上小声问杨煊:“哥,你醒了没?”
杨煊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汤君赫想起昨晚的事情,不禁有点脸红心跳,但杨煊既然没生气,那自己很可能就没被抓包。
他看着窗帘缝隙渗进来的阳光,转过身对着杨煊:“哥,你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见杨煊不说话,他接着说:“小时候你带我去河边,还教我叠纸飞机,哥,你还记不记得那12种叠法了?”
杨煊仍是闭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嗤笑道:“这么大了还叠什么纸飞机,你要是想学,我倒是可以教你打飞机。”
这话一出,汤君赫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昨晚杨煊真的看到了?!
汤君赫正不知要说什么,一阵敲门声突然从外面响了起来,汤小年的声音随即透过门模糊地传了进来:“快起床了,都高三了还睡什么懒觉!”
——汤小年在敲自己房间的门!意识到这一点,汤君赫条件反射般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慌张地看着门口,心里祈祷汤小年还像上次那样,敲完门就去做别的事情。
但汤小年显然不这样打算,没得到回应,她继续敲了几下门:“快点起,我进去了啊。”
汤君赫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手里抓紧了被子。
杨煊这时也睁开眼,慢吞吞地坐了起来,朝汤君赫看了一眼。刚刚腾起来的红晕还没完全散开,汤君赫无措的模样看上去有点可爱,又有点可怜。
汤君赫无暇顾及杨煊的神情,集中精神地竖着耳朵听外面汤小年的动静。
汤小年说要进屋,就真的伸手转动门把手,但是尝试了一下,不料这扇门并不像以往那样一转就开——门被锁住了。她转了两下没打开,生气地喊:“锁门防谁啊你,赶紧开门!”
汤君赫几乎要从床上跳下来,但刚一动作,杨煊伸出手,隔着被子按住了他的大腿,汤君赫惊恐而迷茫地看向他。
杨煊突然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用那种晨起特有的沙哑语调问:“昨晚睡前你在做什么?”
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重,越来越密集,汤君赫几近惊惶地看着杨煊。
杨煊勾了勾唇角,压低了声音说:“我突然觉得,可以尽一下哥哥的义务。”
第四十九章
汤君赫睁大眼睛,眼神里的惶乱愈发浓重。这样的反应比杨煊预想的还要有趣,他的手从汤君赫的腿上挪开,探进被子里,触碰到汤君赫裸露在外的一小片肚皮,那里温热而绵软,然后他的手继续向下,停留在那条棉质的睡裤边缘。
“哥……”汤君赫从嗓子眼里挤出这个字,细得像猫叫似的,带着求饶的意味。
门外,汤小年迟迟得不到汤君赫的回应,气得重重地砸了两下门,然后在客厅里急躁地来回走动,脚步声清晰地传到杨煊的房间里。
汤君赫抗拒而渴望,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被角,无意识地咬了咬嘴唇,眼神里的躁动、惊恐、无助等情绪混杂在一起。
杨煊将他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这的确是他想要的反应——汤君赫此刻举棋不定、进退维谷的状态,让他和汤小年之间暂且打成了一个平手。可是他并不仅仅满足于平手的局面,他的手继而钻进了汤君赫的睡裤,触碰到了那个尚有些抬头的部位。
几乎就在触碰的一瞬间,那个未经人事的部位就立刻硬了起来。说不清肉`体快感和心理刺激哪个占了上风,汤君赫整个人一个激灵,哼出了声,然后又被他硬生生地压在了嗓子眼里。
陡一触碰到同性的隐秘部位,杨煊心底泛上一种怪异感,但这种感觉刚一冒头,就败给了内心的掌控欲。毕竟,这样强烈而敏感的反应出现在汤君赫身上,连杨煊自己都觉得始料未及,他笑了一下:“反应这么大?”
被欲`望冲昏了头的汤君赫此刻大脑昏昏沉沉,耳边只剩下杨煊低沉的嗓音和门外汤小年的脚步声。
“哥,轻、轻点儿……”那双泛着水光的眼睛慌乱而痴迷地看着杨煊,汤君赫可怜巴巴地小声道,“我、我没弄过……”
听到这句话,杨煊微怔一下,下意识打算收手。但他刚想抽出手来,没想到汤君赫却伸出手按住了他的手,哀求似的看着杨煊:“哥,帮帮我……”
那双覆着薄茧的手触碰着他敏感而脆弱的欲`望,几乎不需要多余的动作,就足以让他一阵阵颤抖。
杨煊看着他泛起潮红的脸颊,还有身体上不由自主的敏感反应,突然意识到,他弟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容易掌控,就像现在一样,只要他稍稍用些技巧,也许就能让他失控地尖叫出声。然而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这样做。
门外,汤小年在客厅来回走动了几圈,又将书房、卧室、杂物间和洗手间全都转了一遍,然后沉着脸站在客厅站了一会儿,朝杨煊的房间走过去。
她捏着拳头,对着门举了起来,刚想落下去又抬了起来,犹豫再三,还是敲了下去。“小煊啊,”汤小年压着心头的火气,竭力和颜悦色,“你在屋里吗?”
听到汤小年近在耳边的声音,汤君赫立即从欲`望中挣脱出来,迷蒙的眼神也随即清醒过来,他紧张地看着门口,又转头看着杨煊,咽了咽喉咙。
杨煊突然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藏在暗处的拇指微动,划过那里的顶端,然后手上突然加重了动作。
强烈的快感瞬间就从下`身蹿到了头顶,汤君赫毫无防备,爆炸式的感官刺激使他的脊背陡然间绷紧了。“嗯……”一声呻吟刚泻出来,他本能地抬起了自己的胳膊,咬在两排牙齿之间,堵住了自己无法自控的声音。伴随着破碎的鼻音和急促的喘息,以及如在耳膜的敲门声,他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下,猝不及防地射在了杨煊的手心里。
得不到回应,汤小年的诧异更甚,她可以断定,杨煊一定在房间里——除非他在半夜出了门。她停在杨煊的房门外,贴近了想听清里面的动静,什么也没听到之后,她想了想,又抬起手继续敲门。
初尝如此巨大的刺激,汤君赫有片刻的失神,在敲门声停歇的几秒中,他急促地喘息着,大脑一片放空,出神地看着杨煊将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探身从床头上抽了几张纸,将手上白浊的液体擦干净,然后将纸团扔进了床边的废纸篓。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腥膻味,汤君赫还未完全从快感中清醒过来,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咚咚咚。”这次的力道显然比前两次更重了一些,紧接着是汤小年的声音:“小煊,你开一下门,阿姨有事情找你。”
汤君赫惊慌失措,下意识转头朝杨煊看去,无助地用气声问:“哥,怎么办啊……”他对汤小年再了解不过,如果杨煊不肯开门,她就会一直这样敲下去。可是如果杨煊开了门,被汤小年发现自己睡在杨煊的房间里,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杨煊听着敲门声,想了想说:“要么出去,”看着汤君赫欲哭无泪的表情,他接着说,“要么躲起来。”
“躲在哪儿?”这句话提醒了大脑混沌的汤君赫,他立刻四处看着杨煊的房间,搜寻可以藏身的地方,“……衣柜里?”
“可以啊。”杨煊说完,笑了笑。
这是目前可以想到的唯一一种办法了,汤君赫想了想,立刻从床上起身,尽可能放轻动作,打开衣柜藏了进去。
看着衣柜门关上,杨煊对着敲门声应了一句:“来了。”然后他下了床,不紧不慢地走到阳台,拿起打火机点了一支烟夹在手上,这才走到门口开了门。
一开门,汤小年差点被扑面而来的烟味儿熏了个跟头,她抬手捂住嘴咳嗽了几声,蹙起眉看了一眼杨煊。
杨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小煊啊,那个……你知道君赫去哪儿了吗?”汤小年一边说着,一边试图偏过头朝房间里面看。可是杨煊太高了,几乎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
“不知道。”杨煊冷淡地说完,将门彻底拉开,侧过身,后背倚着门,大大方方地让给她看。
他这样做,汤小年反而觉得不太好意思了——房间里的窗帘还没拉开,光线异常昏暗,刚刚敲了那么多下门没开,也许是因为杨煊正在睡觉,而自己却硬把他从床上叫起来了。汤小年的火气下去了一些,稍稍平静下来,对着杨煊扯了个不自在的笑容出来:“阿姨是不是刚刚把你叫起来了?”
“还有什么事吗?”杨煊的话音里夹杂着些许不耐。
“没事没事,你接着睡吧,”汤小年朝后退了一步,赶在杨煊关上门之前,又多嘴了一句,“抽烟对身体不好,你还小,别总抽。”说完这句,她总算消停下来,回了自己房间,没再继续四处敲门。
杨煊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关上了门,然后将那支一口未吸的烟掐灭了。他走到阳台前,将窗帘全部拉开,又把窗户敞开,将空气中的烟味和腥膻味全部散出去。
听到门外逐渐消失的脚步声,汤君赫将衣柜门打开了一条小缝,偷偷摸摸地从里面看向外面,
“走了,出来吧。”杨煊说着,从阳台上走过来。
汤君赫这才将衣柜门打开,探出头来,看着杨煊小声地叫:“哥……”
相比杨煊脸上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平静,汤君赫的反应却全部写在脸上。刚刚他后知后觉地在衣柜里烧红了脸,此刻像个熟透的西红柿似的,大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向杨煊,目光羞赧而热烈。
杨煊的眼神扫过他:“嗯?”
“哥,我们这样,”汤君赫小声说,“好像在偷情啊……”
杨煊顿了顿,走到衣柜前,躬下`身一边翻着衣服一边说:“这就偷情了?”将找好的衣服拿在手里,他正打算退出来,不料汤君赫突然伸长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
杨煊眉头微皱,刚想问一声“怎么了?”,汤君赫突然抬高了身体,冷不防朝他贴了过来。眼前的脸突然凑近了,嘴唇碰上嘴唇,杨煊愣了一下,还未做出反应,汤君赫就撒开手,光着脚跑了出去。趁着汤小年还没出来,他赶紧闪身进了自己房间。
杨煊脸上的表情似在沉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然后他闻到了手上那股淡淡的腥膻味。片刻后,他将手里的那件T恤丢到床上,走出房门,去卫生间洗了手。回屋之后,他走到阳台,拿起刚刚掐灭的那支烟,又一次点着了,一口接着一口地抽了起来。
第五十章
汤君赫闪身进屋,迅速锁上了门,惊魂甫定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着汤小年再次过来敲门。等待之际,他忍不住伸手触碰自己的嘴唇,回味着刚刚那个一触即分的浅吻。
也许是因为他整张脸都烧得发烫,杨煊的嘴唇便显得有些微凉,触碰到的那一瞬间,那个吻犹如落到嘴唇上的一片雪花,先是有点凉,然后很快就融化了。他抿了抿唇,心脏跳得厉害。
他伸手拿过桌上的玻璃杯,贴到过热的脸颊上降温。
门外又响起一阵脚步声,汤君赫有些忐忑地等着敲门声响起,但汤小年似乎放弃了这个打算,自顾自地在客厅收拾屋子。虽然阿姨每天都会定时过来打扫卫生,但汤小年还是保持着以往周末大清理的习惯,闲下来让她觉得不自在。
汤君赫垂眼听着门外的动静,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走到门边,拉开门,对着客厅的汤小年叫了一声:“妈。”
汤小年正弯腰擦桌子,闻言动作顿了一下,但她头也没回,继续干手上的活。在汤君赫的记忆里,汤小年似乎总是在做这些事情,弯着腰拖地或是擦桌子,额前掉下几捋碎发,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飘动。从以前那个昏暗的旧屋子,到现在这个窗明几净的大房子,汤小年似乎变了很多,又似乎一直都没变。
汤君赫心头涌上一股愧意,他走到卫生间拿起另一块抹布,湿了水,走到汤小年旁边,默不作声地和她一起擦起来。一张桌子快擦完了,两块抹布挤到了一个桌角,汤小年才叹了口气,出声道:“回你房间学习去,这些事情不用你做。”
汤君赫洗漱完,回到自己的房间,汤小年端着切好的果盘走进来。这场冷战开始得心照不宣,结束得也颇有默契。
汤小年拿起桌角的面霜,用食指挖了一点,一只手扶着汤君赫的头,另一只手放轻了动作往他脸上涂抹。以往这个时候,汤君赫都会偏头避开,他不喜欢汤小年给他抹面霜,不止因为汤小年总是会挖很大一块,抹完之后让他觉得脸上被一层油糊住了似的,还因为汤小年的神情似乎总是把他当个长不大的孩子,这样无处不在的关心让他觉得透不过气来。但这次他却没躲,任由汤小年把面霜在他脸上匀开。
抹到额角那块疤上,汤小年又叹了口气:“上次的疤好不容易淡了,这次又磕在这里,你啊你,真不知道是不是摔坏了脑子。”她把面霜搁回原来的位置,这才步入正题:“刚刚为什么锁门?”
汤君赫在脑中搜寻可以解释得通的答案,但汤小年却将这阵沉默当做无声的反抗,她观察着汤君赫的神情,一阵愠怒道:“觉得自己长大了,不想让我管你了是吧?敲门你也不开,都高三了睡到快十点,你还要跟杨煊学到什么程度?”
听到杨煊的名字从汤小年嘴里说出来,汤君赫心脏一颤,随即一阵面热。好在汤小年以为他是知耻而羞,再接再厉道:“跟你说过不要跟他走得太近,先不说他接近你到底是不是动机不纯,就说他这种又抽烟又打架的孩子啊,你老跟他在一起,也会学坏的,”汤小年伸手推他的脑门,“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你没学过?”
汤君赫试图说服汤小年:“可是杨煊又不坏,妈,你不要总对他有偏见嘛。”
汤小年听他还在口口声声为杨煊说话,气不打一处来:“那你打架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你为什么打架?”
汤君赫不吭声了,对着他妈妈汤小年,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小三”两个字的。
汤小年不依不饶地追问:“快说,不说的话,我总有办法问出来。”
汤君赫垂眼想了想,撒谎道:“我跟冯博打架是因为……”他伸手按住额头上的那块掉了痂的疤,“因为上次在山上的事情。”
汤小年盯着他看,半晌,冷着脸说道:“还说不是学坏,以前也没见你打架。”
汤君赫振振有词地小声辩解:“以前我还想过杀人呢。”
汤小年一口气噎在嗓子眼,瞪着他斥道:“胡说什么!”她蹙着眉,过了一会儿,拉过汤君赫,摆出苦口婆心的架势:“你可不能学坏,你要是学坏,我们母子俩这些年的苦可都白吃了你知不知道?当年为了把你生下来,我可是拒绝了别人找我当明星的机会,要不是当时还怀着你,我就跟那个星探走了,说不定现在都挣好几个亿了。”汤小年说起这些年受过的苦就停不下来,“你刚出生的时候身体也不好,我白天给别人打工,晚上背着你去医院,连着一周都没睡个囫囵觉,上火上得我起了一嘴泡……当时给别人做保姆,一个月能挣好几千呢,就因为你那时候还小,一醒过来看不到我就要哭,我才把那个工作给辞了……”
汤小年喋喋不休,从汤君赫还没出生说起,说她这些年的不易。这些话她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只要汤君赫一不听话,汤小年就要从头说一遍。汤君赫的耳朵听出了茧子,不过脑子就能一口气把这些话从头到尾复述下来,但他没打断汤小年,只是默不吭声地听着。
汤小年说得意犹未尽,末了也没忘记点题:“我吃这么多苦还不是为了你啊,你现在说学坏就学坏,你也不想想对不对得起我。”
汤小年这番话压得汤君赫喘不过气来,他愈发意识到这种罩在他身上的掌控欲。交什么朋友,谈怎样的恋爱,上哪一所大学……都在汤小年的掌控范围之内,如若偏离,必定会激起她的不满。然而他对这种掌控感到深深的恐惧,恐惧到想要逃离。
如果一直生活在那座昏暗的老房子里,也许他会按照汤小年为他规划好的路线走下去,因为别无他选。可是他偏偏遇到了杨煊,他的神情为杨煊的一举一动所牵动着。隔壁房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充满着吸引力,那意味着自由与冒险,不羁与放纵,是他自生而为人的十六年里,从未品尝过的另一种人生。
夜晚,汤君赫躺在自己的床上,忍不住回味起早上的那一幕。杨煊当时为什么会那样做呢?是捉弄吗?他想起杨煊唇边掠过的那一抹笑,看起来危险而诱惑。但不管怎样,那种直冲头顶的强烈快感,比梦遗的一瞬还要刺激百倍。他握住自己的身下,想象着杨煊的手包裹住自己的画面,然后射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他把手擦干净,面红耳赤地趴在床上想,也许,也许他也可以帮杨煊这样做?他继而又想到,自己在自渎的时候会想到杨煊,那杨煊这样做的时候,会想到自己吗?也许现在还不会,但只要帮他一次,以后他就会想到了吧?这种想法一冒出来,他就忍不住翻来覆去地计划起来,他想到几个月前电脑屏幕上弹出来的画面,也许不止可以用手,还可以尝试着用别的……
周一,上午第二节物理课结束,班主任邱莉朝教室后面走过来,走到尹淙旁边停下,对过道两边的人说:“尹淙和汤君赫,还有王婧和苗玉林,你们调一下座位。”
除了汤君赫,被提及名字的其他三人皆是一愣。
邱莉说完,又转头问汤君赫:“检讨写好没有?”
“嗯。”汤君赫把检讨从桌洞里拿出来,递给邱莉,又低声说,“谢谢邱老师。”
邱莉接过来,低头翻了翻,点了点头说:“趁大课间把座位换好吧。”
“怎么突然要换座位?”尹淙站起来不解道,一边弯腰开始挪动单人课桌。
“我能跟你换一下吗?”汤君赫忽然出声。
“嗯?”尹淙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小声道,“你要坐杨煊前面?”
汤君赫点点头:“可以吗?”
“我当然没问题,”尹淙无所谓道,“但要不要和班主任说一声啊?”
“她会同意的。”见尹淙脸上流露出不解,汤君赫平静地解释道,“是我跟她提出要换座位的。”
“啊?”尹淙讶异道,“为什么?”
汤君赫这次却没回答,只是朝她的桌子前挪了一步说:“我帮你搬吧。”说完便弯下腰帮她抬起了桌子。
“我知道了,”尹淙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耳边问,“你想跟杨煊坐一起,对不对?”
汤君赫毫不掩饰地点头道:“嗯。”
“你们……”尹淙欲言又止,似乎要在大脑中寻找一个恰当的词,想了想才继续问,“和好了?”
汤君赫又说:“嗯。”
班里的其他人听到桌腿摩擦地面的声音,都好奇地回过头看,见只是司空见惯的换座位,又麻木地回过头去。汤君赫旁若无人地将尹淙的桌子搬到过道一侧,听到其中一个要换座位的人抱怨道:“好好的换什么座位啊,麻烦死了。”
他没理,又退回去,跟尹淙一起将自己的课桌抬起来,绕到教室后面,将课桌搬到杨煊那一侧的过道上。杨煊下课便出了教室,此刻并不在座位上。
等到原来的桌子搬离之后,汤君赫将自己的课桌推到杨煊前面,然后坐下来,继续做手边的物理竞赛题。
离上课铃响还有几分钟,数学老师已经夹着试卷走了过来,走到门口她对着走廊上杵着的几个人催道:“赶紧进教室,都站在窗边吹风呢?这风是能把你们刮北大还是刮清华啊?”说完还不忘特意提点杨煊,“今天还交白卷就给我把试卷抄一百遍,听见没?”
“我哪交过白卷啊。”杨煊走在最后说。
数学老师拿着试卷在他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不准只做立体几何!”
杨煊低着头晃到自己的位置,听到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哥”,他微微一怔,然后看到了坐在自己课桌前面的,微仰着头朝他看过来的汤君赫。
杨煊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后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下节课体育老师有事,分出来给数学了,我们正好利用两节课时间做一份试卷,”数学老师将试卷数好,分成几份放到一起,“都是选出来的历年高考题,你们就当是在高考考场上,看看自己到底能得几分。”说完,她走下讲台,手脚麻利地将试卷分给前排的同学。
白花花的试卷纸从前传到后,在教室里哗啦啦响成一片,传到汤君赫手里,他拿了一份试卷,然后将剩下的那份传给杨煊。杨煊没接,等着他自己将试卷放下来,但汤君赫固执地举在身后不肯松手,非要等杨煊将试卷接过去。杨煊只能不耐地伸手拿了过来。
试卷传好之后,班上自动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尖划过纸上刷刷的验算声响。汤君赫做题的速度一向很快,更何况近十年的高考题目他已经全部做过一遍,有些题目不需下笔计算就能直接写出答案。
一节课刚结束,他已经把试卷做完了。教室外面响起其他班下课的喧闹声,数学老师从座位上起身,走下讲台把门关上,将声音隔绝到门后,然后顺着过道在教室里溜达起来。
汤君赫想了想,拿过桌角方方正正的便笺本,撕下一张纸,飞快地将试卷上的答案誊写到上面,然后折起来握在手心里。等到数学老师走过去,他悄悄地将右手伸到后面,偏过脸用气声叫:“哥。”
见杨煊不接,他只能将答案放到杨煊桌角,然后不动声色地回过头去,开始做自己的奥数题。
数学老师绕着教室转了一圈,又转回来了,停在汤君赫身后。汤君赫紧张地咽了咽喉咙,如果杨煊没有将那张答案拿走的话,就很可能被数学老师发现——但这次杨煊会拿走吗?毕竟,以前应茴给他递答案的时候就没见他接过。
“好好做。”数学老师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这话是对杨煊说的,说的时候,她还用手敲了敲杨煊的课桌,然后经过汤君赫走了过去。
汤君赫抬头看着数学老师的背影,正松一口气,校服领口突然落进了什么东西,扎得他的脖子有些刺痒。他将手伸进领口,摸出了一个小纸团,拿在手上一看,杨煊居然将那张写着答案的小纸片又塞了回来——不过,递过去的时候是认真叠起来的,拿回来的时候却是随意团起来的,杨煊打开看了?
汤君赫好奇地将纸团打开一看,见有一道选择题的答案被划掉了,由D改成了A。
“……”看着那个一笔写成的“A”,汤君赫有些怔愣。数学是他最拿手的科目,他很少会有失误的时候,更别提这份试卷上的题目他还全部做过……他赶紧拿过桌角的试卷,展开来找到倒数第二道选择题。
那是一道涉及到计算的立体几何题,汤君赫仔仔细细地将题目看了一遍,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做得太急,将其中一个条件看岔了,而杨煊给他改动的那个答案,居然是对的!
汤君赫心情复杂地将答案改正过来,再也无心继续做奥数题,对着那个改掉的答案,他陷入了沉思——
几十次周考月考期末考下来,杨煊无一例外都在班级里垫底,上课睡觉,考试白卷,杨煊将自己对成绩的无欲无求表现得极其彻底。几乎所有任课老师在提起他时都会不住摇头,说他在浪费自己的天赋。
汤君赫几近震惊地想,难不成……这些都是杨煊装出来的?震惊之余,他忍不住开始顺着这条线索想下去,如果杨煊是装的,那说不定他们就能够考上同一所大学,杨成川也就无需把杨煊送出国……考上一所大学,走得远远的,肆无忌惮地在一起,想到这样的未来,他不免有些心荡神驰。
放学时天下起了小雪,不少人都聚在教学楼下面抬头看雪。每一年的初雪都让人格外兴奋,今年来得尤其要早一些。
走向篮球场的路上,有一片雪花落到汤君赫伸出的手心上,然后迅速被他手心的温度消融,这让他想起几天前的早上那个凉凉的吻。
由于下雪,篮球队的训练结束得格外早一些,杨煊还穿着短袖的T恤,校服搭在胳膊上,丝毫感受不到骤降的温度似的。
汤君赫的头发上落了星星点点的雪,见到杨煊,他的目光立刻变得炽热起来,叫了声“哥。
杨煊应了声“嗯”,径直朝学校停车场走过去。对于那天早上发生的事情,杨煊只字不提,连态度都未曾发生过什么变化。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让汤君赫几乎怀疑那天早上发生的事情是否只是他的又一场春`梦而已。
但他继而又猜测,说不定杨煊表面的漠然只是因为他内心的摇摆不定呢?毕竟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他们之间的亲吻和慰藉都是悖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