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君赫不敢动了,拿着一根还剩半截的肉串,等着杨煊给他处理伤口。

杨煊扔了一根用过的棉签,又取了一根新的,低头蘸着双氧水,漫不经心道:“你吃你的。”

“你吃过了吗?”汤君赫定定地看着他问。

杨煊没应声,只是抬起头,又将那根棉签按到了他的伤口上,冰凉而刺痛的触感让汤君赫倒吸一口气。

杨煊垂眼看他:“疼?”

“嗯。”汤君赫这次倒不嘴硬了,想了想又说,“吹吹就不疼了。”

杨煊收回眼神,又换了一根棉签:“自己吹。”

“我又吹不到。”汤君赫说着,眼睛朝上看过去,真的自己尝试着吹起来,把额发吹得飞起了一小撮,吹完了又说,“只能吹到头发。”他的脸颊在山上跌落的时候沾了灰,鼓起来的时候,眉眼间全都是幼年时的影子,只不过婴儿肥褪去了不少,露出了尖削的下巴。

他看到杨煊扯了扯嘴角,像是几不可闻地笑了一下,他便再接再厉地把手里吃到一半的肉串朝杨煊嘴边递:“哥,你吃这个。”

杨煊稍微偏了一下脸:“我一会儿吃。”

“你先尝尝。”汤君赫举着那半支串儿不肯挪手。

杨煊抬眼看他,黑漆漆的眼神落到汤君赫的眼里,谁也不肯先移开,片刻,杨煊抬起手握住汤君赫的手腕,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

汤君赫仍定定地看他。

杨煊耐心告罄,刚想开口,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他转头一看,应茴过来了。

应茴看到了刚刚那幕,有些怔忪,随即恢复神色道:“我来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

杨煊还没说话,汤君赫先开了口:“没什么,谢谢。”

“哦……那我就去那边了。”应茴应着,走出去的时候,忍不住又在脑中回顾了一遍刚刚撞见的那一幕——他们现在关系怎么样?应茴觉得自己有些搞不懂了。

杨煊又帮汤君赫把胳膊肘上的擦伤也涂上了双氧水,然后盖上瓶盖,起身又要走出帐篷。

“哥。”汤君赫又叫他。

杨煊本没打算回头,但听到他的下一句话,动作顿了一下。

“我不是要把同性恋搞到你头上。”汤君赫这么说,见杨煊不说话,他又说,“真的,对不起。”

杨煊觉得心底的那股焦躁变了调,掺进了一些别的,但他也说不清那是什么。

“嗯。”他不冷不淡地说,仍旧没回头。

“哥,”汤君赫又叫了一声,赶在杨煊走出去之前,他怯怯地出了声,“我不想跟他们睡一个帐篷。”还有半句“我能不能跟你睡一起”,到底是没敢说出口。

这一次,杨煊连一声“嗯”都没留给他。

出了帐篷,杨煊点了一支烟抽起来,然后朝烤架的方向走过去。

各种串剩的不多了,杨煊不一会儿就吃完了,然后跟其他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杨煊又点了一支烟,打火机的火灭下去之后,他出声问:“帐篷还多么?”

“多吧,我看那边还有几顶呢。”王兴淳朝一侧抬了抬下巴。

“那今晚,”杨煊把一个用过的锡纸盘拖过来,磕了磕烟灰说,“我不跟你们睡了。”

“啊?怎么了?”王兴淳惊讶道。

冯博也从眼前的牌局中回头:“为什么啊?”

杨煊坐在地上,后背倚着树干,起先没说话,只是微仰着下巴一口又一口地抽烟,过了半晌才平淡道:“没什么。”

第四十章

不远处的女生凑成了一圈,正一起唱着Twins的情歌,唱完了《莫斯科没有眼泪》又唱《恋爱大过天》。

汤君赫一个人待在帐篷里,听着远处传来的歌声,看着篷顶天窗中透出的一小块星空,心里五味杂陈。到现在,他也不知道他哥哥杨煊是不是讨厌他。如果讨厌的话,那他为什么又要从山顶把他背下来,还帮他清理伤口呢?如果不讨厌的话,那他为什么又总是对着自己显露出不耐烦的情绪?难道他所做的这一切,只是因为他们生理上的血缘关系,因为他要尽到兄长的义务,或是因为他要完成出门前杨成川的嘱托吗?

其实他刚刚跟杨煊撒了谎,磕破的地方不止额头、胳膊肘以及脚踝,腿上和背上也有不少擦伤,浑身上下散了架似的疼,只要一动,就忍不住疼得皱眉——可是他不敢让杨煊知道,因为害怕杨煊会觉得他是一个大麻烦。

迷迷糊糊地,汤君赫睡着了,睡得不甚踏实,小时候和现在的场景在他梦中交错出现,到最后,他居然又梦到了周林,梦里周林没死,只是躲了起来,无孔不入地试图接近他,那种目光变本加厉地又回到他身上。

他挣扎着从梦中惊醒,胸口急促地起伏,一睁眼,正和面前杨煊的目光对上。杨煊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这时正看着他,目光毫无温度,却让他很快镇静下来。

“做噩梦了?”杨煊看着他问。

汤君赫躺着点了点头。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杨煊刚刚那个梦,如果说了,那会不会揭开杨煊不想提及的伤疤?毕竟他是为此而丢掉了省队资格。想了想,他还是没说出口。

“起来吧,”杨煊说,“给你找了一顶帐篷。”

听他这样说,汤君赫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瞬间忘记了刚刚梦里的情绪,几乎是有些雀跃地说:“我不用跟他们一起睡在这里了吗?”

“嗯,你不是说不想跟他们睡?”杨煊提起他那个鼓鼓囊囊的旅行包,看着他灼灼发亮的眼神,补了一句,“那你就自己睡。”

果然,那道眼神瞬间转为了错愕,还夹杂着些许失落,杨煊微微偏了一下脸,隐在黑暗中的那边嘴角微动。

“能下地走吗?”定了定情绪,杨煊又看着汤君赫问。

“嗯。”汤君赫一边穿鞋一边闷闷地答,语气中难掩失落。

正往外走,迎面撞到了要回帐篷睡觉的李黎和丁文英。李黎愣了一下,跟杨煊打了个招呼,又看了看他手里拿着的旅行包问:“是要换地方吗?”

“嗯,给他换。”杨煊朝汤君赫的方向侧了侧脸。

“哦……好吧。”听他这样说,李黎便没有多问。他心里清楚,杨煊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也不是他们可以惹得起的,有些问题可以正面问汤君赫,但没人敢在杨煊面前提起来,否则,不等杨煊作出反应,围在他身边的那些“狗腿子”就会首先动怒。

由于搭的时间很晚,新帐篷位置不佳,处在最边上,几乎挨着山脚,但也有一点好处——离灯光远一些,夜里睡起来会比较踏实。

“你走前面。”杨煊停下来,扭头看着汤君赫说。

汤君赫走起来一瘸一拐,右脚不敢着地似的,腰间的T恤也被扯烂了,松松垮垮地搭在腰上,从后面看过去,像个小乞丐,而且还是个小瘸子。

小瘸子一声也不吭地挪腾到了帐篷里,坐在防潮垫上,看着杨煊欲言又止。

“早点睡吧。”杨煊把他的旅行包放到一边,没等汤君赫出声,便走出了帐篷。

睡得晚的那群人正围着篝火玩真心话大冒险,间或传来一阵阵笑声。杨煊走进那顶四人帐篷,剩下的三个人正盘着腿打牌,见他进来,都抬头看着他。

“煊哥,你干嘛跟他睡啊?”冯博打着牌说,“真不是开玩笑吗……三个K。”

“问你自己。”杨煊弯腰拎起自己的旅行包和外套。

“他不是没事嘛……”冯博想起什么,抬头看着杨煊问,“煊哥,他头上是你打的吗?”

“你有没有教他抽烟啊?”王兴淳插话问。

杨煊“嗯?”了一声。

“之前不是说他想学抽烟来着?”

杨煊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他只说了声“没”,就把旅行包背在一边肩头,头一低,出了帐篷。

去往靠近山脚的那个帐篷时,他想起汤君赫捏着打火机点烟的样子,那张漂亮而略带天真的脸掩在袅袅的白烟后面,有种别具反差的美感——不得不说,他变坏的样子的确令人期待。

汤君赫蹲在帐篷外面刷完牙,又朝毛巾上倒了一些矿泉水,正要往脸上擦,头顶突然罩下一道黑影。黑影越来越近,他抬头一看,是杨煊走过来了。

杨煊没看他,径自进了帐篷里。汤君赫脸都顾不得擦,也跟着进了帐篷,看着半蹲在地上,低头拉开旅行包拉链的杨煊,怔怔地问:“你怎么来啦?”

杨煊头也不抬地说:“那边人太多,挤。”

汤君赫的脸上顿时止不住地泛起笑意,一时间只知道看着杨煊傻乐。

杨煊从旅行包里翻出了一包创可贴,抬头看着他道:“过来。”

汤君赫蹲到他面前,杨煊见他脸颊处还是沾着灰,便从他手里接过毛巾,给他粗略地擦了两下。他闭着眼睛也忍不住地笑,眼神被遮住了,但眼角眉梢上全挂着开心的痕迹,嘴角也是上翘的。

这么开心?杨煊心里这样想,却没作声,只是拿了两个创可贴,并排贴在汤君赫的额角。

贴第一个创可贴的时候,汤君赫突然出声说:“哥,你小时候也帮我擦脸来着。”

杨煊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

一个创可贴贴好了,汤君赫睁开眼睛,伸手碰了碰额角,又说:“其实那时候你擦得我可疼了。”

“那你怎么没说过。”杨煊又拿了第二个创可贴给他贴上。他已经不记得当时下手的轻重了,但想来也不会有多温柔,那时候汤君赫是他的小玩具,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是不会顾及他疼不疼的。

汤君赫说:“我怕我说了你就不给我擦了。”

杨煊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小时候对你不好?”

汤君赫想了想说:“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

杨煊有些失笑,他想说那你现在还乐此不疲地凑过来找虐?但还没开口,汤君赫又接着说了下去。

“但是,好的时候特别好,”汤君赫看着他如实地说,“我就忘了不好的时候了。”说完,他又补充一句,“就跟现在一样。”

杨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我现在对你好?”

汤君赫认真地点头,说:“哥,你有没有发现,只要我一有事,你就会对我特别特别好。”

杨煊只是笑了一声,从地上站起身,把旅行包拎到一旁,又翻出了漱口水和矿泉水,到帐篷外面洗漱完,回来的时候,汤君赫正扯着肚皮上那截破破烂烂的T恤,给汤小年打电话,他一边对着手机嗯嗯啊啊应着,一边有些不自在地抬头看着杨煊。

汤小年是他俩话题的禁区,他们对此都心照不宣。

挂了电话,两个人躺到帐篷里,一时谁也没出声,彼此沉默着。半响,汤君赫开了口,又执拗地问了那个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哥,你为什么要到山顶找我?”

见杨煊依旧不说话,他又说:“是怕我从山顶摔下来吗?”

像是知道杨煊不会回答他,他接着说下去:“在山顶坐着的时候我想过,如果我摔死了,可能就正好了。”

杨煊阖着眼皮问:“什么正好?”

“那时候我在想,讨厌的人摔死了,也许你就能高兴了。”说完这句,汤君赫有些忐忑,他在等着杨煊接下来的讥讽。

但杨煊沉默了一会儿,只是说:“别瞎想了,睡吧。”

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让汤君赫莫名地愈发开心起来,他的右手窸窸窣窣地摸索着,摸到杨煊的小臂,然后顺着向下,握住了杨煊的手。他感觉到那只覆着薄茧的,比他略大一些的手掌动了一下,便有些紧张地握紧了些,生怕杨煊抽出去,但杨煊却并没有继续动作。

“哥,”汤君赫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低低地说,“以后你不要不理我了好不好?”语气里几乎有种乞求的意味。

本以为杨煊不会回应他这个要求,没想到片刻后,杨煊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黑暗里响起来:“你听话,我就不会不理你。”

第四十一章

时隔十年再跟杨煊睡在一起,个中滋味却跟小时候大不一样了。那时候灯一关,杨煊就开始讲鬼故事,把汤君赫吓得瑟瑟发抖,手脚都挂在他身上,像个考拉似的紧紧地扒着他,就连杨煊要去卫生间,汤君赫都要跟在后面抓着他的睡衣,站在旁边听着他哗哗地放水。

如果像小时候那样挂在杨煊身上,杨煊会一把将他掀开吗?汤君赫斟酌片刻,得寸进尺道:“哥,你给我讲鬼故事听吧?”

杨煊只闭着眼不答他,呼吸均匀,听起来像是睡着了。

汤君赫没得到回答也不在意,他朝杨煊偏过头,睁着眼,仗着黑暗肆无忌惮地盯着他哥哥的侧面看,他觉得他哥哥长得可真好看,小时候好看,现在也好看,凶起来的时候好看,不凶的时候也好看。顺着那道从额头到下颌间行云流水的线条,他在大脑中一遍又一遍地描摹,忍不住地想,自己从侧面看也是这样的吗?毕竟,有不少人说过他们长得有些像。而至于到底是哪里像,他们又说不上来了。但不管怎么样,汤君赫很乐意跟杨煊长得像,因为这会提醒他,这份扎根于骨血的关系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

汤君赫正睁眼想着这些,杨煊突然出声了,只说了一个字:“睡。”

被抓包的汤君赫赶紧闭了眼,他还记得杨煊几分钟前让他听话,现在他让他睡,他就很听话地闭了眼。

后背很疼,仰躺着不舒服,汤君赫就侧过身对着杨煊。他抓着杨煊的手,脑细胞异常活跃,忍不住开始东想西想。

他继而想起之前做过的那个梦,杨煊进入他的那个梦。为什么他会做那样的一个梦呢?难道自己对杨煊真的产生了性`欲吗?他忍不住将眼睛眯开了一条缝,又盯着杨煊看了看。

这一次,不待杨煊出言提醒,他就自己闭紧了眼睛——他发现一旦自己起了这个心思,那次梦里的场景就山呼海啸般地溢了出来,让他分不出精力再想别的,满脑子都是些儿童不宜的画面。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强迫自己停止脑中的画面。毕竟,上次他只说了一句“可能喜欢”,杨煊就一个多月没有理他,如果被他知道自己现在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也许杨煊会从此在他眼前消失。

乱七八糟地胡想了一通,汤君赫总算睡着了。

次日清晨,杨煊先醒了过来。睁眼一看,汤君赫正树袋熊似的侧趴在自己身上,胳膊搭在他胸口的那片暗红色血迹上,压得他有些呼吸不畅。

他垂眼看了看,他弟弟趴伏在他的肩膀上睡得正熟,沉沉的呼吸一下又一下扫过他的皮肤,让他觉得有些痒。

那一瞬间,杨煊产生了一种他们就是这样一起长大的错觉,仿佛一梦十年,他弟弟就从十年前的糯米团子长成了眼前的这个小小少年。

但他继而觉得下`身有些不适——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十七岁少年来说,晨勃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有些尴尬的是,此刻那个本该翘起的位置,恰好被那只搭在身上的腿压在下面。

杨煊克制住直接把他弟弟从他身上掀开的冲动,伸出手握住他的小腿,想把他从自己的身上拿开。但没想到刚一用力,汤君赫就迷蒙地睁开了双眼,一脸懵相地无辜看他:“……哥?”

杨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起开。”

还没睡醒的汤君赫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没听明白似的:“什么?”紧接着,他还舒展筋骨似的在杨煊身上蹭了两下。

杨煊简直要怀疑他是故意的,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离我远点。”

感受到杨煊语气中的威胁,汤君赫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收回了搭在杨煊身上的胳膊和腿。然后他发现自己晨勃了——自从那次梦遗之后,他几乎每天早上都会晨勃。

生理课上讲,男生到了青春期都会出现晨勃现象。思及此,汤君赫忍不住偷偷地瞥向杨煊的下半身,然后他发现他哥哥也晨勃了,而且看起来比自己的更明显。

杨煊已经坐了起来,本想问汤君赫要不要起床,却不想垂眼一看,他那个脑回路奇奇怪怪的弟弟,正盯着他的下半身发愣。

杨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看什么?”

“啊,我……”汤君赫匆匆收回视线,一时语塞,结巴了几声才说出囫囵话,“我只是想看看自己正不正常……”

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杨煊的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到他的下`身,然后他看到他弟弟那条被刮蹭得不成样子的浅灰色运动裤中间,明显鼓起了一团。

看起来小,原来已经长大了啊,杨煊脑子里冒出这种想法。他忍不住又瞥了一眼他弟弟,那张涨红的脸上嵌着一对圆溜溜的眼珠子,正躲闪着看向别的方向。

“这么大了还不晨勃,那才是不正常。”这话说得颇有当哥哥的架势,杨煊给他弟弟上了一节迟到的生理课。

有生以来第一次和别人讨论这种问题,汤君赫有些羞赧,他伸手揉眼睛,借此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没想到杨煊突然朝他倾过身,用手指拨开他的额发,盯着昨晚磕破的伤口看——创可贴被血浸透了大半,看来伤口比自己想象得更严重,也许需要缝针,杨煊思量着,然后开口催他道:“快起来吧,一会儿带你去医院。”

“哦。”汤君赫磨蹭着坐起来,下半边刮烂的T恤被他夜里蹭了上去,他伸手要拉下来。杨煊眼神朝他身上扫了一眼,看到那面白生生的脊背上赫然被刮蹭出了一道长长的刮痕,从一边腰侧延伸到另一边,横亘在脊背中央,虽然伤得不深,但乍一看上去却十分骇人。

他伸出手,拦住汤君赫拉下T恤的那只手,哑声道:“怎么没说?”

汤君赫听明白他话里的指向,伸手去摸那道刮痕:“我觉得不太严重……”

“别碰,”杨煊握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拿开,“一会儿去医院一起处理。”

替他把T恤小心拉下来,杨煊拿出手机给陈叔打电话,对着电话,他不假思索地把来时的路线描述了一遍。

挂了电话,他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怔怔盯着自己的汤君赫:“怎么了?”

汤君赫几乎是有些崇拜地问:“哥,你是怎么把路线记得这么清楚的?”

杨煊微微挑眉:“这要记吗?”

汤君赫记起他们小时候,总是杨煊拉着他去这去那,不管去的地方多远,杨煊都能准确无误地带着他返回家里。这是他哥哥的天赋,汤君赫想,就算是兄弟,他们也存在这样或那样的不同。

杨煊利索地洗漱完,朝另一顶帐篷走过去。王兴淳醒得很早,正蹲在帐篷边看日出。他看起来心情不错,扬起胳膊跟杨煊问早。

“我叫了我爸的司机过来,”杨煊说,“一会儿不坐大巴车了。”

“怎么了?”王兴淳不解道,“还想中午回去一起吃饭呢。”

“伤口有点严重,”杨煊皱眉道,“去医院一趟。”

“好吧,”王兴淳应下来,又问,“回去你爸和他妈不会又找你茬吧?”

“找吧,还能怎么找?”杨煊看上去满不在乎。

“冯博昨天干那事也太浑了,”王兴淳骂了一声,顿了顿,又为他说起话来,“煊哥,你也别太怪他了,他估计是代入到他家那烂摊子事儿上了,你也知道……”

“嗯,”杨煊打断他,“你跟他们都说一声吧,我先走了。”

第四十二章

按照杨煊说的路线,陈兴开着一辆别克绕着盘山路上了半山腰。他比杨成川岁数小不了多少,是个退伍军人,从军队出来以后就被亲戚介绍来给杨成川做司机,一开就是几年。

来麓山之前,他给杨成川打电话说明了情况,电话里,杨成川只是交代了一句“见到他们让杨煊给我回个电话”,没多说什么就挂了。

作为润城的副市长,杨成川这两年虽无突出政绩,但因为年轻和形象好,一上任就颇受润城市民的关注。在摄像机前,他一向风度翩翩,彬彬有礼,而一旦回归到私生活,这个副市长的所作所为就不能放到明面上提及了。

陈兴给杨成川做了几年司机,对于他的私生活了若指掌,但他从没想过要给其他人讲这些事情,连向自己的老婆都未曾透露丝毫。

车子驶至山上,太阳刚刚从山后蹦出来,生机勃勃地挂在东边。隔老远,陈兴就看到半山腰处站了两个人,一高一矮,差了半头。他把油门踩重了些,稍稍提速,然后在快靠近两个人时脚下松开油门,将车停靠在路边。

陈兴从车上下来,小跑过去帮他们拎旅行包,兄弟俩见他过来,都挺有礼貌地喊了声“陈叔叔”。

“磕到了?”陈兴看向汤君赫额头的伤口,“哎哟,都一晚上了还在渗血,估计得缝针了,这衣服都磕成了这样……走,上车说吧。”他说着,抢着拎起两个旅行包,“我来我来,你们快上车。”

按照兄弟俩来时坐的位置,陈兴拉开车座后门,正准备将两个旅行包放到后排右侧,小的那个突然在他身后开了口:“陈叔叔,我坐这里。”

“你坐左边吧。”陈兴回过头,和气地跟他说。

“我哥也要坐在后排。”汤君赫神情认真地看着他道。

陈兴愣了一下,随即朝杨煊看过去。

杨煊已经拉开了副驾驶那侧的车门,却没急着坐进去,只是朝陈兴伸出手,见他没动作,便开口提醒:“陈叔,把包递给我吧。”

“哦,好,”陈兴这才反应过来,把两个旅行包依次递给杨煊,“那你们都坐后排吧。”

杨煊把两个旅行包接过来,放到副驾驶位上,然后合上车门,坐到了后排。

开车之前,陈兴忍不住看了一眼后视镜——虽然受了伤,但汤君赫精神状态却比来时好了很多。

陈兴启动车子,缓缓开出去,关切问道:“君赫脚也磕到了吧?看你走路有点瘸。”

汤君赫“嗯”了一声。

“身上呢?磕得严不严重?”

汤君赫摇头道:“不严重。”

对着外人,兄弟俩都有些沉默寡言,这点倒是跟杨副市长一点都不像,陈兴想到这里,侧过头跟杨煊说:“对了小煊,快给你爸打个电话吧,他听说君赫受伤,担心得不得了,你快跟他报个平安。”

杨煊应了一声“嗯”,却半天没什么动作。依据往常的经验,陈兴知道这通电话应该是打不出去了,他心里叹了口气,打算到了医院之后,自己给杨副市长回个电话。

“怎么昨晚不给我打电话?”陈兴开着车说,“磕得这么严重,万一感染了可不得了。”

“我哥给我抹药水了。”汤君赫说。

陈兴微微发怔,觉得这话听着哪不对劲儿,但一时又没分辨出这种感觉因何而来。

这样想着,后座突然又出声了,不是跟他说的:“哥,他们昨晚给你过生日了吗?”

只听杨煊慢吞吞地说:“没,怎么?”

“不是说野营是为了给你过生日吗?”

“没什么好过的。”

陈兴听他们说了几句话,才反应过来那种不对劲儿的感觉,应该是来源于那声叫得颇为亲昵的“哥”,以往他似乎从没听汤君赫这样叫过。还有汤君赫说话时的语气,似乎也跟以前不太一样了,话里话外听不出一丝冷漠的痕迹。陈兴心里有些讶异,但他向来懂得不要多言,无论是面对着上级杨成川,还是面对着这两位公子。

车停在一家三甲医院前,杨煊谢绝了陈兴跟进去的好意,带着汤君赫去医院挂了个急诊。

“昨晚消过毒了是吧?”医生揭开汤君赫额头的创可贴,观察着创口说,“有点深,但也没什么大碍,缝针会好得快些,不过可能会留疤,我觉得不缝也可以。”

汤君赫扭头看向杨煊,等着他拿主意。

“不缝针就不会留疤吗?”杨煊问。

“那倒也不是,既然是伤口肯定都会留疤的,但缝针的话还会留下针孔的疤,其实都会慢慢消掉的,如果不是严重的疤痕体质的话。”

“那就不缝吧。”杨煊下了决定。

“行,那我给你把伤口包扎一下,”医生接过护士拿过来的工具箱,一边给汤君赫包扎伤口一边叮嘱,“别碰水,也不要拿手碰,等伤口自然好了,就不会留太严重的疤。”

“留疤也没关系。”汤君赫忽然这样说。

女医生闻言笑了:“别这么说啊,这么一张精致的小脸儿要是留了疤,我看着都于心不忍。”她说着抬头看杨煊,“哥哥肯定也不忍心,是吧?”

杨煊没作声,只是看着医生手上娴熟的动作。

包扎好额头,杨煊才出声:“身上不是也有磕破的地方么,让医生一起看看吧。”

汤君赫这才把胳膊肘转朝医生:“这里。”

依次把后背、膝盖都消过毒,杨煊又带着汤君赫去骨科拍了个片子,等医生看过片子说没有骨折情况,他这才领着汤君赫拿着药出了医院。

陈兴开着车,将他们送到小区楼下,这才回了家。

一推开家门,坐在门边沙发的汤小年立刻就站起身走了过来,不待汤君赫换鞋,就蹙着眉拉过他问:“怎么回事,这么不小心?”

汤君赫没说话,任汤小年拉着自己左看右看,看完了额头又看身上,还拉开他破破烂烂的T恤看,也不敢上手碰。

“怎么磕成这样!”汤小年既心疼又生气,汪着泪看向汤君赫,“疼不疼啊?啊?昨晚打电话怎么不说?”

“没事,”汤君赫把T恤拉下来,“不疼。”

“能不疼吗?衣服都磕成这样了,早知道我就不该让你去,那几个……”汤小年别过脸抹了一下眼泪,看了一眼正换鞋的杨煊,把剩下的半句话咽了回去,又意有所指地问汤君赫,“你自己磕的还是别人给你使绊子?”

“自己磕的。”汤君赫说,继而没事似的安慰汤小年,“妈,真的不疼。”

“还有额头这,又磕破了。”汤小年提起这茬就来气,当年5岁的汤君赫被送回来时,她就把杨成川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稍带着6岁的杨煊也没落下,现在又磕在了老地方,新仇旧怨堆叠到一起,汤小年扭过头就朝房间里吼,“杨成川,你出来看看你儿子磕成什么样了!我刚刚就说让你跟着小陈过去看看,你说没事没事,什么你都没事!”

杨成川正在房间的独卫里,闻言赶紧走了出来,正碰到换好鞋的杨煊朝自己房间里走,他一把拉住杨煊:“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照顾好你弟弟?”

“你看看额头,以前就磕在这儿,好不容易疤淡下去又磕在这儿,”汤小年一边说一边撩起汤君赫的T恤,拉着他将后背转朝杨成川,“你看看后背磕成这样,本来好好的,这下留满身的疤……还有腿上,膝盖也磕破了……”汤小年说着就要掉眼泪,话音儿里也混进了哭腔。

毕竟是自己的小儿子,杨成川凑近了一看,也有些心疼,转头责问杨煊:“杨煊,你跟我说说你弟弟这是怎么磕的?临出门前我特意叮嘱你看好弟弟,你听进去了吗?”

杨煊还没说话,汤君赫先开腔了,低声道:“不关我哥的事。”

话音刚落,汤小年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你说什么?!”

“我自己磕的。”顶着汤小年几近震惊的目光,汤君赫接着说。

汤小年敏感地从汤君赫的语气里听出了“欲盖弥彰”的意味,一时眼泪凝在了眼眶里,心底蹿上了一股怒气和怨气,绷紧脸看着他。

汤君赫起先睁着一双眼假装镇定地跟她对视,片刻后到底被她看得心虚,别过了脸。他不能提冯博,他心里清楚,只要一提起来,汤小年准得把这件事往杨煊身上扯。

汤小年见他躲开目光,恨很地说:“你自己磕的,你跟我说你在哪磕的?怎么别人都没磕就你磕了?”

杨煊冷眼看着这一切,自始至终也没开过口。

杨成川皱起眉,侧过脸看向杨煊:“你弟弟不说,你来说。”

“谁也不用说,”汤小年伸手抹干净眼泪,站起来说,“我自己会弄清楚。”

“你又要干什么?”杨成川几乎要怕了汤小年,这女人年轻的时候倔,现在演变成了疯,他觉得自己迟早会毁在这母子俩身上,见杨煊转身回了自己房间,他放低了语气劝汤小年,“好了,你看看你刚刚说的那是什么话,什么别人不磕就君赫磕,摔个跤而已,也不能全班一起磕不是?你不要瞎搞你那套阴谋论。”

“摔个跤而已!”汤小年瞬间拔高了音量,“我非得让你看看是不是摔个跤而已!”

汤小年决心弄清楚的事情,没人能拦得住她。第二天假期结束一开学,汤小年下午就请假去了润城一中,找到了理科三班的班主任邱莉。

第四十三章

突然接到班主任的召见,班长李黎搁下手里的笔,急匆匆地朝办公室小跑过去。

“邱老师。”他推开门,面朝班主任办公桌的方向。

“过来过来。”邱莉朝他招手,又转头跟汤小年介绍道,“这是我们班的班长李黎,那天的事情我不在场,您可以问问他。李黎,过来坐,”邱莉从一旁拉来一个椅子,“这是汤君赫同学的妈妈,她今天特意过来,就是想了解一下君赫身上的磕伤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知道就如实说。”

“我也不太清楚,”李黎伸手挠了挠头,面露为难道,“当时我不在场,我走在后面……”

“一点都不知道吗?”汤小年看着他,“就算不知道前因后果,大概的经过总会知道一点吧?”

邱莉见汤小年有些咄咄逼人,有心护着李黎,看着他道:“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李黎感受到汤小年目光的压力,吞吞吐吐道:“好像是跟冯博有关系吧……大概是他们打了什么赌,汤君赫赌输了,就跑到山上找一座庙,我只是听别人这么说的,具体的经过我真的不太清楚。”

冯博?汤小年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在脑中搜罗了一番,确信自己从杨成川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她敏感地问:“冯博和杨煊的关系不错吧?”

李黎拿眼睛看了一眼班主任,舔了舔嘴唇,迟疑道:“嗯……”

汤小年别过脸,叹了口气。

“好了,你回去吧。”邱莉伸手拍了拍李黎的肩膀,“野营的事情,一会儿开班会我再跟你们算账。”

“等等,”汤小年拉住李黎的胳膊,“同学,再跟你打听一下,君赫在班上有没有受欺负啊?”

“那倒没有。”李黎矢口否认。

“那会孤立他吗?”汤小年想起那天那几个孩子去自己家里的情景,看起来,他们明显围绕着杨煊转,却不怎么搭理汤君赫。

“孤立……也没有吧,”李黎斟酌措辞,犹疑道,“说真的,汤君赫同学对我们都……不太热情,与其说大家孤立他,倒不如说他不太喜欢跟我们接触。据我所知,尹淙和应茴她们对他都还挺好的,班上有活动的话也会叫上他,孤立什么的,肯定说不上的。”

“这样啊……”汤小年半信半疑道,“谢谢你啊同学。”

“阿姨不用客气。”李黎暗自舒了一口气,低头快步出了办公室。

见汤小年似在沉思,邱莉刚想客气地请她回去,她却忽然抬头道,“邱老师,能把冯博叫来,我再问问他吗?”

邱莉眼皮一跳,心头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且不说汤小年话里话外都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就单说冯博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纨绔公子哥架势,要是这两个人对上,说不准明天会不会曝出一条学生和家长在办公室里掐架的新闻出来。

哪边都不好得罪,夹在中间的班主任邱莉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为难道:“汤妈妈,过会儿就要开班会了,实在不好意思,我该回教室了。回头这事儿我肯定好好处理,至于冯博,如果真的是和他有关,我保证狠狠训他一顿,让他写检讨发给您,您看行吧?”

依汤小年的性子,她是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但她转念一想,邱莉作为汤君赫的班主任,万一得罪了她,以后在班上她给汤君赫使绊子怎么办?都说为人师表,可是周林那种畜牲都能混进学校当老师,难说这个班主任就是什么正人君子……汤小年这样想着,还是忍下了心里这口气,跟邱莉道了谢,自己回家了。

将汤小年送出办公室,邱莉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得不说,尽管有着近二十年的班主任经验,但面对着情绪激动的汤小年,她还真是从心底打怵。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见到汤小年了,上次开家长会时,她就忍不住打量了几眼。跟想象中的“第三者”“狐狸精”不同,汤小年从外表上看几乎给人一种朴素的感觉,她不怎么化妆,黑长的头发用皮筋简单地束在颈后。

也正因为此,当汤小年安静地坐在讲台下面听家长会时,她看起来娴静而温雅,不难想见杨成川为何会娶这样一个女人续弦。但当她开口说话的时候,邱莉陡然从内心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反差感。

这样想着,邱莉从办公桌上收拾好资料,快步朝理科三班走过去。走到班级门口,她蹙起眉头,做了个深呼吸——这帮熊孩子,都高三了还不好好待在家里复习,居然趁着十一出去野营?真是反了,这还有一丁点毕业生该有的样子吗?!

走上讲台,她拉着脸环视全班同学:“看起来,大家的十一过得都挺好是吧?还敢出去野营——”话才刚开了个头,她的目光转到窗户那排,一眼看到那里空了一个座位——汤君赫不在。她皱起眉问:“汤君赫呢?”

没有人出声,一半的人回头看过去,另一半的人麻木地摇头。

邱莉一口气吊上来,接着厉声问:“杨煊呢?!”

“篮球场……”有人弱弱地答。

“周琦,看看篮球场上杨煊在不在。”邱莉转头对窗边一个矮个的男生说。

那男生站起来走到窗边,探头朝篮球场看了看,回过头答道:“老师,杨煊在篮球场训练。”

“行,坐吧。”邱莉又看向那个空了的位置,拿起板擦重重拍了两下讲台道,“都高三了,还野营是吧?还翘课是吧?班会也敢翘,真以为没人管得住你们了是吧?我告诉你们啊,每一年高考考场上,都有数不清的人哭着出来,不到成绩出来的那一刻,谁也不敢保证你就能正常发挥,高三这一年的重要性还要我强调几百遍?……”

谁也没想到,正当邱莉在讲台上苦口婆心、唾沫横飞之时,汤君赫正坐在一家蛋糕店里,凝神看着自己订做的蛋糕逐渐在蛋糕师手下成型。

“你不上学吗?”蛋糕师带着厨师帽和口罩,整张脸上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他手上不停,隔着口罩问汤君赫。

“翘课了。”汤君赫神色自然地答。

“哈?”蛋糕师抬眼看他,“老师不会管吗?”

“我成绩好。”汤君赫说。话说得欠揍,语气却很平常,好像说这话的人只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蛋糕师哑然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片刻后他又说:“还差最后一步了,你要写什么字?”

“写……”汤君赫歪着头思考片刻,说,“就写‘祝哥哥杨煊17岁生日快乐’。”

“送给哥哥啊……”那人眯起眼睛笑了笑,“感情这么好,那你哥哥对你很好喽?”

汤君赫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见他拿着裱花笔要开始写字,突然说:“我能自己写吗?”

“嗯?”那人停下动作,“可以啊。”

汤君赫从高脚凳上跳下来,站到柜台前,接过裱花笔,一笔一划地写下了那几个字。

他的字是杨煊手把手教的,小时候他帮他写田字格的时候,杨煊就在一旁指挥着他写。字写得横平竖直,看上去有些稚气,但并不多难看。

写完后,他将裱花笔递给蛋糕师,又等他把蛋糕包装好,这才道了声谢,拎在手上出了蛋糕店。

这个蛋糕是他打算送给杨煊的生日礼物。从小到大,除了汤小年和那个对他不怀好意的周林,没人给他庆祝过生日,他也没给别人送过生日礼物。但是,杨煊要过生日,他是一定要送礼物的。可是该送什么,他又拿不定主意——杨煊看上去什么都有,不仅如此,他的那些东西看上去还价值不菲。更何况,他的朋友们送他的礼物,更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要拼礼物的话,凭着他暑假挣的那点微薄的兼职报酬,他根本就没有任何优势。

思来想去,汤君赫觉得,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近水楼台了,别人没办法在周一晚上陪杨煊过生日,只有他可以,这是他独一无二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