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庆贺我们汪亦寒同学从毛毛虫蜕变为万人迷一只。”暖暖狠狠拍了亦寒一下肩膀。
亦寒似乎并不满意她这样的评价,控诉:“你以为我想这样出风头?我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好啦好啦,今晚赏赐红烧肉一大碗。”
“要加目鱼。”
“要求真高。”
“没有我的督促,哪有你的进步。”
“汪亦寒!”有人唤,是路晓,从他们身后跑上来。
“今天跳得很棒。”暖暖先对路晓说,“文舞双全的小才女。”
路晓又害羞:“但是没有得奖。”口气遗憾。
“老八股哪能欣赏九十年代的新青年艺术。”暖暖继续鼓励。
“嗯!”路晓点头,继而说,“汪亦寒的表演也很棒哒!之前专场得前三的同学感冒了,临时替上来的,没有想到那么好。刮目相看。”
“我很感谢同学们挖掘了我的文艺细胞。”亦寒做感谢状,惹笑两个女孩。
笑闹一阵,路晓摇摇手和他们道别,背影遥遥地远去。
暖暖望着她的背影思索了一下。
“她?是不是作文比赛之后被你自行车勾破裙子的那个?”
“答对,眼力真好。”
“真有缘。”
“有缘做冤家,她是我们班的班长,罚我做了一个礼拜的值日生报那次裙子之恨。”
“不过,她对你挺好的。”暖暖轻轻地说,心里想的是那天看到的场景,其实,真是很浪漫很漫画的。
想着,摇摇头,真是到了喜欢胡思乱想的年纪了。
“去买灯泡和去痘药膏吧!”亦寒熟络地抓着暖暖的手,一起拐进二中的停车库。
买齐灯泡和去痘药膏之后,亦寒跟着暖暖去新村周边的无证小菜场,挑选猪肉和目鱼片。
亦寒在拥挤的人群里推着自行车,看暖暖和小贩们讲价,侧身挡在暖暖身后,和自行车形成一个三角,包围住暖暖,不让人群挤到她。
暖暖犀利地讲完价,拎着油滋滋的马甲袋,顺手递给亦寒,亦寒随手挂在车龙头上,一气呵成。
这是自小到大,两人惯做的事务。
到家,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大大的蛋糕。
暖暖惊呼。
“是元祖MUCH。”
旁边一张生日贺卡。
打开,林沐风俊秀的字迹。
“愿我们家的小公主永远漂亮,永远快乐!”
亦寒已经轻轻打开蛋糕盒盖,用手指轻轻挑了一点鲜奶,放嘴里嘬。被暖暖打到手。
“先洗手再吃东西。”
但对这有布丁层的元祖MUCH蛋糕也着实垂涎,不由吞了一下口水。
电话铃响。
暖暖跑去接起来。
传来林沐风的声音。
“爸爸今天又要加班了,不能给你过十七岁的生日了,真对不起。”
“没关系,爸爸我给你留菜还有留蛋糕。”
“你和亦寒吃饱些,好好做功课,早点休息。”
“Yes,Sir!”
亦寒从暖暖房间跑出来。
“老爸换好灯泡了,还是节能灯泡。”
“爸爸向来提倡爱护视力。”暖暖边说边穿上围裙,亦寒自自然然在她身后帮她系好带子。
“红烧肉目鱼。”拉紧暖暖的裙绳强调。
“晓得了晓得了。”暖暖拎起马甲袋去厨房挥汗如雨。
夜里,留下大半个蛋糕,一块一块切好,有留给爸爸的,也有次日给自己和亦寒做早餐的,收好吃剩的饭菜,一一放进冰箱。
回到自己房间里,因为台灯换了节能灯泡,满室的白炽光。
亦寒趴在床上做作业,佝偻着背脊。
暖暖顺手拿书本拍了他的背脊一下。
“早晚会驼背。”
说完坐在书桌前,拿出小镜子,研究鼻子上的青春痘。唉声叹气。
亦寒探过来。
“叹啥气,青春期荷尔蒙正常分泌现象。”
“我青春的小脸,就这样给我看颜色了。”说着用手掌拖住脸颊,无辜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亦寒望过去,暖暖的长睫毛一闪一闪,配上无辜的表情。
灯光下,格外可爱。
心中,莫名的情愫一圈一圈荡漾开来。
少女心事
似乎是艺术节的热烈起了这些读高中的少男少女们萌动青春情愫的头。
而二中的女生的确是在艺术节之后,给学校内一批长得不错的男同学冠以“校草”的头衔,第一个受到此封号的就是阳光。
暖暖觉得奇怪,他并没有在艺术节上演出,却被二中的疯女孩子们这样关注起来。
杨筱光说:“是金子早晚会发光,何况还是一块时下流行的冷金子。”
那天以后,杨筱光一直记恨阳光,记恨到自己的名字上:“我怎么名字里面就比他多个小,真胸闷!”
方竹大约也被阳光的冷漠给打击了刚刚萌芽的少女情怀,不像以前那样老提起阳光了。
课后,方竹跑来暖暖的教室请她帮忙写校刊的刊头词,还是偷偷看暖暖斜后方正看书的阳光,他正聚精会神,对周遭的环境充耳不闻。
暖暖觉得方竹的小女儿情怀有些好笑,这算不算是明目张胆的暗恋?
但是大家都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懵懂情感吧,都不知道怎么掌控才好。班级里有男女同学影影绰绰地眉目传情起来,放学的时候看到有好几对双双对对地走在路边。
八零后的一代,就是喜欢标榜自己的张扬。
报纸上有刊出这样的主题专栏,说得好像八零后生的人都是不对自己负责任的人似的。暖暖看了以后很有些愤懑的感觉。
然而,她放学的时候还是由亦寒接回去,坐在亦寒的自行车后面。有次碰到班里第一对曝光的班对——班长和体育委员,漂亮的班长看着坐在亦寒身后的暖暖,躲避不及,脸上羞涩一片。
早恋的感情,放在光天化日之下,还是让人觉得不好意思,难以启齿。
暖暖当作没有看到班长他们,把脸别过去,正对牢亦寒的背脊。
没来由地想:我跟亦寒,我跟亦寒,是不是外形看上去也像他们似的?
想着,自己先脸红了。
有男生在班级里打闹,飞来跑去,撞翻了杨筱光放在桌头的笔袋,也撞得阳光一失手,手里的书掉在了地上。
“讨厌,要皮死出去皮!”杨筱光大声斥责那些男同学。
暖暖弯腰帮杨筱光拣起书本,一眼瞥见阳光拣掉在地上的书。
是白先勇的《孽子》。
暖暖愣了一下,他看,这书?
方竹也看到了,轻声地讶然地问暖暖:“他竟然看《孽子》?”
“说什么的?”不明所以的杨筱光伏过来问她们。
“同性恋。”暖暖把声音压得极细声,缓缓吐出这三个字。
杨筱光把眼睛睁的大大的,极迅速地偷偷打量了一下阳光,一脸的不可思议:“我还以为男生都看金庸古龙呢?”
暖暖和好友们都有同感,的确是觉得阳光看的书精深了一些,果然每个八零后的青春期都是不一样的。
自己呢?把脸颊伏在臂弯上思考。
一样两点一线平凡的生活,但是总好像有东西一点一滴在改变。自己暂时也理不清的一点一滴的改变的东西。
上生物课的时候,杨筱光不耐烦听矮个子的生物老师讲课,拿出一张草稿纸,用笔唰唰唰写上几个字,传给斜对面坐的暖暖。
暖暖展开。
“你听说了吗?张国荣承认他是同性恋了。”
暖暖接着纸下写。
“听说了,我原本就听说了,可是这次是他自己证实了。但是还是好意外!”
递给杨筱光。
“我有点接受不了,他一直是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怎么会这样?”
暖暖再写。
“我现在在努力说服自己接受他的说法,毕竟这是他的选择。”
斜手要丢给杨筱光,没有想到丢歪了,到了阳光脚边。她轻声唤阳光,做个手势,示意他拣起来递给杨筱光。
阳光弯腰拾起,好奇,看了一下,握笔写了几个字,递给杨筱光。
杨筱光展开看了一下,再递给暖暖。
暖暖看到的是:
“我们都没有权利去左右别人的选择和生活,你们既然爱他,就要尊重他的选择。”
下课后,杨筱光走到阳光课桌旁,突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地对阳光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名字里比你多了一个小了,你写出那句话,就比我高明。”
阳光淡漠地望着眼前的这个向来大大咧咧,此时此刻却一本正经的女同学。
“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光明磊落地过自己的人生。”
暖暖和杨筱光都怔了一下,觉得阳光这补充的每个字都重重敲击在自己的心头。
其实暖暖心里还是有点闷闷的,最近的很多纷杂的情绪让她心烦意乱。
到家,亦寒已经回来了,带回了用脏的桌布,丢在阳台上的洗衣篮里。北中每个教室的每张课桌上都要铺桌布,每月由同学自己带回去洗涤。
暖暖把亦寒的桌布铺开,上面各种颜色笔迹纷繁。
最大的一行字是“我要逆风去,8管艰辛!”画了个握紧拳头的小鬼脸,长睫毛,马尾辫子。有点像是自己。
暖暖拎起桌布,“这个鬼脸不会是我吧!”
“这个也被你给看出来了,聪明!”亦寒说。
鬼脸下方有行小字,若隐若现的,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呃……”暖暖努力辨认了半天,“汪亦寒,我很喜欢你。”终于看出来写的是什么了。
笔迹很涩稚,可以想象出那个女孩写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的脸红心跳,暖暖有些忍不住,咯咯笑出声。
亦寒板着脸有点尴尬地跑过来解释:“我们教室借给初中部期中考,被人恶作剧了一下。”
“看来,汪亦寒同学现在是当红炸子鸡了,有了小暗恋者,长大了哦!”暖暖故作轻松地说。
亦寒抿抿嘴,挑挑眉,似乎是不太愿意听到暖暖这样的话,但一时半刻也想不到要反驳暖暖的话。
暖暖盯住亦寒的脸,歪歪头:“刚才,你这个表情好像爸爸。”
亦寒终于有些气急败坏的落寞,忽然问:“是不是大家都觉得我只是你的小跟班?你是不是也这样觉得?”
暖暖一愣,没有想到过亦寒会这样来质问她。
小跟班?亦寒心里一直这样来想他们的关系的吗?
他们的关系到底是什么?离异家庭异父异母的姐弟?从小到大的玩伴?一直跟着她身后的小跟班?
每一个都是,每一个又都差那么一点点,似乎,形容得并不那么精准。
亦寒问好这话以后也不指望暖暖的回答,一声不吭地回自己房间做作业。
暖暖拎着桌布,抖了两下,放下桌布,看到亦寒斜斜靠在椅背上,翘二郎腿,手中转着圆珠笔。这个从小相看长大的男孩,似乎已经不能用男孩来形容他了。
他慢慢慢慢,正长成一个英俊的男子。
就像爸爸那样的男子。
转身,往洗衣机里头放水,把桌布浸润进去,用手使劲按压。
边说:“我们是一家人,哪有什么跟班不跟班的?我同学都当你是我亲弟弟来着。”
心里想,虽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其实,多希望是亲生的弟弟,那样,这个家庭就更圆满了。
也,不会有尴尬的情绪冒出头来伤脑筋了。
高二下半学期的期中考试以后,小王老师让暖暖做红白榜。
暖暖觉得各项考试以后公布红白榜的方式不够人道,每次上了白榜的同学面色都像白榜一样苍白,连带来开家长会的这些同学的家长也一样苍白。
美好的年华,怎么可以用这样残忍苍白的方式来煎熬?
“我觉得,还是只做红榜的好。”暖暖对小王老师说。
小王老师倒是反问她:“为什么呢?说说你的理由看?”
“考完试都不管成绩怎样都应该先放松一下心情,这张白榜压得很多同学觉得……”暖暖斟字酌句,想合理的形容词,“不幸福。”
小王老师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比喻,这个高二女生用“不幸福”三个字来形容成绩落后的同学。这个比喻,太过沉重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