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豆豆:“她去哪里了?”

豆豆摇摇头。

何之洲抿了抿唇,他手里还拎着一袋药和一份热气腾腾的海鲜粥,海鲜粥他留给了豆豆,药带走了。

豆豆少见这样的大神,双手纠结地握着衣服:“熹熹说心情不好,想出去走走。可能买衣服去了吧。何神,你放心,熹熹肯定会没事的。”

何之洲不说话,他只是拨了一个电话,没有接听;然后他用豆豆的手机拨了一个电话,照样没人接听。

晚上,何之洲回到沈熹的小公寓。他昨天到现在将近36个小时没有休息没有合眼,眼睛有点疼,人也有点软。公寓的防盗门没有打开,他整个人已经抵在门闭上了眼睛。

门缝透着微光,何之洲眨眨眼,然后几乎疯狂地开门进去。

客厅里,坐着沈熹。她望了他一眼,眸子水亮。

客厅只亮着一盏小灯,沈熹就静静地坐在那片温暖的光影里,然后她低下头,轻轻嘟囔了一句:“不是说晚上一起看电影么?我都等你很久了。”

一个瞬间,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

何之洲快速别过脸,只感觉眼睛刺痛,一颗滚烫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第四十二章

公寓里的过道灯没有打开,何之洲整个人罩在一片晦暗里。沈熹自然看不到何之洲猛然落泪的模样,只觉得何之洲削瘦身影一动不动,看起来有点脆弱有点疲倦,但他散发出的气息又是格外饱满、沉静。

沈熹望着何之洲,两人刚闹矛盾结束,情绪多多少少还有些小尴尬,有一种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感觉,所以她就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怎么还不跟她说话啊,她都主动开口了…

男人落泪也是两秒的时间,收好情绪。何之洲背对着沈熹换鞋,动作沉静。

沈熹盘坐在沙发,眨着一双清亮乌黑的眼睛,转溜溜的模样。脑袋转来转去,就像一朵会摇头小花。那个人,居然还不跟她说话!

家里的居家拖鞋是沈熹买来的情侣款,一蓝一粉。何之洲穿上灰蓝色皮底的男拖鞋,终于转过身朝沈熹走过去,英挺斯文的一张脸看不出任何落过泪的痕迹,唯有一双眼睛特别澄澈好看。

沈熹低下头,忍不住咬了咬唇角,有人还那么沉默做什么。她正要抬起头,何之洲已经倾过身抱住了她。

这是一个安静又持久的拥抱。

“咚哒咚哒…”

两人心脏贴得那么近,仿佛可以一块跳动。沈熹靠着何之洲的胸膛,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好听又有力。

她想,里面肯定很灼烫,所以何之洲的胸膛才会那么暖人。

“我在外面找了你一会。”何之洲说,解释电影没有一起看的原因。其实怎么会只有一会,下午到现在他都在外面。

沈熹抱着何之洲:“我…早早就回家了。”

“嗯。”何之洲手放在沈熹柔软的头发上,已经不计较沈熹为什么不接听电话这个问题,他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只要她回来就好。

沈熹继续在何之洲的怀里蹭了蹭,一个简单的拥抱立马将原来的那份亲昵和眷恋带了回来,甚至还多了一份直击入骨的感动。

“以后不准再像昨天那样说我,不然我跑走就不回来了。”沈熹说。声音软糯糯,带着一丝刚冒的委屈,以及难以察觉的卖乖。

“不会了,不会了。”何之洲说,秀致的长睫毛轻轻颤动,眼角有着令人心动的温柔。

沈熹双手环住何之洲腰:“可以偶尔装酷,但不准过分摆谱。”

“好。”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要对我说,我又不会笑你。”

“好。”

还有最重要的,“…不能看不起我的家人。“

何之洲:“我没有。”

沈熹声音闷闷:“我…知道你没有。”

然后换何之洲说了,他只有一句话:“以后生气不要自己走,你可以赶我走。”如果她不会再回来,他还可以回来。

沈熹“嗯嗯”了两声,嘴角弯了弯。她好像都忘了这套小公寓可是她的固定资产。一场别扭之后才发觉这样的静静相拥多么心动迷人,沈熹低声说:“我们还是这样比较好。”

是啊,现在这样多好。何之洲也轻“嗯”了一声,揽着沈熹坐下来,只觉得心底深处的某些东西被温柔剥开,罩在春光之下。

慢慢融化。

深夜,沈熹比何之洲先上床,穿着一套贴身的秋衣秋裤钻进被窝里等。她手里还拿着一只手机,里面有她没接到的电话,她低下头心虚地说:“我是真的没听到。”

何之洲点头:“嗯。”

“哎呀呀。”沈熹打了一个滚,“我真没听到…我回来之前在跳广场舞,根本听不到。”

“广场舞?”何之洲问。

“是啊。”沈熹真没有撒谎,开始交代起来,“我们这里过去有个小公园知道么?我也是第一次逛那里,那里跳舞的阿姨特别热情。大概她们觉得我跟她们有共同语言,都要介绍自家的儿子给我当男朋友。”

何之洲笑了,手里拿着一个充电好的暖水袋,走了过来。

沈熹拉着被子:“不信啊?”

“信。”何之洲回她。

沈熹也笑了:“不过我都拒绝了,你说我也是一个快结婚的人是不是?”

何之洲:“是。”一个简单的单音节,说得格外温柔。

沈熹脸红了,又往被子里钻了钻,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害羞了;何之洲走到床尾,弯下腰,将暖水袋放进被子里,刚好放在沈熹一双足的旁边。

南方冬夜,暖气不如暖水袋。当然,还有男朋友的怀抱。

何之洲关了灯,沈熹往前一凑,何之洲再伸手一揽,沈熹就像一只小袋鼠一样找到了最佳位置,快速窝好。

美呀美呀。

黑夜静静,沈熹问何之洲:“你今早送了我爸我妈,那个重要的会议迟到了么?”

何之洲;“没,都赶上了。”

“表现得怎么样呢。”

“应该…还好吧。”何之洲说,右手放在沈熹肚子上揉了揉,“你呢,肚子还痛么?”

“肚子当然不痛了,是…”沈熹趴在何之洲耳朵,轻轻告诉他哪里比较痛。

“哦。”怎么调皮成这个样子。何之洲眨了下眼睛,“…需要揉么?”

沈熹红着脸,不用不用。

沈熹比何之洲先睡着,何之洲的手机里进来好几条消息,其中有一条是准岳父大人沈建国发来的,只有一句话:“回来了?”

他:“回来了。”

沈建国发了一个欣慰的笑容:“以后注意点啊。”

“好。”

今天早上,他送沈建国和吴翎坐动车回H市。沈熹没有一起过来,发生什么事吴翎和沈建国自然能猜到。他也没有权利对他们隐瞒过错:沈熹负气到窦一那里睡的原因,是他对沈熹说了不好听的重话。

吴翎瞪了沈建国一眼,到卫生间洗手。疼爱女儿的沈建国对他没有一句责备,反而告诉他:“你别太担心,熹熹会自己回来的。”

沈建国跟他说了一件往事:“熹熹还那么点大的时候,有一次阿翎批评错了她,委屈得不行。她偷偷背着我们离家出走,大概走了两站路被我们抓了回来。当时可真急啊,狠狠打了她一顿,然后教育她不管之前是不是妈妈错了,离家出走就是你不对。如果妈妈错了可以告诉爸爸,但是不能离家出走。这事虽然是妈妈不对在先,你不对在后。道理在这里,她真听进了,然后你猜怎么着?”

沈建国感叹着继续说,“晚上阿翎心疼地抱着她睡觉,她眨巴眨巴眼睛跟阿翎说:妈妈,我跟你说对不起,你也可以跟我说对不起吗?然后阿翎就抱着她哭得那个夸张,当时她还那么小…”沈建国伸手比划了沈熹那时候的身高,还学了沈熹小时候说话的语气,作为爸爸眼底满满的骄傲,“我女儿我知道,熹熹从小到大最懂事的地方就是分得清对错。所以熹熹她会知道这次出走是她不对,也会知道她做出这种率性行为最担心的人,一定是你。”

“怎么样,我女儿好吧。”沈建国反问他。

“好。”

“必须好呀,我沈建国女儿嘛,当然阿翎也教得好。”沈建国顿了顿,叹气一声,“不过呢,熹熹是有点小脾气,有时候也有点爱面子,尤其是听不得重话,吃软不吃硬。没办法,我宠得嘛!所以这点你要多照顾着,我们作为男人就是要宠着点,让这点女人是不是?爷们疼老婆孩子真不丢人。”

“是。”

“…”

何之洲从来没有像今天早晨那样感激着吴翎和沈建国:他们生养了沈熹,并将她教育得美好又率直,然后满怀不舍地交到他手里,让他加倍照顾疼爱。他让他们最心爱的女儿伤心难过了,他们还宽慰他别太担心。其实他们也在担心,只是不想加重他的负担而已,不然不会深夜还发来消息问情况。

沈建国和吴翎都对他这样说:“熹熹是我们的女儿,你也是我们的女婿啊。都是一家人,如果我们不是信你,怎么舍得把女儿那么早给你。”

这样的信任,有点陌生也有点撼动,还夹着一种炽热的温度…

夜已深,何之洲望了一眼左边沈熹沉静乖巧的睡颜,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何之洲抱着沈熹睡到中午,任性地请了半天假睡懒觉。睡眠不够是一个问题,外面天气骤冷是个问题,最重要舍不得怀里的人。

严冬,佳人,暖怀。

何之洲跟沈熹说了一些关于何焕文和钟璟月的事。沈熹听得很认真,像一个听故事的小朋友。不过不是美好的童话故事,长辈的行为晚辈不好评价,反正她先是何之洲妻子,然后才是他们的儿媳。

其实他们的事情,何之洲也不怎么关心,他只是感到不舒服。有钱人的多情和薄情,它发生在别人家庭只是一种八卦艳说,发生在自己家庭就不一样了。他们的生活,他不会多加评价。只是作为他们的儿子,他还是会感到不舒服,尤其是面对沈家人。

“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梦幻小女生,有些事我知道比你多呢。”沈熹趴在何之洲胸膛,冲他笑了笑,“而且我终于有一丢丢嫁给豪门贵子的感觉了。”

何之洲:“…哦?”

沈熹狠狠抱着他:“但是你不准虐我啊。”

虐?虐打,虐待?性虐?何之洲拍拍沈熹的头,扯出一丝笑:“放心,我没那么重口味。”

沈熹斜眼。

——

何之洲下午才到S大的研究楼,博士生小戴和小张正在讨论津贴费的问题。何之洲不算S大研究所里的人,不过院方的津贴费也有他的份,并且每个月饭卡还有部分伙食补贴。不多不少,给的已经是最高标准了。院里发津贴还挺与时俱进,可以直接打到支付宝。何之洲直接在会计那里填写了沈熹的支付宝账号。

沈熹跟豆豆见面了,豆豆这个大忙人难得抽出半天时间逛街购物,因为周辰要过来,她要好好打扮自己。

豆豆太忙了,关于初赛的舞蹈,沈熹自然不好再麻烦豆豆。然后姑姑何宝琳给她解决了这个问题,找了团里的一个姑娘给她当舞伴,年纪跟她一样大。

逛累了,咖啡舞坐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