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不能否认,以前的你的确有那么一段时间是这么想的,”珍妮说,“是不是?起码在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你已经就这点嘲笑过我了。”切萨雷说道,他退后了一步,“所以,如果你只是想简单重复的话——我还有更多更好的事情等着去做。”
“我还有更多更好的事情等着去做——”珍妮说,她终于笑了起来,“这就是你想要告诉我的?甜言蜜语呢?你就是这样哄女孩的吗,切萨?”
“我当然会说甜言蜜语。”切萨雷说道,他显得一本正经,只是眼里闪过几丝幽默的光,“等你做出相应选择以后,你会见识到的,但现在——”
他做了个告退的姿势,而珍妮笑得是这么的厉害,以至于她扯到了点滴管,不禁痛呼了一声,而切萨雷只好赶快过来检查她的手背。
珍妮靠回枕头上,注视着切萨雷为她重新黏好胶布,他的手指苍白而修长,灵活地在她的手背上舞动,固定针头,检查液面。当他做好一切,抬起头看向她的时候,她按住了他的手。
“你要知道。”她轻声说,“就像是我们说过的那样,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不管我做了什么选择,不论我们是什么关系,这一点都不会有所改变。”
切萨雷的眼睛弯了起来,在这一刻,一切从未如此肯定和明朗,是的,他们一直都在改变,他们都尚且远远没有达到完美,任何时候他们都是笨拙地在黑暗中摸索前进,也许信心满满地犯过错,也许把事情搞砸,让今天的自己来承受苦果,但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他们用十年的时间雕塑了彼此、成就了彼此,他们用了十年的时间走到这里,经纪人或不,ceo或不,都只是细枝末节,重点是他们会一直在并肩往前,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我知道。”他低声说,握起珍妮的手,亲了亲她的手背,“一直。”
珍妮微笑着目送他走出病房,她的笑容持续了有一段时间才慢慢消散,而烦恼和犹豫也随之一点点地爬上了她的眼角。
让切萨雷去迪士尼,这似乎是个最佳的选择,但在少了金手指,以及创业伙伴的情况下,她该如何兼顾大梦和演艺事业?要具体管理一间公司可容不得她随时离开几个月。她必须量力而为,电影、制片和公司,她总是必须有所选择。
留下切萨雷,当然也就意味着去争取ge的投资——即使她能摆平罗伯特和ge,也仍需要面临抉择,且不说私人感情的问题,这就又回到了整个下午她都在烦恼的原点,没了金手指,即使放弃其余所有,专心经营公司,她……真的能成功吗?
未来是如此的模糊——珍妮从未像现在这样明确地看到脚下的道路延展出的分岔,毫无疑问,每条岔路都会通向全新的风景,在这里没有正确和错误,只有她的选择,也许她日后会后悔,但过去所有的一切已教会珍妮,未来无法预测,她只能对现在的自己负责。
她该怎么选?她问自己,但答案却是一片空白,此时此刻,珍妮唯一能肯定的是,不论她怎么选,这都会是——
“噢,这会是个很大的变化。”她抬起头望着天花板,低声地自言自语了起来,“不论如何,这都会是个很大的变化……”
第470章红舞鞋
“昨晚睡得好吗,杰弗森小姐?”
“还不错。”
“又没有什么不适?”
“除了间歇性会有些头晕以外,基本没有太多问题了,昨天做了一些复健运动,感觉相当不错,你知道,终于动起来了,有种活过来的感觉,这段时间内我实在是躺得太久了。”
“在运动中会头晕吗?”
“还好,那都是很轻量的运动,你知道,基本和散步差不多,没有觉得太吃力。”
“你的身体素质的确让人吃惊,杰弗森小姐,很多病人在昏迷这么长时间后都会有轻微的乏力现象,”她的主治医生,也是旧金山总医院的神经内科专家汉斯.瓦内茨说道,“而你似乎毫无这方面的问题,事实上,我昨天经过复健区的时候,你完全吓了我一跳——你的体能看上去好像还比我更好一些。”
珍妮对他眨动双眼,“这也意味着我可以尽快出院了吗,瓦尔茨医生?”
“如果没有头晕现象的话,也许可以,但现在这依然是我们头顶的一片乌云,是吗?”瓦尔茨风趣地说道,他进一步为珍妮解释了起来,“颅骨内的世界和你的体力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所以这并不是你能否出院的指标,我们认为,基于谨慎的心态,再观察一段时间是非常有必要的。因为你脑内依然还是有一些淤血块,需要检查它们是否正逐渐被吸收。后天我们会为你再安排一次ct,当然,在此期间一定要记住,不能过量运动,不论是体力还是脑力——”
他扫了一边的玛丽一眼,玛丽心虚地缩了一下,珍妮不得不站出来为她说话。
“是我命令她把ipad给我的,医生,”她说道,“你知道,每天躺着实在是太无聊了——但我保证,没用它来看工作邮件。”
“好吧,好吧。”瓦尔茨医生笑着说,“还有,间歇性的头晕和头痛都是较正常的,但如果忽然有强烈的晕眩感或疼痛感,随时叫护士来。”
送别了每日查房的好医生,珍妮伸了个懒腰,踱到会客室里,和玛丽一起在窗边坐了下来,眺望着旧金山的天际线,有些抱怨地对玛丽做了个鬼脸,玛丽则笑笑地回了她安抚地一拍,“你也听到医生的话了,继续住着吧——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你抗议也没用,还不如接受事实,亲爱的。”
“到底是谁在付你工资啊。”珍妮气得翻了个白眼,但也是无可奈何——的确,虽然她基本已经算是康复了,但因为这间歇性的眩晕,以及脑内淤血尚未完全被吸收,仍然存在阴影的事实,也让她暂时仍不能出院回家,甚至连转院回洛杉矶都不在考虑范围内:特地到旧金山来探望她的人已经够多的了,一旦她回到洛杉矶,去一次医院简直就是举手之劳,很多之前只是电话问候的人恐怕都会想要走上一趟,而这不但对珍妮的恢复不利,也会让她见到不少她现在并不是那么想要看到的人——比如说,现在已经回到洛杉矶的罗伯特,如果他想要再来一趟呢?珍妮该给他什么答复?
当然,罗伯特也许不会这么幼稚,但她留在旧金山,到底还是给双方都留下了折冲的余地,也能继续保持一个病人的形象。再说,瓦尔茨医生一直担任她的主治医生,在病情已经见好的时候转院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对珍妮来说,住院的日子确实是颇为无聊的,前段时间因为挂瓶,大部分时间都只能躺在床上,现在终于连瓶也不必挂了,可以四处走走,她又开始感到病房起居不变,尤其是切萨雷又回洛杉矶去处理大梦的一些事务,为大梦明年发行的几部电影做准备,探望人潮又已经告一段落,现在她每天就只和玛丽大眼瞪小眼,不能工作、不能运动,连打电话聊天的时间都受到严格限制——不过说实话,她现在也没有什么煲电话粥的心情,甚至连看点电视剧的心情都欠奉,稍微夸张地说,那就是如坐针毡、茶饭不思,做什么都找不到一点乐趣。
“是你,”玛丽甜甜地说道,“但你已经有两个月没给我开支票了,亲爱的,所以我基本上算是在做义工,这使得你对我的话语权相应地有所减弱。”
“噢,”珍妮说,她赶快打开自己的邮箱,给金发起了邮件——因为规模小,小梦工作室的开支多数都是每月由会计师开出支票,但那需要珍妮的签章,而当然,在过去的一个多月,这事谁也没想起来。“记得提醒我,把你的雇佣关系转去大梦——等我们回洛杉矶就办这件事。”
“你改主意了?”玛丽也不矫情,她好奇地问道,“之前你不是说,既然切萨雷也没把生活助理挂在大梦账上,所以我们也最好不要这么做吗?”
“当时公司的规模毕竟还不是很大。”珍妮说道,“当然啦,说不定以后的情况也会发生变化……”
她没有说下去,而是自失地一笑——玛丽这话很难不勾动她的心事:如果切萨雷真的去了迪士尼,为了确保她对大梦的领导权,切萨雷的那20%股份代理权她是一定要拿到的,到时候在公司里挂个人算什么,就是把个人所有花销都挂在公司里,相对于现在公司的年营业额来说,那也根本都不是什么问题了。
“玛丽,你已经跟了我十年了吧,”她改变了话题,玛丽眨了眨眼,懵懵懂懂地看着她,随后点了点头。“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呃。”玛丽说,明显在猜测她的意图,而珍妮也修正了自己的问题。“我是说在事业上,你知道——不是性格上——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企业家?演员?制片人?”
“当然是天才啦。”玛丽说,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这是个无可争议的问题,“为什么会这么问?——除了天才以外,还有什么能形容你?”
即使珍妮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溢美和荣誉,但在玛丽这种贴身多年的自己人跟前,她还是有些汗颜,“呃,也不要这么说——就只是,除了天才以外,你觉得我是哪种人?野心勃勃、追求完美,还是谨慎、小心?”
“噢,我明白了,”玛丽说道,她侧着头想了一下,“我觉得你——很奇怪的,你这几种特质都有。”
“真的吗?”
“yep,你和切萨雷给我的感觉并不是很一样,”玛丽显然也在努力地组织语言,“你看,切萨雷当然也会做大胆的决策——但是他的大胆更多的还是一种可控的大胆,你能感觉到他的思路,就像是他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准备,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像是这是个风险性很高的市场,你可能会赔得1分钱不剩,也可能会赚到翻倍的利润,切萨雷就会投入身家的80%——你只会惊讶于他的胆量,但很少会觉得这是个不合理的决定,因为他不论如何也还给自己剩了20%。”
“而我呢,我就完全不顾风险吗?”珍妮有些震惊地问道,“不可能吧,我还以为大多数时候我会比他更保守呢,你看,我就从来都不喜欢太过激进的公司财政策略。”
“不是,不是完全不顾……但我觉得你在做决策的时候,很多时候就根本没考虑过风险。”玛丽诚实地说道,她皱着眉边想边说,“就像是你深信它不可能失败,绝对会获得成功,你的很多决策都给我这种感觉——这是你和切萨雷最大的不同,我想这就是你被叫做天才的原因。”
她的表情有了些许梦幻,一副心驰神往的样子,“切萨雷再优秀,也是insidethebox,但你的很多决策都给人以outsidethebox的感觉——所以他是非常非常优秀,但你才是所有人都想合作的天才——干嘛,为什么要这样笑,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没有,没有。”珍妮忍住了苦笑的冲动,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说得很对,这一直以来都是我的核心竞争力……outsidethebox,但是……”
“但是?”玛丽高高地抬起了眉毛。
但是金手指马上就要过期了,顶多也就是再管几年,这个最大的优势也马上就要没有啦……
珍妮吞下了满腔的苦水,摇了摇头,她换了个说法,“但是我最近一直在想——这件事让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也该调整一下生活重心了,你知道,玛丽,过去十年来我过的都是什么生活,现在又多了脑袋里的这个——”
她敲了敲太阳穴,在玛丽有些难过的表情下继续说道,“我觉得我必须是做出一些改变了……我只是不知道我到底该放弃什么,表演?制片?还是大梦?”
“可大梦不是有——”
“切萨雷有可能要去迪士尼。”两个人同时开口,珍妮冲玛丽摇了摇指头,“不要乱想,这不是背叛,只是对所有人都最好的安排——有些内.幕很复杂,知道这些对你没好处。”
“ok。”玛丽说道,她有些迟疑,“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就一定要放弃一项吗?”
“你觉得不需要吗?”珍妮吃惊地反问。
“我觉得……还好吧,”玛丽说,“当然,切萨雷走了以后你会需要一个新ceo——你不可能自己去管那些日常运作的事,确实那会顾不过来,而且对你的才华也会是极大的浪费——还有,我们的电视业务也许会受到一定的挫折,因为那不是你擅长的领域……但别的我觉得还好啊,如果你觉得现在的工作量太累了,可以试着三方面同时减产,为什么一定要放弃一项呢?”
“这也是一条思路。”珍妮不得不同意玛丽的看法——就她知道的信息,推导出这个结论是相当自然的,毕竟在她的预设里,珍妮还是会一直保持天才的思考,能不断推出hit大作,对公司制作电影的方向保持绝对的话语权,这样的话,即使聘请一个新ceo,大梦的话语权肯定还是牢牢把握在她手里,珍妮只需要严控财务,也还是能兼顾电影和制片的。“不过,你也不能永远保证你能一直在盒子外面,不是吗?而且这样一来,大梦实际上也等于是毫无发展,只能原地踏步,想要拓展业务范围基本上也是没有可能了……”
她叹了口气,再次发觉这种交流的低效,在隐瞒最重要信息的前提下,双方基本就是在鸡同鸭讲,她只能强迫玛丽去接受自己的设定,“不过如果我觉得已经有些力不从心,想要放弃一项呢,你觉得我会放弃什么?公司?电影还是制片?”
有个小跟班的好处就在这里,虽然玛丽明显不认同她的看法,对她的信心比珍妮自己要足得多,但还是顺着这条思路继续了下去,“ok,那我觉得……我不知道,公司吗?”
她耸了耸肩,“毕竟,当你在表演和制片的时候——虽然那也非常辛苦,但我能看的出,你一直都乐在其中,而公司呢……当然,我们取得成就的时候,你也是快乐的,但——在日常工作里,你看公司邮件的时候抱怨是最多的。”
“非常别开生面的视角。”珍妮忍着笑说,“但你说得对……我也以为在这三条线里,公司应该是我最不看重的一条线,至少……至少我对它的信心应该是最低的,从理智上来说,如果精力有限的话,也应该先放弃它……也许你的运气会背弃你,但你的演技和制片能力不会,对吗,这些东西至少是实在的,至少是你握在手心里的……”
“我不认为你挑中那些电影是出于运气啊。”玛丽真诚地说,“,《prada》、《暮光之城》、《阿凡达》,还有我们买下的《饥饿游戏》和《五十度灰》——你在分析那些大卖元素的时候是多么的睿智——说真的,《饥饿游戏》的午夜场预售?这简直就是又一个奇迹好吗——”
在珍妮的白眼里,她悻悻然地耸了耸肩,“ok,ok,如果你一定要说那是运气的话——”
现在已经是2012年1月底,距离奥斯卡的时间业已不多,《饥饿游戏》的宣发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切萨雷赶回洛杉矶也有一个原因,就是要出席它的首映礼,而虽然还未上映,但预告片点击、讨论量,以及超高的年轻人关注度和几乎是逆天的北美午夜场预售数据,无不是暗示着在《暮光之城》后,又一部ya小说金ip的诞生,从3年前迪士尼本部和大梦对《饥饿游戏》和《火星上的约翰.卡特》的争夺开始,这出被业界瞩目的大戏总算是唱到了尾声:大梦似乎是又一次做出了一个强大的印钞机系列,而迪士尼呢,却把大梦嘴里的金ip给硬生生做垮了——更妙的是两部电影上映日期相当接近,更是让无数人兴致盎然地围观着这一次巅峰对决的票房结果,要不是年初实在有太多大事,这件事本该会引来媒体热炒的,不过即使如此,珍妮这几天也在不少新闻网站看到了相关的报道。——当然,这不能让她生受玛丽的称赞,毕竟没有谁比她更清楚真相。
“总之,我之前也和你一样,当然,三个行业我都爱,但如果要我放弃一个的话,从谨慎的角度来说,当然是放弃最有可能失败的那个——不是说公司关张,结束营业,只是放弃扩张的想法,维持现在的经营规模,就像是你说的一样,还是保留着话语权……”珍妮说,强行结束了玛丽的膜拜,“把更多的精力用在表演和电影制作上……我甚至可以和切萨雷一起把股份换给迪士尼,那是最保险的选择,你知道,规避风险,在股价估值最高时套现……”
“那样的话,你就是迪士尼的大股东了。”玛丽说道,“你能拿到一大笔现金,还有更多的迪士尼股权。”
“yeah,”珍妮说道,她勾起唇角,轻轻地说道,“切萨还会是迪士尼本部的总裁,我能影响到大梦和本部的电影制作——这也是一条最稳妥的出路,是不是?我能做我最喜欢的事,用最低的风险,赚取最高的收益。”
“但?”玛丽说,“那后头一般都有个‘但’的。”
“但……”珍妮重复着她的话语,她轻轻地说道,“但——当你要下这个决定的时候,你才会发现这并不容易——虽然你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但……”
她搓了搓脸,有些崩溃地轻喊了起来,“这就像是抛弃亲生的孩子一样啊!我真不知道切萨雷是怎么能下得了这个决心的,我是说,我毕竟还有表演和制片,可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事业重心却只有大梦——”
玛丽冲她递了个同情的眼神,并没有出声答话,珍妮也感激地冲她浅浅微笑了一下,她撑着脸颊,望着远处的高楼大厦,“这就像是……当你已经习惯了创造奇迹,习惯了allin,然后赢中头彩的感觉的时候,忽然间,梦醒了,你得去对现实妥协……”
她又摇着头笑了起来,“这真是……你知道吗,玛丽,当我创办公司的时候,我绝对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对它产生这么深的感情——”
这又是一个很难对玛丽解释的问题,毕竟大梦就是她一手创办,在所有人看来,她的事业心应该都是非常的高企,只有珍妮自己明白——也许切萨雷也看出了一点,当她想要创办公司的时候,她对于这件事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当然更谈不上野心,那更多的是像完成金手指的要求,给自己多准备一条退路,在那之后,一步又一步,她付出了汗水和努力,也为挫折焦虑,为成功而欢笑,但珍妮从未认真考虑过大梦对自己的意义,从未认真想过她是否就像喜欢表演那样喜欢大梦。
她喜欢表演吗?喜欢,凯伦、梦露、可乐、黛西,这些角色都曾让她感到深浅不一的痛苦,但这痛苦也散发着芬芳的香甜,吸引她更加沉溺,这痛苦是她涅槃的火焰,是她自我完整的考验,表演让她心醉神迷,这种吸引力无需任何自我怀疑,如此自然而然,就像是她对制片的喜爱,《代号shero》、《梦露》……生产出一部又一部的电影,收割票房和好评——甚至哪怕是差评,让它们去改变一些人一小部分的人生——
但,她喜欢公司吗?珍妮以前当然也想过这个问题,她面对过那么多次抉择,克里斯、切萨雷、萨尔维,或多或少,她也都因为和事业的冲突放弃了他们,但那更像是在感情和事业之间做一个选择,直到现在,当她必须在事业与事业之间做出抉择的时候,珍妮才真正切实地意识到这一点——在她真正考虑放弃的时候,那强烈的不甘和心痛反而提醒了她,原来她也许爱经营公司和爱表演、爱制片一样的多。
“……或者不如说,我是喜欢创造奇迹的感觉,”她低声说道,忍不住自失地一笑,“一次又一次,用最大胆的手法做到最辉煌的成就,让所有人都为你吃惊,就像是穿上了那双红舞鞋,魔力让你想要一直一直地舞蹈下去……”
“但……你说得好像你的魔力完全来自那双鞋一样。”玛丽终于费解地喊了出来,她明显迷惑不堪,“j.j,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啊——”
没等珍妮喊话,她就抢断了她的解释,“如果你觉得自己照顾不过来了,想要结束掉一边的工作,那么我可以理解,或者你因为切萨雷要去迪士尼了,忽然间没人和你合作扩张大梦了,你感到失落,ok,这也很正常。但你给我的感觉是——”
她说出这话,就像是这是最荒谬的猜测,“你觉得少了切萨雷,你就根本经营不了大梦了,好像你的魔力都会跟着他离开——这我就真的不明白了,j.j,如果你走了,大梦的未来也许倒会陷入阴霾,但切萨雷走了?well,我也不是说员工就不会失落啦——但我肯定,只要你还在,这终究只是小问题而已,我不明白,j.j,你对自己就真的这么没信心吗?”
珍妮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以笑容作答。玛丽瞪了她一会,泄气地摇了摇头。
“我感觉我就只是一个树洞,”她说,“你根本就没打算让我弄懂——你这个满是迷雾的女人。”
她对珍妮做了个鬼脸,又说道,“不过在我看来,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至少我是这么想的,如果你真的这么舍不得,那就试着做一做呀,你怕自己身体照顾不过来,那就等照顾不过来以后再卖掉公司,你怕你自己经营不了,可就算大梦破产,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已经那么有钱了,大梦仅仅只是你的一部分资产而已——”
“这哪有这么简单。”珍妮哭笑不得地说,“你总是必须对公司的雇员负责的,玛丽,如果抱着这样的心态——”
她忽然顿住了,玛丽的话就像是一柄利刃,划破了某个口袋,解放了潘多拉的魔盒,让无穷无尽的思绪和明悟一涌而出——珍妮原来要说的话凝固在了唇边,她看了看玛丽,又看了看自己,忽然发现这一切是如此的简单——
“你说得对,”她说,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你说得太对了——”
“呃——”玛丽有些拿不定主意,她试探性地说,“我说对了什么?——但不论如何,你都不该再这么笑了,j.j——你知道,你现在不该太激动——”
“ok,ok。”珍妮说,她笑意未歇地摇了摇头,“我终于明白,本质上,这是个什么样的问题了——”
她指了指玛丽,“看,你是个富家女孩,你在宽裕的物质环境中长大,玛丽,如果我这么说你别生气,但你几乎是我的反面,你的上进心不够强,有些喜好安逸,因为你很容易就感到满足——”
“我不生气,因为这就是事实。”玛丽反而有些骄傲地说道,“我和世界上最优秀的人在一起工作,这就够了,我不需要变得和他们一样优秀。”
她看起来有些明白了,“而你则出身于物质匮乏的环境——”
“非常、非常匮乏,什么东西都很匮乏。”珍妮说,“你看,这就是我们的不同,是吗?这神奇的命运改变了我,它改变了那么多……”
她抬起头望着窗外,想到了这些年来梦一样的经历——她的语调轻柔了起来,“你看,玛丽,现在我拥有了那么多,但很多时候,我还像个穷人一样思考……永远都那么胆小,永远都在数着我拥有的每一枚硬币,很多时候我依然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小女孩,我怎么敢冒险呢,我拥有的只有这么一点点。”
她没有理会玛丽困惑的表情,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我得到了那么多宝贵的机会,玛丽,我从无到有,拥有了那么多那么多,而这就像是个无言的挑战,玛丽——就像是命运正在拷问我,我真的改变了吗?玛丽,就像是有人在问,‘这一切是否命中注定?你真的能通过努力改变你自己吗?’命运送了我一双红皮鞋,而它现在想要看看,当我脱掉这双鞋后,我会踮起脚尖继续跳着舞往前,还是脱掉华服,抱着我仅有的财产,把它带回我那褴褛的、安全的巢穴。”
“你在洛杉矶最好的地段有一栋千万豪宅。”玛丽说道,“而你管它叫做‘褴褛的巢穴’。”
珍妮仰起头,愉快地笑了起来。“是的,和我们在谈论的财富比起来,它就是褴褛的巢穴——不管怎么说,这只是个比喻,你明白的,玛丽。”
“我一点也不明白。”玛丽说,但她的语气暗示着她已经有些懂得了,她的唇边含上了笑意,眼神也变得闪闪发亮,她是这么——崇慕、尊敬、喜爱的望着珍妮,“真的,我一点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困扰着你——但我知道,你好像已经有些眉目了。”
“这依然是个非常艰难的问题,”珍妮承认,“要改变自己总是很难的,要走出自己的安全区——但这就是所有一切全部的意义,玛丽,我明白了,不需要奢求更多了,我已经有了这么这么多——我早就已经穿上了属于我的红皮鞋。”
阳光穿过明亮的玻璃窗,洒在她脸上,让这个漂亮的金发姑娘显得神采奕奕,尽管她只穿着青绿色的病号服,她没有化妆——但在湾区的阳光下,从那大片大片的玻璃窗外望进去,她依然美得就像是——就像是一簇流动的火焰,就像是戴着一顶无形的皇冠——
“我需要你去打一通电话,”她站了起来,充满信心地、兴奋而又泰然地吩咐着她最忠心的下属,让她慌忙地站起身来,在兴奋中几乎踢倒了自己的凳子——尽管她还有些懵懂,但却早已被雇主——导师——她所仰望的那个君主给感染得雀跃了起来。“玛丽,先不要透露你的身份,你可以欺骗,可以贿赂,总之,我要你在瞒过所有人的情况下和这个人说上话。”
她的唇角翘了起来,几乎是刻意吊人胃口一般,珍妮停顿了一下,格外缓慢地吐出了这个名字。“——莎伦.塔克,ge的关键人物……”
第471章次好的结果W
“so,如果你靠在这里的话,真的能感觉到这种刺痒的感觉,因为在虚拟实境里,这里是——”
在几个工作人员的环绕下,罗伯特尝试着靠上了一片光滑的墙壁,他扶了扶眼镜,有些惊喜地叫了起来,“——因为在虚拟实境里,这里是一片荆棘丛——没错,这真的很有意思。”
他捧场的反应让周围的人群都发出了兴奋的笑声,而罗伯特本人也鼓起了掌,“这会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项目,当然了,在几年内我们也许还看不到它的应用,不过可以想像得到,当技术更加成熟以后,这会节省很大一部分成本——我觉得它可以用在真人cs里,你认为呢,詹姆斯?”
被他特意带来一起参观的小詹姆斯好奇地蹲下身,抚摸着空荡荡的空气——在虚拟眼镜里看过去的话,这里正有一丛灌木正在开花,他嗅了几下,有些失望地说道,“如果能闻到花香味那就好了——我们能闻到花香吗?外公?”
罗伯特疼爱地摸了摸小詹姆斯的头,“也许几年后,我们会闻到的,但我觉得现在的成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他的话让周围的工作人员脸上都泛起了喜色:这意味着来年他们的项目组不但不会裁撤,获得的经费也许还会更加充足,而这当然令人喜上眉梢。
“那么,我们的下个项目是什么?”罗伯特摘下眼镜,把它还给了科研人员,走向了下一个工作区域,另一个小组的成员连忙跟了上来。
“这是我们融合了漫威的内容做出的一些创新——喷气式滑板,aka绿魔滑板,我们认为这会在将来乐园的漫威区域里成为明星项目——甚至也许有一天还能走向千家万户,当然,那得找出控制成本的方法……”
在好莱坞现存的六大公司里,如果要说迪士尼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他们的生意重点和其余五大及母公司都有些不太一样,像是眼前的这个开发部门就完全是迪士尼的独门特色:这间位于田纳西州的分公司主要由研发人员组成,就像是微软研究院和谷歌x一样,这些基础研究机构平时是没有太多绩效压力的,他们可以尽情地研究一切和迪士尼有关的项目,无需考虑成本和实现问题——当然,能否持续地享有这样的逍遥日子,就得看他们能否说服老大这是个有趣的主意了。
每年有一天,罗伯特会来到这里,被各式各样新鲜有趣的想法给淹没,其中一些会在之后几年内逐渐转化为现实中的产品,比如现在迪士尼正在做的动画《冰雪奇缘》,其中用来表现雪花的软件,就是由研究院里的天候系统衍生出来的。还有一些虽然得到了他的认可,但因为成本问题却依然被束之高阁,比如说,连续两年都取得了明显进展,让罗伯特大感兴趣的‘真实幻境’,就因为成本过于高昂,而且技术还没能完全通过认证,而迟迟不能转化为现实产品,不过,这也并不妨碍它继续获得经费往前发展,总有一天,它会在迪士尼乐园中现身,成为乐园的又一招牌产品,为其赚取数以亿计的利润。
“我很喜欢来田纳西,总觉得一年一天有点不够,”从滑板上下来的时候,罗伯特稍微趔趄了一下,但他依然兴致高昂,示意工作人员照看着还在喷气滑板上大呼小叫的小詹姆斯,他对一直沉默着跟在一边的青年男人说道,“每次我来这里的时候,都有种生活在未来都市的感觉,就像是你正在改变世界——你的决定,能让这些产品出现在市场上,然后改变这个世界,这是我感到最后权力的时刻,感觉上,就好像我能决定人类的一小片未来。”
“这是一种新型的引诱方式吗?”金发青年问道,他脸上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这显示着他良好的教养,但也可以让人轻易地看出,这微笑完全只是出于礼貌。
“你有受到引诱吗?”罗伯特问道,他笑了起来,“如果你有的话,我就把它算做是一次成功了,切萨雷。”
切萨雷唇边的笑意加深了,但没有回答罗伯特的话,这让年老的褐发男人无奈地摊了摊手,他冲身边紧紧跟随的生活秘书做了个手势,当先走到休息区里,为自己倒了一杯苏打水,仿佛是工作间的闲聊一般,和切萨雷话起了家常。“珍妮弗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还没有出院吗?”
“基本上,她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颅内压也已经恢复了正常,但ct依然可以看得到阴影,而且还会发作眩晕,所以恐怕还要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切萨雷回答道,他的态度还是那么的不疾不徐,就像是一点也不在乎罗伯特的身家地位,以及他隐隐的催促味道。
而,当然啦,罗伯特对此也只能无奈地一笑,他叹了口气,索性直接揭开了遮羞布,不再绕弯子了。“你就一定要得到珍妮弗的谅解吗,切萨?我敢保证,我正在提供给你的是好莱坞吸引力数一数二的工作——也许会有些人觉得它比美国总统更有吸引力,起码报酬要比它更丰厚得多。而你表现得就像是个——恕我直言——过分看重情谊的傻瓜,亲爱的,你这是在跳槽这件事上征求你前上司的同意,我对珍妮弗没有意见,但基于人性,你想她给你什么样的答案?”
他的隐隐鼓动并未让切萨雷有丝毫心动——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对方的笑容还是那么的无懈可击,罗伯特几乎很少看到切萨雷失控的时候。
“你越是这么说,我就越需要征求她的同意了——恕我直言,鲍勃。”切萨雷笑着说道,“j.j成就了我,当然同时我也成就了她,不过你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她,你不会把这个位置许诺给我,不是吗?没有她我也坐不稳那个位置——毕竟,我可还是个外来户,资历也不足,在整个系统里,有太多人可以和我抗衡了,据我所知,仅仅是董事会看好的系统内继任人选就有3到4名,他们都经历了五年以上的观察期。如果我不能得到她的支持就进入公司,我想我会让你很失望的。”
他也举起水杯喝了一口,湛蓝色的双眼探索地望着罗伯特,“或者,这反而正中你的下怀?”
“你这就是在怀疑我的诚意了,切萨。”罗伯特故意虎起脸,但很快又愉快地笑了起来:他不否认切萨雷有部分说中了实情,是的,整件事最难搞的部分就在于,虽然在这件事上,要让珍妮弗点头是一桩困难的任务,但这也是一切的关键,如果切萨雷以和珍妮弗闹翻的代价进入大梦,最终让这个奇迹女郎出走大梦,投身于迪士尼的任何一个竞争对手——华纳、ge、环球、福克斯……对于迪士尼来说这都是不可忍受的失败,更会让罗伯特极为难堪。
当然,罗伯特固然可以让珍妮弗为此付出代价,但他自身也会遭受重创,所以这也是切萨雷要进入迪士尼的第一个门槛,他必须证明自己配得上这个位置:说服曾经的合作伙伴心甘情愿地拱他上位,对于迪士尼未来的掌舵人来说,并不算是难得变态的任务。后续跟着的还有‘牢牢拴住珍妮弗’的日常,正如切萨雷所说,在公司内部已有数名强势竞争者的情况下,如果他拿不到身为#迪士尼系重要一员#的大梦电影投出的支持票,那么即使有罗伯特的支持,这个位置他也未必能坐得稳。如果公司各部门都不予配合的话,即使罗伯特都承受不起大换血的代价,更别提他会不会为了切萨雷这么做了。
——当然了,如果切萨雷连这点都看不清,直接和珍妮弗决裂进入公司的话,那在合适的条件下,罗伯特亦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掉他来换取珍妮弗的耿耿忠心,或者反其道而行之——这就得看珍妮弗的态度了。不论如何,那样切萨雷的命运都将不再掌握在自己手里,将会由一个和他有深仇大恨,而且报复心似乎还很强的女人来决定。
“你还有一段时间可以用来努力。”他说道,不再谈论空泛的诚意话题:已经很明显了,双方都对局势心知肚明。“珍妮弗现在是怎么想的——别怪我八卦,我想她多少会有些生你的气?”
“失落当然是难免的,”切萨雷说,他瞥了罗伯特一眼,“但她不是那种会迁怒的人,我想她更多的还是遗憾于失去和ge合作的机会,你知道,创建一个传媒集团一直都是她的理想。”
“执掌一个集团的滋味也不会太差的,不是吗?”罗伯特热切地说,“当然,我想她并不打算放弃演艺事业,否则我更情愿直接把本部交到她手上,让你去电视部门——你不会因此不快吧,切萨——”
看到切萨雷毫无芥蒂地摇了摇头,他才继续说道,“这才是最适合你们的位置,当然日后在集团管理上,也可以继续沿用如今你们两人的模式——让你进入本部,更多的可以说是一种折衷,我想你应该和她说明这点才对。以你们的密切关系——”
切萨雷捂住额头,呻.吟地笑了起来,罗伯特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过分忘情了,他不由跟着一笑,“what?”
“j.j和我说过她的猜测,她说如果我们答应了你的邀请,你接下来一定会卖力地撮合我们——”切萨雷说,他笑着摇了摇头。而罗伯特也不由跟着朗笑了起来。
“那你对此又是怎么看的呢?”他狡猾地顺着问了下去。
“当然,要说之前发生的事故对我们没有触动,这是假话。”切萨雷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他坦然地和罗伯特对视着,“我之所以想要离开大梦进入迪士尼,多少也是在为可能发生的事找一块遮羞布,找个借口——如果你想要知道的是这个的话,罗伯特——不过,终究,这只是事情的一个方面,我想,它对我们的影响力是很有限的。”
“不论是j.j还是你。”罗伯特确认地说。
“对。”切萨雷说,他耸了耸肩,“对我们两人来说,是否接纳这个提议都取决于对自身职业生涯的规划,当然,重要的是我们两人始终都要保持一致——”
“当然、当然……”罗伯特喃喃地说,他有些悻然的感觉:为了维护感情,他并没有明说什么威胁的话语,但珍妮弗和切萨雷应该对回绝的后果心知肚明,但让他不安的是,切萨雷的口吻显得胸有成竹,似乎对于这一点毫不担心。
小詹姆斯终于玩腻了绿魔滑板,他欢呼雀跃地跑到了外公身边,又向切萨雷炫耀他的战绩,切萨雷摸了摸他的头,和罗伯特一起走向下一个区域。“我知道,你开始有些心急了,鲍勃,对此我完全能够理解——我在想,既然我们已经出了洛杉矶,那么在回去的路上,你能否绕到旧金山,亲自对珍妮弗解释一下你的想法呢?毕竟,一切都让我转达,这也难免让她产生想法……”
他委婉的要求没能迷惑罗伯特,毫无疑问,切萨雷传达的是珍妮弗的意图,这小女孩显然想要和他展开反谈判——这让他不由得抬了抬眉毛,不过,罗伯特并不反感这个要求,起码这比无止尽的等待和猜测要好。
“没问题。”他爽快地说道,“我们今晚离开田纳西——明早我会到医院去看望珍妮弗,你觉得这个时间点怎么样?”
“我想她会很高兴见到你的。”切萨雷说,他对罗伯特露出了含蓄的笑意,但这笑容一如既往的公式化,让人无法从中得到任何一点有用的信息,而罗伯特也不禁因此暗暗摇头,忽然间,他开始怀疑迪士尼总裁的职位对切萨雷的诱惑到底有多大:切萨雷.维杰里今年才35岁,距离普遍被认为是集团总裁最低年龄线的50岁还有15年,提前5年上位对他来说似乎并不像是天大的礼物,如果没有那许许多多的其余因素,单单只是这份邀约,他会点头吗?
罗伯特对此表示谨慎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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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踏入旧金山总医院,对于罗伯特来说并不是太愉快的体验,当然,他并不会对谁承认,不过想到自己正在‘欺压’的是个躺在病床上的年轻姑娘,这多少让他有些风度受损的感觉。在罗伯特的想象中,珍妮弗现在应该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愁眉深锁,承受着一个又一个打击——有趣的是,虽然是他一手操纵了整个‘拯救圣珍妮弗’的行动,但罗伯特还是情不自禁地受到报道的影响,他想象中的画面正是来自那些受他导向的媒体所做出的煽情报道,他们最近正热衷于把珍妮弗的形象往‘抗伤斗士’上靠,这也让罗伯特的脑内想象和病床牢牢地靠到了一起,并让他产生了轻微的歉疚感。
出乎意料的是,珍妮弗看起来并不‘惨白’、‘瘦弱’,也和憔悴有很长一段距离——当罗伯特走进套间的时候,她就坐在会客室窗边的沙发上等着他,虽然她还穿着病号服,但从她那光滑的头发和愉快的微笑来看,她已经完全摆脱了过去的阴霾——当然,病号服还是给她带来了几分弱势感,也许是因为未施脂粉的关系,她的脸色也说不上非常健康。
“早上好,鲍勃。”她说,双眼闪闪发亮,像是有许许多多的言外之意透过眼睛表达了出来: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已经打定主意了吗?还是在那之前,在我还生命垂危,接受抢救的时候,你就已经在算计着我,为将来布局了?“我又见到你了。”
“是的,我又见到你了。”罗伯特说,无用的罪恶感更强了,这让他比平时要更为局促——他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我想我应该对你说声抱歉,亲爱的,我该亲自对你说的,而不是和切萨雷——但我实在是做不到这一点。”
他试图传达出心中的复杂情绪:一个人总是在做他不得不做的事,即使他完全说不上喜欢,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是坏人了,起码他不希望珍妮这样想。他们之间是有些真感情的,在过去十年的合作里,在一次次彼此支撑的艰难时刻,甚至于从珍妮弗第一次参加他家的派对,态度明确地向他示好的那时候开始,他们的相互欣赏就已经开始了。罗伯特真的挺喜欢珍妮弗,并不仅仅是她创造的奇迹,他喜欢这个天才女孩谈论未来的样子,喜欢她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笃定感,虽然她一直在跳跃地前行,但她总是如此,笃定、悠然,这冷静而坚韧的人格令他又敬又佩,而他希望她能明白这一点,这一切并不私人化,仅仅是在商言商。——他希望他们还是能走过这道难关的,还能和以往一样合作无间。
“别,”珍妮弗说,在罗伯特意料之中,她当然没有沉下脸来对他大加埋怨,不过在他意料之外的是她的眼神和语气,“我明白,鲍勃,我也应该对你说声抱歉,你看——”
她停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关于ge的投资——在这件事上我也应该道歉,鲍勃,我应该知道这对你意味着什么,但我还是去做了。”
居然这么直接地就把ge的投资挑明了……
罗伯特摇了摇头,谈判的走势让他感到有些不妙,他似乎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对节奏的掌握——但和珍妮弗之间的互相谅解又让他感到少许宽慰,他已经感受到了珍妮弗的真诚,就像他知道她也明白了他的诚意。“别道歉,你不需要这么做——虽然,基于我的职业,我必须对你说,ge能给你的所有东西,迪士尼都可以给你,但我知道——”
在珍妮弗心知肚明的笑容里,他也笑了起来,“这么说是没有用的。”
“是的,这是我的梦想。”珍妮弗说,“这也是我们必须去做的事——但我依然,我想让你知道,鲍勃,当我走向最终陈述的会议室时,我的心情是沉重的,我知道拿下投资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不是迪士尼,而是你,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时间点……”
罗伯特和迪士尼的合同是以五年为时限,2013年会是他的第二个任期结束的时间点,按照合约,董事会会提早半年通知他是否续签合同。当然,这一次董事会有很大可能和罗伯特续签十年,而不是基础的五年合约,不过这亦是建立在一切如常推进的前提下,如果大梦在2012年出走迪士尼,那么这对罗伯特来说——对于在这十年间多次给予资源,甚至是牺牲了本部利益,把归属权还有疑问的大梦提携到如今地步的罗伯特来说——
“ok,现在,我们是真的互相理解了。”罗伯特说,他试图开个玩笑,以此掩盖思考的痕迹:珍妮弗把他的利益和迪士尼划分了开来,为什么?她这是在考虑贿赂?利益交换?但这不太可能,她已经完全了解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就应该知道罗伯特绝不能接受大梦在他的任期内独立——而且,她拿什么作为筹码来交换他的让步?珍妮弗不可能天真到以为他会就此退让吧,毕竟,在商言商,这是这个圈子基本的游戏规则——
他看了珍妮弗一眼,试探性地问道,“那么,既然如此,我假设你也应该理解,j.j,当然,我很钦佩你的梦想……但在现有情况下,让切萨雷到迪士尼,对他和你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也许你拥有不了最好的,对你来说,但拥有次好的也不错,不是吗?”
“听起来很有道理,拥有不了第一,那就拥有次好的也不错。”珍妮弗重复着他的话,她的唇角牵起了一抹美丽的微笑,仍有些苍白和疲倦,但这竟让她显出一种古怪的强势。罗伯特注视着她,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像是主动权在毫无理由地流向对方,但他丝毫不知个中缘由。“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真理,鲍勃,这一点我不否认……但我恐怕它对于我来说并不够好——次好对于我来说永远都不够好。”
这很任性,但又是如此的理所当然,她当然有资格说出这句话,这该死的天才女孩,她的《饥饿游戏》午夜场已经卖了一千万票房——
罗伯特决心抢回一些主动权,他说,“如果我们要把这一切说出口,我会有点难过的,你看,j.j,毕竟那会破坏气氛——”
“你真的不必,鲍勃,”珍妮弗说道,她忽然又笑了笑,“噢,让我们缩短进程吧,鲍勃,毕竟,我的会客时间有限——我知道,你也有难处,为了你的续约合同,当然还有你的稳固地位,你不能接受大梦自立门户。而你手里当然掌握了大势,试想,如果ge将大肆扶植大梦的消息传出,你的‘拯救者联盟’会瞬间化身为‘复仇者联盟’,我完全明白这一点,我也明白,你希望我接受次好的结果——比起什么都得不到来说,损失一点点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是吗?”
她忽然间抛弃了罗伯特喜欢的语言游戏,把一切说得如此清晰,这让他有些不适应——他玩味了一下珍妮弗的话语,确定其中并无陷阱后,这才慢慢地点了点头,试探性地说道,“ok,如果你确实明白的话——确实,我也希望你能明白这点,那样我们就能皆大欢喜了——比起什么都得不到来说,损失一点点也真的不是那么不能接受啊,珍妮弗。”
“我明白这一点,”珍妮弗说,她倾前了身子,压低了声音,双眼闪闪发光,语调变得更加神秘,“真的,鲍勃,我也希望你能真正明白这一点——”
正当罗伯特心中警钟长鸣,却又更加茫然时,珍妮弗忽然又退了回去,她清了清嗓子,稍微拢了拢散在脑后的金色秀发——虽然她还有些苍白,有些疲惫,但这一拢中流露出的风情也让正在思索中的罗伯特不得不短暂地分了分心,这才提高了警戒,对珍妮弗接下来要摆出的大招严阵以待——虽然他还是有些茫然,她还有什么筹码没有摆出来——
“so,你想踢掉里奇.罗斯。”珍妮弗说,毫不拖泥带水,“我想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是吗——里奇在董事会里肯定也是有支持者的。”
原来是老里奇——罗伯特松了口气,他强忍着发笑的冲动,“噢,j.j,如果你说的是和里奇联盟的话——”
“当然不是,”珍妮弗反而吃惊地瞪了他一眼,好想在责怪他怎么会做出如此愚蠢的猜想,她随后又笑了起来,“我知道,里奇肯定是得走人的了,《火星救母记》是他的项目,还有《火星上的约翰.卡特》,火星似乎并不青睐里奇,是吗?他想要留在本部已经是难比登天,这一点我心知肚明——”
她愉快地注视着罗伯特,在他缓慢升起的不妙预感中轻轻地眨了眨眼。“而你真的不该让他去拍《火星上的约翰.卡特》的,鲍勃,‘你’不该让他去推进这个大项目的。”
仿佛有什么弹簧在罗伯特的脑海中弹动了一下,轻轻的、不祥的,让他的所有思绪全都瞬间暂停,随后又疯狂地转动了起来,所有和《火星上的约翰.卡特》有关的对话都被检索出来,在他的脑海中被快速翻阅:是的,他早就知道这部电影会扑街,因为珍妮弗预言过这点,是的,他把这个项目安排给了里奇,作为随时踢他走人的伏笔,他当然没能预料到《火星救母记》本身会是一场可悲的失败。是的,珍妮弗会知道他是有意,但她应该没有任何证据,所以这是一条死胡同——
“我们在2007年第一次谈到这个项目,”珍妮弗说,她同情地、高高在上地看着罗伯特,仿佛他已经输得一败涂地,“当然,你肯定记得很清楚,鲍勃,我肯定我的评论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明确地告诉你,我认为这是一个会失败的项目——而你虽然很喜欢这本小说,但最终还是被我说服。我想这就是你在之后用它来测试迪克的原因,不论是迪克还是他的继任者里奇,都来自于股东层制衡、监视你的本土派……这本小说让你测试出了迪克的桀骜不驯,里奇的言听计从,也成为了你踢掉里奇的工具……当然,你毕竟不是我,鲍勃,你的直觉没有告诉你,你本可以省下这4亿美元的冤枉钱,不动声色地欣赏着里奇自己的《火星救母记》唱响他的送葬歌。”
她同情地看着罗伯特,把手里的ipad送到了他跟前,轻声说道,“鲍勃,你毕竟不是我——没有不尊敬的意思,但你已经有年纪了,你已经记不清我们那潮水一般的电邮了,是吗?”
罗伯特还处在震惊后的木然里,他接过了珍妮弗手里的平板电脑,注视着上头那熟悉的邮箱,熟悉的标题和熟悉的连续抄送、快捷回复内容——以及深藏在这所有内容中那小小的,不醒目的一句话,‘顺便一提,关于《火星上的约翰.卡特》,得和你再确认下,你们不会买,对吗?因为我昨天听说迪士尼还是对此很有兴趣。就像是我三个月前对你说的一样,那会是彻底的失败……’
这是在快捷回复的内容里引用的珍妮弗来信,而在罗伯特自己的回信里,他对此做出了明确回复,‘当然记得你说的话——那会是一部赔得底掉的作品——感谢提醒,我会让人跟进此事’……
在那之后他们开始讨论大梦明年的盈利目标,和当年的奥斯卡奖前瞻——一封非常常见而且友好的日常聊天信件,当珍妮弗外出拍戏的时候,她靠发邮件和所有人联系,在十年间罗伯特起码和她发送了上万封邮件——他们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他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这真的不应该,但——这种一脚踩空的感觉——
“而我记得。”珍妮弗说,她拿回ipad放到一边,注视着罗伯特缓缓说道,“而我记得——鲍勃,现在,轮到你来接受这个次好的结果了:比起什么都得不到来说,损失一点点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是不是?”
罗伯特张开嘴想要辩驳——这当然不是世界末日,这只是一封邮件,他有很多开脱的借口,甚至很难说这对董事会影响如何,更别提坐实4亿美元的渎职问题——
但在珍妮弗愉快的、同情的微笑前,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选择了保留一点最后的风度,毕竟,珍妮弗也从未和他争辩‘拯救者联盟’会不会顺着罗伯特的布置行事。
“这就是衰老的坏处,是吗?”他说,交叠起双手,又一次瞥了ipad一眼——真的,这不应该啊,他怎么能忘记了这封邮件,它会完全改变整个布局——
但,无论如何,游戏并没有结束,现在,他们双方都握有能致命的筹码了,真正平等的谈判才刚刚开始——罗伯特紧盯着珍妮弗,强迫自己露出一丝愉快的微笑,他缓缓地说道,“不论如何,珍妮弗,先让我们听听这所谓‘次好的结果’,好吗?”
“当然。”珍妮弗对他温暖地笑了起来——
她忽然站起身,走到套间门口,推开了通向里间的虚掩房门。
“容我荣幸地对你介绍,鲍勃。”她说,做了个‘请进’的姿势,“ge投资的莎伦.塔克——”
一位中年女性翩翩而出,她坦然自若地对罗伯特举手打了个招呼,“很高兴见到你,艾格先生。”
“莎伦和我们接下来的谈判息息相关,所以我擅自做主,请她在门后稍等,”珍妮弗说,她对莎伦亲热地一笑,“当然,这也不无最后考察的意味——那么,我的表现还让你满意吗,莎伦?”
“非常满意,珍妮弗。”莎伦说道,让罗伯特最坏的预感成了真,她瞟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在珍妮弗肩膀上拍了拍,更让整件事雪上加霜,“事实上,是超越满意,珍妮弗,完全、绝对、超越满意——”
第472章Evenprouder
“35号床病人的血压降下来了吗?”
“挂完这瓶以后给她开两个单位的甘露醇静滴……”
‘当’,伴随着电梯门打开的提醒音效,瓦尔茨医生带着几个助手走进了特别病房里,他对守在电梯门口的保安晃了晃工牌,率先走向病房,但依然能感受到保安的眼神如影随形地跟在这群人身后,仿佛还在清点着人数:在这一层套间病房中,目前仅有一名病人,也就是大名鼎鼎的珍妮弗.杰弗森。虽然警察现在已经不再提供安保,但她自己的保全团队并未有丝毫怠慢,在交接初期,几乎所有走进这楼层的医生和护工都要接受仔细的安检和身份查对,虽然在数周后,安保工作有所放松,但瓦尔茨医生认为,这只是因为保全们记熟了这些面孔,而不是他们放松了警惕。
“病人今天的表现怎么样?”他问着迎上前的护士。
“她刚复健回来,在此之前接待了两位访客——一直谈到下午三点,”护士有些不安地说道——这明显是已经超出了探视时间,而显然她没有就此多说什么。
瓦内茨医生看了对方一眼,也没有责备这姑娘的意思:这就是顶级病人的待遇,来自珍妮弗.杰弗森团队150万美元的慷慨捐赠,让她从清醒后不久起就开始享用种种特权,更何况珍妮度现在的病情也的确稳定了不少,只是出于谨慎心理才没有马上出院。
在他的实习医生里则多得是好奇分子,“好吧,又一个顶级权贵访客?”
“让你失望了,不是明星——听说是来自通用电气和迪士尼的大人物。”护士悄悄地伸了伸舌头,递上了珍妮弗的表格,“今天三次血压和心跳都正常,不过她还是会偶尔头晕。”
“基本上她随时都可以出院了,”瓦尔茨身边的某个实习医生评论道,“不过,当然啦,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在说笑声中,一行人走进了珍妮弗的病房,轻而易举地完成了傍晚的查房工作——医院喜欢这种权贵客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珍妮弗每天的病房费用就要数千美元,而医院现在投注在她身上的精力则比一般病人更少,基本上,在她头晕症状加重或消失之前,瓦尔茨医生要做的也就只是每天嘘寒问暖上两次而已,而这也绝对不是什么苦差事。
“噢,”一行人刚走出病房,就恰好和走出电梯的切萨雷.维杰里撞到了一块,瓦尔茨医生露出笑脸,和这个英俊的青年男子握了握手,“维杰里先生。”
“医生。”切萨雷.维杰里和他握了握手,“珍妮弗今天怎么样?”
“显然她自我感觉相当不错,我听说她今天甚至在病房开起了商业会议。”瓦尔茨医生笑了起来,“当然,我在说废话——听说那时候你就在隔壁办公——从她的血压这些数据来看,她没什么不妥,后天我们再做一次ct,如果血块有缩小的话,她就可以正式出院了。”
“很高兴听到这点,”维杰里说道,他的唇角客套地扯动了一下,“祝你有个愉快的晚上,医生。”
他冲实习医生们点了点头,转过身快步走进了病房——透过被拉起的百叶窗,可以看到坐在窗边的珍妮弗.杰弗森站起身对他露出了笑脸,示意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医生们普遍发出了叹息声,转身往电梯前进,这也是他们常见的情绪:在珍妮弗刚入院的时候,医生们当然是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病患来治疗的,但在她转危为安之后,这层特殊病房就仿佛变成了一出现实中的真人秀,每每让来查房的医生护士们感慨万千。
“这就像是现实版的《豪门恩怨》,”在电梯里,终于有人感慨了起来。“有人数过前来探望的帅哥人数吗——当然还有美女明星们,不过我得说,如果我是女人的话,我绝对会避免出现在珍妮弗身边的,克里斯、希斯、李奥纳多,还有那个叫做萨尔维的导演——他们对珍妮弗那含情脉脉的样子——当然还有维杰里先生——”
女医生们——个别男医生顿时热烈地赞同了起来,“她就像是个真正的公主,被骑士包围——我在纳闷她是做了什么好事才能有如此幸福的现在。”
“最重要的是,他们每个人都相处和谐——”
瓦尔茨医生好气又好笑地听着小年轻们的呱噪之声——现在好像没人记得前段时间旧金山总医院被媒体包围,每天都有珍妮弗病况报道时,职工群中的义愤了,所有人都在兴奋地谈论着她那超出人们想象的生活:奥斯卡近在眼前,看起来她有很大可能再拿到一个奖,据说总统会为她颁发奖章,鼓励她在全球文化传播中做出的贡献,她那形形色色、非富即贵的探访者们,不是有吓死人的头衔,就是有吓死人的好看,确实,珍妮弗.杰弗森好像过着飞铲不同的一种生活,而那足以吸引任何人的欣羡和向往,只有很少很少的人才能注意到她的夜晚——注意到在光鲜的白天结束之后,当门禁开始,夜幕降临,这一个月中,仅仅只有两个人会轮换陪床,伴随着她聆听着那漫长又孤寂的仪器运转声的事实。
“我敢肯定她和切萨雷之间从来都不会说情话。”猜测还在继续,而且已经有些跑偏了,“他们就是那种从不闲聊的类型吧,上次我去查房的时候,我听到他在说,‘今年的净资产回报率应该会让人满意’——你知道,这一次被术语吓到的人居然变成了我,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哈哈,这就是他们离婚的原因吧,属于那种事业型夫妻……”
“没准他现在又在和她谈论迪士尼的‘roe’,不论那是什么——但不管他说的是什么,那张脸已经可以让人原谅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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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
“嘿。”珍妮说道,她让出了一点距离,让切萨雷在她身边坐下来,“罗伯特怎么说?”
“罗伯特基本没说什么。”切萨雷说道——他刚才是把罗伯特送去机场,让他搭乘私人飞机返回洛杉矶。“看起来他还没从今天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我想他需要一段时间缓冲,才会兴起疑心——即使他会的话。”
珍妮笑了起来,她的眼神依然没有离开窗外的夕阳,太阳挂在天际线边上,让旧金山的高楼大厦似乎都沐浴着一层淡红色的金晖。
“如果我是他的话,我就不会去寻找那封电子邮件。”她说,把手里把玩着的记忆卡放回卡套里,递给了切萨雷。“有趣的是——罗伯特一直想要得到一张存储卡,而最终决定胜负的也真的是一张sd卡——这听起来真的有点宿命的意思,是不是?也许我该感谢扎德,毕竟,是他开启了我们的思路。”
“你的思路。”切萨雷纠正道,他也没有看珍妮,而是和她一起望向窗外迷蒙的夕景。“干得不错。”
珍妮没有否认切萨雷的恭维,这件事的确是她一手操办,切萨雷只起到了轻微的配合作用。“谢谢。”
“——虽然,依然是非常冒险,”切萨雷不带倾向性地评论道,“莎伦反应如何?”
“我想她应该猜出了一些。”珍妮说,她忍不住微笑了起来。“如果你打开视频的话,可以看到她一直在配合我——如果没有她的帮忙,恐怕我做不到。”
“有一定运气的成分,”切萨雷说,“但这不是全部,你一定完全俘获了罗伯特——我想,如果他对这个故事稍有怀疑的话,你们都不可能取到口供。他给你们带来的困难只是自保的本能——永远不要正面谈论你陷入的麻烦。”
“确实,如果他没有上当的话,哪怕只是有一丝怀疑,”珍妮说,她斜眼看了看储存卡,“我们都不会这么顺利地就拿到视频——噢,我只希望罗伯特查阅了电子邮件后不会太生气,如果他没有删除邮件的习惯的话——或者他实在应该放弃这个想法的,哪怕是为了他自己好,毕竟,现在知道这点,对他也没有太大的帮助了。”
切萨雷笑了笑,没有反驳珍妮的看法,“所以,你们最终谈成了?”
“嗯。”珍妮点了点头,“罗伯特真的什么都没和你说?”
“我想他可能认为我事前已经完全知情了。”切萨雷说道,“也许他也还在情绪里——他确实基本什么都没说。”
“谈判基本上是三方均势,谁也不可能掌控全局,如果鲍勃这么想的话,他是有些多心了。”珍妮笑了笑,“但我也能理解——当然他有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
她伸出手,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又左右拉伸了一下,这才缩回来重新托腮望着眼前的风景。“ge首次投资30亿,帮助我们设立电视制作公司,迪士尼也将共同出资,在新公司中占到10%左右的股份,同时ge和迪士尼还会合作两三个小项目,你知道,这样在外界看来——”
“ge是在和迪士尼合作,”切萨雷说道,“照顾到了鲍勃的脸面,接下来呢?”
“接下来是否追加投资,就要看大梦能否达到ge预期中的目标了。”珍妮说,“当然,在此期间我还是会享有整个集团的主导权——一直到2018年以前,大梦不会在电视和电影之外增设新的子公司。ge的注资也不能超过迪士尼所占份额,换句话说,迪士尼始终都会是大梦的第一大股东,直到——”
“直到鲍勃在2018年退休,”切萨雷说,他的眉头皱了起来,“鲍勃能接受这点吗?提前五年退休?”
“他只能接受,这是他必须损失的一点点。”珍妮说,她眯起眼比了个量度,“大梦、ge和迪士尼都损失了一点点,但留下来的更多,对我们来说,这都是次好的结果,但对三方来说——这是三赢的选择。”
切萨雷默想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很公平,照顾到了所有人的利益,”他说,“这是能达到的最好结果——你干得的确不错。”
“我必须表现得不错,”珍妮说道,“我是个演员嘛,这就是我擅长的,如果我连罗伯特都骗不过去的话——”
“我不仅仅是在说你的演技,”切萨雷打断了她,他平静地说道,“我是在说这整件事……你表现得的确不错,杰弗森——如果我是个煽情的人,我几乎可能会说……”
“说什么,‘你让我很骄傲’?”珍妮被他刻意生疏的‘杰弗森’给逗乐了,她戏谑地问道。“这是你想说的吗,维杰里老爷?”
“……起码我不会反对这句话。”切萨雷说,他举起拳头,轻轻地碰了她一下,“。”
珍妮失笑起来,也举起拳头碰回去,“你也一样。”
有那么一会儿,他们谁都没在说话,只是看着太阳在旧金山上空缓缓落下,沉入海湾之中,仿佛是雷暴过后的清新氛围盈满了病房,这一切终于过去了,这突如其来、心惊胆战的事件终于到了尾声,放松感就像是被吓坏了的海浪,想要上涌,但总还有些迟疑和羞怯。
“你不打算问问人事方面的安排吗?”在一阵寂静后,还是珍妮先开口问道,她不着痕迹地吸了一口气,肩膀又绷了起来。。
“我想你肯定会主动提起的。”切萨雷说道,“那么——人事方面有什么新变动吗?”
“罗伯特说他的邀请依然有效——而且要比以前更加真诚。”珍妮复述着罗伯特的话,她笑了笑,“当然,这也很好理解。起码你肯定能明白,现在你在迪士尼任职这个事实对他来说更有意义了——到2018年毕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投资这种事总是有很多变数的。”
“hmm。”切萨雷说,没做任何表态。珍妮也不以为忤,她继续说道,“当然,给你的时间也不多了,只有六年,这个offer看起来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好,对你来说会是个挑战——但,就像我说的,你虽然损失了一点点,但还……”
“剩下很多。”切萨雷接口说道,“从个人的角度出发,这是个次好的结果,但从我们的合作来看,这要比之前更好——至少我在迪士尼的职位不再是死死地和你绑定在一起了。”
“是的,不过当然,你也会因此受到更大的挑战。”珍妮说,“但我相信你能处理好的,毕竟你在集团内部也不是孤立无援——维吉利亚肯定是要把她的政治遗产留给你的。”
“这很难说,我想她会更忙着恨我,如果一切成真的话。”切萨雷说。
“如果那样的话,那她就太矫情了,不是吗?”珍妮不以为然地说:固然,切萨雷进入迪士尼本部,基本也就意味着维吉利亚在迪士尼的事业走到了尽头,但考虑到维吉利亚曾经理直气壮地要求切萨雷为她的事业付出,在切萨雷有更好机会的情况下,她也理应心甘情愿地做出牺牲。“不管怎么说……你进入迪士尼的通道并未关闭,新形势也是对你有好有坏,更多的事你完全可以自己琢磨。”
“嗯。”切萨雷说,“那么,如果我留下来呢?”
珍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如果你留下来的话,”她说,转头看着切萨雷,“那么我们就不必为大梦电视寻找新的ceo了,就如同原计划——当然,这一次不同的是,在6年内我们只会专心在电影、电视上发展,暂且不会涉足别的领域。”
“并不是件坏事。”切萨雷说,他撇了撇嘴,“六年的时间足够我们站稳脚跟——扩张的速度太快也许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也这么想。”珍妮说,她露出了一丝微笑,“而你会很高兴地听到这件事——我打算把大梦电影和大梦电视完全分开,双方独立经营,互不干涉。如果你留下来的话,大梦电视的董事长是你的,ceo当然也是。”
“大梦电影呢?”切萨雷说,他也转过头看着珍妮——表情渐渐地郑重了起来。“你打算兼任ceo吗?”
“我还会是董事长。”珍妮说,她吐了一口气,“但,不,我不会兼任ceo,管理公司还是要让专业的人才来做——当然,这个人也不会是你。”
即使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谈起这个问题,珍妮依然有丝不自然,她说道,“我说过,两间公司最好是完全分开,仅仅在战略层面上展开合作,在工作上大部分时间你都会和电影的ceo对接——我想,这会有助于我们……进行一些安排,最大限度地避免不便。”
“……听起来你像是把一切都想好了。”切萨雷说,“那么,你对ceo的人选有想法吗?”
“我已经想到了一个人选,他也许会让你大吃一惊的——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这有点疯狂。”珍妮说,她唇边不禁噙上了微笑,“有消息说他将不会续约,会在今年离开派拉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