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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度一

这真的是个骇人的数字!

“陈曦,你疯了。”温寒眯了眯眼,只当自己看错了。

他评价的非常客观,陈曦忍不住想笑。谁知她刚弯起嘴角,温寒突然板起脸。这人冷下脸的时候特别不好接近,连剜在身上的目光都是凌厉的。

“陈曦,”他非常严肃、甚至是严厉的说,“你知不知道持续高烧会损伤大脑神经中枢,同时脑皮质过于兴奋,抑制功能会失调,肠胃功能紊乱…”

他这个样子,虽然教条又刻板,可周身的书卷气好浓,仿佛又成了阶梯教室前那个一丝不苟、无所不知的老师。

“所以呢?”陈曦打断他,眉目平静的问。

“所以…”温寒下意识地接过话,可说完这两个字,他又觉得陈曦实在不可理喻,顿了一下,他没好气道,“所以你会变笨!”

这一回陈曦没忍住,她扑哧一声笑出来,眉眼亮晶晶的,一点都看不出生气的模样。

她这么一笑,温寒便愈发气结,也愈发无力。

在男人与女人的博弈里,她每每往前进一分,他就得被迫退后一寸。

温寒重重拧眉,眉心的川字很深。他冷冷说道:“起来,去医院。”

陈曦这会儿烧得厉害,她头晕脑胀,身体很沉很重,已经不愿再多折腾,只想闷头睡。于是,陈曦蜷在那儿,索性闭着眼装死。

闫文清、陈悦、周家年他们从来不会强迫她,她年初病了之后,他们更是一直顺着她,可眼前的人是温寒。

温寒看了眼时间,面无表情的说:“给你十分钟,不然我走了。”

男人的声音太过清冷,像是磨砂的玻璃,又像是干燥的手指,在心尖上狠狠捻了一下,陈曦心头一跳,倏地睁开眼,瞳孔瞪得很大。

氤氲散开的模糊光晕里,她看到一个背影,那人一言不发,转身离开,清瘦,孤傲…

“你去哪儿?”陈曦惊慌失措的坐起来。

她的声音一抖,温寒的身形跟着一滞。他怔怔回头。

陈曦头发凌乱,衬得她的脸更加小了,那双墨黑的眼死死缠着他,好似要在他身上生根发芽,可最深的眼底又是惶恐的,显得越发可怜。

印象里,陈曦还是第一次这样,她的目光往往都是倔强的、执拗的,这份可怜从不轻易示人…

温寒顿了一顿,他说:“我去厨房,给你装个冰袋。”

陈曦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她只是低垂下眼,轻轻眨了眨,没有任何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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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厨房,那股沁人的暖香味更重了。

流理台上有一锅粥,摸上去已经冷了,里面几乎没怎么动过。旁边还有一口奶锅。温寒掀起盖子,才发现奶锅里面煮着姜汤。

手放在上面试了试温度,温寒感受到丝丝余热。

有人在他来之前做了粥,煮好姜汤,很细心。他想,不知道是不是上回餐厅的那个男人。

沉默少顷,温寒蹙着眉,拧开灶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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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曦换好衣服出来,只用了三分钟。

她病恹恹地飘到厨房门口,抱着胳膊,直直看着里面忙碌的温寒。

温寒在用保鲜袋装冰块。侧目看了她一眼,他说:“餐桌上有碗姜汤,你喝了。”他对她说话,多是命令的口吻。

先前经过餐厅的时候,陈曦就已经看到了。晕暖的吊灯下,白的碗,红的汤,像一幅绝佳的静态画。

陈曦没有动。她倚着墙,懒懒的笑:“你煮我就喝。”

像是撒娇,却更像是恃宠而骄。

温寒楞了一下,不可思议的回头,可陈曦还是笑,眉角眼梢全是娇憨的笑意。

温寒说:“不喝拉倒。”

陈曦说:“你喂我也行。”

温寒:“…”

这是旁人给她的好意,已经被她这样糟蹋,偏偏他还要送上去给她戏弄!他真的再也不想搭理这个人!

温寒板起脸,一言不发,严肃的要命。

陈曦还是倚在那儿,光明正大的端详他。

他穿着笔挺的衬衫,应该是下了班没来得及回去,袖子胡乱挽上去,衬衫下摆束在皮带里,留出一段令人无限遐想的腰际。陈曦定定眨了眨眼,视线缓缓往上游移。这人对着她的那张侧脸清冷,迷人,那垂下的纤长眼睫,写满了温柔,是男人难得一见的温柔。眼睫毛下,是一双特别精致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虽然冷漠,却好像含着笑…

陈曦头又开始疼了,她垂下眼,使劲压了压太阳穴。

视线里有个袋子,里面隐约可见几盒白色的药,还有一碗花花绿绿的,明显是泡面,没有来得及拆封。

陈曦忽然想到了任珊珊的微信,她说,小曦姐,我刚才在超市遇到温教授哎,他好像没吃饭,买了盒泡面…

捻了捻眉心,陈曦默然无声的走进厨房。

厨房有些小,她晃晃悠悠进来,温寒便觉得空间愈发逼仄。

他斜睨了眼陈曦,只见她盛了碗已经冷掉的粥,放进微波炉里。温寒当她饿了要吃东西,他没有说话,而是将装冰的保鲜袋扎了个口。

温寒递给陈曦,说:“捂在额头上。”还是命令的口吻。

饶是夏天,这种冰袋依旧凉的吓人。陈曦指尖刚一碰上,她嘶的一声,缩回了手。

温寒默了默,难得善心大发,提醒她去裹一条毛巾。

陈曦没有动,她只是指着外面阳台,说:“那条龙猫的。”

温寒听的明白,却也没有动。

他想,她是不是也会这么颐指气使的指示别的男人呢?

陈曦看了温寒一眼,赌气一般,一声不吭拿过冰袋,直接敷在额头上。

实在太冰了,她颤了颤,又垂下眼盯着微波炉。

温寒手里一空,手心里湿湿嗒嗒的,他蜷了蜷手,俯下身提起脚步的袋子去客厅。

微波炉上的时间滴滴答答,很快,两分钟过去,叮的一声,清粥的香气四溢。

温寒循着味道望过去。就见厨房里,陈曦一手摁着冰袋,一手去端粥,那样子实在滑稽可笑,偏偏她又倔的可怕…温寒淡淡收回视线。

陈曦两只手里一个很冰,一个很烫,简直是煎熬!

匆匆将那碗粥端到餐桌,温寒仍旧站在客厅里,安静的看墙上那些照片,看都不看她。

陈曦心里有气,她一边吹手指,一边愤愤喊他:“温寒。”

温寒抬手看了眼腕表,仍旧面无表情的提醒:“你还有两分钟。”

陈曦冷哼:“抱歉,是你还有两分钟!”

这话有些奇怪,温寒轻轻蹙眉,偏头望着她。

四目相及的那个瞬间,温寒心头一跳,他忽然就明白了陈曦的意思。

这碗粥,是她给他热的。

那袅袅升起的白烟,顺着空气,飘到他跟前,飘入他的体内,在他的心尖上撩拨了一下。

温寒安静下来。

陈曦却忽然笑了,她“恍然大悟”的挑眉,戏谑的说:“难道要我喂你?”

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温寒淡淡望着陈曦,然后沉默的转身去阳台。

阳台上晾晒着女人宽松的T恤、亚麻短裤——她似乎很喜欢穿这些——以及贴身的内衣,细细的带子,是黑色的。

那条有龙猫的毛巾就在中间,他伸手就能碰到。

T恤的衣摆拂过他的头发,有洗衣液的清香,还有太阳温暖的味道。

轻轻柔柔的,很软,像是女人的手,曾温柔的拂过他的发梢…

温寒心底忽的有一处地方好软。

-

陈曦烧的厉害,胡闹了这么多天,没有傻掉,真是个奇迹。

去医院的路上,她昏昏沉沉倒在汽车后座,额头上捂着冰袋,意识好模糊。

陈曦闭着眼,黑暗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将她团团包围住,裹在其中,她很不舒服,哼哼了几声。

朦胧中,有人说:“快到医院了。”

硬邦邦的一句话,陈曦迷迷糊糊,却忽然觉得凉意扑面。

那是微风拂面的凉意。

像是那一年夏天,她病得厉害,家里没人,于是上楼去找他。

也是那一年夏天,正中午热的要命,他骑着自行车带她飞奔去医院。

他的头发被濡湿了,湿湿嗒嗒。

他的后背被汗湿了,黏黏糊糊。

他说:“曦子,快到医院了…”

那一年夏天,微风拂过脸庞,陈曦将脸靠在他的背上,搂着他的腰,那一刻,她清醒的觉得,自己病一场,也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啊,周末这两天眼睛疼得不行,断更了,真的对不住大家,今天起恢复更新!!!

PS:最近JJ有些抽,评论时有时无,我看到肯定都会回复的^_^谢谢支持,么么哒

20

二十章

半夜在医院吊点滴,陈曦觉得这是一件很傻、很费劲的事。如果不是温寒逼她,她肯定不愿意。

第一瓶挂的快,到第二瓶,陈曦就有些吃不消了。因为不停输液,她手冰凉的厉害,还胀的很痛,滴液的速度明显慢下来。

这么长的时间,温寒一直安静的坐在旁边,额发耷拉下来,藏住了眉眼。

他不说话,只是垂眼望着医院白净的地砖,也不知在思考什么。

其实从先前那碗粥开始,他就不说话了,开车的时候更是抿着唇,一言不发,整个人绷得很紧,表情严肃的可怕。

陈曦无聊的难受,她坐不住了,抬头看看吊瓶,又看看身旁的温寒。

温寒还是维持那个姿势。

他太过安静,以至于陈曦当他睡着了。

“温寒。”她轻轻喊他。

温寒动了动,缓缓抬起头,一双眼平静如水。

“怎么了?”他问。

陈曦说:“我想出去走走。”

沉默了一会儿,温寒说:“一起去吧。”

凌晨的医院里几乎没什么人,急诊部里偶尔有个护士经过,一切都太过静谧。

两个人在医院门前的梧桐树下吹风。

七月已经入暑,天气很热、很闷,风吹在身上黏乎乎的,并不舒服,可陈曦觉得比干坐在那儿强。

温寒摸出烟,握在指间轻轻顿了顿,他抬眼望向陈曦,目露探寻。陈曦点点头,他才低头点燃那支烟。

温寒吐出一口烟,说:“你不抽烟。”

温寒用的是祈使句,而非疑问句。他眉眼沉静的望着陈曦,在等一个答案。

想到自己那么拙劣的搭讪技巧,陈曦轻轻笑了。

“你还骗了我什么?”温寒弹了弹烟灰,仍然平静的问。

他的面容藏在缭绕氤氲的烟圈背后,有些淡薄,有些冷漠,陈曦看不清。

陈曦偏头,轻轻吹了一口气,吹散那些徐徐散开的烟,像拨开云层的清月,温寒精致的眉眼一点点露出来,还有那凌乱的额发,和记忆中已经模糊的影子慢慢重叠在一起,无比契合。

陈曦说:“没有了。”

温寒不说话。低头闷闷抽了一口烟,他问:“你有男朋友么?”

“没有。”陈曦摇头。

停顿片刻,陈曦忽然笑了,她故意问道:“你打听这个干吗?是不是有点在意我?”

温寒缓缓抬起头,他的眉心是皱着的。

“陈曦,”温寒说,“我想知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

像是绕口令一样的对话,他在质问她的动机,陈曦听懂了,却也沉默下来。她看向温寒。

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温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抿着唇的样子特别清冷——那是陈曦痴迷又追寻的——他的目光里带着一点点审视与探究的意味,他看着她,并不温柔。

半晌,陈曦认真的说:“没有为什么,我就是想吻一吻你。”

女人的坦诚是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藏与修饰,她要吻他,而且,她已经吻过他了。

她没有在说谎。

温寒捻了捻指间的烟,闷热的风吹过来,一贯冷静的他此时此刻有些燥意。

他看着陈曦,陈曦也在坦然望着他,她的眉眼染上寡淡的病容,没有骄阳下的耀眼,只有夜的宁静。

他在她面前,又一次无所遁形。

路边有不知名的小虫子在鸣叫,在唱和,那阵阵叫声刮在他的心上,温寒心口紧了紧,忽然有些透不过气。

他眨了眨眼,微微俯下身,两个人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而她仰着脸,漆黑的瞳孔里全是他的面容,仿若沉静的湖水,而他就是她在湖中心捧出的那抹温柔。

她在等他。

温寒心口掠过一阵轻柔的颤意。

下一秒,陈曦稍稍踮起脚,两个人就吻上了。

温寒下意识的闭上眼,心底那股燥意,烟消云散。

他竟然有些怀念这种感觉。

这一回不再是蜻蜓点水。

先是浅尝辄止,慢慢的互相试探,然后是一点点加深。

陈曦一手垂在身侧,挂着点滴,另外一只手抚上男人的脸庞。那是他的眼,他的眉,他的头发。他的发质有些硬,可陈曦指尖触摸到的地方无比柔软,连带着她的心、她的身体都一并柔软起来。

这样的温存令陈曦控制不住的想要颤抖,她惶惶然睁开眼。

陈曦看到一个男人,他有一双狭长而精致的眼眸,璀璨如星。他永远在那里看着她,永不会离开。

他说,陈曦,你是我的晨曦,无论你在天一方,在海一侧,请永远照耀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