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虎贲急忙奔了过来,向她请罪。

小乔摇了摇头,匆忙来到陈瑞边上,见他胸前插了数支箭,嘴角汩汩流血,双目紧闭,眼见已经死的没剩半口气了,再问,也是不可能答话了。

又见他死状可怖,心里也是涌出了一丝怪异的感觉。不忍再多看。

定了定神,转头对林虎贲道:“那个羌人少年此刻应是被藏于龙山某处。你立刻带上人手搜山,可向四城借兵,人手越多越好!务必尽快将人找到!”

林虎贲应了。

“还有这个人……”

她迟疑了下,“给他挖个坑,留个全尸埋了吧。”

林虎贲一愣,随即也是应了。

小乔此刻还是身软无力,事吩咐完了,春娘扶住了她。她转了身,正要回房里去,地上的陈瑞竟诈尸般的蓦地睁开眼睛,嘴里呜的一声,竟扑了过来,一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小乔的一只脚,力气大的异乎寻常。

这一幕实在太过突然了。任谁也是没有想到,第一反应都是惊呆。

小乔本就绵软无力,如何还经得住这一抓?惊叫一声,人便跌坐到了地上。惊恐地看着陈瑞张口竟死死咬住了自己的一只脚,眼睛盯着她,嘴里含含糊糊地道:“你……真……美,死……在……你……身……下……,无憾也……”

话毕,气绝。

小乔“啊——”,尖叫。

第106章

第二天早上,小乔醒来,微微地起了点烧,春娘忙着延医请药。

小乔一直等到了晚上,林虎贲那边的搜山却始终无果。

龙山实在太大了,地形也险峻,没有任何的方位,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寻找一个不知道被藏在哪里的人,想在生命期内寻到,难度实在太大,更需要运气。

小乔十分的焦急。

林虎贲加了人手,从四城门再调了一拨人投入搜山。

又一个晚上过去,依旧没有搜到。

小乔这一晚上,睡睡醒醒。

陈瑞给她带来的阴影犹在,而想到那个名叫爰的羌人少年,更是心情低落。

虽不过萍水相逢,但似也是一种缘分。

再找不到的话,即便不被虫兽所伤,恐怕那少年自己也会因为饥渴而亡了。

她安排贾偲去救他,原本考虑更多的,确实是为了他身后的卑禾族。

但到了这地步,她反倒不去想那些了。只希望能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找到他。

第三天的傍晚,天渐渐地黑了下来。

就在小乔开始感到绝望的时候,好消息突然就来了。

昨下半夜赶了回来的贾偲在城门口得知消息,来不及先进城去向女君请罪,立刻带人去往龙山,加入了搜寻的行列。

就在方才,他在北山山脚的显眼之处,经过一个当地十分常见的包坟的时候,又折了回来,命人拨开坟前野草,推掉堵在坟口的石头。果然,在坟洞里,找到被挤在角落里的已经昏迷了过去的少年爰。

他的嘴被堵,手脚牢牢捆着。因为长久没有松开,被捆住的手腕和脚腕处,已勒出了一道深深的淤紫血痕。

爰当即被送了回来。喂了水,他苏醒了过来。

医士诊治过后,夏姑帮他擦洗换衣裳,替他轻轻揉着手脚。他进了些流质食物后,因过于虚弱,沉沉睡了过去。

小乔自己的身体其实也没好利索,但心情极好。听人报说,贾偲正在外等着要向自己请罪,便传他进来。

贾偲满面羞愧,一见小乔,向她下跪请罪。小乔忙拦了,道:“贾将军何罪之有?非但无罪,反而要记一大功。快请起。”

贾偲羞惭,乃是那晚上以多敌少的情况下,让陈瑞带着羌人少年跑了。当时发现后,他一时还没拐过弯,继续朝前追赶。直到又追出去百余里地,到了第二天的中午,才渐感不对,匆忙折回了晋阳。

失职至此地步,以致于令女君遭遇惊魂,他如何不觉羞惭?

“除此,末将亦未能将那一伙一网打尽。雕莫同行之人虽或杀或捉,却被雕莫逃脱而去。末将无能至极,实有负女君厚望!”

贾偲跪着不起。

小乔让到一旁,笑道:“贾将军快起来,莫折煞我!百密尚有一疏,况且事出有因,如何能怪到你的头上?我反而要多谢你。幸亏有你,才终于及时将羌人少年找到。若再拖延个晚上,恐怕他便活不成了。若论功劳,你依旧第一。只是贾将军,你何以会想到那座坟里藏人?”

小乔见他一味地请罪,便有意错开话题,问道。

女君言笑晏晏,确实没有半点责责怪自己的意思。贾偲终于稍稍定下神。说道:“鬼神当敬而远之。且那座坟堆,就在山脚入口近旁,一眼便能见到,是故林虎贲他们虽也曾数次路过,却不会想到陈瑞那厮竟丧心病狂至此,将人塞入此坟之内。我本也未作此念头。只是经过之时,留意到盘生在坟口那几块垒石上的绿苔有断裂痕迹,仿佛被新动过,不像是经年老坟的模样,且坟前杂草也有刻意堆积遮掩的痕迹,这才起了疑心,想着不可放过,是故打开看个究竟。侥幸被我猜中,运气罢了。不敢当女君的赞。”

小乔这才恍然,由衷敬佩,上前亲自虚扶起了贾偲,等他起来后,说道:“贾将军千万不必再自责。我还另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交托给贾将军。”

贾偲立刻道:“请女君吩咐!末将万死不辞!”

小乔道:“等那少年能上路了,请贾将军亲自护送,将他尽快送回湟中!”

……

几天后,体力恢复了的爰在贾偲的护送之下,去往湟中卑禾人的领地。

这几天里,贾偲将后园水池里的那条水道摸了个清楚,堵的严严实实,又亲自带人,彻彻底底地检查了一遍后院女君居所附近所有可能还存在防卫漏洞的地方。确保无虞了,方作罢。

爰动身上了回乡路后,小乔先前因为那晚上过度受惊而落下的病也慢慢地好转。只是晚上睡觉总是害怕。虽然天气渐热,窗户却再也不敢开。总是闩的紧紧。春娘也一直陪着她同眠。

但是在她给魏劭发去的一封信里,她却半句也没提陈瑞夜闯衙署的事,也没说自己生病。只告诉他,自己巧合之下救了卑禾族长的孙子少年爰,如今已经送他上路。若能给公孙羊的招抚之行带去一些助力,则自己也十分庆幸。

……

公孙羊经过长途跋涉,数日之前,终于抵达了湟中的卑禾族人领地。

这一带自古森林繁茂,多禽鸟走兽,羌人在此繁衍生息,以畜牧游猎而生,居无定所。后来随着人口增多,与汉族交流频繁,渐渐转向农耕定居。

湟水一带的卑禾族人,就在是在如今的原旺族长的带领下,经过几十年的时间,在这一带农耕定居,人口繁衍众多,将近二十万,成为烧当族之后的第二大羌族。其中青壮占半,平时耕种放牧,战时成兵,无不骁勇。

三天前,得知魏劭派来使者,已经病了数月的原旺带病亲自接他入内,予以款待。

公孙羊传达了魏劭的怀柔。允诺绝不加征徭赋,亦不强行征兵入伍,更不行掠夺人口之事,效仿古之约法三章,愿歃血为誓。

原旺虽亲自接待公孙羊,态度也颇恭敬,但关于招抚一事,却有所保留,并未一口答应。

公孙羊也深知,几十年的隔阂下来,双方镇压反抗交织不断,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疑虑又岂能如此轻易打消?是以并不着急。送上魏劭表达他对年长尊者敬意的礼物之后,便留了下来,继续耐心游说。

经过昨夜一番秉烛长谈,推心置腹,原旺老族长终于被公孙羊的诚意打动,表示请容他再考虑一夜。明早给出答复。

今日公孙羊早早起身,等着和原旺的会面。

虽然昨晚原旺尚未表明他的态度,但凭察言观色,公孙羊觉得事成的把握,十有八九。

他很有信心。

但是到了约定的时辰,原旺却未如期出现。

公孙羊正要出去,一个随行匆匆入内,禀道:“军师,不好了!方得了个消息,一大早来了个烧当羌的信使,也不知道和原旺说了什么,原旺竟晕厥了过去。情况不妙,似是要对军师不利。军师还是速速离开这里为妙!”

公孙羊留在此的这些天,除了游说原旺,也没闲着,暗中已经结交了一个原旺身边的人。这消息便是那人方才紧急递出来的。

护送公孙羊来的两名副将立刻警觉,看向公孙羊。

公孙羊沉吟了下,道:“是祸躲不过。既到了这里,岂有功败垂成,为惧祸便避而走之的道理?我过去看看,便知出了何事!”

说罢,出门而去,径直到了原旺的领帐,着人通报,片刻后,被请入内,刚进去,迎面便上来两个大汉,拔刀指他,禁他靠近。

公孙羊望了对面一眼。

原旺正被人扶坐在铺了张华丽羊毛茵褥的主位之上,病容灰白,目中似乎蕴了泪痕。旁边是个脸生的羌人,对自己斜目而视。剩下的卑禾族人,全都怒目相对。

公孙羊暗暗吃惊,面上却岿然不动,只道:“我今日早起,便一直在等头领佳音,却久候未至。故前来询问一声。”

他抬手,推开了指着自己面门的一柄刀锋。

“昨夜我与头领相谈,推心置腹,情景如在眼前。却不知今日一早,为何忽然以刀相对?”他看向原旺。

原旺神色阴沉,一语不发。他近旁的一个族内长老怒道:“你竟还有脸装模作样!从你来的第一天起,我便知你不安好心!你们汉人一向说一套,做一套,嘴上抹蜜,背后插人一刀!来啊,不用和他多说,一刀杀了便是!”

立刻有持刀汉子逼了上来。公孙羊身后的两名副将大怒,也拔刀立在公孙羊身前,道:“谁敢动手?伤我军师一根汗毛,便是与我君侯为敌!敢与君侯为敌者,并州陈翔便是前鉴!尔等自问,可强过陈翔乎?”

对面一时寂静。

公孙羊看向脸色变得更加灰白的原旺,朝前一步,关切地道:“头领,到底出了何事,或是你听人说了什么,否则为何突然更改主意?我亦说过,非我君侯惧战,乃是考虑到边境安定,人民福祉,也是为了修补从前并州领主对贵族之不公,这才派我前来传达招抚之意,一切皆都出于诚心。我坦荡相对,望头领也坦荡对我,有话可说,不必顾忌!”

原旺慢慢站了起来,挥了挥手,几个持刀的汉子便收了刀。

“公孙先生,我的孙儿,他分明已经丧命在了你们汉人手里!此仇若不报,我如何对得住我那可怜的孙儿?你莫怪我!实在你们汉人都是一丘之貉,屡背信义!我一人死事小,却绝不敢再将我阖族之前途交于你们汉人手上!我本就不该留你为客的!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你走吧!燕侯之好意,我卑禾族人不敢领!”

公孙羊吃了一惊,沉吟了下,道:“我知头领此刻心情,应当悲恸无比。本该同哀。只是唯恐头领因爱孙心切,而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不知头领可否告知,你的孙儿是被何人所害?消息可否确切?若有需要帮助之处,我愿尽力!”

原旺道:“你不必多说了。汉人不可信!我意已决!你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了!”

眼见事情就要成功了,不想忽然遭遇变故。公孙羊心知一切应都是那个突然而至的脸生羌人所致。心里实在不愿就这样离去,正在迟疑之时,忽然,听到帐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接着,远远一个声音就喊了进来:“头领!少主人回来了!少主人回来了!”

公孙羊回头,远远看到一个穿着汉人衣裳的清秀少年被人簇拥着,正快步往这边行来。

那少年的边上,走了一个汉人。竟是贾偲!

公孙羊吃惊无比。

他立刻猜到了,这少年应该就是片刻之前原旺以为已经死去的他的那个孙儿。

如此的巧,他这会儿赶了回来,这自然是极大的好事。

只是贾偲又怎会和他在一起?

公孙羊满腹疑团,目瞪口呆。原旺却浑身一震,猛地睁大眼睛,面露不可置信般的狂喜之色,几个箭步便冲了出去,将那正迎面朝他跑来的少年紧紧抱住,当场便老泪纵横。

近旁的卑禾族人无不欢呼雀跃,一个个喜笑开颜。有人跪于地上拜着神明。

等情绪稍稳,那少年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公孙羊看到原旺忽地松开他,飞快回到自己面前,竟然躬身到底,恭恭敬敬地说道:“公孙先生,方才是我得罪了!燕侯夫人对我孙儿有救命之大恩,我愿接受燕侯招抚,领我卑禾羌人阖族归附!愿歃血为誓!若有违此誓,人神共诛!”

第107章 26

从燕侯魏劭成为并州新主的第一天起,卑禾头领原旺就开始关注他了。

此人不但将陈氏家族统治了几十年的并州占为己有,而且,原旺知道,这个汉人接下来的举动,也必将影响包括自己族人在内的所有这些生活在湟水的羌人的命运。

原旺听说过一些有关这个并州新领主的行事。这几年,这个北方大军阀看似与陈翔不大相同,但原旺一向对汉人就不抱幻想。

几十年前的护羌校尉李公虽然例外。但李公却非真正手握生杀之权的军阀。而且,李公最后也是死于这些军阀的排挤和打压。

所以去年,虽然他也第一时间知悉了魏劭对羌人怀招抚之意,但不相信,一直保持着谨慎的态度。既不和烧当羌联合,也不接纳魏劭招抚。

直到现在,公孙羊作为魏劭的使者,被派遣来到了他的领地。

对此他有些惊讶。

公孙羊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儒雅,口才非凡。他与人侃侃而谈,绝不咄咄逼人施加强迫,而是宛若潺潺泉流,娓娓入心,不知不觉,便能让对方接纳他的观点,继而心悦诚服。

公孙羊抵达这里已有多日。

原旺渐渐也有些被他说动了。

他并未亲眼见过魏劭,对这个名声如雷贯耳的北方大军阀的所有印象,此前都是来自于道听途说。

原旺曾听说过他做下的一件事。

据说他早年,将因战而结下的杀父仇人凌迟,千刀死后,犹不解恨,剁为糜泥。

虽传言大多夸大,但既有此说,此人戾气之重,可见一斑,令人不寒而栗。

这其实也是他对魏劭去年的招抚心存顾虑的一个原因。

如此满带戾气的一个人,和陈翔之流又有什么区别?

但这些天里,他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公孙羊的人格魅力。如同见到当年深受羌人敬重的李公。

继而连带的,也慢慢消除了一些此前对于魏劭的忌惮之心。

尤其昨夜,他再次与公孙羊秉烛夜谈。回去之后,和族中几位长老商议。

长老里虽依旧有犹疑的声音,但原旺下了决心,决定归附。

却没有想到,一早忽然来了雕莫的使者,向他转达了一个令他听闻之后几乎心肝摧断的噩耗。

他于半年前失踪的唯一的孙儿爰,先是被汉人掳掠到了晋阳贩卖为奴,继又落入陈翔之子的手里,如今料已遇害。

使者又转达了雕莫的一封来信。在信中,雕莫称,冯招魏劭,俱是恶狼。冯招结交羌人豪族,是为收买驱使羌兵为其卖命。至于魏劭,更是狼子野心,不足为信。力劝原旺勿轻信汉人之诺。称自己如今虽与冯招有往来,却是利用冯招魏劭二人之间矛盾,借以夺回上郡那片曾是羌人世代栖息,如今却被汉人抢占的土地而已。

雕莫幼年时候,他的父亲被迫将他以人质身份送到了并州,被圈禁数年,后才以大量财帛牛马为交换,得以释放归乡。雕莫有大志,又骁勇坚毅,原旺一向将他视为子侄。一早方才听到失踪半年,几乎日日牵挂的孙儿的消息,言之凿凿,如何不信,悲怒交加,当场晕厥过去。

唯一爱孙,竟被汉人劫掠,死于汉地!

醒来之后,原旺虽不至于如他身边之人那样,迁怒恨不能将公孙羊戮之而与汉人彻底决裂,却无论如何,也是不能继续再与他商谈下去了,这才变脸要将他驱逐。

却不料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今早以为死去的孙儿,竟又活生生地出现了自己的面前。得知他竟是被魏劭夫人所救,派人一路护送归家,大悲转为大喜,情绪稍定后,却又想起一事,忍不住问了声爰,那魏劭夫人是否要他回来劝说归附。不想爰却不知,说夫人送他走之前,未在他面前提过半句,他分毫不知。

爰又对祖父说,他经历了这一番生死,虽亲身体味了汉人对羌人的虐蔑,却也知汉人中亦不乏善慧之众。便如羌人,良莠不齐,同为出战,有保家卫地,也有寇略郡县,不能以偏概全。

原旺讶异之余,再不犹豫,这才匆忙返身,向公孙羊表了缔约之意。

公孙羊其实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何就又牵扯上了女君。但原旺既然自己回心转意,他正求之不得,岂有不应的道理?立刻接纳。原旺出帐,向围拢而来的族人宣布部族将与燕侯结盟缔约,从此休兵止戈。

公孙羊亦宣君侯约法。

原旺执头领权杖几十年,威望极高,深得族人的爱戴。况且,谁又不想过上安稳平定的日子?听到他宣布消息,无不欢呼。当下两方于神坛前歃血缔约,仪式过后,杀羊屠牛,大摆庆宴,载歌载舞,热闹情景不亚于羌历节年。

公孙羊脱身,觑了个空,寻了贾偲问究竟。

贾偲开口便道:“求军师在君侯面前为我说话!否则我无颜再见君侯之面!”

公孙羊本就不清状况,被他来了这么一出,更是一头雾水。道:“到底出了何事?女君怎会对族长之孙有救命之恩?你这话又是何意?”

贾偲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番,最后道:“别的也罢了,我甘领君侯之责,责过便也罢了。唯因我疏忽,放了陈瑞回到晋阳,他借从前所知的一条水下暗道于深夜潜入衙署,意图劫持女君……”

公孙羊的头皮发麻,后脖颈唰的竖起了一层汗毛:“女君可出事了?”

贾偲忙摇头:“所幸无事。陈瑞也被当场射死。”

公孙羊仍不放心,又再三追问。最后得知女君别的无大碍,但受了不小的惊吓,小病了一场。好在贾偲出发前,她精神看着便已恢复如初了,这才慢慢地松了一口气。

……

君侯对娶的乔家这个女儿的态度转变之大,这一年多来,再没有人比公孙羊更是清楚了。

公孙羊记得当初一开始,君侯不愿意娶,还是自己得了徐夫人的授意,在他旁边好说歹说,最后总算将他劝的点了头。

新婚夜后,他就把乔女给送走了,当时甚至还不愿送她出城,又是自己费了一番口舌,他才勉为其难地送她出了信阳。

当时一幕记忆犹新。谁知才不过一年多过去,如今的君侯,变得让公孙羊都吃惊了。

是真的吃惊。

不久前君侯受伤,才三天过去,他人刚下地能走路,就惦着要回晋阳了。

以他当时的身体,自然不宜长途奔走。公孙羊起先照旧,劝他打消主意。

第一次的时候,君侯被他顺利劝住,最后打消了念头。但公孙羊却看得出来,他答应的很是勉强。

而且,君侯嘴上虽没说,但从他的话里话外,公孙羊分明听了出来,他所以这么急着要回晋阳,大约就是为了要去见他那个已经抵达晋阳的女君。

公孙羊当然装作不知。

第二回,君侯又提回去。再被他劝住。

到了第三回,公孙羊劝的时候,分明就感觉出来了,君侯盯着自己的那两道目光,大约就是类似于“你为何如此多管闲事惹人生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