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采蓝很快就和聂之文敲定了晚饭时间,又开始愁要给人家准备什么礼物,太贵重的她买不起,对方也不一定看得上眼,可要说不送也不行,救命之恩欠的还不够多吗?她最不想的就是欠人人情。

周孟言看她皱眉苦恼的样子,道:“他不仅是救了你,也救了你妹妹,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钟采蓝一怔:“啊?”

“感谢是应该的,但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周孟言平静道,“让你母亲或者继父出面更合适,你没有必要把自己和郭家划分的如此清楚。”

钟采蓝顿了好一会儿才道:“他毕竟是救了我,吃顿饭感谢一下也是应该的。”

周孟言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钟采蓝明显想转移话题:“照片呢?反正现在也没事做,给我看看。”

周孟言便把存储卡给她,钟采蓝装到读卡器里,靠在床头捧着ipad慢慢看。

电一直没有来,外头也是黑漆漆一片,周孟言坐了一会儿便觉困倦,不知不觉倒头睡着了。

周孟言第二天是被踢醒的,对,没错,被踢醒。

钟采蓝一开始还很客气地用脚背碰碰他的胳膊,他没睁眼,她就很不客气地一脚把他踹醒了:“起床!太阳晒屁股了!”

周孟言只能无奈地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捧着一杯豆浆和鸡蛋饼在吃,满屋子都是鸡蛋饼的香气:“好香…”

“刷牙洗脸吃早饭,我有事和你说。”

他用了五分钟刷牙洗脸,迫不及待拿起一杯豆浆喝一口:“你起那么早?”

“我还没睡。”钟采蓝揉了揉眼睛,“所以你别浪费时间了,过来看。”

她把电脑和ipad同时开着,平板上放的是他从吕光那里要来的照片,而电脑显示的页面却是高银月的微博。

“看什么?”

钟采蓝翻到5月20日的一张照片:“看这张。”

周孟言又把那张照片看了一遍,那是偷拍的高银月参加朋友生日聚会的照片,穿了一身鹅黄色的小礼服,衣袂飘飘,仙气十足:“有什么问题?”

“看她戴的手表。”钟采蓝眯着眼,“不觉得不搭吗?唉算了我来说吧。”

她点开高银月微博里的一张照片,那是她出席一个活动时所拍,也是礼服高跟鞋,但是手上搭配的腕表又细又好看,衬得她的手腕格外漂亮:“高银月的腕饰有很多,手镯、手链、手表都有不少,她要搭配这身裙子有很多选择,就算是想要戴表,也可以选这一款,但是这里她戴的手表看起来太休闲,和这身礼服一点都不配。”

“唔,所以…?”

“所以,要么她这一天突然审美不对了,要么就有非它不可的理由。”钟采蓝按着屏幕,将照片放大,“你觉得这款手表有什么特别的?”

周孟言被她一点拨,迅速想到了重点:“表带特别粗?”

“BINGO。”钟采蓝咬着吸管道,“还有一张,我不能确定。”

她把照片翻到了6月27日,那也是被偷拍到的,高银月穿着T恤热裤,打扮得很低调,可脖子上偏偏系了一条丝巾。

“这是偷拍到的,不是街拍没有必要凹造型,6、7月份的天气,脖子上系丝巾是不是有点奇怪?”钟采蓝说着,老毛病又犯了,底气不足,“不过也只是怀疑,因为搭配这种事不太好说,有的时候我也会为了好看大夏天穿几层的那种裙子…所以只是怀疑。”

周孟言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钟采蓝又道:“不过,我翻了一下高银月的自拍街拍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照片,她好像不是很喜欢搭丝巾,在包上倒是系过,大冬天也不戴的,你是她男朋友,你说呢?”

周孟言迟疑了一下:“好像是吧。”

“反正也就这两张有点奇怪。”钟采蓝把鸡蛋饼吃了个干净,“好了,我要刷牙睡觉了,你忙去吧。”说着,哈欠连天地去刷了牙,一出来就直扑床上。

周孟言还想和她道个谢,谁知道她脑袋一倒就睡熟了,半条腿还悬空着,他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把她挪到枕头上去。

钟采蓝悬空的脖颈有了衬垫,舒服地翻了个身,脸颊恰巧贴在了他的手心里。

周孟言本来想及时抽开,谁知她唇角还有没有洗干净的牙膏沫,他暗暗笑了起来,钟采蓝不算特别讲究的姑娘,但也还算注意形象,像这样牙膏都没有洗干净就睡着还是头一回,看来是真的累极了。

一念及此,他便觉心软,越是相处,他对钟采蓝越是恨不起来,他因为一个善良的灵魂而诞生,因为一个孤独寂寞的小女孩想要一个朋友而成型,他身上寄托的,全是最美好的事物。

人生哪有十全十美,他已经比绝大多数人圆满很多。

周孟言想着,将毯子轻轻盖在她身上,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第39章 痕迹

周孟言今天的任务是去高银月的公寓, 看看是否能找到线索, 高银月的香闺里已经落了一层灰, 不复往日的光鲜亮丽。

因为早上钟采蓝的事, 他第一时间就先去看了她的梳妆台,在抽屉里发现了满满一盒的首饰, 几万块钱的首饰在她看来无需保养爱护, 仿佛是不值钱的塑料品似的随意丢在那里。

他随手翻了翻, 就找到了不少更搭配那件裙子的腕饰,但除了手表之外, 镯子或是手链都太细,如果是为了遮挡某种痕迹…难道真的在此之前就有过类似的遭遇?

周孟言心中忧虑更甚,他把高银月的药盒翻了一遍, 除了常规的药物,并没有其他,又在床头柜里找了找, 只找到了一瓶治疗抑郁症的药物, 上面贴着的标签是市立医院精神科。

他又进卫生间寻找, 高银月的瓶瓶罐罐比钟采蓝多得多,他一时分不清保湿水精华水化妆水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干脆拍了照拿回去给钟采蓝看看。

有的时候必须得承认, 女人看女人, 比男人看女人要精准很多。

周孟言一边思索一边翻捡,连垃圾桶也不例外,可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不过, 有一点让周孟言奇怪的是,他在高银月书房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盒子上是告白口红那个牌子的烫金logo,他把盒子里的衬垫拿开,果然在下面发现了一根数据线。

以周孟言对高银月的了解,她不像是会把这种礼物慎重其事地放在书房抽屉里的人,更可能随手一扔,她放在这里…是有什么用吗?

周孟言想着,暗暗记下了疑点。

检查完公寓,周孟言打开了自己的手机,之前为了不被定位,他手机都关机好久了,高银月这里的笔记本、平板全都被警方带走,但无线网还在,他开了路由器,连上了网。

邮件弹出提示有未读内容,他点进去一看,果然是林河发来的,由于spring刚出现,对它的所知还甚少,只有两个比较明显的特征:一是虽然服用spring之后可以大大提升性欲,可是一旦停用,就会失去性致,具有极强的依赖性,二是由于spring具有致幻效果,所以会出现耳鸣头痛的症状。

周孟言略一思索,给白桃打了个电话,白桃正要去找吴凡,接到他的电话还很意外:“还有什么没有交代的?”

“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吴凡好像和我提起过,觉得银月的状态不太对劲,我觉得这可能是条线索。”

白桃闻言挑了挑眉:“你怀疑她很早就已经服用了spring?”

“是。”周孟言话还没有说完,白桃就连珠炮似的发问:“我倒是想问你了,spring有明显的助兴效果,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周孟言顿了顿,道:“没有。”

白桃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你确定?”

“我确定。”周孟言语气平淡,“她那段时间身体不太好,有什么问题?”

白桃道:“没有,我就是问问,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周孟言问,“我多久能联系你?”

白桃一听,冷冷道:“通缉犯就有点通缉犯的自觉,别以为我现在不抓你你就能上天,等我联系你,最近这几天不要离开本市。”说完,啪一下就把电话掐断了,心里一阵暗爽。

周孟言给她添了那么多堵,总算能报复回来了,真是大快人心!

她几乎是哼着小曲儿去见了吴凡,作为警察,她寒暄两句就能直接进入正题:“吴先生,我想问一下高银月生前有没有什么异常的状况?在身体方面的。”

吴凡叹了口气,眼窝深陷,神情憔悴:“白警官,我已经说过了,银月那段时间情况很不好,拍玛丽莲的时候有一场落水戏,在水里泡了一天一夜,当天就发了高烧,就算打了退烧针,可一直不能休息好,病情反反复复,就没能好过。”

“拍完戏之后呢?”

“杀青以后,她…”吴凡迟疑了一下才道,“她还没能立刻走出来,还以为自己在戏里,差点自杀,后来去看了医生吃了药,这才慢慢好起来,不过白警官你也知道,那个时候外面的舆论不好听,失眠头痛掉头发。”

白桃不住点头,又问:“除了失眠头痛之外,有耳鸣幻听吗?”

“好像是有的吧。”吴凡不太敢确定,“这你要问问小美,哦,就是她的助理。”

白桃点点头:“吴先生,我记得很早以前你提过,似乎在高银月身上看到过不同寻常的痕迹?”

吴凡一下子顿住了。

“吴先生,为什么你当时会那么说呢?”白桃耐心地问,“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吧。”

好一会儿,吴凡才说道:“我是见过银月的…尸体的,她身上的痕迹,我也看见了,当时我的确不觉得奇怪,也以为她真的是自杀的。”

白桃面露讶异之色:“你的意思是…高银月之前尝试过自杀?”

“我不确定。”吴凡无奈道,“有一次,我看到她脖子上面有淤青,虽然她用丝巾遮住了,不过离得近还是能看见,你想想啊白警官,脖子上这样一圈痕迹,是谁都会想到自杀的吧?我吓坏了,也不敢刺激她,幸好吃了药她慢慢好起来了,绯闻也没了,本来以为丢了的角色又归了她,明明一切都往好的方向走…”

他说着哽咽了起来,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吴凡红着眼睛,把泪意硬生生逼了回去:“白警官,这都一周多了,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抓到凶手?”

白桃严肃道:“吴先生,高银月的案子我们所有人都非常关心,也很想立刻破案,但是还有些地方需要调查,一定会尽快给你们一个结果的。对了,这痕迹大概是出现在什么时候?”

吴凡想了想,只能模糊地记得一个时间段:“6月底吧,她那个时候状态最差,我最担心。”

白桃微微颔首,在笔记本上记下:“那助理在哪里?我还有话想要问问她。”

“在外面等着。”

助理小美是个初出茅庐的毕业生,还带着青涩,看见白桃很是紧张:“白、白警官…”

“不用紧张,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白桃道,“高银月在出事之前,身体状况如何?”

小美老老实实地说:“不太好,高姐让我买过安眠药,她睡不好,经常头痛。”

“还有吗?”

小美想了一会儿才说道:“那段时间她情绪特别不好,尤其是看完微博,特别容易发脾气,有一次明明没有人说话,她还骂我们说‘嗡嗡嗡’吵死人了…不过我们也能理解,那个时候骂得太难听了,高姐平时人还是挺好的。”

“嗯,说起来,你作为她的助理,应该有很多事要安排吧,有没有什么日程本?”

小美愣了愣才道:“有是有,我用来记行程安排的。”

白桃问:“能不能给我看看?”

小美从包里递出自己的记事本:“就是我随便记记的。”

白桃翻了两页,发现小美记得虽然简单,但要紧的行程都记下了:“这个能不能暂时放我这里?”

“白警官需要就拿去吧。”小美像是有些不自在的说,“公司安排我跟另一个人,所以…也没什么用了。”

白桃了然,对于逝者,或许只有亲密的人才会想起来就伤心,于旁人而言,伤感一瞬已经是情分,之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谁会一辈子为某个人而停留呢?

钟采蓝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眼看再去图书馆看书已经是痴人说梦,她只好拾掇拾掇出门吃了个饭,又为聂之文买了一份礼物。

给男人挑礼物比给女孩子挑麻烦多了,她是为了表示谢意,所以分寸要拿捏好,不能太廉价,不能太引人误会,最好昂贵又不实用,一看就有距离感。

钟采蓝腿都逛断了才找到合适的礼物,又赶紧和聂之文确定了一下时间,约好了明天晚上五点钟在小熊餐厅见面。

做完这一切,她才有闲心问问周孟言今天是个什么情况,谁知道他一点也没客气:“在房间里,你回来早的话给我带份饭吧。”

钟采蓝:“…你还真不客气。”

“朋友之间,不用那么计较吧。”周孟言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我想吃龙虾盖饭。”

钟采蓝默默挂了电话,抬头看了一眼原本打算进去的餐馆,假装自己只是路过,头也不回奔着地铁站去了——龙虾盖饭,还是学校旁边那家店做得好吃!

等她大包小包提着东西回去时,周孟言正在看录像,她凑过去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银月车上的行车记录仪。”周孟言今天检查完高银月的公寓,顺手就去车库把行车记录仪拆了。

钟采蓝整理桌子把打包回来的饭菜拿出来:“不是说丢了吗?”

周孟言看了看她,语重心长地说:“她又不止一辆车。”

钟采蓝:“…那有什么结果吗?”

“看不出来什么,等白桃那边给我传了日程本,我再对比看看。”周孟言看她直接掰开一次性筷子就要下筷,赶紧夺过,磨去了木刺才还给她,“你傻啊,有木刺。”

可钟采蓝的注意力不在这里:“白桃?你们这么熟了?”

“熟也算不上吧,汪令飞住院了,她现在负责这个案子,年轻人嘛,比较会变通。”周孟言随口道,“现在算是彼此合作吧。”

钟采蓝低头看着香喷喷的龙虾,食欲却不高:“她相信你不是凶手了?”

周孟言道:“应该是怀疑这个案子没那么简单,毕竟是名门之后,这点敏锐感还是有的。”

“名门…?”

“你又不知道?”周孟言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是汪治中的外孙女,上个世纪,汪治中破过很多轰动全国的大案,汪令飞是他小儿子,白桃是汪令飞的外甥女。”

钟采蓝:“…还有这样的事?”

“是啊,这身世也很厉害吧。”周孟言意味深长地问。

钟采蓝低头拌了拌饭,语气不明:“是挺厉害的,这样也好,看来距离破案不远了。”

周孟言笑了笑,慢悠悠夹了只龙虾塞进嘴里:“承你吉言啊,作者太太。”

第40章 算清

钟采蓝对于和聂之文的会面还是十分看重的, 提前换衣服化妆, 脸上伤口没有好的地方就用粉底盖上, 连衣裙遮不住腿上的淤青,就用丝袜喷雾喷一喷,把普通的隐形眼镜换成美瞳, 眨眼间便有了温柔的眼波。

周孟言全程围观了这次变身, 忍不住问:“你是对聂之文有意思吗?”

钟采蓝正用卷发棒卷着头发,闻言不由扭头问:“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周孟言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不然至于吗?”

“至于啊。”钟采蓝挑选着口红颜色,“请人家吃饭, 又要感谢人家救命之恩,郑重点不为过吧。”

周孟言坐在地板上,托着腮看着她:“既然你这么说,那也行吧。”

“你的语气有点奇怪。”钟采蓝歪头看着他, “对聂之文有看法?”

周孟言道:“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 如果每个人的命运都是冥冥之中有注定的话, 你不觉得聂之文很像是你的男主角吗?高富帅的人设,意外结识后又有了救命之恩,然后会很自然地发生更多的交集,难道不像吗?”

钟采蓝淡淡道:“不觉得, 不像, 没兴趣,还有别的问题吗?”

周孟言噤声:“没了,一路顺风。”

钟采蓝丢了个白眼给他, 出门打车,周五晚上的晚高峰很是醉人,她提前了一个小时出发,可开开停停,到小熊餐厅的时候已经是四点五十了,和侍者对了位置坐下,聂之文也后脚到了。

他看见已经在座位上的钟采蓝十分惊讶:“我竟然让女士等我。”

“我请你吃饭,早点到是应该的。”钟采蓝笑了笑,把菜单推过去,“聂先生想吃什么?”

聂之文手按在菜单上,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似的欲言又止,半晌,低低笑了出来:“钟小姐,你…你还真是来请我吃饭呢?”

“当然。”钟采蓝道,“我是诚心诚意像聂先生道谢的,那个时候如果不是你,我和小晗可能就没命了。”

聂之文笑道:“钟小姐,你不必这样客气,换作任何一个人遇到了同样的事,也绝对不会置之不理的。”

钟采蓝摇摇头:“聂先生,应该的。”

“那好吧。”聂之文翻开菜单,“那我可就随便点了?”

“您别客气。”

聂之文也就真的不和她客气,点了好几个招牌菜,小熊餐厅以熊为主题,装潢如此,菜色亦如此,都是创意菜,吃的就是一个新鲜。

就着一道道新奇好看的菜色,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自然而然的,钟采蓝钟采蓝问起赵卓越的事情来:“什么时候能知道结果?”

“就在这两天了。”聂之文道,“这在松容不是小案子,上面也很关心,不会拖的。”

钟采蓝略带忐忑地问:“那你不会有事吧?”

“别说我有很好的律师,就算没有,这个案子也很清楚,如果当时我不动手,你可能就没命了,不过…”聂之文无奈道,“我本来只是想把他打晕,但是黑灯瞎火的不知道打到了哪里,突然就死了,还把我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