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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寇正霆起身,把胳膊伸给我,护送我到台口,一边在掌声中低声说:“忘了告诉你,你得了个奖,我先去国外帮你代领的,今天是专门为你举行的一个发布会。随便说两句,拿出你演说的十分之一就够了。”说完轻轻推一下我的腰。
圆形的追光已经打在我身上,我不能后退,只能走向台中央,尽量从容地致意:“主持人好,大家好。”
主持人提问:“据称美国LEED白金奖在世界只有不到20个项目获得过。陶雪小姐,这次成都项目获得如此荣誉,请问您有什么感受?”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说点什么呢?太突然了…我看着寇正霆,他坐在第一排中间,目光炯炯地看着我,做了一个微笑的手势。
我立即醒悟,会心地一笑。
台下突然开始鼓掌,很热烈。
主持人在一旁说:“百闻不如一见。最美的建筑师今天就站在我们台上,各位有眼福了。”
我突然胸中酸楚:“我觉得我很幸运。大学毕业那年,有个我非常欣赏的人告诉我,建筑改变生活。我一直很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如果有机会,一定要亲自验证。然后…”
《我的未来不是梦》。
这种煽情的背景音乐实在很讨厌。
然后我就说不出话了,眼泪唰地流下来。
全场鸦雀无声,看着我在台上流泪。
片刻之后,掌声如潮!有人在大笑,有人眼含热泪,有人沉思。
我觉得很多话都不用说了。
主持人开始低声安慰两句打圆场,好在幻灯片上有文字提示,后来他干脆替我介绍。PPT应该是寇正霆做的,因为除了之前的环保设计,还提到了很多施工阶段的重大技术要点:“我们看到的是上下全隐梁的设计,空间开阔完整…”
“大家看到了吗?这个销售中心是用麦秸秆和生土建成的,看上去非常特别。而且一旦使用完毕之后,可以立即回归自然,尘归尘,土归土。”
“20公分的混凝土楼板,1公分的塑胶隔音垫,这种设计之前只出现在省级干部小区…”
“不仅美观实用,还用3年速生的竹材取代10年木材,既支援了边区发展,又很环保…”
…
“值得一提的是现浇楼板,一体成型,抗震设防烈度是7度。图上是一个1:30的结构模型,按最不利的荷载因素组合起来,委托中国建筑科学研究院进行了48小时的建筑结构震动台试验,从弱到强的30多次震动,安然无恙,最高强度是——9度!”
全场掌声雷动,持续1分钟。
我含着眼泪笑,直到捧着奖杯走下台,走回座位,把奖杯捧给寇正霆。
追光立刻跟过来,主持人在说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寇正霆用怀抱迎接了我,他说:“奖归你,你归我!”
我又笑起来,笑得又想哭。
上帝拿走我的一切,原来是为了更好地给我。
我选择信任他,无条件。或许很傻,但是事实证明,他真的值得。
散场的路上,我问寇正霆:“今天是不是很丢人?”
“丢什么人?今天最热烈的几次掌声都是给你的。孟姜女当年也就是哭倒个长城,你一哭,得了个白金大奖,还想怎么样?”
我敛去笑容,郑重其事地说:“谢谢你。”
他看着前面的路:“嗯。”若无其事地继续开车:“怎么谢?”
这个问题,还会有第二个答案吗?
作者有话要说:说了是HE哈!
番外一Tina
我换好鞋袜:“你约我出来,还真是没想到。”我都打算既往不咎了,她还来找我,那正好。
Tina递给我一瓶饮料,似笑非笑:“不然你以为是谁?秦致康?”
这个女人,总是急于显示自己聪明能干,但处处都显得尖酸小气。我接过饮料放在一边:“你俩在一起也不是一天半天了,现在也算他的全权代表了吧。”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拎起保龄球瞄准,以标准姿势抛出去:“你不是一直努力地想让我知道吗?”圆球溜溜地笔直滚到尽头,横扫所有球瓶。
我微笑着说:“我档期很紧的,一会儿还约了人,你有话请不妨直说。”
Tina看上去有些踌躇。我好心地补充:“你是想让我以后别跟秦致康见面吗?很难啊。”
“你以为你想见他,他就会来见你吗?”
我笑笑:“不管我见不见他,你都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对吧?不然他翻脸,你就嫁不成了。”
Tina扔了一个球,球进了球槽,没有得分。她转过头来咬牙切齿:“你现在功成名就了,外面到处都是你的新闻,什么中国最美的女建筑师,什么设计天才,你的男人现在越来越牛,你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跟我过不去?还要跟我抢一个秦致康?我不信你还看得上他。”
我眨眨眼睛。
消息还挺灵。两个星期前寇正霆刚刚赢得了一单海外巨额注资,用以发展亚太区的业务。与此同时,FAIR也和全球最大的建筑工程设计集团之一的SLM达成了战略合作意向,以后SLM在中国区的所有业务,都将与FAIR进行捆绑式的合作设计。
再一想,也不奇怪,媒体都有大篇幅的报导。而且按照寇正霆的个性,估计朋友们早知道了,秦致康一知道,Tina肯定也知道了。
我又扔了一个球,耸肩:“为什么不抢?好玩呗。”这感觉真好。
Tina把球扔在地上:“好玩?你说好玩?果然跟吴桐枫是一路货色!”
我放下手里的球:“你说我可以,说我朋友,麻烦你先刷刷牙。否则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我说错了吗?如果不是吴桐枫,我会离婚吗?”
话有蹊跷。我看她一眼。
“就是你的好姐妹吴桐枫,招惹谁不好,偏偏要招惹我老公,又是吃饭又是看电影。她根本就不喜欢他,就是逗他玩,结果害我离婚。她害我,我报复回来有什么不可以?可惜,你的好姐妹就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精得要命,把男人玩得团团转,还不吃一点亏。全都是逢场作戏,没一个认真!”
Tina盯住我:“还有你也是!你凭什么跟我抢?秦致康本来是先跟我在一起的。那天在南海美术馆,我一眼就相中了他,但是他整晚眼睛都围着别人转,眼看他就要上去找那个女人搭讪,我打翻酒杯泼了他一身的红酒。谁知道他简单清理了一下,还是跑去找那个女人了。”
“我不甘心,到处打听,才知道原来就是你,原来就是吴桐枫最好的朋友,那正好,新仇旧恨一起报,秦致康我抢定了!”
我眨眨眼:“OK,你赢了。”
“别做出一副让贤的模样。你本来就排在我后面。而且你早就搭上了寇正霆,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吗?秦致康一直不肯相信。你是不是有一次跟寇正霆加班,孤男寡女一起熬夜?我说你们绝对有问题,秦致康根本不敢打电话求证。那个电话是我拨的,被秦致康抢下来了。还有你跟秦致康去登记那天,第一个电话也是我打的,我就想知道,你口口声声要嫁给秦致康,如果知道了我跟秦致康同居了那么久,还会不会嫁给他?对,没错,身份证也是我藏起来的,挂失也是我干的,餐厅发票也是我放到你书里的。结果你一点都不在意。你越不在意,我越觉得你可怕。”
我又打了一个8分:“没什么好在意的。你想报复就报复吧。”
Tina的表情怪异:“现在我已经不想报复了。秦致康家境好,读过大学,会体贴女人,人又靓仔又年轻,我要是离开他,可能也找不到更好的了。这些我都跟你说了,麻烦你放了秦致康,以后别再跟他见面了。你又不喜欢他,而且已经有了更好的。只要你放了他,我跟吴桐枫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
我走到咖啡吧坐下,要了一杯拿铁。Tina也跟过来坐下:“怎么样?”
我笑笑:“如果秦致康知道你的过去,想嫁给他恐怕不那么容易吧?听说他有个很严格的父亲。”
Tina强笑道:“搞笑!我的过去有什么问题?”
我不置可否:“你说呢?”
Tina:“你有证据吗?”底气已经明显不足了。
“对你以前的职业,我无权评价,你也是为了生存。不过,上一个男人纯粹是你眼光有问题,居然让他拿着你在夜总会赚的钱去花天酒地。那种男人离了正好。至于秦致康,要看你的运气了。”咖啡来了,很香。
Tina口气软下来:“不,那要看你。只要你不跟我作对,我就能赢。”
“跟我无关。我知道你这么多年,也交了些道上的朋友,对秦家的财产也盘算很久了吧?秦致康年轻,请你善待他。大家相安无事最好。如果你对他心存歹意,相信我,你不会成功的。”我从包里取出一枚U盘,“只要我把这个交上去,你打什么官司都不会赢的。”
Tina脸已经白了:“我有什么好盘算的?你这么维护他,你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秦致康对我来说相当于半个亲人,我希望他过得好。你对你的家人也是这样心情的吧?”我从衣兜里取出一张即时贴,开始念地址,足足一分钟才念完,然后问:“你老家是住这里没错吧?”
Tina噌地站起来,竖起眉毛:“你想干什么?”
我和蔼地笑:“请坐。我有朋友已经去拜访过令尊令堂了。对于你家人的病情,我的朋友留了一笔薄款,聊表心意,希望能有所帮助。”
Tina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面色复杂,好一阵没说话。
我把杯子放回桌面,这时Tina突然做了个意想不到的动作:一把抢过U盘,扔进咖啡杯。
我抬眼看她,她朝我笑,得意忘形:“没有了。销毁了。”
我也笑,淡淡说:“手脚很快。”站起来,“我话说完了。今天这咖啡你请。还有,以后别这么糟蹋东西了,不环保。”指了指咖啡。
走到出口,Tina叫住我:“陶工!”
我停步,看她踌躇道:“你说的条件我答应。”看了看咖啡杯,“这个,你那里没有备份吧?”
我笑而不答,转身离去。
U盘真是个好东西,只要不打开,没人知道你里面是空白还是秘密。
至于Tina,我料她今晚肯定睡不着。
到了街上,看见奥迪停在路口,寇正霆拿着那两本红皮证件,翻来覆去地看,一边打手机:“…嗯,可以办了。嗯,嗯,可以,无所谓。”看我过去,收了线,笑着说:“这么快?”
我坐进去。他打着方向盘,说:“还有件事。上次泄露方案的家伙查出来了,是刚刚从MUSUJI过来的一个工程师,昭阳那边也脱不了干系。你想怎么处理?”
“法院会怎么处理?”
“估计是判一年半。”
我已经没有当时的愤怒,想了想:“算了,给他一线生机,就从宽吧。希望他吸取教训。”寇正霆答应过我,这件事听我主张。
他点头,慷慨道:“也罢。最近心情好,饶他一命。反正以后这家伙也没得混了。”
我最近心情也不错:“刚才就看见你在翻本子,总共就那么几页,还看了好久。”
他摇头长叹:“你是不知道,娶老婆不容易啊!就差没四渡赤水了。哦,对了,秦致康说打算明年结婚登记,还说提前去做财产公证。”
我有点惊讶,昨天在QQ上看见秦致康的头像亮了,新签名是“单身男人的天空”。当时我隐身,正忙着回复吴桐枫的Email,来不及找他,就看他下线了。当时还在猜测到底怎么回事,原来已经打算结婚了。
我问:“他们什么时候摆酒?”
“你觉得他们会摆酒吗?”
我想了想,也对。
他又瞥我一眼:“我俩就不同啦!”发动车子向前驶去。
我笑着捂住耳朵。
不过是登记而已,他就在车顶系了两个导弹造型的大气球,车尾还弄了块牌子,写着“JUSTMARRIED”,后面绑了无数个易拉罐,一路上乒乒乓乓,吵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愉快!
番外二机场
陶雪下了车,寇正霆说:“我去机场送个人,很快,然后接你吃饭看电影。”
陶雪有点魂不守舍:“好。注意安全。”下车进了屋。低头换鞋的时候,一滴眼泪砸在手背。
寇正霆坐在车里,终于等到屋里亮灯,松了口气,把车调头驶向机场高速。晚上车不多,半小时已经到了航站A楼。候机大厅人来人往,他掏出手机拨出去,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有人在身后懒洋洋地说:“怎么才来啊?”
寇正霆转过身去:“又不晚。”
吴桐枫目光在他身后逡巡,渐露失望:“你一个人?”
他微笑:“还是我一个人来比较好。”
吴桐枫怔了怔,神情略带忧郁:“你说得对。我还是愿意留给她原来的形象。”
“行了,去了那边,你就自由了,没人管你们,爱怎么过都是自己的事。”寇正霆把手里的纸袋交给她:“这个带上。”
她坐下来打开看,有豆腐乳,钜记的虾酱,榴莲酥,全是粤式食品。还有一个水晶相框,里面是张合影,她穿着刺绣精良的汉服,犹抱琵琶半遮面;旁边那人白衣黑靴,清冽飒爽,很美。两人都在笑。
她用手指轻抚照片中那人的脸庞,眼眶迅速热了,吸吸鼻子,笑道:“有件事情,现在不说以后没机会了。我曾经换过你钱夹里的照片。”
“哦。”寇正霆微微一笑:“哦。没关系。我理解你的心情。”
看着他的神情,她突然起了疑:难道他早就知道?
“对不起。”这句话,代表很多。
他宽容地说:“没关系。还有,谢谢你。”
吴桐枫笑着说:“我还没谢谢你呢,什么都帮我办妥了。”
寇正霆说:“雪儿希望你过得好。”
她突然泪如泉涌:“照顾好她。她是我…是我…”
寇正霆拍拍她肩膀:“我明白。”
他的语气有同情的意味,肩臂很宽厚,但不温暖,也缺乏女性特有的柔软温馨。
她拿出纸巾吸去眼泪:“下辈子如果碰到你,我还是会选你做朋友。”
寇正霆一口拒绝:“还是算了。万一我俩又是情敌怎么办?”
吴桐枫破涕为笑,摇头:“哎,你这个人还真是。一点都不会哄女孩子。”笑完了拉起行李:“我走了啊。”
他郑重点头:“一路平安。有机会让雪儿来看你。”
“一言为定!”
过了安检,寇正霆叫住她:“有份小礼物送你,希望你笑纳。”
她心中一动,想追问两句,他微笑挥手,并不解释。后面的人不断往前挪,她只好继续往里走到登机口。
还有二十分钟起飞。刚才的分别彷佛耗尽了所有的期望和力气,累极了,她提前系好安全带,靠在窗边打了个盹。
醒来正好起飞,身上盖了一层薄毯。
等进入平流层,她放下小桌板,准备要一杯热茶。一本精装书递了过来,放在小桌板上。精装,封面是个高鼻梁的老头,大大的黑体字,写着“勒·柯布西埃”。
吴桐枫瞪大眼睛看着邻座:“你?”
邱楠拿掉帽子:“你走得匆忙,把它忘在丽江的客栈了。”
“你也去洛杉矶?”
“那里本来就是我的大本营。再说我在国内惹了点麻烦,不如陪你回去,也好有个伴,免得你以后去酒吧喝醉了都没人管,那个女人也不在你身边。”
吴桐枫怔怔地点头:“也好。”
邱楠舒了口气:“总算自由了。飞机餐来了,要吃什么?”
吴桐枫撇撇嘴:“无所谓啦。只要不是榴莲就行。”
邱楠点头:“我也不吃榴莲。以后你不用再受那份罪了。”
夜航班机在深黑遥远的天幕上一闪一烁,渐渐隐入广漠的云层。
作者有话要说:小枫啊小枫
番外三榴莲
姜小苹仓惶跑进小巷,眼看快到另一条街,巷子尽头又跑进来两个男生。姜小苹慌得差点摔一跤,掉头往回跑,一个戴着山寨耐克帽的男生早已截住了去路。
姜小苹退到墙根。耐克帽一努嘴,两个男生上前一左一右押着她的胳膊。耐克帽说:“作业也不给老子抄。早看你不顺眼了。东西呢?交出来。”
姜小苹咬着嘴唇,声细如蚊:“不给。”那是小姨从香港带给她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