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两人堵在隧道另外一个入口,左右两边是隧道墙壁,前后入口处被堵住。
不,不会的,她不可能这么倒霉。
缩在角落里,低着头,看着那几双鞋,那几双鞋的站位对她形成包围圈,身体往更加角落的方位缩,然而背后是墙。
已然,无路可退,那一千五米已经耗尽她所有力气。
外套帽子从头上滑落了下去,响亮的口哨声响起。
那声口哨声似乎在传达着:猎物不错。
林馥蓁抬起头,触到三张男人的脸,都是白种人,站在中间的正眯着眼睛看她,伸手,他挑开了她那件外套。
外套底下的衣服还湿哒哒贴在她身上。
“偷渡客?”其中一位如是说。
把手先伸进她衣服里的还是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然而,她动弹不得,她双手被另外两个人控制住了,那人的手以一种极为粗暴的方式在她衣服里面游动。
一边游动一边和他的同伴们分享心得,男人笑得十分的肆意,三人笑作一团。
在那三人笑得前俯后仰间,林馥蓁咬着牙关卯足力气,伸脚,脚狠狠往那男人小腹处踹去,大力挣脱那两双框固她的手,拼命朝隧道出口方向。
“砰——”的一声。
来自于后背处的重力让她身体承受不住负荷,晃了晃,入口处的光亮在晃动着,空气越来越稀薄。
身体直挺挺往后。
嘉澍,没办法了,也没力气了。
躺在地上,三张男人的脸围成一个圆圈,居高临下看着她。
“先生,求你们不要,我得去见一个人。”她很是天真告诉他们。
回应她的是衣服被撕开发出的声响,在深幽的隧道显得特别清脆。
一声,两声…那件外套被抛到了空中,继而是衬衫的一只衣袖,继而…是胸衣,颜色是嘉澍喜欢的。
侧过脸,不去看。
站在她左边的男人小腿处有纹身,纹身字体似曾相识,集中精神,那是雅利安文字,吉普赛人常用的语种之一。
布料被撕裂的声音还在继续着,林馥蓁用尽力气去扯小腿处印有雅利安文字的男人的裤管。
终于,男人低下头看她。
迎着男人的眼睛,用尽力气,用雅利安语说出:“先生,求您了,帮帮我,我外婆…我外婆的名字叫兰朵拉。”
那男人没听见吗?是她声音太小了吗?
可那已经是她能发出最大的声音了:“先生…”
那人回应了,挣脱她的手,鞋底狠狠映在她脸上,让她的脸紧紧贴在地面上。
在男人鞋往林馥蓁脸上伸时,她的思绪已经开始涣散,黑暗在四面八方形成包围圈,虎视眈眈着。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这样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
她不能到嘉澍身边去了。
也许…
也许,她永远也到不了嘉澍的身边了。
蔚蓝海岸区的夜很美丽。
有很多人在这样美丽的夜色里走着走着就消失不见了,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渔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能在他们捕捞的鱼的鱼肚中找到戒指,表带,发饰等等等。
缓缓闭上眼睛。
嘉澍,如果说,我永远也到不了你身边的话,能不能别忘记我。
起码,不要轻易忘记我。
因为呢。
在林馥蓁二十岁这年,她为连嘉澍做了一件她认为很是了不起的事情。
虽然,这件事情有点傻。
可是,她最终信守了她的承诺。
小画眉对小法兰西的承诺。
风雨无阻,不见不散。
在最后那缕黑暗侵袭而来时,男人身体重重压上了她。
十极海风把一拨又一拨的海潮送往海岸,声势浩大。
连嘉澍背靠在人行道栏杆上,风把他的头发如数往额头处堆砌,透过头发缝隙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一辆又一辆,红的,黄的,黑的,灰的,低调的,张扬的。
从人行道走过的有人把他当成酒鬼,骂骂咧咧说他挡住他们的路。
有的把他当成流浪汉,往他身边丢了硬币,也有坏心眼的脚直接从他腿上踩过。
也有若干几位女人出于好奇拨开他额头上的头发,怪叫一通,然后问他愿不愿意和她们回酒店,这若干位女人还和他着重介绍她们的国籍。
用卷舌音:美利坚,美利坚合众国。
来着美利坚的女人们:“我们住的酒店房间床柔软极了。”
“不,我不能和你们到酒店去,我在这里等人。”
是的,他在这里等人。
小法兰西在等着他的小画眉。
见到小画眉时,他会让她的头靠在他肩膀上,和她说:
“小画眉,我给你讲一段故事吧。”
回到我们十岁那年,在老旧的广场上。
讲完这段故事。
他会问她愿不愿意和他成为莫逆之交。
那一刻,时间一定会变得很纯粹。
在讲故事之前,他得先问她一个问题。
“小画眉,和我回到十岁那年,好吗?”
她问他回到十岁那年做什么。
“回到十岁那年,我们重新开始。”
从此以后。
他和她之间再无掺杂任何利益。
荆棘花园
午夜来临, 那阵风吹过,连嘉澍意识到他似乎干了一件蠢事,林馥蓁并没出现在他面前。
林馥蓁没有出现。
这可以理解,他们的共同邮箱荒废已久,久到可以追溯到十五岁之前,甚至于更早。
隔了那么多年, 偶尔为之可以被归类到“心血来潮”事件上, 如果闲暇时间, 她也许会陪着他玩玩, 但很明显,这个晚上对于林馥蓁来说不是闲暇时间。
不仅不是,而且还是关键时间点, 稍微一犯傻,她就会坏了兰朵拉和罗斯家族的名声, 她妈妈在国际政治舞台上有远大前程。
他凭什么会认为, 她会抛下那些出现在他面前。
去登录他们旧日共同邮箱本身就是很不理智的事情。
更蠢的事情还在后面, 他把自己极为软弱的一面摊开到她面前, 其后果也许会换来她“嘉澍只是想和我上床”这样的糟糕想法。
画眉:著名笼鸟,为权势所钟爱。
那阵风吹来,笑。
现在, 他似乎没理由在这里待下去了。
林馥蓁没来,这意味着他不需要去讲那个费力的故事。
那么晦气的故事,不讲也罢。
连嘉澍站了起来,现在他应该打电话给浩二, 他应该回家,洗一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吉隆坡还有一场硬仗等着他。
目前,三伯父心里应该还处于窃窃自喜当中,一直没什么野心的人忽然间遇到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两位哥哥权利被架空,这意味着他的机会来了。
在他的鼓动之下,妻子频频往娘家跑,也许他可以利用岳父大人的人脉巩固自己势力,为他的私生子私生女们争取到更多财富。
三伯父对那个一直住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女人是真爱,这一点毋庸置疑。
为什么没有打电话让浩二来接他,连嘉澍自己也说不清楚。
毫无目的行走着,在二十四小时便捷酒店门口,他强吻了一位衣着朴素的女孩,直到女孩朋友强行把他扯开。
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连嘉澍问女孩愿不愿意和他回家。
当看到女孩的手高高扬起时,连嘉澍开始微笑。
然而,巴掌迟迟没落在他脸上。
吻她的混蛋有一张漂亮的脸,所以,下不了手了?!
真没劲。
衣着朴素的女孩身边站着同样衣着朴素的女孩,一看就是两位乖乖牌,手贴上另外一位乖乖牌脸颊,问她要不要我也吻吻你呢。
手被拍开,只是力道软绵绵的。
笑着离开那两名女孩,连嘉澍继续往前走。
十字路口处那起车祸吸引住他的注意力,漂亮跑车和送餐车撞到了一起,是送餐车的不对。
这下糟了,虽然只是小小一个刮蹭,但送餐的即使是送一年的餐也未必能赔偿得了。
围观的人让漂亮跑车车主想来一个即兴表演,车主以一种很是慷慨的语气告诉送餐少年:只要他把落在车盖上的番茄鸡块当场吃得干干净净,就可以不需要付任何赔偿费。
少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中餐馆,低着头,拿起一次性餐具。
车主拿走少年手中的筷子,示意少年用手。
顿了顿,众目睽睽之下,少年用手拿起小块鸡块往嘴里送。
来到嘴边的鸡块在听到叱喝声后掉落在地上。
循着声音,人们看到现场忽然多出一位围着围裙的中年妇女,少年在中年妇女的示意下来到了她跟前。
中年妇女一把少年挡在身后,不卑不亢,问跑车车主:“去问问你妈妈,问问她愿不愿意让你这么干。”
继续往前走,那场车祸最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解决连嘉澍已经不关心了。
他能知道的是,送餐少年不会吃下那看起来很恶心的番茄鸡块。
“去问问你妈妈,问问她愿不愿意让你这么干。”这句话在连嘉澍的脑海来来回回。
继续走着,走着。
经过那个红绿灯口时,连嘉澍想起某年某日,某个不知名的小镇,他的漂亮跑车也出事过,不过那时他撞到的不是番茄鸡块。
那时他撞到的是一个人。
当时他是怎么想来着:那是意外,他又不是去故意撞到那个人。
会有人帮忙他处理这件事情,理所当然的离开,甚至于为了证明自己是有良知的人,他和林馥蓁约好,以后红灯亮起时永不吵架。
当时,那被撞到的人应该也有着他/她的家庭,这个家庭成员中也许就有“母亲”这个角色。
停下脚步,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态,连嘉澍打了个电话给科恩。
当连嘉澍听到科恩报出地址时,他心里松下一口气,有居住地址就代表着这个人还健在。
尼斯老城区。
连嘉澍站在那扇门前,思考了大约十秒钟,伸手,按响那户人家门铃,此时为凌晨两点十分。
在凌晨两点十分按响一户人家的门铃,这怎么想都是极为不理智的行为。
但他有他的理由,明天中午他得赶飞机。
不,已经是今天中午了,距离那趟航班还不到八个小时时间,这八个钟头他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这是比较客观的理由。
比较不客观的理由是:难得他良心发现一回,他不清楚自己的良知在明天太阳升起时还存不存在。
连嘉澍也不清楚自己按响那户人家门铃的目的。
是想道歉吗?应该是吧。
现在,他手里拿着鲜花一副要道歉的样子。
鲜花是在老城广场一家花店买的,店主问他要做什么用,他随口回答,他需要得到一个人的谅解,于是店主给了他代表道歉的花束。
那户人家灯亮了。
来开门的是一位老太太,对于他的到来老太太似乎并不感觉到讶异,看了他手中的花束一眼,说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