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佩琴就是国公府的李夫人,亦是李道长的堂妹,今日她五十大寿,国公府往长香殿发了六张请柬,却没有一个人亲自前去道贺,都只是送了份适当的贺礼。

清耀夫人接着道:“快尝尝看,是不是还是你小时候吃的那个味道,我看着李妈妈做的,之前你父亲还说想吃这个来着,因太麻烦,我都没给他做。”

崔飞飞便仔细吃了一口,然后点点头,笑道:“还是小时候那个味道,甜而不腻,宫里做的都没您做的好吃。”

清耀夫人微微挑眉:“可不是,宫里这道甜羹还是太后出嫁后,给带进去的,只是宫里那些御厨哪做得出咱清河的味道。”

崔飞飞笑了:“太后也说过,宫里的用料再怎么精细,那味道还是要差一分。”

清耀夫人亦是笑着道:“看来明儿我该给太后和娘娘们送几碗甜羹去,不然叫太后知道我做了没她的份,定会怪我。”

崔飞飞跟着笑,只是片刻后,还是迟疑着问了一句:“这是母亲的第三件事吗?”

清耀夫人看了她一眼,轻轻摇头:“当然不是。”

崔飞飞便询问地清耀夫人,清耀夫人道:“三嘛,便是来看着你。”

崔飞飞一怔:“看着我?”

清耀夫人点头:“就是看着你,确保你什么事都不去参与。”

崔飞飞怔住。

第113章 答应

候在一旁的梅侍香不由抬起脸看了清耀夫人一眼,面上欲言又止。崔先生如今已是大香师,那是何等身份,即便您是她的母亲,也不该用如此语气与她说话,更何况此言是要限制先生的行为。

清耀夫人似知道梅侍香此时想什么,遂瞥了她一眼,神色淡淡。

梅侍香不自觉地就垂下了眼,心里几乎是反射性地生出几分惧意,即便已经离开崔府,进入长香殿多年,但在她心里,清耀夫人的余威依旧未能完全除去。

“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片刻,清耀夫人又淡淡道了一句。

崔飞飞安静地吃完那碗甜羹,放下勺子,清茶漱口后,才问了一句:“母亲是打算做什么?”

清耀夫人也放下勺子,清茶漱口,再接过下人递上的热棉巾轻轻拭了拭嘴角,然后才道:“你以为我会做什么?”

崔飞飞道:“李道长今日也去了国公府。”

清耀夫人冷笑:“那又如何,你以为我会听那等老家伙的话?”

崔飞飞接过下人捧上的茶盏,轻轻放在清耀夫人面前:“母亲当然不会听他的话,我只是担心,李道长可能对母亲说了什么,迷惑了母亲。”

清耀夫人微微挑了挑眉毛,轻轻拨了拨茶碗盖,缓缓道:“一直以来,道门盘踞清河南郡近千年,崔氏无论在南郡做什么,田地,经商,特别是漕运,都要经过道门。从你祖父当家起,崔家就一直想打破这种局面,只是我们努力了数十年,道门却从未有松口之意。直至十年前,你父亲终于等到一次机会,本是可以顺利逼得道门将南郡的漕运交予崔氏,但最终却因道门十三子血溅堂口而失败,你祖父也气得大病一场,你几位堂兄亦因此不得不离开清河。”

崔飞飞沉默地看着杯子里的茶水,十年前她还在清河,那件事发生的时候,她正在祖屋,崔氏和道门的恩怨,她从小就有听说。

良久,崔飞飞才开口:“道门是不是已经许诺,将南郡的漕运全部交予崔氏?”

清耀夫人放在茶碗盖:“还有云山以南那片良田。”

梅侍香不由又抬起脸,面上难掩惊诧。以前她在清河时,就曾听说,云山以南那片良田本就属于崔氏,只是三十多年前,因崔家一位嗜赌成性的子弟,竟被偷偷卖了,其父知道后,被活活气死,临死前,命大儿子立下誓言,有生之年定要拿回那块地。

立下誓言的那位,就是如今的崔老太爷,败家的那位,则是崔老太爷的小弟。

崔飞飞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块地对崔氏,对祖父的意义有多大。

“道门竟如此舍得!”崔飞飞怔然片刻,然后看着清耀夫人问,“他们究竟想要什么?”

清耀夫人淡淡一笑:“他们只要你什么都别参与,安安稳稳待在你的玉衡殿即可。”

崔飞飞面上露出犹疑:“南郡漕运以及云南以南那块地,仅为换取我的沉默?”

清耀夫人点头:“没错。”

崔飞飞叹道:“道门所求果真不小。”

清耀夫人道:“无论他们求什么,眼下这笔买卖,你祖父已经应下,并命我亲自来长安告知你。”

崔飞飞沉默了片刻,才道:“今日在国公府,母亲见到了什么?”

清耀夫人道:“一场香境而已。”

崔飞飞道:“听闻李夫人在宴席上道出,新的大香师诞生了。”

清耀夫人冷笑:“没错,过不了几日,李道长就会上长香殿正式举荐川连为天玑殿传人。只是当川连这南疆人的身份,跟道门之间就不知有多少笔帐要算。”

“川连并非百里先生的传人,道门这等举荐法,川连必须通过长香殿两位以上的大香师的认可,才能正式成为天玑殿的传人。”崔飞飞说到这,就看着清耀夫人道,“道门是想让我直接认可川连?”

清耀夫人冷笑:“他们愿意确实是如此,只是知女莫若母,我知道你断不会答应,因而替你拒绝了,老太爷为此狠狠斥责了我一番。”

崔飞飞目中神色有些复杂,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清楚母亲的性格,更清楚祖父是行事风格,若真是动怒了,绝不可能仅是一番斥责那么简单。

清耀夫人收起面上的嘲讽之色,接着道:“在我的坚持下,道门最终退了一步,只要求你弃权,即是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做。”

崔飞飞顿了顿,缓缓开口:“母亲当真以为,他们只是为了天玑殿而来?”

清耀夫人淡淡道:“无论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眼下都与你无关,你只需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即可。”

崔飞飞张口:“可是”

清耀夫人打断她的话:“你毕竟姓崔,当年为了让你坐上大香师之位,家里都付出了什么,你难道不清楚。”

崔飞飞慢慢闭上嘴巴。

清耀夫人看着她道:“如今无需你做什么,只需要你什么都别做,家里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亦是我能为你争取到最好的条件。”

“让母亲费心了。”崔飞飞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清耀夫人笑了,伸出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你明白就好,作壁上观才是聪明人的做法,更何况还有如此大的利好。”

崔飞飞也浅浅一笑,眼里带着几分无奈。

清耀夫人站起身:“你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天色已不早,早些回去吧。”

崔飞飞一怔:“母亲难道不随我一块去长香殿?”

清耀夫人摇头:“我许多年没来长安了,先在这城内住几天,到时再去玉衡殿找你。”

崔飞飞闻言便知她母亲还有别的事要办,迟疑了一会,终是忍住没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清耀夫人将她送出门外,在她登上马车前,又道了一句:“记住我说的话。”

路上,梅侍香悄悄吁了口气,想着之前清耀夫人说的那些话,一时有点分不清自己此时心里的感觉。崔府拿回祖产,并从此真正掌控南郡漕运,无论如何都是喜事,这对崔先生而言更是十足的好消息。但一想到道门借此提出的条件,虽不过分,却也正因此,反让人有几分不安。

第114章 次日

道门确实没有耽搁,次日,长香殿五位大香师就都收到了李道长的名帖,并且当日一大早,李道长的两位弟子就先赶到天玑殿,开始指使天玑殿几位大掌事为迎接李道长做准备。

天玑殿这边的动静,皆第一时间传到几位大香师耳中,同时也传达了天玑殿内,数位掌事的不满情绪。自百里大香师突然仙逝,天玑殿一时没有找到传人的情况下,照旧例,天玑殿就归其余五位大香师共同管理,故眼下天玑殿内许些人,是其余五殿各自分派过去的。只是百里大香师留下的那些人,原本就听命于道门,百里大香师仙逝后,他们并未离开,如今更是因为道门的前来,姿态更加高昂,全都竭尽所能地排除异己。

然而这一次,五位大香师却都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安岚用完早膳后,鹿源捧上茶:“那四殿都没什么动静,倒是摇光殿那边,这几日,几位掌事和殿侍下山有些频繁起来,刚刚摇光殿有位殿侍特意去天玑殿打探消息,在里面待了半个时辰。”

长香殿七殿,如今就摇光殿和天玑殿暂时无主,只是摇光殿不像天玑殿,天玑殿数百年来,其大香师都出自道门,道门的势力在天玑殿内扎根已深,想要拔除绝非易事。而摇光殿,单论最近一百年,就换过四位大香师了,每一位大香师的出身都不同。并且每上任一位新大香师,无一例外,都将前一任留下的影响清洗一遍,故而这么多年,没有任何一个家族或者门派,能真正掌控摇光殿。

即便摇光殿上一任大香师是出自长安名门方家,方家这些年安排进入摇光殿的人,一直坚持着没有离开,但摇光殿的权力,却也没有因此就真的掌控在方家手中。实际上,自方大香师仙逝后,摇光殿就已归入其余五位大香师手里。方家即便心有不甘,却也无力改变,直到今日,或者说,直到南疆人忽然来长安,景府出了人命官司,接着慕容府红事变白事,川连声名鹊起,道门随之现身等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后,方家终于看到了希望。

眼下方家就是要看道门究竟会怎么做,如果道门真能举荐川连成功,那么,方家也定会效仿,甚至另外几位大香师背后的家族,也定会暗中准备。而曾经进入过长香殿,如今已经被请出去的那些家族,那些人,也一定会心动。到时,长香殿将变成一个可怕漩涡,把所有人都卷进去。

秩序一旦坍塌,首先面临的就是灾难,无人幸免。

安岚接过茶盏,淡淡道:“何止摇光殿有所意动,其余几个香殿的动静,不过是因为有大香师在,所以勉强按捺得住罢了。”

鹿源微微点头,低声道:“清耀夫人昨日就到长安了,去了国公府,后来又跟崔先生见了一面。”

清河崔氏和道门间的恩怨,安岚大致都知道。

“川连要挑战至少两位大香师,大香师名单虽是随机选的,但大香师亦可以主动出面应战。”安岚将茶盏放在一边,托着腮看着窗外,“道门给川连选的第一位大香师,是丹阳郡主吗?”

丹阳郡主即是崔飞飞,当年她便是以郡主之尊,初入长香殿。

鹿源道:“如果道门舍得放弃一些东西,应当是能说动崔老太爷。”

安岚微微挑眉:“若真如此,你觉得崔先生是会顺着崔老太爷的意愿,认可了川连,还是让事实说话?”

鹿源迟疑了许久,都没能回答这个问题。

虽崔先生的为人向来光明磊落,但当事情进入到两难境地,必须在家族利益和个人准则间做一个取舍时,谁也说不准,到时她会选哪一边。

片刻后,安岚笑了一笑,收回目光看向鹿源:“你以为像清耀夫人那么精明的女人,会让自己的女儿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吗?她一定会先替丹阳郡主做好选择,然后再来找郡主。”

鹿源微怔,沉吟了片刻,便问:“先生以为,清耀夫人会替崔先生做何等选择?”

安岚端起茶盏,淡淡道:“无论是何等选择,最后放在丹阳郡主面前的,想必都不会太让她为难。”

大香师不论出身不论门第,不过是用来安抚人心的话罢了,那些东西的真正用处,是不曾拥有过的人,难以想象的。

李道长正式来访,又提前排了弟子前来安排,加上道门在天玑殿的地位,即便是大香师,也不能不给他面子。

不到晌午,五位大香师就都进了天玑殿的正殿。

柳璇玑比安岚先到,待安岚一进来,她就笑眯眯地飘过去,特意往安岚身后看了一眼:“镇香使没跟着你一块过来。”

“他有差事要办。”安岚随后道了一句,环视了一圈,然后问,“李道长还没到?”

柳璇玑打量了鹿源一眼,给他飞了个媚眼,然后才道:“马车刚到山门,应当还有一会才能到香殿,那老道是故意想让我们等着他。何必如他的愿,在这干等,你陪我出去逛逛。”

安岚往殿内看了几眼,谢蓝河正和崔飞飞说话,崔飞飞却不时往她这看一眼,似想过来,净尘则负手站在一副山水画前,做认真欣赏状。

安岚收回目光:“柳先生怎么没带金雀来?”

柳璇玑嗤嗤冷笑:“不想让她过来,省得让人给勾搭走了!”

柳璇玑的话一出,净尘的耳朵似乎就跟着动了动,欣赏那副画的表情也愈加认真起来。

安岚转头看了外面一眼:“我过来的时候下雪了。”

“雪天车马更加难行。”柳璇玑说着就搭住安岚的胳膊,拉着她往外走,“你难道不知,天玑殿的雪景别有一番意境,天玑殿的人更是妙不可言,此番前来不好好见识见识,岂不可惜。”

安岚笑了:“柳先生是有多长时间没来天玑殿了?”

柳璇玑拉着她出了正殿,顺着长长的走廊往前走:“百里翎在的时候,我从未进入这里,他死后,我也觉得意兴阑珊,算起来,今日是第一次真正踏入这里。”

安岚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柳璇玑一眼。

第115章 表态

“不敢相信吗?”柳璇玑凉凉地瞟了安岚一眼,道出她心里的想法。

安岚淡淡一笑:“是有些意外。”

柳璇玑微微眯起眼,看着廊外的玉树琼枝,移步过去,折下一根冰棱,拿着把玩:“香殿向来是非请勿入。”她似不怕冷,手里握着着冰凌轻轻敲着旁边的树枝,枝头的积雪被震落些许,顺着风飘进走廊内,“岚丫头,七座香殿,至今你都进入过哪几个香殿?”

安岚沉默地接着雪花,七大香殿,除去天枢殿外,其余六殿她亦并非都曾踏足过。

确实,香殿向来是非请勿入,非请勿游,再者,两座香殿间的距离,并非如街区的左邻右舍那般。譬如天枢殿和开阳殿,就隔着差不多一个小山头,山石是天然的屏障;天枢殿和摇光殿的距离则更远,并且两殿间必经的山道及陡,行走多有不便。

柳璇玑扔掉手里的冰凌,领着安岚走出长廊,登上地势较高的石亭,抬手指了个方向:“你看那个地方,如果在那里修一条道,便能将天玑殿,天枢殿,开阳殿,玉衡殿以及天璇殿都连起来。并且此道只要修建成功,云隐楼的位置会因此变得十分重要,你给镇香使挑了个好地方吶。”

安岚默不作声地看着,她比柳璇玑更清楚,那条道若是能修成,得利最大的其实是天枢殿,只要仔细看看现如今长香殿的地形地势,若加上那条路,便足以让天枢殿成为七大香殿真正的中枢。

柳璇玑将手里的冰水擦干净,轻轻勾了一下耳边乱飞的发丝:“但是为什么这么多年,这条道一直没能动工?你可知道原因?”

“因天玑殿对此一直持反对态度,如今天玑殿虽已归长香殿几位大香师共同掌管,但道门的势力还在,影响亦还在。”安岚说到这,沉默了片刻,才接着道,“即便将道门的意见放在一边,其余几位大香师,也不见得会答应,不是吗。”

安岚说着就看了柳璇玑一眼,神色淡淡。

天枢殿手握刑院,就已令其余六殿忌惮,只是因各殿之间都存有天然的屏障,所以一直以来,相互间还能保持着起码的平衡。如果忽然将那些天然屏障打破,到时天枢殿的力量无论何时,都能很顺利进入到各殿,那么大香师间的平等必将会被打破,长香殿七殿,最终会归为一殿。

这不是在山上修一条路那么简单,这条路若修成,便代表着日后天枢殿的权力,将真正立于其余六殿之上。

柳璇玑笑了:“确实,不过如今情况有变了,因而大家的态度,兴许也会跟着改变。”

安岚又看了她一眼:“柳先生的意思是,如果道门真的将川连捧上天玑殿的大香师之位,道门便会动工修建那条路?”

柳璇玑道:“以地形地势看,从天玑殿开始动工是最为合适的。”

安岚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柳璇玑眯着眼睛看她,眉眼间的妩媚几乎漫溢出来:“据说李老道派来的那两弟子,今儿刚进天玑殿,就先来这里看了许久,你觉得他们是为何而来?比起那些臭烘烘的老道,姐姐我倒是愿意由岚丫头你来牵头这件事。”

安岚微微挑眉:“无论是谁牵头这件事,结果对天枢殿而言都是有好处,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小丫头,我话都跟你说开了,你还在我面前装傻!我可是会生气的哦!”柳璇玑一声冷笑,顿了顿,才又接着道,“若川连真能进入天枢殿,便是道门和南疆香谷两个势力联手,你以为他们当真只是为了天玑殿,并且事后还要将如此大的利好送给你?”

安岚道:“前提是,川连能真正坐上大香师之位。”

柳璇玑轻轻笑了:“没错,不过,既然这条路已经被人看了这么多年了,那么迟早有一天会被人走出来的。”

安岚沉默地看着前方。

柳璇玑却收回目光,转身,抬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柔声道:“丫头,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哦~”

她说完就出了石亭,一副冷得有些受不了的模样。

安岚跟着转身,却在她身后淡淡道了一句:“柳先生,我又如何确定您不是他们的人?”

柳璇玑站住,慢慢回头,红唇微扬,浅笑妖娆:“如何表态是我的事,如何判断是你的事。”

柳璇玑走远后,一直候在不远处的鹿源走过来:“先生,起风了。”

安岚走下石亭,看着柳璇玑的背影问了一句:“刚刚她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

鹿源道:“听了个大概。”

安岚问:“你觉得她是否可信?”

鹿源沉吟了一会,才道:“属下认为,先生信之无妨,且不论柳先生真心与否,仅论柳先生今日之表态,先生信之,眼下无需付出任何代价,但若不信,则等于拒绝了一位极好的盟友。”

安岚闻言没再说什么,鹿源亦是一路再无他话。

安岚回到天玑殿正殿的时候,李道长和川连等人已经在殿内等着了。

为了今日会面的座位安排,天玑殿也算是费尽了苦心,正殿的主座因不好决定该由谁来坐,被挪走了,换了一尊巨型的铜鼎兽首香炉,只见白烟如云,升腾翻滚,香气浓烈,气势逼人。

五位大香师和李道长及川连等人,便以铜鼎香炉为准,分开两边落座。

安岚之前没有见过李道长,只是闻其名,以为会是个仙风道骨的老者,不想却是个看起来丝毫不起眼的干瘦老头,就连身上的道袍也是洗得有些发白了。安岚进去的时候,他还未落座,正无所事事地负着手,站在刚刚净尘欣赏的那副山水画前,不住地点头,并不时跟旁边的弟子和川连交流几句。

安岚进去后,川连遂转头看了她一眼,那双漆黑的几近无神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安岚会看过去时,她才微微颔首,面上亦没有什么表情。

随即,李道长身边几位弟子也都跟着看过来,安岚的目光却略过他们,直接落到那个不起眼的老道身上。

第116章 谈妥

那老道转过身,目光亦是落在安岚身上。

那一瞬,安岚感觉似有巨石迎面压来,令人不由想往后退一步。

若是五六年前,她必定是退的,但现在,她只是心头微顿,面上神色如常,并径直往前走。站在老道身后的那四名弟子不由多看了安岚两眼,有两位神色微异,另两位面上的表情则更冷了几分。

李道长缓缓开口,语气既有感慨,又有赞许:“如今的长香殿,是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有意思,果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

柳璇玑嗤地一笑,一双美目似嗔似怒,滴溜溜地看了李道长和其四位弟子一圈:“这是在说我老了,没意思了?”

那四名弟子,稍显年轻的两位,被柳璇玑如此特意地瞟了一眼,不禁愣了愣神,眼睛即有点挪不开了,另外两位则赶紧强迫自己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