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没了,他在一瞬间觉得他和甄薇的纽带没有了,继而深恨甄薇狠心。

他周围的那些朋友的女人多好啊,有的以前还是小有名气的明星什么的,可是人家守在家里伺候公婆,相夫教子,生生孩子,逛逛街,做做美容,什么都听丈夫的。

别人能做到,为什么甄薇就做不到?

温玉觉得甄薇该受到惩罚,自己不能惯着她。

敢提离婚?离就离!

于是离了。

他想着甄薇会后悔的,他等着甄薇的悔恨。

可是没有。

一个月之后,他给甄薇拨了个电话。

甄薇的号码已经换了。

温玉很生气。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到处都是!

可是,甄薇,甄薇只有一个。

在这大年三十的夜晚,温玉感到特别的孤独。

窗外很热闹,可是房间里静极了,静得有些恐怖。

温玉吸了一会儿烟,觉得很没有意思,就准备去冲个澡。

他拉开卧室放内衣的抽屉,谁知道心不在焉地却拉开了旁边的抽屉,里面是一套浅绿色的绣花文胸和内裤——是甄薇的。

温玉蹲了下来,静静地看着那套内衣。

他没有了洗澡的兴致。

温玉到酒柜里拿了一瓶洋酒,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看着外面的热闹,喝着酒。

午夜的钟声敲响了。

温玉借着酒意,拿出手机,摁了开机键,终于拨通了早就想办法弄到的甄薇的新号码。

号码拨出之后,听着那端响起的音乐。这首歌很好听,温玉从来没有听到过,很是陌生,歌词很简单但是很耐听:

“相爱没有那么容易

每个人有他的脾气

过了爱作梦的年纪

轰轰烈烈不如平静

幸福没有那么容易

才会特别让人着迷

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曾经最掏心

所以最开心…”

歌声有些沙哑,可是似乎一下子击中了温玉,他认真地听着。

歌词唱了两遍,还是没有人来接电话。

温玉因为这首歌,也因为喝下去的半瓶洋酒,有了不少的勇气,他又拨了一次。

这次有人来接电话了。

是一个年轻的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喂?”

温玉一下子泄了气。

他挂断了电话。

温玉一下子把手机摔了出去。

手机被扔在了床上,弹了一下。

温玉开始砸房间。

他搬起床头柜砸向穿衣镜,“哗啦”一声镜片碎成了一片片;他搬起加湿器扔向了挂在墙上的电视,屏幕中间马上出现放射状裂痕;他拉出抽屉,扔向墙角的保险柜,“砰”的一声闷响…

盯保险柜看了一会儿,温玉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眼睛眯了眯,上前打开了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巧的手枪。

拿着枪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温玉把枪又放了回去。

他并不是不想做什么了。

刚才一股气上来,温玉想一枪崩了那小子,可是转念一想,他觉得这样虽然解气,可是不是好法子。

温玉开始想更合适的办法。

和一般的煤矿老板一样,温玉在矿上和煤场养着十几个保镖,除了个别是退伍军人之外,其他都是亡命之徒,都是有案底在身的。

温玉走过废墟一样的房间,来到客厅,拿过剩下的那半瓶,到了一杯,边喝边想。

他想的不是做或者不做,而是让自己的手下去做还是雇人去做。

这两种路子都各有优缺点,最后,温玉决定先去煤场看看。

他没有打电话叫司机,自己开着车去了煤场。他虽然喝了不少酒,好在大年夜的街上没见一个人,连车都没见一辆,那煤场就在温玉家以前住的村子里,也不远。

温玉的车开到了煤场的大门口,里面灯火通明,门房里传来猜枚声,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温玉摁了几声喇叭,一个穿着大衣的青年马上出来开了大门,嘴里还招呼着:“老板,新年好啊!”

门卫室顿时涌出了五六个男青年,纷纷向温玉打招呼。

温玉没理他们,把车开进来停在了院子里就下了车。

开大门的那个青年紧跟着他,温玉阴着脸,看都没看他一眼。这人在这里干了快两年了,自然知道温玉的阴沉性子,依旧很热情地说:“我们几个刚刚巡视过一圈,您的藏獒也都喂过了,顶新鲜的牛肉…”

温玉在这里养了十几头藏獒,平常一过来就要去看看的,可他这会儿哪有心思,马上打断那个青年的滔滔不绝:“黑子,让王涛过来!”

黑子马上噤声退了下去。

温玉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刚坐下,一个又黑又瘦的精干青年就敲门进来了。

“老板!”

“坐。”

温玉坐在办公桌后,眯着眼睛打量着王涛。

王涛坐在那里,腰背挺直,看着他。

他在温玉这些保镖里功夫最好心计最深,也最心狠手辣,平常沉默寡言蔫不唧的,可是下手又快又狠,温玉轻易不用他。

审视了很久,温玉才道:“我有一件事,比较棘手,想交给你。”

王涛不说话,望着老板,等他的吩咐。

十分钟后,温玉驾车离开了。

王涛回到门卫室,黑子问他:“老板叫你去有啥事?”

王涛笑笑,没说话。

黑子识趣,就不再问了。

一群人继续猜枚:

“五魁首啊!”

“六六六啊!”

“…”

初一早晨,甄薇和陈佳睡到了快十一点才起床,早饭也没吃,直接就准备吃中午饭。

甄妈妈再厨房里做菜,她做凉拌金针菇的时候。发现家里的醋没有了,就让甄薇去小区门口的小超市买。

甄薇看陈佳还在卫生间,就自己出去了。她刚到超市门口,就碰到了秦颂。

秦颂穿着黑色的呢子外衣,中间还束着腰带,看起来更加玉树临风了,拎着一箱卧龙玉液正要往外走,看到甄薇,笑了笑,就把酒放在了地上,两人站在超市门外聊了起来。

甄薇一看见他就觉得很不好意思,问好之后就道歉:“秦颂,很不好意思,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以前那个约定…”

“我已经知道了,我妈告诉我的。”秦颂看起来有些黯然。

他这样干脆,甄薇更不好意思了,沉默了一阵,各自走开。

和秦颂说再见之后,甄薇进超市买了一瓶醋然后就往家走。

甄薇正想得出神,突然就撞上了一个人,原来是陈佳:“甄薇,走路专心一点,多危险啊!”

原来陈佳在家等了半天,没见甄薇回来,就出来找她。

刚出楼洞,就看到甄薇低着头心不在焉地走着,他有心吓她一下,就迎了上去。

甄薇看到是陈佳,微微一笑,伸手拉住了陈佳的手。

陈佳有点吃惊,他还在批评甄薇呢,她还这么高兴?“甄薇,你怎么了?”

甄薇仰头看陈佳白皙俊秀的娃娃脸,心里甜得不得了:“陈佳,我很喜欢你!”

陈佳:“…”

温玉开着车从煤场出来的时候,虽然喝了很多酒,可是他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脸直发烧,大脑倒是很清醒。飞车到了自己楼下,他才想起家里被砸得乱七八糟的,根本没法住人了。

车在楼下停了好一阵子,午夜的鞭炮声早就停息了,四周静悄悄的。温玉忽然觉得很孤独,他伸出胳膊,可是抱住的只是空气。

车里很暖和,可是他还是觉得冷,冷得想发抖。可是脸却又很热。温玉点了根烟。

坐在车里吸了一会儿烟,温玉才发动汽车去了常去的一家会所蒸了个桑拿,等天亮了才回了父母那里。

温玉妈妈一大早就起来了,带领着小寒和家里的保姆正在厨房准备初一早上的饭。她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到二楼的窗户边往外一看,正好看到温玉上楼。

已经是新年了,温玉却还是穿着很单薄的黑色外衣,个子又高又瘦,衣服有些宽大,就显得瘦骨伶仃的。

看到温玉这个样子,温妈妈心里针扎似的,暗自骂了甄薇几句。

温玉刚到二楼,温妈妈就把门打开了,温玉看到母亲,也没什么笑意,打了声招呼就进了客厅坐了下来,然后用遥控器打开电视漫无目的地选着台。

温妈妈一边给他接开水,一边唠叨着:“昨晚上熬年怎么不回来?一家几口都凑在一起,就差你一个人了…”

温妈妈唠叨着,温玉却不发一言,兀自摁着遥控器。

这两年多来,温爸爸几乎是半退休状态,温武性格绵软又帮不上什么忙,温家的生意都是温玉在操心,温妈妈想着自己这个儿子忙碌了一年挺辛苦的,也就不去厨房了,呆在客厅陪着温玉,给温玉倒水拿吃的东西。

温玉随意选了一个台,漫不经心地看着。温妈妈坐在他旁边,仔细看了看他,发现温玉眼睛似睁非睁的,眼皮有些浮肿,眼袋也有了,脸上的皮肤也暗淡无光,一看就是一夜没睡的样子,就很心疼,忙起身帮温玉热了杯牛奶端了过来,递给了温玉。

这时候温玉选的那个台是H省的地方台,正在播出某个武术节目的重播,里面两个彪形大汉正你来我往地打得难分难解。温玉心里有事,本来没怎么注意电视里放的是什么,只不过随手就停在了这里,可是温妈妈却注意到了,心里马上想起了H省的甄薇,恨恨道:“H省人最坏了,好多抢劫犯都是H省的,骗子也都是省的!”

温玉没说话,眼睛盯着电视。

可是这时候小寒走了过来,接住温妈妈的话大声道:“就是的!我听人说,咱这里的那些小姐好多都是H省的,H省的女人又懒又馋又脏,只能卖×——”

小寒还没说完,突然头皮一疼,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哗啦”一声,一个装着牛奶的玻璃杯掉在了地上。

玻璃杯当即就碎了,乳白色的牛奶洒了一地。

小寒感觉到头皮有温热的液体在流动,以为是血,颤抖着手伸手去摸,伸到眼前看了看,发现是牛奶,这才看向温玉,眼睛里只有惊诧。

牛奶沥沥拉拉从小寒精心梳理好的发髻里流了下来。

小寒这才反应了过来,尖叫一声,大声哭了起来。

温玉摔完杯子,看都不看小寒一眼,眼睛依旧看着电视屏幕。

温妈妈这时也反应了过来,马上站起来大声指责温玉:“温玉你做什么呢?小寒那里惹着你了?有大伯子这样对待自家弟妹的吗?”

温玉依旧不说话。

小寒一跺脚,捂着脸哭着跑上楼去了。

没多久,温武就下楼了,他快步下楼,走过来问温玉:“哥,刚才怎么回事?小寒怎么哭成那个样子了?”

温玉一句话不说,眼睛依旧盯着电视,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温妈妈气急,嚷道:“还不是为那个——”

她还没说完,温武就捂住了她的嘴,把她往旁边的客房拉。

到了客房,温武才小声对温妈妈说:“妈,你和小寒是不是又在哥面前说甄薇姐坏话了?”

温妈妈气哼哼的没回答,温武已经明白了,他无奈地说:“妈,这真的是你和小寒的错了!我哥从高中开始就喜欢甄薇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的感情是一下子就能说没就没的再说了,我哥也听你的话和甄薇姐分手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温妈妈在温武背上用力捶了一下:

“我就是讨厌那个甄薇!我讨厌所有的H省人!分开是分开了,可你没看你哥成什么样子了!瘦的还有人样么?他心里难过,那个女的还不定和别的男人——”

温武捂住了自己妈妈的嘴巴:“老妈,求你少说两句吧!”

他是真对自己的妈妈丝毫没有办法了,想了想,只好再次强调:“你千万不要在我哥面前说这些话了!”

温妈妈欲待不听,可是想到自己越来越阴沉越来越沉默的长子温玉,只好闭上了嘴。

大年初一,温家的早饭吃得压抑极了,小寒一直没下楼,温武上楼去安慰和自己新婚不久的小寒去了,其他人也都没怎么说话。

温玉很快扒拉完一碗饭,钻到客房里锁上门就睡了。

第四十三章 确定关系

甄薇一家吃过午饭无事可干,看看时间还早,陈佳就提议开着车去少林寺。

甄家虽然是Z城人,距离少林寺很近,可是因为少林寺的门票一直超出了甄家能够接受的范围,所以甄爸爸和甄妈妈至今没有去过少林寺。

甄薇倒是去过少林寺,不过是在初中的时候和几个同学一起去的,对于少林寺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所以甄薇一听陈佳的提议,马上说:“好吧!咱们去少林寺!我请客!”

陈佳站在她身后,只是笑:“嗯,你请客,我付账!”

甄爸爸甄妈妈也很愿意去,于是就这样决定了。

陈佳的车开得很稳,从Z城到少林寺的路也很顺,下午三点钟的时候,甄薇他们就到了少林寺。

虽然是大年初一,可是少林寺并不冷清,寺外面的停车场上停满了车,人们排着队验票进寺。

甄爸爸和甄妈妈是第一次来少林寺,就兴高采烈到寺里面去参观了。

陈佳和甄薇看排着队准备进少林寺的人实在是多,就不愿意凑这个热闹了,两个人手拉着手在外面散步。

他们沿着修得很平整的水泥山路往上走。

越往上走人就越少,到塔林之后,他们周围几乎没什么人烟了,大概是因为大年初一,没人愿意到这沉睡着历代寺僧的地方来的缘故吧!

塔林里很静很静,冬日的阳光照在苍翠的松柏树和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形态各异的骨灰塔上,给这静谧的塔林罩上了一层尘世的色彩。

甄薇的手被陈佳紧紧牵着,两个人慢悠悠走在松柏林间的小路上,心底俱是宁静。

甄薇有感而发道:“塔林也就今天冷清了一点,平常热闹得有些不堪了,倘若死后还得不到宁静,一定很痛苦!将来如果我去世了,就把我葬在一个安静的不为人知的地方吧,我可怕吵闹!”

陈佳点了点头道:“嗯。咱俩死后,把咱俩化成灰,用纸袋子一装,合在一起,找一个清静的小树林一埋,连墓碑都省了,也得了清净!这将来可以作为咱俩的遗言了!”

甄薇说话百无禁忌的,没想到陈佳也这样,她看了陈佳一眼,陈佳也正看着她,两人此时觉得彼此是人世间难得的一个知己,牵在一起的手十指紧紧相扣,更为亲密了。

逛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冬天天短,看看天色有些暗了,陈佳和甄薇就到寺里面去找甄爸甄妈了。

进了少林寺,甄薇发现院中正在进行武僧表演,很感兴趣,就站在那里看了起来。

陈佳看她爱看,就交代她留在这里不要乱走,自己去找甄爸爸和甄妈妈去了。

这些少林武僧穿着单薄的杏黄僧衣,看起来都很年轻,甄薇看了一会儿之后,很快就发现其中一个武僧特别英俊,就瞪大眼睛专门看他的表演。

这个武僧真的很显眼,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但是看起来丝毫没有文弱的样子,腾挪转移招招到位,看起来很是剽悍,甄薇兴致勃勃地看起来。

晚上回到家,甄爸爸和甄妈妈都累了,甄薇就和陈佳下厨房做了几个菜,煮了锅小米粥,一家人简单吃了点就都休息了。

初二一大早,甄妈妈就开始忙了,把本来就很干净的家又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非要弄得窗明几净纤尘不染方才作罢。

甄薇也没闲着,穿上甄妈妈在厨房用的罩衣,来到阳台上,钻到储物柜里扒来扒去地找东西。

陈佳站在她的身后,问:“你究竟找什么呢?”

甄薇没有回答,终于手里拿着一个长方形的落满灰尘的纸包:“找到了!”

她边解开纸包边嘟囔着:“爷爷奶奶你们可不要再让姑姑折腾我们了。”

陈佳凑上去一看,原来是装在镜框里的两张发黄的黑白照片,看上去像是遗像,老太太仿佛很胖的样子,老先生却瘦得尖嘴猴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