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薇自己收拾好厨房,安顿好温玉,等温玉睡着才去洗澡换衣服,然后,在客厅里支了个铺睡下了。

天亮之后,甄薇给何方打了个电话,请了两天假,理由是自家奶奶病了,很急,要去医院。

何方一听也很着急,忙说:

“你去吧!学校的事情我帮你安排!不是还有一个校医吗?你放心!”

放下电话,甄薇内疚了半天,决心上班后好好补偿何方。

她陪着温玉去医院打针,打完针回来的路上,温玉说想去理发。

甄薇一看,温玉的头发是有些自来卷的,长得长一点就看起来很女性化,所以他一向都理得很短。

这时确实有些长了,细碎的卷发刚过额头一点点,看上去真像个皮肤黑黑的俏丽姑娘。

她忍住笑,说:

“你平常去哪里理发?”

温玉往西边指了指说:

“就那边!”

温玉指的那条街虽小却很繁华,街上有一个Z城很出名的酒吧,还有几个有点名气的理发店——当然,都叫发艺沙龙,甄薇有几个女同事常去其中一个叫维多利亚的发艺沙龙,她听人说过很多次了。

因为近,两个人就慢慢走了过去。

快到维多利亚发艺沙龙的时候,甄薇指了指招牌说:

“我有几个同事常在这里做头发,听说还不错!”

温玉没打算进去,侧着脸看着她,问:

“你理头发都去哪里?”

甄薇老老实实回答说:

“我一直没剪过头发,只是偶尔修修刘海,都是在我们学校门口一个小店里剪的。”

又走过了几个店,前面又出现一个发艺沙龙,叫“以发传情”,但是招牌做得很低调,不像前面那几个那样张扬。

经过的时候,甄薇没说什么依旧往前走。温玉一把拉住了她:“我去这店里理吧!”

甄薇张张嘴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跟在温玉后面走了进去。

她听同事提过,说这个“以发传情”里的理发师全都是同性恋,客人很多也是。

甄薇从来没来过,也是有些好奇心的。她一进去就悄悄打量了一下,这里面的几个理发师看上去都不超过三十岁,有几个甚至看上去稚气未脱的样子,而且长得还真都不错。

理发师问温玉理什么样的发型,温玉只说了句“尽量短,贴着头皮就行”。

温玉坐下开始理发,甄薇坐在旁边休息用的沙发里,百无聊赖拿起一本杂志看了起来。

她正在看杂志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吃吃”的笑声从楼上传来,男人这样笑的很少,她不由自主向上望去,只见两个男人搂着下了楼梯,其中一个亲昵地附在另一个的耳边低声说着什么,两人发出低低的笑声。

甄薇呆呆地看着这两个男人,手里的杂志“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以发传情”发艺沙龙里放着低低的似有若无的音乐,杂志掉在地上的声音就显得特别响,那两个正下楼的男人也听到了,眼睛马上就看了过来。

看到甄薇,其中被亲耳朵的那个男的一下子呆在了那里,一动不动。另一个男的顺着他的眼光打量着甄薇,俊俏的脸上嘴角微微下撇,露出一个冷笑的表情,不过这种表情转瞬即逝。

“甄薇——”

秦颂回过神来,快步下楼,在甄薇面前站住了:

“你怎么在这里?”

甄薇弯下腰捡起杂志,双手有些颤抖地翻了翻杂志,等声音平静了下来才说:

“我陪温玉来理发。”

秦颂指着和他一起下来的男的说:“我高中同学,高林!”

那男的大概二十六七的样子,头发看起来很时髦,唇红齿白的,身材细瘦,看起来带着股邪气。他看着甄薇问秦颂:

“秦,这位是——”

秦颂的喉结动了动,才说:“这是我女朋友,甄薇!”

那男的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把白皙修长的手伸向甄薇:

“甄薇你好,我是高林,秦的好朋友加老同学!”

这时候突然“啪”的一声,甄薇手里的杂志又掉在了地上。

她弯腰去捡杂志,高林就把手伸了回去。

秦颂正要对甄薇说些什么,高林却眯着眼,对着他露出妩媚的笑:“秦,那边都准备好了,你不是要…”

秦颂看到他的眼神,担忧地看了看甄薇,迟疑地说:

“甄薇,我要去参加同学聚会,你去不去?”

甄薇心里乱极了,慌乱地摇了摇头:“我还有点事,就不去了!”

秦颂看起来心事很大,看着甄薇欲言又止,可是最终什么都没说,和那个高林一起离开了。

温玉这时已经理完发了,过来对甄薇说:

“走吧!”

甄薇心里乱极了,她很感激温玉不提刚才的事情,闷蚊子的特性有时候也是有优点的。

她心里想着今天的事情,低着头慢慢吞吞走着,好几次都差点和别人相撞,温玉刚开始挡在她前边,后来索性就牵着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

等甄薇回过神来,温玉已经把她带到了办事处下面的停车场,正打开车门把她往驾驶座旁边那个座位推。

温玉很快就发动了他那辆三手破昌河。

甄薇心里太乱,索性不动不想,任凭温玉拉着她走,反正凭着这么多年来的交情,闷蚊子也不会把她给卖了。

温玉拉着甄薇到了离甄薇家不远的菜场,买了排骨、小白菜和面条。从菜场出来,又拐进菜场门口的小超市,买了一箱特仑苏牛奶。

他把东西全放在车上,然后拉着甄薇回了甄薇家。

回到家之后,甄薇继续坐在沙发上想心事。

温玉到厨房把青菜择了,把排骨洗了,然后出来对甄薇说:

“甄薇,中午吃排骨面吧!”

甄薇听了他的话,起身到厨房去做饭,温玉就到卧室打开甄薇装着无线网卡的笔记本去玩游戏了。

他刚玩一会儿,就听到厨房里传来刀剁案板的声音,接着是甄薇的咆哮:

“闷蚊子你有没有良心?什么活都上我干哎!”

温玉就点了个暂停,把电脑放在一边。

甄薇气势汹汹地过来了,一进卧室就看到温玉正倚在床头拿纸巾捂着嘴拼命地咳嗽着,边咳嗽边挣扎着要下床。

甄薇的气马上就消了,对温玉说:

“蚊子,你先躺下,我去给你倒杯水!”

甄薇到客厅倒了杯温水给温玉端了过来,服侍温玉喝下这才回厨房去做饭。

她一离开,温玉就拿过电脑继续玩游戏。

吃过饭,温玉吃了药,他吃的药里带有安眠成分,很快就歪在床上睡着了。甄薇却没一点睡意,她窝进客厅的沙发里,静静想着心事。

温玉睡觉很静,睡着了没有一点声音,整个家里因为开着空调都密封着,只听见空调制冷时发出的“嘶嘶”的声音。

甄薇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事情的原委了。

她想起以前其实有很多的蛛丝马迹的,只是她不愿意往那上面想。

比如秦颂说的他对女性的不满,比如交往几个月他和甄薇只进行到拉手的阶段,连嘴唇都没接触到过…

甄薇有一种强烈的挫败感和自卑感。

她觉得自己在感情的战场上永远都是失败者。

她自嘲地想:二十三岁的女人,快二十四了,连初吻还没送出去,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甄薇又开始打扫卫生了。

她把房间先扫了一遍,然后用拖把拖了两遍,最后拿着一块旧毛巾端着一个小盆子开始跪在地上擦地。

温玉从她第一遍拖地的时候就醒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他很想起来抱住她,阻止她这种近乎自虐的行为,可是他没有动,他知道必须让甄薇自己想通。

他放在凉被下面的手拳了又放,放了又拳,最终没有动。

傍晚的时候,秦颂才打来电话。

手机一响,甄薇一看是秦颂,就拿着手机到阳台上去接。

秦颂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甄薇,对不起,我今天真的是有事!”

甄薇刻意笑着回答:

“没关系。”

然后挣扎了一下,又问:“那是什么事情?”

秦颂似乎在深思熟虑,顿了一下才说:

“我高中时的几个同学在一起聚了聚…”

甄薇没有接腔,静静地听秦颂说着。

最后,秦颂说:

“甄薇,你可爱、善良、坚强、孝顺,是个难得的好女孩,我喜欢你。”

甄薇挂断了电话。

甄薇把手机塞进家居服的衣兜里,站在阳台上看外面的梧桐树。

梧桐树上的桐花早就落了,只余下又圆又大的碧绿的叶子。

桐花开的时候那么漂亮,那么繁盛,那么热闹,这么快就什么也没有了。

甄薇觉得惆怅极了。

晚饭温玉点的是绿豆汤。

吃完晚饭,温玉说:

“甄薇,回我那儿拿几件换洗的衣服吧!”

正往厨房端碗的甄薇回过头看着他:

“拿衣服?你还打算住几天?”

第十章 疑似“同居”

温玉不说话,坐在沙发里看着甄薇,左手捂着嘴低低地咳嗽了两声,甄薇看着他左手手背上极其醒目的打吊针遗留下的医用胶带,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说话,进厨房刷碗去了。

晚上,温玉自己找了个塑料袋子包在打针的手上,然后到卫生间洗了个澡。

甄薇正在和王璐在QQ上聊天。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甄薇突然想起王璐以前告诉自己过温玉有女朋友,就问王璐:

“你不是说温玉有女朋友吗,他自己怎么说他没女朋友啊!”

王璐:“他是没有啊!”

甄薇:“那你以前怎么告诉我他有女朋友?”

王璐:“你想想那天是什么日子?”

甄薇努力想了想,打了个“不知道”。

王璐打了个狂笑的表情,然后打了三个字:“愚人节”。

甄薇这才明白了过来,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觉得不想再聊下去了,就匆匆忙忙打了个招呼就下线了。

她刚关上电脑,一抬头就看到温玉正从浴室里出来,上身穿着甄薇的一件白色的旧体恤,下身穿着条白色的运动裤,T恤是圆领的,露出一大片微黑的皮肤,因为刚刚洗过澡,上面还留着几粒水珠,而T恤有些紧,衬出他劲瘦的身材,看起来性感极了!

甄薇本来正看得出神,这时看到温玉边擦头发边往卧室走去,想起晚上打地铺的痛苦,忙跳起来抢先一步蹿进了卧室并关上了门,想了想又把门打开一条缝对温玉说:

“闷蚊子,今天该我睡床了!”

温玉没什么表情,到客厅里展开铺盖,打开甄薇的电脑玩了一会儿,待头发彻底干了之后才躺下睡觉。

晚上十一点钟,秦颂又打来了一个电话。甄薇想了想,觉得和这种人没什么可说的,就直接关了机。她们单位有一个女老师,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也结婚了。一天下午,她临时回家拿件东西,却发现自己本来该上班的丈夫和一个男人躺在床上。结婚已经五年了,可是只能离婚。甄薇不歧视同性恋,可是害怕自己的男朋友或者丈夫是同性恋。

凌晨三点,甄薇还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直翻腾,心脏一抽一抽的,莫名地疼痛。最后,她起身打开手机,把秦颂的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星期二上午甄薇陪着温玉去医院又打了半天针。

中午回到家吃过午饭,甄薇开始和温玉商量温玉搬走的事情。

天气实在太热了,房里开着空调,温玉窝进沙发里,拿着一本杂志在看,甄薇就搬了个凳子放在他对面,进里屋把温玉的包拿了出来,递给温玉:

“温玉,这是你的包!看看里面少什么东西没有!”

温玉手里拿着杂志一直在看,没有伸手接包。甄薇把包塞给他,他只是拿着杂志转到了另一边。甄薇还要塞给他,温玉这才把书放下说:

“不用还我。”

甄薇当然不肯收这些钱。

温玉就说:“甄薇,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甄薇有点好奇,就看着他,想看看蚊子嘴里能吐出什么东西。

温玉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然后看着甄薇开始解释:

“我根本不会照顾自己,病了,差点死掉。我把这钱给你,你让我在这里住一个月,包吃包住,等我找好房子就搬出去!”

甄薇一听,马上起身去拉温玉,边拉边说:

“你既然有钱,哪儿凉快滚哪儿去,我这里不欢迎你!”

温玉一看,就知道自己用错了办法,马上“哎呀”了一声。

甄薇一听,忙问他怎么了,温玉装作手上扎针的地方被甄薇抓疼了,又“唉哟”了几声,做出压抑着疼痛的表情。

甄薇就又上当了,伸出手帮他轻轻揉着。

温玉戏做足了,才用低低的声音说:

“我这几天就找房子!”

他说这话,头垂了下去,脸上带着惆怅的视死如归的表情。

甄薇的心一下就软了,只好说:

“那你再住几天吧,等房子找到了再搬走!”

温玉沉重地点了点头。

甄薇忙又补充:

“不过,我睡卧室的床,你在客厅打地铺!”

温玉郑重地点了点头。

星期三一大早,温玉还在客厅里睡,甄薇就去上班了。

到了单位,她先找到何方,一问,才知道初一年级那几节生理卫生课都是何方帮自己上的,大为感激,在何方肩膀上拍了好几下,说:

“好兄弟,让妹妹我怎么感谢你啊!”

何方不在意地说:“咱俩什么关系?咱们是哥们!哥们就是用来帮忙的!”

他接着又道:“不过,裕泰的鸡血鸡胗汤配着红豆饼吃起来似乎不错!”

甄薇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谄笑着道:

“领导大人,这顿饭小人来请!”

中午两人就去裕泰,一人要了一碗鸡血鸡胗汤和一个红豆饼,开开心心吃完又一起回学校去了。

甄薇下午下了班之后,顺带到菜场买了些菜和水果,这才提着回家。

她到了楼洞口准备上楼的时候,看到自家楼下那户正在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