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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查部长,好吧。一旦跟县警察局取得联系,我会马上询问的……我之所以这样,”阿满环视众人,提高了音量,“是因为过去曾有过类似的案件。那是在一个与外界失去联络的山庄中发生的杀人事件。某日,一个陌生人来到山庄,声称自己正在追捕逃跑的杀人犯。山庄里的人都对那人的话深信不疑,但实际上,那人正是在逃杀人狂,伪装成了刑警。”

阿满说完再次环视众人,似乎想观察自己这番话对大家产生的影响。

“这……这根本是胡说八道!”灰浦恶狠狠地说,“难道你怀疑我是杀人犯?”

“你不要生气啊,我说的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阿满用安抚的语气说道,“现在这个状况跟那个案子太像了啊。你看,警部补你一来桥就塌了,不仅如此,连电话也打不通了。”

灰浦瞪大了双眼。

“你的意思是,这都怪我?”

“我只是有样学样地模仿了苗木日出男的思考方式嘛。你不觉得苗木先生他一定会说,‘有这个可能性’吗?”

“简直是瞎扯淡。”灰浦似乎决定无视阿满的话,只见他背过身去,对剩下的人说道,“接下来我想就各位昨晚的行动进行一番询问,首先,有人在深夜听到什么可疑的动静,或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了吗?”

两只手举了起来。分别是长女照美,以及——永岛弓子。

灰浦分别确认了二人的姓名和房间,然后吩咐她们在各自的房间等候,他将逐一进行询问。

随后,灰浦转头面向剩下的人,向他们抛去冰冷的视线。

“当然,我等会儿还会对各位逐一进行询问,所以请你们暂时老实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 ﹡ ﹡

五分钟后。

大厅里只剩下阿满和幸子。幸子正准备去厨房做饭。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大家想必也没心思好好吃早饭。”须势理说着把幸子带到了厨房,“麻烦你,做些简单的三明治和浓汤,给大家送到房间里去吧。”

另一边,阿满似乎打算自己进行一番调查,此时正往返于大厅和餐厅,到处查看着。

幸子问:“你真的怀疑那个警部补是假货吗?”

阿满竭尽全力装出一副神神道道的声音,说道:“有那个可能性。”

“你在学谁啊,一点都不像。”

“抱歉抱歉。”阿满恢复了一脸的笑意,“虽然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事先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我们多少也会安心一些……咦?”

阿满话还没说完,就趴在了大厅中央的地板上,似乎在检查橙色地毯的绒毛。

“怎么了?”幸子问。

“这道痕迹一直延伸到餐厅的方向。”阿满的双手在绒毯上扫来扫去,试图制造出与之类似的痕迹,“……不行,我分不清这是从餐厅来时留下的,还是去餐厅时留下的。”

“这应该是谁拖着脚走路弄出来的吧?搞不好跟昨晚的事件根本没关系。”

“你说得没错。”阿满的手再次扫过绒毯,在有问题的痕迹旁边留下另外一道拖痕,“不,只是拖着脚走路不会弄成这样。这应该是拖着重物走过的痕迹。很可能那个人一直抱着重物,走到这里时再也抱不动了,只能放在地上拖着走。”

“重物?什么啊?”

“这个嘛,我也不清楚。”阿满耸耸肩。

1 日本警察阶级之一,位居警部之下,巡查部长之上。

9 健二

“离得太远了。大家怎么都不靠过来一点啊。”我一边竖起耳朵偷听大厅里两人的交谈,一边喃喃道,“这样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讲些什么嘛。”

我们已经尝试了无数次,就算大门敞开着,我们这些G也无法离开餐厅半步。

“毕竟这里躺着一具尸体,谁也不想往这边靠吧。”嘴上虽然这样说,但苗木也是一脸恼怒,“灰浦那家伙,居然毫不客气地抓住了现场的主导权。”

“不过大家都发自内心地期待着苗木日出男的登场呢。”刚说完我就暗道不好,这番话根本起不到安慰苗木的作用。但已经晚了。

“算了,就看看他能整出什么花样吧。”苗木半是自我安慰地说道,“反正凶手也逃不掉,真凶一定没想到吊桥居然会塌。”

“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呢?真想过去看看。不知道有没有人把坏桥用手机拍下来拿给我看呢?不过苗木先生,你觉得凶手有没有可能是外部人员,趁着天还没亮就逃走了?”

“外部人员很难得知山庄内部的情况。而昨天那个凶手在山庄里畅行无阻。想必他早已知道山庄在哪个时间段最为安静,哪个角落最适合犯罪并且最容易隐藏尸体。”

“那有没有可能是内部人员串通外部人员作案呢?”

“想从外面跟主犯取得联络是非常困难的。内野夫妇虽然能自由使用电话,但如果山庄主人是共犯,应该会采取更加隐蔽的手段。比如将被害人骗到外面加以杀害,将其伪装成失踪事件。”

“你说得也对……啊,他们好像要解散了。”

我话音未落,眼前就出现了意外的发展。阿满竟然将灰浦警部补斥为假货。阿满那家伙好像演讲一般飙高音量,于是我和苗木在餐厅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是怎么想的?”等灰浦警部补恼羞成怒地将大家打发走之后,我问苗木。

“无稽之谈。”苗木嗤之以鼻,“我很早以前就认识灰浦了。要是假货,绝对骗不过我这双眼睛。”

的确,今早苗木还没见到敲门的来访者,光凭声音就断定那是灰浦警部补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假货的演技太过高超。毕竟有胆子跑到这里来,必定做好了与苗木日出男打照面的准备。因此,若是假货,也必定有与苗木面对面交谈而不被识破的自信。

另外,不知是近视还是老花,苗木鼻梁上的那副眼镜看起来度数颇深。

“这是我第一次见灰浦警部补,他长得也不是很有特征。一眼看去,就是那种阅历丰富的老刑警才会有的、能够轻松融入人群、毫不起眼的脸啊。只要是个化装高手,就能把自己伪装成他了吧?”

“如果只从外表上说,确实如此。但要把平日里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和不起眼的小动作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因为人不是靠面部细节来记忆他人的,而是依靠其整体印象来进行辨识。例如一些细节,动作、走路的姿势,等等,甚至有些模仿者根本注意不到的细节,只要有些微不同,就会让看到他的人产生强烈的异样感。如果这都看不出那个人的伪装,那只能证明被伪装的人平时没有任何人注意。你觉得这可能吗?”

结束了一番长篇大论之后,苗木长出了一口气。

“绝对不会有错吗?”

“不会有错。如果那不是真正的灰浦,我情愿被他一枪打死。”

“他现在身上应该没带枪吧?”我苦笑着说,“再说了,你觉得现在有什么枪能打中我们两个呢?”

10 灰浦警部补

灰浦最先造访的是宗也位于三楼的房间。经过刚才那一番简单交谈,他已经知道昨晚宗也夫妇早早便就寝,甚至连有没有发生地震都记得不太清楚了。但灰浦认为,还是有必要向他确认一下几个问题。

宗也此时正躺在房间里的长沙发上。

“您不到床上休息一下吗?”

“那样会睡着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埋头睡觉呢?”

灰浦表示如果可能的话,想与宗也进行一对一的交谈,于是须势理带着树里去了二楼的图书室。除了刚才灰浦上楼时使用的电梯,这个房间里还有一台电梯通往图书室。

“万丈生前曾把图书室当成书房来用。”宗也喃喃着,抬起头来,眯起眼睛看着灰浦,“好久不见了啊。”

“有二十四年没见了吧。记得当年我被警视厅聘用后曾拜访过您,那好像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有这么久了吗?不过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你跟以前真是一点没变啊。”

“也就是一张大众脸而已。”灰浦挠挠头道,“我本来想邀请您来参加我的婚礼的。其实那段时间,我那失踪已久的父亲突然出现了。他还一直说想跟内野先生见上一面,好好感谢您一番呢。”

灰浦又说,父亲在实现这个愿望前就病死了。

内野说:“是吗,你父亲啊……”他似乎内心感慨万千,几度摇了摇头,“当时的我尽量不与被援助者发生私人关系。因为在那之前,有个备受我关注的人惹出了一些麻烦,后来我不得不将他打发到养父的熟人那里,这才与他断绝了关系。”

“说到麻烦,健二先生还真是可怜啊。”灰浦打算进入正题。考虑到宗也现在的身体状况,应该经受不了太长时间的询问,“莫非这就是内野先生您此前所担心的事吗?”

“虽然我现在还不是很清楚整个案子的情况。但从案发现场,也就是餐厅休息室的状况来看,想必是内部人员犯罪。”

根据宗也的说明,山庄的所有成员会在每天早上八点、中午十二点,以及下午七点这三个时间段集中到一楼的餐厅就餐,除此之外的时间段,应该没有人会进餐厅。更别说那两个休息室了,简直都快被他们忘却了。

“换言之,要在深夜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那里是绝佳的场所,对吧?”莫非凶手作案时碰巧被健二撞到,为了封口而将其杀死了吗?还是说情况完全相反?抑或健二就是为了与凶手密谈才走进餐厅的呢?

“既然平时用不到那个休息室,那尸体就暂时先安放在那里吧。那里有简易床铺,加上现在这个季节,只要不开暖气,尸体几天内都不会腐坏。”

“那就这么办吧。”

灰浦提出想询问山庄全体人员的要求,宗也也一口答应了下来。

“话说回来,我该怎么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由于一连串的意外事件,现在暂时还没人怀疑到他头上,但难保今后会不会有人会提出“一个东京的刑警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的疑问。

“还是根据以前说好的那个方案行事吧。你在前来调查电影模仿杀人事件的途中遇到了地震,因为担心我们的安危而火速赶到了山庄——这样应该没问题吧?”

“完全没问题。”灰浦点头道,“此前您一直对家人隐瞒我要来的消息,对吧?”

“是的,不过你不用担心住的问题,我已经叫人打扫了三楼楼梯旁边的那个房间。理由是‘搞不好会有意料之外的贵客前来拜访’。”

灰浦道过谢,却听说为苗木安排的房间就在自己旁边,不由得又皱起了眉头。

“关于那个苗木日出男,他是什么时候告诉您今天要过来的?”

“此前我就听他说这几天应该有时间过来,但在完全定下来之前我没对家人提。他是昨天傍晚跟我联系的,打了个电话过来,应该是五点左右吧。”

“电话……就是那部电话吗?”灰浦指着如今已无法使用的电话机。

“是的。”宗也点点头,咽了一口唾沫。小小的喉结一上一下,十分醒目。“对了,那时候电话还是可以用的。现在仔细想想,那好像就是最后一通电话了。”

“你们在通话的时候有什么异常之处吗?”

“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时我听到了很多杂音……不过可能是我老了,耳朵不灵光了吧。搞不好只是我的错觉。”说着宗也拿出最近一直在使用的助听器,是一个骨传导式的高级货。

“苗木日出男……他应该不会来了吧?”宗也半是自言自语地说。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灰浦的语气变得有些强硬,“不过,我会尽力的。”

“那就交给你了。”

“我还想再问个问题。在你们一家人共同生活的这四天里,您是否注意到一些奇怪的,或是不寻常的事情呢?特别是各位在晚上的行动。”

“倒是没发现什么。”宗也抱歉地摇了摇头,“说到晚上,这几天半夜有些响动,不过那与杀人事件没有……”

灰浦闻言一个激灵。“请跟我详细说说那个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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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浦警部补走出宗也的房间,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同样位于三楼的冬树的房门前,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敲门。刚才灰浦在一楼进行情况说明时,唯独这个长子没有下楼。如果是还没睡醒也就罢了,若他是因为昨晚的事件败露,出逃了呢?又或者因为掌握了一些线索而被凶手杀害了呢?想到这里,灰浦不禁后悔当时为何没把他强行拉下楼去。而他刚才从宗也那里听说,冬树曾数次在深夜跑到厨房拿酒喝,为此,灰浦感到更加后悔了。

最后,灰浦还是未敲响冬树的房门,而是默默离开了。因为他从门缝里看到了台灯的灯光,而且那灯光还在忽明忽暗地闪烁。这证明此时房间里有人在走动。如果那个人是冬树,而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理由与昨晚的事件相关,那灰浦完全可以放长线钓大鱼,先把他吊一段时间再说。他可以先到森照美和永岛弓子那里,把昨天她们听到声音的那件事情询问个清楚再来也不迟。

于是,灰浦下到了二楼。

听完森照美的叙述之后,灰浦确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照美昨天晚上十一点多听到了冬树下楼的脚步声。那绝对是地震之后的事,而他那醉鬼独有的凌乱脚步是不可能听错的,照美如此坚持道。看样子她还不完全信任灰浦这个人,或许是在等待苗木日出男的到来吧。不管怎么说,寸步难行的现状就摆在灰浦面前。彼时刚好森良人医生把健二的验尸报告交了过来,灰浦便以此为借口走出了二人的房间。他没有在森夫妇面前阅读报告书,是因为其实他对那些医学专门用语十分头痛。要是被照美知道这件事,对自己的评价估计会变得更糟糕吧。

永岛弓子的房间也在二楼,就是面对着楼梯的那一间。灰浦暗自决定,如果从她口中也问出了冬树的名字,他便要将那个醉鬼列为首要嫌疑人。

可是,灰浦的期待全盘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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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美国之后,我的人生就完全失去了意义。”永岛弓子掏出手绢擦拭眯起的眼角,“一开始,我不得不每天忍受丈夫的暴行,丈夫终于去世后,我却又病倒了。回过神来就已经到了这般年纪。对当时的我来说,二十五年前与万丈先生的那一段往事就是唯一的精神支柱啊。”

“您还没到‘这般年纪’的程度啦。”灰浦警部补奉承道。

“哎呀,你真爱说笑。”永岛弓子低声笑了起来,随后拿起手边的一个巨大的杯子喝了口水,“美国的水都没有日本的好喝。这里的水实在是太清甜了,我来到这里之后就不停地喝水,喝得整个人都涨涨的。”

这回警部补陷入了沉默。眼前的这个女人好似套着一个黑布口袋,仅露出一个脑袋,实在很难看出是个什么体型。不过他也不想知道。

类似的对话持续了二十分钟之久。灰浦警部补自然想尽早询问永岛弓子昨夜听到奇怪声响的事情,但不知为何,她总会莫名其妙地离题千里,跑到过去的回忆上去。

可是尽管如此,灰浦也不能强迫她马上说出昨夜的事情。若事后被人发现此事,搞不好会告他一个强迫证人伪造证词的罪名,再把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一举否定掉。

“说到二十五年前,当时我正好得到了内野先生的支援呢。”灰浦正是因为得到内野氏的资助才得以大学毕业,他准备借自己的经历与她攀点关系。

但永岛弓子却只问了一句:“你见过万丈先生吗?”见警部补摇头,她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二十五年前啊,那时候海还那么蓝,河川还那么清澈,我们虽然穷,却能吃到各种各样的新鲜鱼类。”接着又说,“万丈先生最爱鳗鱼,每个月都要吃上一两次呢。当然,他每次都会叫上我。有时还会带上内野先生,我们三个人一起去。等上菜的那段时间,万丈先生总是会在座位上伸长双腿等待着。”

“你说鳗鱼,莫非当时几位住在浜松?”永岛的话冗长且缺乏可用信息,这让平时习惯了5W1H1式报告的警部补感到焦躁不已。

“不不,应该不是那么有名的地方。而是更小的、随处可见的小镇子。我唯一记得的是夕阳照在浪花上的美景。在我呆呆地望着浪花时,急性子的万丈先生早已走出老远了,每当那时,他都会站在远处回头呼唤我。‘弓子,弓子。’”她突然探出身子,凑到警部补身边,像是要说悄悄话,“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哦,我进入这座山庄后,就感觉万丈先生一直在耳边呼唤我的名字。搞不好他的灵魂现在还——”

“请、请等一下。”警部补打断了永岛的话,“难道说,你昨天听到的声音,是星野万丈鬼魂的声音?”

“当然不是。”她的声音突然尖利起来,但听到这个回答的灰浦警部补还是松了一口气。

“那么,你能告诉我昨晚你到底听到了什么吗?”自己是为这句话来的啊。

永岛弓子又喝了一口水。

“当时我做了个梦,刚刚醒来,整个人晕乎乎的。那声音很沉闷,也有可能是我听错了。”永岛弓子垂下双眼,轻轻拍去黑衣上的灰尘。她一身黑衣,满头黑发,这形象看起来还真像魔女或灵媒之流。

“然后呢,你听到什么了?”警部补再次问道。

“我不知道当时几点,我没看表。”

“没关系,你只要告诉我听到什么了就行。”

在惹得警部补焦虑无比之后,她终于缓缓开口了。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叫着IKKI、IKKI……好像就是这么个声音。还不止叫了一两次,我听到了好几次呢。”

“IKKI?”为什么三更半夜的,山庄里会有人叫酒令2呢?

“你确定那个人叫的是IKKI?没错吧?有没有可能是你把别的词或者人名给听错了?”

“人名?”

“比如WICKY之类的。”

“WICKY吗?”永岛用正宗的美语发音反问道,“不,不是的。而且这种地方怎么会突然出现外国人的名字?”

“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我听到的确实是IKKI。”她眯缝的双眼吊了起来,看来灰浦惹她生气了。

把FUYUKI3错听成IKKI——这也不无可能,虽然有些勉强。不过灰浦脑中又出现了新的疑问:是谁、在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要叫冬树的名字呢?

这个线索先放到一边吧,灰浦警部补暗道。等别的线索出现后再来仔细考虑一番也不迟。

1 5W1H又称六合分析法。5W即Why(原因)—What(事件)—Where(地点)—When(时间)—Who(人物),1H即How(方法或过程)。

2 IKKI与日语单词“一気”发音相同,意为一口闷。

3 FUYUKI是“冬树”的日语发音。

11 冬树

敲门声响起时冬树还躺在床上,但人是清醒的。

他一手拿着啤酒罐,正在思考今后该如何行动。

敲门声再次响起。冬树郁闷地站起身,打开了房门。

“你还在休息吗?”走进门来的是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人,看样子应该比冬树还要年长一些。看那造型,一眼便知是个经验丰富的刑警。

“你见到我似乎并不奇怪啊。”来访者说,“莫非你认识我?”

“我不认识你,但知道健二被杀了。”冬树右手指向自己的房间,“进来吧,开着门怪冷的。”

“我是来自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灰浦。”来访者一本正经地报上身份,还行了个礼,这才走进房间,同时还说,“打扰了。”

“我是内野冬树。”他给灰浦指了张椅子,自己则坐回了床上,“我是家里的长子,你应该知道了吧?”

“是的。”灰浦微微颔首,“刚才你说,你已经知道健二先生的死讯了?”

四十分钟前,冬树从噩梦中惊醒,发现外面吵得不成样子,于是打算出去看看。刚打开门,就看到抱着一个大盆的幸子。

“你是指负责照顾内野先生的女性吧?”

灰浦警部补接了一句。冬树似乎是从幸子那里听说这件事的。

“我问她外面发生什么事了,结果她尖声说:‘健二先生死了,吊桥也塌了。’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健二站在桥上,随着桥一起掉下山谷了呢。”

健二是昨天深夜在餐厅里被人打死的,而吊桥是今天早上才塌的——冬树花了一段时间才彻底消化了这些信息。

“然后呢?”

“我从二楼看了看吊桥的方向……唉,真是太吓人了。昨天还好好挂在那里的吊桥,如今竟只剩下两边的桥柱了。”

“我到现场去看过了。”灰浦皱着眉说,“桥柱上只剩几根绳索,对岸的山谷底部则乱七八糟地堆着桥板残骸,真是太恐怖了。对了,桥塌时的声音挺大的,难道你没听到吗?”

“我不是很清楚。”冬树指了指床头柜上的啤酒罐,“昨天晚上……其实是每天晚上啦,我喝醉了才上床的,估计是酒精的作用吧,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好像听到了很大的声音,不过那到底是现实还是噩梦,我就分不清了。”

“原来如此。”灰浦抿起薄薄的嘴唇思考片刻,又故作随意地问了句,“你看到健二先生的尸体了吗?”

冬树面带惊恐地摆了摆手。

“他不是被打到头了吗?我这个人很怕见血的。而且就算我去看了,健二也不可能死而复生。再说了,既然警察已经来了,我也就没必要出场了不是吗?反正迟早要被警察先生问话,到时候只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就好——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一点不错。”灰浦苦笑着打开了笔记本,“那么我就按照规定,向你询问几个问题吧——”

冬树老老实实地回答着灰浦的问题,其实跟自我介绍差不多。

他的职业是制作和贩卖教育视频,灰浦似乎对这个职业挺感兴趣的。

“你们也做交通安全宣传和防范汇款诈骗的视频吗?”

“当然也有那样的业务。”冬树暗想真不愧是警察官啊,三句话不离本行。换作一般人,听到教育视频后第一个想法不应该是英语教育吗?“不过我们的主要业务是制作针对少年儿童的各种教材。”

“说起来,这座山庄里还住着一个女孩子啊。”

“你是说树里吧?”灰浦已经跟树里说过话了吗,那孩子没受到什么打击吧,冬树突然有种询问的冲动,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对方可是警察,最好别做出值得怀疑的举动来。

于是,冬树转而问道:“对了,在调查结束前,我们是不是都得住在这里啊?还是说我们要等苗木日出男这个主角登场呢?”

灰浦突然眯缝起双眼。

“苗木日出男不会来了。”

“你说什么?”

“不是说不会来,而是来不了了。因为桥已经塌了嘛,别说苗木日出男了,就算是大罗神仙也过不来。”眼前这个警官似乎在特意强调“来不了”这三个字,莫非是自己的错觉吗?

“关于这个嘛……”冬树突然压低了声音,“其实我在名古屋有个朋友,只要跟他说一声,随时都能派一架直升机过来。所以,我们可以让苗木先生和其他警官坐直升机过来,再把我们一家人……不,至少把嫌疑人之外的,像小孩子啊,我啊这些人带出去,你看这样如何?”

“我觉得吧,有点困难。”灰浦突然一本正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