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记得。”堇春抽泣着回答，声音逐渐小了起来。
“好，将眼泪好好擦擦，我们出去看看。”堇颜说。
“好。”
两个人到外面一看，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从中午到现在，兄妹几个根本就没有吃东西。这会儿，大家都觉得饿了。
“我去做饭。”堇辰将能用的东西放好以后，就出去做饭了。
堇颜没有和他抢，在记忆中。她萧堇颜是被萧家当做大小姐来培养的，因为身体弱，她平时除去学习琴棋书画外，几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姚氏的去世，做饭的重任就落在了堇辰身上。
记得堇辰第一次做饭的时候，差点儿将厨房烧了，做出的饭也糊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以后，他的厨艺才见长。不是他做的饭食有多好吃，而是基本的东西，他几乎都能做出来。
晚饭是米粥，杂米，市面上最低级的米。以萧家现在的状况，也只能吃这种米了。
想到萧远鹏病重时都没有动那五十两碎银和铺子的主意，萧堇颜对他又多了几分敬重。
饭桌是四个面，却空了一面，因为堇春每时每刻都要黏在堇颜身边，空的那一面应该是属于萧远鹏的位置。
这是兄妹四人在没有长辈的照料下过得第一晚。
昏暗的烛光下，几个人的脸色全都不太好看，个个胃口也不大。
“都吃完了，不能浪费。”堇风轻声说，从今天开始，他要努力成长，要为下面的弟弟妹妹做好榜样，更要承担起照顾他们的责任。
大家默默地将各自碗中的饭吃完了，而没等堇颜收拾碗筷，堇辰就抢着将碗筷拿出去洗刷完了。
“这是爹娘留下的私房钱，总共五十两，我将银子分开放，大哥十两，堇辰十两，剩下的暂时先放在我这儿存着，要用的时候，你们对我说。”堇颜说。
“全都放在你那儿吧。”堇风不以为然地说。
“银子全都放在一个人身上不保险。”堇颜淡淡地回答。
于是堇风也不反对了。
“租金和卖地的银子，我们也分开放。”他补充一句。
这一条，也没有人反对。
睡觉的时候，却出了一点儿小差池——堇春怎么也不愿意跟着堇辰去睡，他死死地拉着堇颜的衣角不放，也不说话，但用意却很明显。
“堇春，你已经五岁了，已经不小了。回房和你三哥一起住。”堇风劝说半天，无奈小家伙就是不松口，就那么倔强地低着头掉眼泪。“再不听话，我揍你了啊。”
逼急了，萧堇风终于发火了。
“你凭什么要打他？他只是个孩子，还不到七岁了。再说了，我是他二哥，永远的二哥，他是我萧堇颜的弟弟，凭什么就不能跟着我？除非，你没有将我当做萧家人。”萧堇颜也火冒三丈。
对于她来说，到古代的这几日，她也忐忑不安。其实她很想找到回家的路，可她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萧远鹏临走时的话，让她的心情十分沉重。而堇春对她的依恋，又何尝不是她萧堇颜的一点儿底气。
此话一出，萧堇风一下子愣住了。
堇颜却冷冷一笑，拉起了堇春，“弟弟，我们走。”
“二哥，堇春的枕头还在我那屋，我给你们拿过去。”堇辰平静地说。
兄弟四人阵垒分明，萧堇风被兄妹三人排斥了，很显然堇辰用他实际的行动说明了他的支持。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第二天过后，几个人又没事似的开始忙碌起来。
“堇颜，大哥没有别的意思。大哥无用，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管堇春。他是男孩子，不能一直粘着你。”晚上的时候，堇风找了机会向堇颜解释。
“他只有五岁，爹娘的离开让他很害怕，也很伤心。过一段时间他会好起来。”堇颜有些生硬地解释。
对于萧堇风，她不熟悉，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萧堇风同样如此，他努力尝试着承担起家庭的重担，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负担不小。他一直也战战兢兢，生怕做不好，辜负了父亲临终的嘱托。
两个人都在尝试着要怎么相处，而且两个人也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里所想。
“你永远都是我的弟弟，亲弟弟。”末了，堇风发誓般地对她说，眼睛却不敢和堇颜的眼神对上。
“我知道，因为在我的心目中，你永远是我萧堇颜的哥哥。”萧堇颜也郑重地回答。
她萧堇颜恩怨分明，谁对她好，她自然会回报回去。
两个人相视一笑，所有的误会在这一笑中瞬间化解了，站在不远处拐角的堇辰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沈君豪和沈君暮就坐着骡车过来接他们了。
因为要在京城长住，也得到了王家的允许，兄妹四人像搬家似的，每个人背后都背了大包裹，手上也拿了一个包裹。
就连最小的堇春背上也背了一个包裹，手里也提着一个包裹，吃力地爬上了车。
“娘他们也要跟着我们一起去，押镖结束以后，我们会直接到太原去，等开年才能回来。”沈君豪解释。
“因为忙，所以也没有顾得上过去帮你们。对了，堇风大哥，你写的信，我已经托人送给了萧远和。”沈君暮看着萧堇风说。
堇辰听完瞥了一眼萧堇风，但是没有说话。
堇颜猜想，萧堇风写信肯定是劝老萧家离开江南，先去远处躲一躲。
不过想到萧远和那一房还不错，她也没有多嘴。
“到了，赶紧下车。”等车停下来，沈君豪第一个跳下了车。
接着萧家兄妹四个人也下了车。
王家雇了人正忙着往船上装货物，看到他们兄妹四人身上背了那么多东西，管家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了。
萧堇颜低着头当做没看到，寄人篱下，总会受气的。算了，反正没花银子，受一点儿气算什么。
萧堇风则涨红了脸，一脸的不知所措。
“堇风兄。”这时，一道惊喜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
网速太慢，到现在才传上，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呀。
第10章 熟人
萧堇风此刻有些狼狈，他作为家中的老大，抢着背了家中最大的包裹。偏偏他还要带着书，加上自己的衣服之类的不能假手于人，因此，才下车几步，他这个曾经文州书院里的第一才子就差点儿被俗物给压垮了。
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他连忙转过头查找。
当王长生看清楚眼前这位狼狈的书生，真的是自己同窗好友的时候，惊得半天没有说出话。
萧堇风是文州书院的第一才子，平时书院中的先生没少夸赞他，每一次书院测试，他也总是名列榜首，可以说萧堇风是几年书院中考生中灼手可热的人物。
作为同窗，王家虽然家世比较殷实，但王长生并没有有钱子弟的纨绔，反而因为是皇商，平时他很愿意结交书院中各种各样的人物。
像萧堇风这种官途无量的人物，他当然不会放弃了，所以两个人在书院中的关系还算不错。
“真的是你，堇风兄，你这是？”王长生微笑着过去问，语气中并没有任何轻视的意味。
“家父因病去世，临终嘱咐我们到京城去寻亲。今日是准备搭王家的商船去京城，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长生兄。”萧堇风遇上熟人也没有丢下手里的东西，就那么微微弯着腰站在码头和王长生说话。
“还真巧，我也正打算到京城去一趟。这艘商船正是我们王家的，一路上能和堇风兄切磋一番，是王某的荣幸。”王长生爽快地笑着回答，“这几位是？”
“他们是我的三个弟弟，没想到商船是长生兄的，给你们添乱了。”萧堇风有些腼腆地客气。
这话也不是完全的场面话，他是真的很感激王家。
如果不是王家答应捎带他们一程，就他们兄弟四人，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到京城了。而且最后就算是能走到京城，身上带的银子也不足啊。
“堇风兄客气了，你我同窗，这点儿小事算什么。你们赶紧过来，将他们的东西送到房间去，找个好一点儿的房间，单独给他们兄弟四人住。”王长生吩咐自家小厮。
过来的两个小厮很有眼力，他们将萧堇风他们身上的东西全搬下来了。
“多谢。”萧堇风再三道谢。
“都说了，你我兄弟一场，再客气的话，就见外了。”王长生大笑着说，“我还要清点货物，暂时还不能和你坐下来聊，你们先上船，等开船以后，我们再详谈。”
沈山一家看到王家的少东家居然和萧堇风如此熟悉，个个心里都松了一口气。他们也要搭王家的船走一程，所以顾不上帮萧堇颜等人，他们也忙着将带来的东西往船上搬。
王家的管家看到少东家居然和搭船的少年相识，态度立刻变得客气来。
萧堇颜不声不响拉着堇春的手，跟着王家的下人上了船。
小厮很不错，给他们挑了一件比较大的房间，可能是看到他们人多的缘故吧。
萧堇颜和堇辰两个将包裹收拾好码在了一起，然后一屁股坐下来休息。
“萧公子，张夫人派人给你们送来的点心。”小厮进来禀报，他的手中提着一个大大的篮子。篮子里放满了点心，都是包装好了，可以吃几日的那种。
“送东西的人呢？”萧堇颜连忙问。
“是个衙役，已经回衙门去了。”小厮恭敬地回答。
他可不敢再看轻眼前的几位少年，他们不但认识张县令，而且还和自己公子是熟人，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能慢待的。
辰时，船开动了。
看着湍急的河水，萧堇颜有些担忧。
好在还没有发大的洪水，船又大，在河道中行驶的一直比较平稳。
“堇风兄。”王长生敲门进来。
“王兄。”萧堇风赶紧站起来回礼。
萧堇颜等人也跟着站起来，和王长生打了招呼。
“我想请堇风兄到我的房间里去坐坐，我们一起看书。《中庸》中有些句子，我还有些不明白，想向堇风兄请教一番。”王长生客气地说明来意。
萧堇颜这会儿才有精力去打量他。
王长生个头中等，比较瘦削，五官清秀，带着江南人的秀气，眼睛清亮，却带着小小的精明，年纪也只有和萧堇风一般大。
此人倒不像是奸猾之人，小狡猾肯定是有了。不伤大雅的小狡猾，萧堇颜不会放在心中，她心里倒是认可萧堇风和此人结交。
萧堇风担忧地看了堇颜他们一眼。
“大哥，王公子和你是同窗，两个人可以在一起学习探讨，我们就在船上，船上的人又都是王家人和熟人，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会照顾好堇辰和堇春。”萧堇颜微笑着鼓励他出去。
“萧二公子也曾读过书？”王长生看她说话不疾不徐，很有条理。又想到听人说过，萧堇风的父亲就有举人身份，还在镇上的书院中做夫子，想必萧家几位公子都是读过书的。
他笑着也邀请萧堇颜一起过去坐坐。
萧堇颜却笑着拒绝了，“我因为身体不好，所以一直都不曾入学。只是跟着父亲读了一些书，认识几个字罢了。自己平时看的又是一些杂书。要说学问，可不敢在你们这些正经的夫子面前献丑。”
“二弟的身体一向很弱，不能劳神。我到书院中去读书，也多是因为不敢在家里打扰到她。”萧堇风解释。
王长生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没想到萧二公子身体如此虚弱，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王公子太客气，我们已经如此麻烦，心里十分不安了。还有，你叫我堇颜，叫萧二公子怪别扭的，这是我两个弟弟堇辰、堇春。”
堇辰堇春听了，立刻也和王长生打了招呼。
“好，以后我就直接叫你们的名字了，你们了也别叫我王公子，你们直接叫我长生哥就行了。”王长生性格倒是爽快。
“堇风兄，请。”
萧堇风看了堇颜他们一眼，然后叮嘱他们几句就出去了。
不大一会儿，堇春的脸色开始发白，脸上的神情显得痛苦起来。
“堇春，怎么呢？”堇辰吓坏了，下意识就想去找萧堇风过来。
“别担心，他是晕船了。你到王家下人那儿找几片生姜过来，我有用。”堇颜麻利地将堇春抱上床，然后抓过他的手掐住了他的虎口处。
堇辰半信半疑跑了出去，不大一会儿，他果然找回了几块姜片回来。
萧堇颜赶紧将生姜放在了堇春的肚脐眼上，又用布条围着不让姜片掉下来。
“能管用吗？”堇辰担忧地看着堇春发白的脸色。
“管用，过一会儿就好。等明天他适应了，就会好一些。”堇颜看着床上的人回答。
“二哥，我难受。”堇春可怜巴巴地看着萧堇颜。
“先睡一觉，等明天就不会这样难受了。”堇颜轻声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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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教导
堇春十分听话，在他们的注视下，一会儿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睡呢？”沈君豪和沈君暮过来，看到床上的人轻声问。
“嗯，他有些晕船。”堇颜轻声回答。
“这几日我们可不能乱走，你们也尽量待在屋子里，船上还有王家的女眷，千万不能冲撞了。”沈君豪叮嘱他们。
“我们就在房间里，不会出去的，沈大哥放心好了。”萧堇颜笑着保证。
“既然堇春不舒服，我们就不留在这儿，省的打扰到他休息。”沈君暮低声说，“中午的时候，我娘会为你们准备吃的送过来，我们就住在你们不远处，有什么事情过去说一声。”
堇辰和堇颜领了他们的好意，将他们送出去了。
而床上的堇春也真的睡着了。
堇颜和堇辰两个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剩下的时间就有些无聊了，古代的船只比起现代来说，速度要慢得多，因为堇颜穿的是男装，船上有王家的女眷，所以她也不能出去，只能在这小房间内待着。
“我找本书给你看。”堇辰看到她没精神，默默地打开了自己的包裹，从里面翻出一本书递给了她“给，解解闷。我们在船上要待一个半月了。”
堇颜接过他递来的书低头一看，原来是千字文，看着平整的书，可以看出堇辰平时一定很爱护这本书。
“你跟着爹读了哪些书？”她抬头看着堇辰问。
堇辰只是十二岁，身体十分壮实，可能是因为练武的缘故吧。
“你知道我不爱读书，我每天都要练武，哪有时间读书。”说到后面，他的眼神有些躲闪。
堇颜眼睛有些湿润。
堇辰在说假话，记忆中，每当她抱着书在读，或者看到家里有学生过来请教萧远鹏的时候，他都会默默地走开。
不是他不爱读书，而是因为他有责任有任务在身。记忆中，堇颜也没少看到姚氏在背后，看到堇辰一个人练武时的眼神有多么暗淡。
“这本千字文，你都读熟了吗？”堇颜轻声问。
“读过了，都会背了。要是你觉得闷，可以等大哥回来，让他找几本书给你读。”堇辰说。
“我找找。”堇颜站起来，走到堇风的宝贝“书包”中，翻出了一本《论语》出来。“以后，我教你读四书五经，今天，就学这一本。”
“这？”堇辰带着一些惊喜，然后眼神又暗淡下来，“我又不准备科考，学那么多干什么？”
“读书不是光为了科考，而是明事理。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玉。多读一些好书，就如同多交了很多良师益友。坐下，反正一路上闲得很。”堇颜吩咐。
堇辰只好坐下来。
萧堇颜上辈子在大学中学的就是中文系，她脑袋又好用。《论语》对她来说，很简单。“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她还是教堇辰学会读书上内容。
古人讲学都是让学生将句子背熟即可，好的先生也会偶尔给学生主动解惑。
萧堇颜却不是这样，她不仅给萧堇辰讲解了句子的意思，而且还列举了生活中的例子，并且让堇辰说了他自己对句子的理解。
由于理解了诗句的意思，堇辰背的十分快。
姐弟两个一个好问一个好学，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而一个上午的时间，堇辰就学了《论语》中的两条。
“原来你们也在看书？”堇风回来，看到桌子上的书问。
“嗯，打发时间而已，不过哥，我们自己翻了你的书，你不会生气吧？”堇颜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都是自家人，生气什么？如果觉得闷的话，你随意看。”堇风微笑着回答。
“和王公子在一起聊得很开心？”
“他是个仗义的人，谈吐也很好，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和他在一起交谈，也能让我发现自己的不足。”萧堇风回答。“堇春还在睡？”
“他有些晕船。”堇辰回答。
“小公子，小人能进去吗？”正说着，门外有人问。
“进来吧。”萧堇辰答应一声。
门外进来两个小厮，他们手里提着食盒，“以后，一日三餐都有小人送来，几位就不用操心伙食方面的事情了。”
“我们吃的，已经和沈家说好了。”堇辰迟疑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