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忽然大笑道:“好名字!好名字!来来来,再来一碗!”

常寿说道:“十三爷!”

胤祥笑道:“今儿我高兴。来,碧落!”

“好。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了!”

又是几碗下了肚子。我把虾仁盘子捧到手上,直接用勺子往嘴里划拉。

胤祥问我:“碧落这么爱吃虾仁?”

“从前我最爱吃虾了。”酒精令我飘飘欲仙,我想了一会儿,说道,“嗯,我最爱吃这个!”

不能说错,我有紧箍咒,说错了脑袋疼。

胤祥往空中抛花生米,嘴巴一张接个准的。我替他鼓掌。

常寿叹气:“我去炼丹了,横竖就剩这点酒了,你们慢慢疯吧。”

胤祥对我说:“你也试试。”

我抓了一把花生米,往天上扔,一个也接不住,嘴巴张在那里等得酸死了。

胤祥大笑:“傻丫头,呆丫头!”

我气得拍桌子:“这个算什么?十三爷,我也来个绝活,你来学!”

“好啊。”胤祥说道,“要是我学不上,就罚酒一碗。”

“行!”我把凳子搬到屋子中间。我最拿手的就是凳舞。哈哈,这个你肯定不行的!

“十三爷!你看好了!”我唱了一首小蜜蜂,“小蜜蜂,嗡嗡嗡,飞到西又飞到东。小蜜蜂,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喝了酒跳舞就是爽啊。轻飘飘的,不费力。

胤祥突然大喝:“苏小曼!”

我下意识的应道:“哎!”

然后就从凳子上掉了下来,我的头剧烈的疼痛。撕心裂肺!

酒水,菜,饭,全部吐了出来。

我抱着头,不停地哭,不停地吐。

胤祥将我抱起来,搂住我。常寿也冲了过来。

好疼,好疼。

常寿塞了紫金丹给我,可是又被我吐了出来。

慌乱中我听不清胤祥说了什么,常寿又说了什么。

最后,似乎是胤祥,大力的劈中我的后脑勺。

我坠入了无边的疼痛的黑暗之中。

常寿说

我的修行一直是为了等待一个女子。

我从来没有想过值得或者不值得。

因为无从选择。

玉宁,大约是一个很重要的女子。

师父为了她东奔西走。甚至连师公那样神仙一般的人物为了她都自甘折损修行。

那时,我懂得的并不多。师公对我说,照顾好她。

我后来很奇怪,师公没有说照顾好玉宁,师公说的是照顾好她。

师公没有回来。

过了很久都没有回来,我想念他。

师父开始四处奔波。

雍亲王隔三岔五的便会来看我,他是一个极有威严的人,师父不在的时候,雍亲王会一遍又一遍的给我批八字。

我知道,玉宁错过了回来的时辰。师父没有能够带回她。师公也没有了。

我一直怀疑,怀疑师公被她把魂儿也给勾走了。一个死去的女人,一个元神俱灭的女人,怎么可能回来?

时间久了,日子便波澜不惊。

然后我遇到了一身狼狈的苏小曼。

其实我一直是害怕的,害怕天黑,害怕我的宿命。师父说我会把玉宁的魂给带回来。

那晚,我的狗跑丢了,我出去找。一个人呆在偌大的院子里我会害怕。然后我见到了苏小曼。

她很瘦,很可怜。

当然也很美。

她哀求我收留她。

我没有拒绝。一个有那样容貌的女子流落在荒郊野外,的确危险。

谁知她竟是玉宁。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有下巴,也有影子。

有很长时间,我都不能够适应她就是玉宁的事实。

她贪生怕死,她贪吃成性,她过分的爱干净,她固执,她刁蛮,她说很多生在福中不知福的话。

我很讨厌她。觉得她并不值得师公的付出。

可是戴先生和顺子要弄死她,我却救了她。

我不知是为什么。但是我知道我并不是为了要活下去才救她的,事后我问过自己很多遍,我纯粹就是为了要救她才救她的。

我从来缺乏热情,我的生活如同死水,我以为修行便是这样。但是她会问我很多我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

因为她,我改变很多。我会有冲动,有热血沸腾的感觉。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雍亲王才会那样义无反顾的借寿给她。

她离开圆明园之后,我觉得空旷。虽然她一直都很麻烦。

雍亲王举着桃木剑来劈我的时候,我才知她又不见了。

怎么可能?

绝无可能!

雍亲王已经借寿给她,她如何会变成一柄桃木剑?

师父不能解释,师父修为有限。我也不能解释。

终究雍亲王没有杀了我们,我一度以为他会。

他是那样的癫狂。

然后,师父开始了无止境的寻找。我一直炼紫金丹。

我开始长高。我开始思考。

我去小院搬回了师公的书。

师公一定是神仙。他既然可以用桃木剑做小曼的寄主,就一定会送她回来。

我曾经这样对十三爷说过,但是十三爷说,小曼伤透了心,怕是不愿回来了。

师公的书,我看得一知半解。并且这些书,我一看完就会化为灰烬。

也许这就是我和这些书的缘法。

我懂得一点,然后慢慢的去想。

五年,就这样过去。

每个月我会离开圆明园一天,我希望能够带回她。就像上次那样。

雍亲王,愈发的沉默。

他迅速的消瘦。

连我都想念小曼,何况是他。

然后师父带回了碧落。

碧落,小小的样子,尽管她的个子不算矮。她的脸上满是笑意,看到她便会感到春风拂面。

她说她叫碧落。

真是个有福相的女孩子。若是苏小曼也生得这样的容貌,怕是也会长命百岁的吧。

然后,她说她爱吃荤菜。

眼光流转处,我知道了,我终究还是把她给勾来了。

师公的书,我一直都是一知半解。但是我知道,她的额间,她身上的紫金玉石之气。她回来了。

紫金玉石不是守护,是监守。她必是有难言之隐。

果然,她不能说出从前。

一开口必定疼痛难当。

而我也慢慢回想起书上写的,天机不可泄漏,若有违背必有折损。

聪慧如十三爷,怎会认不出她?

十三爷将她敲昏。

然后不断的问我:“四哥同她怎样了?四哥认出来了?”

我想了一会儿,叹气:“我从前看过一些书,书上说,天机不可泄漏,若有违背必有折损。我猜,那是否是指,若是我发现了某人是另外一个人,然而因为天机不可泄漏,所以若是有人发现了,问了,然后有人又答了,是否会折损问的人和被问的人的福分呢?”

我很久不开口,说话还真是难懂。

可是十三爷很快便懂了。

他说道:“所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我点头。

十三爷又说:“不知该知道的人是否知道。”

我答道:“恐怕不知。不过已经洞房了。”

十三爷张大嘴巴,半晌才道:“这该如何是好?”

我叹气:“日后,知道的人和被知道的人都不可说。有折损。我只怕万一又没了。”

十三爷点点头:“再来一次,四哥怕是要真的疯了。只是若他不知,我怕更糟。”

十三爷忽然抬头:“常寿,若是我只是旁敲侧击呢?”

我想了一会儿说道:“十三爷,我只怕折了您的福分。”

十三爷忽然笑了:“常寿,只要快活一时。能有片刻的快活也是好的。”

我以为我对小曼很好。可是,我觉得十三爷比我更甚。

这是一种怎样的缘分?

我想,我还是不要爱上别人,这种感情近乎魔咒。

类似书上说的,天人千年一逢的情劫。

我还是修成一个有来世的凡人好了。

师公叫我常寿。我只要长寿就好了。其他的,太烦。

胤祥和胤禛的对白

胤祥说:“戴铎告诉我,前日李光地曾对皇阿玛说‘目下诸王,八王最贤’。四哥如何看?”

胤禛答道:“过满则溢。老八便毁在这个贤字上。昨日,九卿等以请立皇太子事缮折请安。皇阿玛手书谕旨:现今皇太后之事未满百日,举国素服,乃将大庆之事渎请,朕实不解。”

胤祥笑道:“这会儿他们必定具折请罪了。”

胤禛仍旧皱着眉毛。

胤祥说道:“昨晚去找常寿,见到了那个碧落。”

胤禛叹气。

胤祥说道:“四哥准备如何处置她?”

胤禛说道:“她此刻是道姑,戴铎必定会说有损清誉。”

胤祥急道:“四哥要怎样?仍旧让她在园子里和常寿一道炼丹?”

胤禛叹道:“准噶尔部的策妄阿喇布坦出兵进攻西藏,拉藏汗请求皇阿玛发兵救援。额伦特及色楞预备由青海进军拉萨,未知战况如何。若是大捷便罢了,只是那额伦特自视甚高,恐非策妄阿喇布坦的对手。”

胤祥说道:“若是败了,准噶尔部控制了西藏,就有可能借黄教煽动蒙古各部脱离我大清。”

胤禛说道:“正是。皇阿玛年事已高,断无可能御驾亲征。到时必定会从我等当中挑选一人代他亲征。”

胤祥说道:“这个人必是皇阿玛心中的储君。到时,必定又是一场闹腾了。”

胤禛摇头:“却也未必。圣心难测。为人臣,尽全力,唯此而已。但此人必不是老八,老九老十也无可能。这几日,我正与他们商议,拿出对策,总之必定要剿灭准噶尔部的叛变。这一仗,不能败。”

胤祥叹息良久:“只恨我空有一腔热血。”

胤禛说道:“守得云开见月明。”

胤祥说道:“常寿这些年倒也悟道了,昨日他对我说,有道是天机不可泄漏,若是发觉某人是另外一个人,不可明说,亦不可对旁人说。若是说了,便有折损。”

胤禛死死的看着胤祥的眼睛。

胤祥笑了:“四哥。比方说,我发觉刚来的某人,虽然容貌变了,但是我觉得她就是一位故人。可是不能明说,常寿说,便是旁敲侧击也会折福。”

胤禛站了起来:“十三,别说了。”

胤祥笑:“四哥,你别说我来说,我说得不过是旁人的事,同你不相干。天道不可欺,你借寿给小曼,已有折损。听我说旁人的事,又有何相干?四哥。”

胤禛抓住胤祥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