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药的第三天,我一切正常。
只可惜每天三顿都是粥。我怀疑常寿只会煮粥,但是常寿叹气后回答我:“师父说姑娘应当吃得清淡一些,雍亲王交代姑娘茹素以便修行。”
当夜晚来临的时候,迎接我的仍旧是白粥一碗。
我捧着碗,对常寿吼道:“我要吃肉!”
常寿叹气:“无量寿佛。”
不,我拒绝再食粥!可是我忽然看见粥碗里出现点点梅花,鲜红的梅花落在白粥上,好似映雪红梅。
常寿张大嘴巴。
我抬头看着他:“常寿,我的额头好疼啊。”
碗碎成一片一片。
我捂住头,手上染上鲜红。又开始有锣鼓声,有人一遍一遍对我说归去归去。
我看见眼前的一切染上红晕。
也许张太虚是对的。
再度醒来仍然是因为疼痛。
有人大力的打我的耳光。
我拼尽全力才捂住脸。
立刻有人嘶哑着叫道:“拿药来!”
我被扶起身,眼睛还没有睁得开就被灌了一大碗药。又腥又苦。
我苦得直哆嗦。
喝了一碗,再来一碗。
我终于睁开眼睛,喂我的是胡子拉碴的胤禛。
“苦。”我皱着脸。
他也在哆嗦,我不敢看他凶狠的表情,只好跟站在床边的常寿说:“有没有糖?”
常寿叹气。
胤禛说道:“你先出去。”
清场了。我完了。
“也许我应该直接掐死你。”胤禛的右手捏住我的脖子,“为什么不吃药?”
我无话可说。
“你仍旧不信你是玉宁。”胤禛慢慢的将我搂紧,“又臭又硬的脾气,从来都是这样。”
我几乎要被他勒死。我仍旧沉默。我已经错了,多说多错。何况我不知该如何与他沟通。
这样强烈的感情,太多的爱与恨,以及他的占有欲和唯恐失去的惊慌,我统统能够感受得到。
只是我不知如何去回应。
我不是不被他感动。但是我的理智告诉我这份感情不属于我。
胤禛松开我:“你究竟要怎样?”
隔一会儿他说:“苏小曼,你究竟要怎样?”
我摇头。不,我并不是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胤禛的表情转为平静,昏黄的烛火映得他的面孔沉稳肃穆。
“想不想活下去?”胤禛问我。
他与我对视,好似面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刚刚的震怒愤恨恐惧似乎是出于我的幻觉。
这样的他有着令我不得不回答的威严,我说道:“想。”
“必须吃丹药。否则再没人能救你。”
他向后退一点,他的面孔绷得紧紧的。我忽然看见他左手手腕上的伤痕——
仍旧滴着血的伤痕。张太虚说过以他的血做药引。
我抓住他的手,冰凉的手。我不知该作何感想,我说:“流着血,我替你包扎。”
我撕了自己衣服的下摆,替他扎好:“回头要找大夫包一下,我包的只能暂时止血。”
胤禛说,他很平静的说:“再晚一点走也不打紧。”
他扶我睡下,然后睡到我身边。
他和我枕同一个枕头,两个人面孔对面孔。
“睡吧。”胤禛说道。
我闭上眼睛。想想又睁开:“我身子是否很差?”
他的脸上似有笑意:“我不会碰你。”
“哦。”脸上有一点热。被看穿了。当然,这样高智商的人,又有什么能瞒得过他呢?
“可需要替你添置点什么?”
“关在这里,要什么也无用。”等于坐牢。
“等张太虚回来替你解了封印就好了。”
这样的对话方式还真是很怪异。
胤禛又说:“老十四知道你是玉宁?”
我忍不住叹气。
“您的意思是即便张太虚治好了我,可是因为您的兄弟们都认得我,所以我还是最好不要抛头露面,可是这样?”
“浑身是刺。”胤禛摸摸我的头。“伤害你的那两个人我已料理了,你不必害怕。其他的,来日方长。”
关于苏小曼的曾经,他已经调查详细透彻,不劳我多说一个字。
我只有回答他:“哦。”
隔一会儿我忍不住说:“我不想顿顿喝粥。”
轮到胤禛说:“哦。”
我很认真的看住他:“我想吃肉。我身子不好,要补。”
“茹素有助修行。你身子不好,自然要多修行。”
“看样子您是个会修行的了。”
“是。”
“那您家里的儿子都是修行修出来的?”让我修行,玩双重标准哪!
低沉的笑声从他胸腔发出来。胤禛说:“是这样修行的。”
他来寻找我的唇。
“我身子不好!”我连忙声明。
“碰一下不要紧。”
算了,我的嘴巴苦得很。他不怕,随他去。
苏小曼的现实
快要睡着时,依稀听见胤禛说:“忘了也好。”
再度醒来时,床上只得我一人。
我觉得寂寞。
忽然怀念温红小阁闹哄哄的人气。想念陈灿灿,想念腊梅。关于前世,我曾经的前世,我竟然心生迷糊。
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爬起来,床边的小桌子上摆着两颗紫金丹,我就着凉茶吞了丹药。低头看见胸口处有凝固的血迹,我翻出干净衣服换了。
把脏衣服抱到井边,又去厨房找了盐擦牙齿。我蹲在井边洗脸的时候,常寿说道:“你还真是麻烦。”
“是你太脏。”我回敬他。
“我炖了莲子银耳,第一次煮,有点焦。”常寿递给我一只青瓷碗。
岂止是有一点焦。我说道:“有没有没煮的?”
“都在厨房放着。”
“有粥吗?”
“有。”
我去厨房,常寿跟在我后面。他还真是省事,煮了一大锅的粥,煮一次吃三顿。
“你不吃补品?”见我盛粥常寿问道。
“省给你吃。”我冷哼。
“真难伺候。”常寿嘀咕。“我去炼丹了。”
估计胤禛怕被人知道这里多了个我,所以暂时不会增加人手照顾我的饮食了。想吃好的就得自力更生。
难怪常寿那么矮,天天喝粥能不矮吗?
莲子银耳有很多,我拿木盆泡了一些。然后去洗了衣服。统筹安排时间啊。
收拾好房间后,重新去厨房。把烧成焦炭的银耳莲子都倒掉,洗了锅,将泡好的食材重新放进去。然后用火折子点了木柴,只放一点木柴,记得是要用小火炖的。
事实证明,只要想做好事情,并且努力做,还是会得到成功的。看,我居然会烧灶。
取了针线到灶膛边做。不然能干什么呢?
打发时间而已。
一点一点的往灶膛里面添木柴,眼睛做的发涩的时候,莲子银耳煨好了。
放了糖,嗯,味道不错。
常寿走进来,很吃惊的样子:“你也会?”
“我用法术变的。”我盛一碗给他。
“很好吃。”常寿唔唔的赞道。
“你总是喝粥难怪这么矮。”自己做得很美味啊。
常寿变了脸色。
“你去弄点豆腐来,我做麻辣豆腐给你吃。就算不能吃肉,可以吃得素菜还是很多的。”我说道,“天天喝粥,还有什么乐趣?”
“修行是最大的乐趣。”常寿青着面孔。
“好吧,是我要吃的。我不影响你修行。”我很快盛了第二碗。
常寿捧着空碗看锅里。我笑他:“想吃自己添。”
常寿想了又想,叹气。然后去添第二碗。
“没有自由,再没得吃,那真是太惨了。最重要的是我连健康也没有。”
常寿不解:“何解?”
“就是说我天天吃药,又不能随便外出,还没有好的吃,真是太惨了。”
常寿没有搭理我。
“你说我会不会吐血吐到死?”我套他的话。
“师父的药你要吃。”
“吃到什么时候我才会好?我身上的封印又是什么意思?万一解不开我是不是就要死?”我仔细的观察常寿的表情。
“我不知。”常寿看着我,很无奈的,“我命中注定要和你的命连在一起,若是你死了,要不我再找你来,要不一起没有来生。”
“你!你也有可能没有来生?”我吃惊。
“我要好好修行。”常寿收了我手上的碗筷,“练得好就会化解这个劫数。师公说的,师公是半仙,你不用怕。等师父找到师公就好了。”
“你师公哪里去了?”半仙?神仙都有出错的时候!
“闭关。因为你,师公折损了修行。”
“在哪里闭关?”
“师公留下朱砂紫气,师父找去了。”
汗啊!凭张太虚的功力找朱砂紫气?万一再有个人给上个封印呢?
我想哭。
我抱着做到一半的针线跟在常寿后面。
“你站着干嘛?”常寿洗干净了锅碗。
我悲愤莫名:“你家的师公师父肯定是骗子。如今都跑了,留下你这个傻子!”
“莫要含血喷人!”常寿生气了,“你早在上一世就该化为灰烬,若不是雍亲王苦苦相求师公又怎会保你?不识好歹!”
“你师父不会回来了。傻瓜!”
常寿气得大叫:“若不是为你,师公怎会折损修为?”
“为我为我!你怎知是为我!”
“你是玉宁!”
“我不是玉宁!我是苏小曼!”
“你额上有师公的朱砂封印!”
“又怎知不是你师父的法术!”
“无知女子!无知无知!”常寿大吼。
“这封印害我吐血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