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二年啊。你病糊涂了啊。”腊梅起身去给她们纠正姿势。
我当时就呆了。
这是什么神仙啊,不是说了送我去康熙四十九年的吗?他到底想干什么?是救我还是耍我?
我气闷到极点居然睡着了。梦里似乎见到了那个神仙,我气得要打他,他很大声的对我说话,可惜我一句也听不见。
我和他中间隔着一层纱,我要去拉开纱帘,可怎么也拉不动,我一急就醒了。
我出了一身的汗,黏黏的,我下床拿衣服换。大凤拦住我:“大清早的,小心着了凉,虽说快五月了,到底你的身子还没好。”
“看来只有忍住。”我苦笑着说道。
正说着话大家都起身了,为着我们的将来,每个人都很努力。谁也不会养个废物不是?
大家分开练,动静小一点。我跟腊梅坐在屋子里对练琵琶。
腊梅说:“你坐着还疼吗?”
“还好。”我们练了三回便去吃早饭。
吃完早饭,赵婶让秋林给我们送了一匹绸子,说是成嬷嬷赏的。
我们要去谢恩被赵婶拦住了。赵婶说:“打扮好自己,主子看了高兴,我们才有好日子不是?”
做新衣服,凡是女人都高兴。
陈灿灿说了七八种样式。我笑她:“都给你一人也不够。咱们这衣服做了是穿给主子看的,依我说,咱们做一样的,看着清爽。”
大凤气呼呼的从外面走进来,把井水桶掼在地上:“气死人了,别的院子都是赏的两匹,颜色也各不相同,咱们五个人却只给一匹,颜色又是白的,没有她们的娇俏!”
腊梅赶紧合上门。
小凤劝她:“主子听了你的曲子回头不知赏多少好料子呢。你还眼馋她们?”
我笑着说:“若要俏一身孝,白色的穿了可不比她们红的绿的要脱俗?我来想个样子,保准你好看。你只管把你的曲子练好吧。”
我把桃红给我和陈灿灿做的衣服拿出来,大家都说好。便照着样子做,陈灿灿照旧是男装,我们四个做得都一样。
挑灯做针线,天不亮起来练歌舞,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
这支曲子练完了。腊梅想再排一支新曲子。陈灿灿说我会许多的歌,腊梅请教我,我不敢托大将《笑红尘》唱了一遍。
腊梅连连说好。
正想排这支曲子,成嬷嬷传话说主子爷三日后来,我们只好暂时放弃这支曲子,仍然练《水调歌头》。
我是个没有耐性的,听腻了《水调歌头》,便拿长凳去院子里面练腿。
原来桃红也喜欢教我跳凳舞,因为我的平衡感好,站在凳子上面跳舞比较有韵味。
我将两张长凳排成一排,取了琵琶练起了《笑红尘》。当初是下了功夫的,我跳得很顺畅,只可惜抬腿有点疼。
腊梅在窗边给我鼓掌。
“你把这个练好了,回头有了功夫再教我们。”小凤也凑在窗边。
陈灿灿得意的笑:“这个叫凳舞,我们桃红姐的拿手舞啊,我们温红小阁的人都学过。”
傻瓜!分什么帮派嘛!
果然,大凤笑她:“你也学过,那你也跳给我们看。”
“先练这个,回头有空再教你!”陈灿灿缩回屋子。
大凤小凤笑得打跌:“吹牛!一看你就不会!”
腊梅笑着对我说:“你慢慢练,回头我要拜你为师呢!”
月色星光和我一同笑看红尘,我只求逍遥片刻。
惊变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
第三天早上,我们叩拜成嬷嬷时,她对我们说了一大通应如何怎样恭敬主子爷的话。
不用说我也知道,衣食父母我们自当尊敬。
早餐每人加了两只鸡蛋,中午有红烧肉,晚餐吃得早,可以说是下午餐吧,一切都因为主子要来。
下午餐过后,各人梳洗打扮。我已经很熟悉这样的场景了,梳洗打扮以待恩客。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这就是生存的代价?
我到今日不知这是谁的外宅,我只知道胤禛后来当了雍亲王,却不知康熙五十二年有哪几位阿哥被封了贝子。
也不知今晚胤禛会不会来。
厨房的热水供不上,陈灿灿抢了半天只抢了一铜壶热水。好在天也热了,井水里只要掺一点热水断了冷气也就可以擦洗了。
腊梅坚持把她的热水匀给我,说我身子弱。我推不过,只得谢了她,这些日子我身子虚得很,老出汗,这会洗了到晚上身上必定还是粘的。
洗完了,大家换上一式的白色衣裳,长发垂地,有点飘飘欲仙的感觉。
陈灿灿央我给她梳辫子。小凤笑她:“这都不会?我来吧。”
腊梅对我说:“有些素了。”
大凤也说:“若有珠花别在头上倒还罢了。”
“哪里来的珠花?”我想一想,“我有点红带子,可以试一下。”
当初离开温红小阁时桃红送我的,说是姑娘出嫁总要“带子”。
我把头发盘一个斜发髻,拿一段红带子束住。
腊梅点头:“也只有这样了。”
每个人都拿红带子束了头发,大凤笑道:“灿灿将来做了诰命,可要多赏我们一些头面首饰啊。”
“你是怕今晚得了赏我跟你要吧。”陈灿灿挑了大凤的下巴,“嗯,让爷瞅瞅俊不俊。”
香兰来敲门:“时辰到了,都去饭堂候着。”
再一次理了云鬓,急忙走向饭堂。
赵婶代替成嬷嬷训话。都千篇一律的老话了。
完了让我们十七个人排好队,赵婶又上上下下的打量我们,觉得满意了,这才领着众人去到一条曲折的回廊。
这里是我们平日不能涉足的,陈灿灿四处偷瞄,我掐她的后背,她转过来对我扮个鬼脸。
还好赵婶香兰没有发现。
天色已渐渐的暗了,回廊的尽头是一个扇形的石门,走进去远远看见水榭亭台。我们沿着小湖走,那远处的水榭原来是一个露天的空场。空场后是一排屋子,空场周围都是石头做的栏杆。一直伸到湖里空场也是石头砌的。
石头栏杆的四个角竖着高高的杆子,杆子上挂满了灯笼。
我正出神,不防队伍已经停了下来,险些撞上陈灿灿的后背。
偷眼看去,赵婶进了空场正对着的屋子。
空场中间是一张石桌并几张石凳。
一阵浓郁的酒气随风传来。
屋子里走出几名男子,还有毕恭毕敬的成嬷嬷。
赵婶快步过来,令我们走到空场的西侧。
我低头,隐约看见那一行人坐到石桌周围。
赵婶又令我们跪下。
大家整齐的跪下:“拜见主子,主子金安。”
成嬷嬷道:“主子说了,免礼。”
众人谢了主子重新站好。
只听一道悦耳的男声:“这石凳太硌人,把那张贵妃塌给爷搬来。”
贵妃塌立刻赶到。
一个大舌头的男子说道:“十四你太娘们了,躺在塌上,你太娘们了。”
“你是爷们,你继续喝。难得叨扰九哥一回,你敞开了喝。”
“行了,没见八哥心烦?成嬷嬷,把酒撤了。”
“别,十弟还没喝够呢。让她们唱曲儿,给八哥解解闷。”
成嬷嬷陪笑:“主子们看点哪位姑娘先唱。”
“都抬起头来,给主子们看看。”赵婶轻声指挥我们。
“行了,看来看去不都一样。”躺在贵妃塌上的男子随意的说道,“就让新来的唱吧。九哥,上回不是说新来了几个吗?”
成嬷嬷说:“赶紧的。”
其他人福了一福,退到一边。我们五个人互相看一看,用眼神给对方打气。
“赵婶能否赏两张凳子。”我客气的对赵婶说道。
立刻有人取了两张凳子来。
我与腊梅坐定,试了弦,然后对大凤点头。
拨了琴弦,前凑缓缓的送了出来。
陈灿灿和小凤开始慢舞。
大凤唱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坐石凳的三位爷中间的一个一下就站了起来。
我一惊,但见他双目圆瞪两拳紧握。
腊梅也觉察到了,我与她相视一眼,两人均很紧张。
我不知大凤小凤和陈灿灿此刻想法如何,我只是觉得情势大大不妙。
稳住心神,将曲子弹好。
大凤唱完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我和腊梅收了音,五个人排到一起,跪下谢恩。
长久没有人声。
我正要抬头偷看,冷不防一只酒壶掷了过来,我连忙闭上双眼,一个愤怒的男声大吼:“杖毙!杖毙!杖毙!”
当时明月
杖毙?为何杖毙?我们犯了什么错竟要杖毙?
这就是我回来的原因吗?
不断的被践踏!不断的被羞辱!
而今等着我的是杖毙!
是杖毙!
什么胤禛,什么爱情,统统都是谎言!天大的谎言!
一列女仆迅速的扑过来。
两个女仆一左一右挟着我往外拖。
□!我受够了!
我奋力挥拳挣扎,两名女仆没料想我突然发难,一时不察竟被我挣脱了。
成嬷嬷大叫:“反了反了,快抓住这贱婢。”
两名奴仆又来抓我,陈灿灿打倒抓住她的女仆过来帮我。推搡之间,陈灿灿被踢翻在地,我看见她的额间流出刺目的鲜红。
“什么天朝贵胄!什么主子贵人!如此草菅人命!枉为男人!枉为男人!”我被挟持双臂,再也挣扎不开,赵婶劈头盖脸的一顿嘴巴子。
我悲愤交加放声尖叫:“啊——”
“好个刁嘴的奴婢!过来!”
成嬷嬷道:“回八阿哥,这奴婢已经疯癫了,老奴…”
“领她过来!”
我被推搡到石桌前。头发披散,我只能从乱在脸上的头发空隙中看这位八阿哥胤禩。
胤禩冷道:“你说爷草菅人命?”
“正是,敢问这位爷我们姐妹不知犯了什么天大的过错竟要杖毙!”我努力挺直我的头。
“口出狂言,以下犯上,成嬷嬷,掌嘴。”胤禩冷笑道,“掌嘴二十。”
劈里啪啦的,我听见陈灿灿的尖叫,还有腊梅的哭声,哭声那么大,大凤小凤可能也在哭。
打完了,耳朵嗡嗡的响。我的头被成嬷嬷按下,成嬷嬷道:“给主子谢恩。”
我的脸颊发麻,说不出话,只是勉力将头抬起。
胤禩道:“爷来告诉你,为何将你们杖毙。《水调歌头》也是尔等贱婢唱得的?尔等惊扰了先人清修玷污了先人的圣洁,爷将尔等杖毙以告慰先人天上之灵。”
“原来是为了这支曲子。”嘴里渗出咸味,我将血水用力咽下,“这支曲子是我一人所做,如今惊扰了先人,请爷饶过其他姐妹。”
“这曲子是我所做,与小曼没有相干,求主子慈悲,将腊梅的贱命拿去吧!”腊梅大声疾呼。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胤禩顺手将菜碟掷向腊梅。
“有点意思。八哥坐下消消气,且看她们如何演这一出。”胤禟说道。
“正是,”大舌头的胤俄说道,“张明德临终曾言玉宁必将转世,如若错过追悔莫及!”
“轮回转世一派胡言,他若是仙体如何白送了性命!”胤禩大喝,“老九老十,我问你们,张明德当日曾言玉宁不该死于四十七年,不久必会回转,如今已是五十二年。年年找回这些泥塑木雕的贱婢,哪一个是玉宁?”
“八哥,听十四弟一句,十四也不信这怪力乱神之说,只是八哥如何忍心将面容相似之人打死?八哥若是厌恶,从此叫九哥不再买面容类似的奴婢回来也就是了。今天若是打死了这些奴婢,也叫玉宁心中不安。”
“正是正是。”胤俄说道,“命她们再唱支曲子赔罪也就罢了。”
胤禩看着我:“你去唱,唱得好免了你的姐妹,唱得不好,爷照旧要杖毙了你!成嬷嬷,放开她们。”
大凤小凤过来扶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