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是,我这人也没啥觉悟,,”韩家艾抓抓后脑勺,“我主要是希望能让你们看到我改邪归正的决心!”

第五卷 亡命长途车 第十六章 真真假假

“改邪归正是好事,”田蜜对韩家艾点了点头,先肯定他的想法,然后才问,“根据我们的了解,那天你原本买的座号应该是比较靠后吧?”

韩家艾倒也不是个人头脑愚钝的人,这一点其实从他之前夹在社会流氓和警察之间,却那边都没有得罪,经常为了迎合那些强势的流氓分子而参与打架斗殴,却又都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这些细节上,就可以看得出,他这个人还是很有一些小机灵的。

现在听田蜜这么一说,他也立刻就明白了话里面隐含的潜台词,嘿嘿笑着,看着田蜜说:“|你们说的没错,我原本其实是应该坐后面的,但是那个人说我旁边坐的是他朋友,两个人是一起的,软磨硬泡的非要和我换,我那个座位是靠窗的,坐在那儿睡觉什么的挺方便也舒服,前头那个坐,不挨着窗,我心里头是不喜欢的,不过你也知道,出门在外,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就坐那么几个小时,又不是一辈子,我也是好心帮忙,谁会在开车之前就觉得那辆车会爆炸啊,我要是知道,别说换座,压根儿我就不可能上那辆车啊!”

他这话说的言之凿凿,边说还边热切的看着田蜜,脸上的笑容一直就没有消失过。

田蜜看一眼身旁的陆向东,她对韩家艾的信任度实际上并不高,凭借自己的工作经验,一般而言这种小混混虽然没有什么大恶在身却又都是出了名的油滑,人品未必多坏,却也没有多好。

“你的车票是当天买的么?”陆向东明白田蜜的意思,开口问韩家艾。

“是啊。”

“你买票的票是多少号座位?”

“42号。”韩家艾的眼皮垂下去了一秒钟,又重新抬眼看着陆向东。

“和你换座位的那个人的座号呢?”陆向东又问。

韩家艾的眼皮又动了动:“5号。”

“那个座位,真的是5号座位的乘客拼命央求着你要换的么?”陆向东听完他的话,已经有了判断,再开口问话完全是一副猫逗老鼠的调调,“你确定么?”

“我当然确定了!”韩家艾的嘴角微微抿了一下,眼睛一个劲儿朝田蜜瞄,“我可是很真诚的想要配合你们工作啊!”

“你的真诚里面也有怕因为家里人的蛮横而给自己惹麻烦的成分吧?”陆向东毫不留情的戳穿他。

韩家艾的笑容更加尴尬了。

听了陆向东的话,田蜜也已经明白,换座位的事情里头,韩家艾一定打了埋伏:“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说吧,当时到底是怎么换的座位?”

“我猜,软磨硬泡的那个人是你吧,你甚至是靠无赖耍横才让对方肯和你换座位的吧?|”陆向东在一旁加码。

韩家艾的表情再也撑不下去,直接垮了下来:“二位!别给我扣帽子了,我这人胆儿小!”

“真的胆子小,就学着老实做人,别总耍滑头,滑头耍多了容易 给自己惹麻烦,”田蜜把脸色一板,“眼下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么?这家医院里头有多少和你同车的重伤乘客你可以去看看,还有多少已经不治身亡的!这种时候你耍滑头,你自己想想,这么做真的够聪明么?|”

“我错了@警察姐姐我真的错了!”韩家艾哭丧着脸,“座位是我硬磨着人家换的,我说我晕车,要吐,得坐在前面!那个女的岁数也挺大的了,刚开始不愿意,后来磨不过我,司机也着急等我们协调好了就发车,没办法,就同意了。这回我可一点都没有隐瞒了!你们信我吧!我换座就是为了看电视方便,坐前面舒服,和炸车的事情可真一点关系都没有!”

田蜜看一眼陆向东,陆向东微微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一次韩家艾是受不住压力,说了实话了。

但是如果换车票这件事是韩家艾有心促成的,那么他换座位的动机真的那么单纯么?

“警察姐姐,你们别不吭声啊!我心里头发毛!”韩家艾看田蜜和陆向东谁都不说话,有些慌了,“我这人最爱命最怕疼!你瞧我这次倒是挺好运气,没啥重伤,但是皮外伤也一大堆!可疼了!反正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真没那个胆子做炸车的事儿!而且就算我有那个胆子,我为了怕死,也不可能上那辆车啊!”

“人不上车,怎么夹带爆炸物啊?”

韩家艾一个激灵:“我说,这话不能这么问啊,这么问我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答了就好像承认了这事儿是我干的一样了么!而且这辆车又不是只有乘客可以拉行李!我看司机没少接私活儿!”

“你说的私活儿是指什么?”

“帮别人捎货啊,托运个小件的行李啥的!”

“这个你看到了?”

“多新鲜啊!不光我,那辆车其他活着的现在能和你们说说话的,你随便问,估计都知道。”韩家艾说完,两只眼睛滴溜溜地在田蜜和陆向东中间打量,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两个个好像也没有对自己怎么严阵以对,这才渐渐松弛下来,壮了壮胆子又反问他们,“你们是咋看出来座位不是人家主动和我换的呢?”

“他能看出来的原因就高深了,不过我的很简单,”田蜜冲他一笑,“你觉得,从常识角度出发,两个人一起去买票,有多大的几率会一个买到5号一个买到44号或者46号?”

韩家艾愣了一下,然后抓抓头发,嘿嘿笑了:“你别说,还真是啊!被你这么一讲,我自己都觉得这谎撒的不合理了!”

田蜜觉得韩家艾这个人还是有些意思的,他滑头怕事,也算不上是一个守规矩的人,但是却又表现不出任何的大奸大恶,难怪之前去派出所调查的时候,和他接触比较多的警察都是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

“那你打算去E市做什么?据我所知,你的家人都在C市。”她问韩家艾。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韩家艾的脸色竟然诡异的红了。

“我,我谈了个女朋友。”他嘿嘿笑着,两条眉毛很有喜感的弯出高挑的弧度,“她是E市的人。”|“你是去找她?”

“哎,是,可是这事儿她不知道!”韩家艾又想到了什么,喜悦的表情收敛起来,又有些发愁了,“其实她是我网友来着,我俩在网上好了一年多了,我这次是想到E市就是奔她去的。”

“网上的女朋友?”田蜜对这种虚拟的情感关系一直不是很信任,“而且她还不知道你要去?|”

韩家艾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连忙说:|“我俩是网上认识的,但是相互都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但是…我知道她是做啥的,她不知道我…我没好意思告诉她我是个无业的小混混。我也是研究了好长时间才决定要大老远的去E市找她的!我长这么大从来没那么喜欢过哪个姑娘,我想和她有个发展,留在C市的话,那些人总还得勾搭着我,找我麻烦,我不敢得罪,所以还是去E市那头比较稳妥,可以好好的找个工作,也没有我家里头这些刺头儿给我惹事儿!”

韩家艾怕自己的话不被相信,也有些着急:“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在E市那头的一家工厂上班,我和他说好的可以介绍我进去工作!不信你们问他也行!这要是车子不出事,我今天都得去报到了!这下,又耽误了!”

田蜜听他说的真诚,就开口向他问了关于那个女孩儿以及他找工作的情况,韩家艾倒也是知无不言。

问得差不多了,护士长也不想再让韩家艾在这边逗留,想必也是怕了他家里那些蛮不讲理的亲戚,就在征得田蜜同意之后把韩家艾送回病房里去了。

田蜜正好利用这个空档打电话回局里,把上午的这些收获汇报给那边。

接电话的是墨窦,他们一上午也一直在做一些核实工作,其中,田蜜之前筛选出来的5个人已经被排除掉了三个,除了死亡的左为民和刚刚了解完情况的韩家艾之外,其他三个人基本上可以暂时排除掉作案嫌疑了。

另外,在乘客中还有一个使用假身份证购票的,身份证的正主儿好端端的在E市家里,接到公安局的电话还被吓了一大跳。

至于使用假身份证买票的那位乘客的真实身份,还在调查当中。

通完电话才离开医院,墨窦就把电话又打了过来,告诉田蜜,他打电话到客运站,那边对于这班客车代运货物的事情全然不知情,答复说,因为线路大多数都是承包出去的,这种事可能是司机和车长的私人行为,并不经过客运站的管理。

这下子难题就又抛回到田蜜的头上。出事客车的司机老张已经不治身亡,车长也重伤还没有脱离危险,唯一可能知情的人是站里做调度员的妻子,人家现在正沉浸在无尽的悲痛之中,这种情况下,到底应不应该去打扰她?

于情,不该。于理,却又该抓紧时间弄清楚真相。

田蜜看看陆向东,心里头开始犯难了。

第五卷 亡命长途车 第十七章 委托人

权衡了一番之后,田蜜还是决定要大局为重,和陆向东一起,硬着头皮开车去了殡仪馆,找到了司机老张师傅的妻子。

在见到张师傅的妻子之前,田蜜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面对比韩家艾的家属更加强烈的抵触甚至攻击,然而事情的结果却远比田蜜预想的要乐观,甚至让她忍不住有些为自己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惭愧。

张师傅的妻子,客运站的调度员李波一夜之间俨然苍老了好几岁,从红肿的眼眶和无神的双眼,田蜜几乎可以想见她从丈夫身亡到现在经过了多少次撕心裂肺的痛哭。

说明来意之后,李波极力想让自己表现的平静,然而说话的时候,她的两只手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陷进掌心里,几乎快要渗出血来,边说话牙齿还在忍不住连连打颤,几次差点咬到舌头,这些都让人明白,如果不这样,她恐怕整个人就垮掉了。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等过几天,你…好过一些我们再联系你!”田蜜看她这副样子,实在是于心不忍,李波现在的处境,换成谁都一样会理解和同情的。

李波却对她摇了摇头:“不用。我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你们的同情,我最需要的是你们早点把那个丧尽天良的畜生揪出来!这个畜生让多少人家现在都和我一样!把他抓起来,就是对我和其他那些死了亲人的人最大的同情!”

“那你能回忆一下关于开往E市那辆车上托运物品的情况么?这件事你是知情的吧?”田蜜见她坚持,也只能放下顾虑,继续询问。

李波也不藏着掖着,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眼睛向上翻了翻,试图阻止眼泪溢出眼眶:“这事儿我知道,只要不是客运高峰的时候,老张他们俩经常帮着在C市和E市之间捎些小件儿东西。反正要不然行李舱空着也是空着,这样他和车长两个人还能额外再赚点外快。”

“这一次车里也有吗么?”虽然韩家艾之前信誓旦旦地说他看到了,但对于那个小混混的话,田蜜还是只信一半。

李波很快就印证了韩家艾的说法:“对,发车前我听老张提过一嘴,说一共三份托运的东西。其中一个我知道,还是我帮着给带过来的,是老张的一个表亲,让他帮忙捎两套竹席子给E市的娘家老人。”

“东西经过安检了么?”田蜜更关心这个重点问题。

“经过安检了,而且竹席子也是我看着放进袋子里的,绝对不会有问题。”李波对这一点倒是很笃定。

“那另外两样呢?”

“另外两样没有经过我的手,我只是发车前问过老张一句,听他说一个是一套瓷器,也是总坐那趟车的一个老主顾委托帮忙捎给家里老人做贺礼发,都是从大门走安检进的站,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第三份是什么呢?”

“第三份好像是个木雕工艺品。”李波的眼睛忽然瞪老大,“我想起来了!那个装木雕工艺品的箱子没走安检!发车前我还过去看了一下,老张正给那个箱子腾位置呢,那箱子挺大,估计里头缩着一五六岁的孩子都没问题,偏偏昨天的那班车坐得还挺满,行李舱空间不是很够用,老张折腾了半天。”

“你确定里面的东西的木雕么?这箱东西为什么没经过安检?那是怎么拿进客运站的呢?”

“我听说是木雕,具体是不是我也不清楚,因为只看到那个纸箱外面都封住了,严严实实的,我也看不到。”李波对这箱东西显然不像对其他两个那么了解,“听老张说,东西是他和院门口的警卫室打过招呼,直接从那边拉进来的,要不然太重了,过安检那边容易被站上发现,而且搬运也不方便。”

说完这些,她的脸上流露出了担忧:“炸弹是藏在这箱东西里面么?”

“有这种可能,但是还不能确定。”田蜜没有刻意隐瞒,而是实事求是地回答,她知道,现在对于受害者家属而言,遮掩反而会让他们更难受,他们需要看到的是破案的希望,所以只要不影响到保密需要,她不想故作神秘,“所以我们还需要对这个包裹进行进一步的核实,你还能提供一些更具体的信息么?”

李波愣了一会儿,用手背抹了一把湿润的眼睛,一边吸着鼻子一边从一旁的地上拎起自己的皮包,在里面翻出一大把各种票据纸条,这个翻翻,那个看看,半天才从里面找出一张纸条来,递给田蜜。

田蜜接过来一看,是一张写着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串数字的纸条。

“这个是…?”她疑惑地问。

“委托老张帮忙运东西的那个工艺品公司。”李波说着,眼泪又盈满眼眶,“我们家老张那个人,从年轻的时候就丢三落四的,所以很多怕丢找不到的东西,他都习惯放在我这里,所以凡是委托他运货的联系电话、单据什么的,他发车前一定交给我,怕搞丢了。”

她指指电话号码后面的数字:“这个是说等东西确定送到了,那个工艺品公司还得给多少钱。老张这人为了让人放心,像这种运的东西比较贵重的,收的钱稍微多一点的,他一般都先收定金,等那边收货的确认过了,再收其余的部分。”

田蜜把纸条上的电话抄了下来,想了想,又把纸条还给了李波:“这张纸条先放在你这里,请你千万妥善保管,我们或许需要用到。”

李波点点头,手指轻轻地摩挲着那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纸条,两眼开始出神。

田蜜知道,她那是在追忆,虽然对于旁人而言,那只是一张平凡无奇的纸条,可是对于李波而言,那是她丈夫留下来的痕迹,也是在老张去世之后,能够证明他曾经存在的细微证据,是未亡人重要的感情寄托。

这种只能通过东西来追忆,却再也无法和深爱的那个人在一起的痛苦,如果放在以前,田蜜或许并不能完全理解,可是现在,她忽然之间就能够体会了。

她和陆向东,只不过是面临着家庭的压力,不知道能否经得住考验,就已经心痛到彻夜难寐,田蜜简直不敢想象死亡这种无法逆转、令人绝望的情形。

尽量安慰了悲恸的李波一会儿,田蜜也带着沉重的心情和陆向东一起离开了殡仪馆。

在确认过委托司机老张运货的工艺品公司地址之后,田蜜一路都在沉默,一直到陆向东把车停在一个小加工厂的院子门口,告诉她目的地到了,准备下车,她才回过神来。

“我忽然之间就想通了。”她没头没脑地对陆向东说。

陆向东默默地看着她,等着她说出下文。

“刚刚我一直在想李波的处境,觉得难过得要命!如果换成是我,简直要难过的不知道怎么活下去。昨天晚上我睡不着,一夜都在绝望,反反复复地想,如果到最后我们都没有办法获得我妈的认可,那又该怎么办,可是现在,我忽然就想通了。”田蜜慢慢地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地吐出来,“我们两个都好好地活着,这就是希望!就早晚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

“能这么想是好的。”陆向东对田蜜微笑着,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爱因斯坦说过,任何困难中都隐藏着机会。所以只要肯去寻找,总会被我们找到的。”

田蜜听到对感情一贯悲观消极的陆向东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一颗心就温热起来,对他使劲儿地点了点头,两个人下车,走进锈迹斑斑的工厂大门。

这个工艺品公司实际上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个小型的木艺加工厂,加工一些家里面的木艺摆设。因为规模不大,人员构成自然也没有很复杂,刨除车间的工人之外,负责管理工作的人并不多,于是田蜜和陆向东很快就找到了当日委托老张运货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对这份才交出去不久的货物还是记忆很深的,加上这一起客车爆炸案已经在C市尽人皆知,所以听过田蜜的来意,很快就把相关材料拿了出来。

工作人员说,因为货物的体积略大,交给物流公司的话要不然就是时间效率上不够快,要不然就是价格超出预算,所以他们才决定要把东西交给老张来运的,这样以来就能够又快又省,没想到遇到这种事,反而把交货时间都给耽误了,就连货物也损坏掉。

至于货物的交寄,这个工艺品公司却是交给了本市的另外一家同城快递来进行的,也就是说,工作人员雇佣了快递,再由快递把东西送到客运站交给老张。

“东西我们是当着快递员的面装箱封起来的,这个你们可以找快递公司核实。如果我们不当着他们的面,把完好的东西封进去,他们也不干呀!还怕我们会赖他们中途损坏物品呢。”工作人员如是说。

为了验证他的话,田蜜只好打电话到快递公司,请前一天送货的快递员到这里来一趟,当面对峙核实。

第五卷 亡命长途车 第十八章 定时炸弹

联系到工艺品公司委托的那家同城快递之后,那边听说是因为爆炸案的事情也很重视,立刻找到前一天负责送货的那个快递员,把他派到工艺品公司来。

快递员迅速赶了过来,见到田蜜他们二人的时候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没等自己被盘问,已经先开口解释前一天的事情。

快递员的说法和工艺品公司方面基本上除了措辞之外,叙述的事实是一致的,委托司机老张运到E市区的木雕工艺品是快递员检查过,确认没有任何事先损坏之后才装箱封口载去客运站的。

快递员还说,因为工艺品公司这边催的急,他是从这里出发,一路直奔客运总站,中途没有停,也没有让任何其他人上车,本人更是没有离开过车子。到达客运站之后,他还打电话联系过老张,主动提出要从正门进去,经过安检上车,但是老张怕被车站发现,要他从发车的出口门进来。

这个说法倒是和老张的妻子李波所描述的相差无几。

被问起和老张一起把货物装车时候的情形,毕竟只隔了一天时间还不到,快递员倒是记忆犹新。

“当时挺多人乱哄哄地在那里放行李,等着上车。”快递员知道事关重大,努力地在回忆当时的情形,“司机说为了怕东西被乘客拿错,让我和其他几个也是只托运东西不上车的人,把东西放在司机驾驶位同侧的那个行李舱里,我们就都照做了,然后放好东西,我就走了,其他情况不知道。”

“这么说起来,你有见到其他托运行李的人喽?还记得他们的样子么?”田蜜问。

快递员想了想:“大概差不多吧!有一个好像和司机沾亲带故的,我看俩人聊得挺亲近,都是些七大姑八大姨的话题,还有一个女的,脾气挺差,一个劲儿嫌我送的木雕盒子太大呀,容易挤到她的东西啊,反正麻烦的不得了,司机倒是总安慰她,说没事儿,碎步了,肯定好好地送到她老人手里。”

快递员看到的这两个人是谁,田蜜心里头也多少有了底,可是随后快递员又说出来的话,就是让田蜜有些诧异的了。

“还有一个男的,笑模笑样儿的,倒是不争不抢的,小包也没有多大一丁点儿。”快递员两只手在身前比划了一个不起眼的大小,“不过那人还挺挑剔的,我们把东西放完了,他往里头放的时候,司机说让他放到另外一侧去,他还不干,说那边容易挤到,这边东西整齐,不会挤压到。反正东西挺小的,司机就没理他。”

“那个人是乘客么?”田蜜问题脱口而出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问错了人,快递员也未必知道。

快递员撇了撇嘴:“应该不是,看司机和他说话的那个态度,好像当他是送站的亲友来着。”

“那个人长得什么样子?还有印象么?”

“大概,也就这么高吧!”快递员是个中等个儿,他伸手朝自己的太阳穴高度比划了一下,“敦敦实实的一个小伙子,黑乎乎的,穿一件也不知道是脏的还是旧的迷彩服,哦,这里还有个黑胎记!”

边说他边指了指自己右侧外眼角下方的脸颊。

这个人倒是之前李波没有提到过的,既然只有三个人委托司机运输物品,那么这个脸上有黑色胎记的小伙子又会是谁呢?

“你对他印象还挺深的嘛”,陆向东若无其事地在旁边插了一句嘴,“是因为他脸上有胎记?”

“那倒还真不是,那小子可黑着呢!胎记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快递员立刻否定了他的这个说法,“我是因为先注意到他,然后才发现那张黑脸上还有胎记的。”

“当时在场那么多人,你怎么就会注意到他了呢?”

“因为他事儿呗!态度倒是好,就是人有点事儿多。一共就一个小包,还非得放在那个位置!司机给挪一边去,他就又拿回来,还说什么怕磕碰。人家那个女的运瓷器也没见那么娇贵!”快递员对现场那么小伙子的表现颇有微词。

田蜜也因为他的讲述,对这个胎记男格外重视起来。

这个胎记男放置行李的位置处于爆炸的行李舱,如果快递员的记忆可信度较高的话,他对放置行李位置上的偏执也很奇怪,这不能不让田蜜对此人感到好奇。

给快递公司和工艺品公司的工作人员做完笔录,田蜜和陆向东立刻赶回局里,打算仔细研究一下之前从客运站存回来的监控记录,上一次看的时候,他们的重点在于客运站进门逃避行李安检的人,这一次,目标则是穿旧迷彩服上衣的黑脸胎记男。

才一回到公安局,就又有新的消息传来,关于爆炸物是什么,已经有了初步的确定答案。

答案是,引起客车爆炸的东西,正是一个安装有简单定时装置的自制炸弹,成分都是一些比较常见的诸如硫酸铵、氯化钾等等,从配比的精密程度来看,此人应该有一定的教育程度,或者实际操作经验。

定时炸弹的说法印证了田蜜之前从受伤乘客那里听说的,关于爆炸前听到的滴滴声。恐怕,那个声音就是来自于炸弹的计时装置吧。

“我走访了这些伤者和相关人员后,有了一个新的设想,事实上,这还是韩家艾提醒的我。”田蜜的判断从最初的亡命徒,已经发生了改变,“凶手会不会很狡猾地根本没有上车?原本我的这个猜测还怕有些站不住,可是现在既然炸弹有定时装置,那凶手完全有可能把炸弹留下,自己却并不乘坐那辆长途客车,这样一来,在最初的排查阶段就可以逃过警方的视线,更可以避免危及自己的生命安全。”

“你说的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并且几率不小。”这次爆炸案影响很大,程峰自然是亲自挂帅,他听了田蜜的分析,觉得很赞同,“所以我们要扩大排查范围,把一切在发车前可能和那辆客车有过接触的人都包括进来。”

“事实上,我们两个今天上午已经有了目标。”陆向东卡田蜜还不够笃定,干脆替她说出来,“回来正打算在监控录像上重点查找那个人呢。”

被他把情况说了出来,原本田蜜还怕不够确凿,现在也干脆一股脑把快递员关于迷彩服黑面胎记男的情况告诉给其他人听。

听完她的讲述,程峰和陆向东倒是观点一致:“这个发现很重要!而且成立的可能性也蛮高,有发现是好事,不要因为怕犯错就不敢摊开来查,要有成功的信心,更何况,不把错误的路径先排除掉,怎么找到正确的那一条!”

得到了鼓励,田蜜的心里就更踏实了许多,抛开杂念,专心致志地看起监控录像来。

为了怕漏掉关键人物,田蜜把监控录像播放速度调整得很慢,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仔细地从中间寻找符合快递员描述的目标人物。

等她把录像从头到尾看了两遍,眼睛干涩发酸,却依旧没有任何收获。

“我看了从早到晚,一整天的监控录像,完全没有看到有那么一个人出现,会不会是快递员说谎了?”她忍不住开始怀疑起来。

“应该不至于吧,快递员没有必要撒这种谎,”墨窦倒是不这么看,“在这种事情上,他随便说哪一个亲眼所见的人都好过编造一个安全没有出现过的人物吧,遇到这种事,何苦给自己惹麻烦。”

“你说的倒也有道理,可是,如果那个人当时是真的在客运站,那他会是从哪里进去的呢?”田蜜喃喃自语,迷惑地皱起眉头。

陆向东伸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客运站正在楼体翻新。”

“我又不是包工队的,不关心这种事…”田蜜没好气地回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明白了陆向东的意思,一拍自己脑袋,“哎呀!对啊!瞧我这脑子钝的!快递员说那个人穿着又脏又旧的迷彩服上衣,还黑乎乎的,如果他从出车那边的院子大门进,对门卫说他是里头施工的那个工地上的工人,换做是我,也未必不信啊!快递员之所以会被拦下,是因为他开了快递公司的车进门,那个人可就不一样了呀!”

说着,她已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伸展一下因为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而僵硬的身体,一把拉起一旁的陆向东就往外走。

“哎,你拉着陆博士去哪儿啊?”墨窦问。

“去客运站!找门卫,顺便存门口的那个监控录像回来!”田蜜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人早就消失在门后面了。

墨窦摇摇头,对程峰和田阳咧嘴笑了:“咱们田蜜同志还真是个当仁不让的行动派啊!”

“她行动派我倒是不惊讶,只是以前我从来不知道,陆向东也有听人调遣,这么有耐心的时候。”程峰虽然案子压身,也还是忍不住跟着调侃一句。

田阳也笑了:“所以我说嘛,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嘛!”

第五卷 亡命长途车 第十九章 身体语言

田蜜这一次的效率非常高,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再到客运站已经是熟门熟路,加上周一工作日,客运站的工作人员也更多,没过多久就把位于客运站院门口的那个监控器所录下的影像资料存回了公安局。

毫无悬念的,监控资料拿回来之后,又是一番仔细的查看。

比较幸运的是,客运总站在不到一年前刚刚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整修,大门口的监控器也是新换了没有很久,清晰度比较不错,加上图像里大多数时候是车来车往,进出的人算不上多,这也让难度相对降低了一些。

为了保险起见,田蜜把周六那一天,也就是事发当天从早上到下午爆炸案发生期间所有的监控录像都存了回来,起初并没有从中发现任何迹象,一直到后来,如快递公司的司机所言,他驾驶的那辆小型面包车出现在录像当中,似乎被门卫挡在院门外,过了一会儿,司机老张急匆匆的从里面出来,到门卫室里说了几句话,面包车开进了院子。

录像又往前推动了几分钟,一个身穿迷彩服的人进入了田蜜的视线。

“看!这个人!”田蜜激动的一把拉住身旁的陆向东,差点把毫无防备的他拉了一个趔趄。

陆向东也已经注意到了屏幕上出现的那个迷彩服男人。

从镜头上虽然看不清男人脸上是否有胎记,但是从着装、身高以及发型,甚至被晒得很黑的肤色,都与快递员所描述的十分相似。

这个人以双手插在上衣口袋的姿势出现在监控录像中,大大咧咧毫无迟疑的走进了客运站的院门,在刚进院门的时候,他似乎是被门卫叫住了。门卫从窗口里探出头来对他说了什么,他把一只手掏出来,朝院子里貌似随意一比划,门卫便没有再多说什么,挥挥手表示放行,那个男人便把手重新插回到口袋里,踱着步子走了进去,拐了个弯就消失在这一台监控器的盲区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