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答案太敷衍了,你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万一你输了怎么办?”田蜜在这个问题上可不打算轻易放过陆向东。
事实上,她一想起来刚刚陆向东的那番话,心里就格外的不爽,忍不住气陆向东的轻率,竟然拿这种事情打赌,并且,她也绝对不相信以他的个性,会那么轻易的对一个被自己拒绝过的女人妥协。
这里头肯定还有什么别的猫腻儿,今天说什么也要问个清楚,弄个明白。
“即便我输了,她也一样没有机会。”陆向东说得轻描淡写。
田蜜不依不饶:“不行,我要知道全部!”
“全部说来话长。”
“我很有耐心,不着急,可以慢慢听。”
面对田蜜的执拗,陆向东微微叹了一口气,没辙的举了白旗:“事情要从整个计划开始说起。嘉逸给我出了这个主意之后,程峰一直暗地里帮我找帮手,可能是人多嘴杂吧,原本我们谁也没有告诉过王纯,但是她还是从别的途径知道了,正好那天我按照程峰给的联系方式。去找你们局里的一个警官帮忙,在楼下遇到了王纯,她告诉我说。我的计划她已经知道了,想要参与进来,我没有同意。于是她说,如果我不答应。她就把我们的计划告诉你。”
田蜜鄙夷的撇着嘴角,她虽然神经大条,但终归是女人的心性,对于自己的情敌,哪怕是完败的,也还是略有芥蒂。
鄙夷归鄙夷,田蜜的思考能力已经从又惊又喜中渐渐恢复了回来。狐疑的睨着陆向东:“她能够要挟得到你?!我才不信!她这么讲,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想要告密尽管去,正好可以帮我省掉那个烦人的步骤,直接达到目的。”
果然!这个男人的狂妄,真是什么时候都改不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她还是被同意参与到你的邪恶计划里头来了呢?而且还好像要对我下战书一样。还说,无论头脑还是外貌,她都比我更有优势…”田蜜委委屈屈的控诉,只不过在眼下的情形下。听起来倒有些像是在撒娇。
“她说的或许是事实。”陆向东很不给面子的说。
田蜜不满的拿眼瞪他:“她那么好你不选她,我这么差你还挑上我?!”
“我只是脑子聪明,不代表没有坏品位。”陆向东看着田蜜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温柔,嘴上却依旧是老样子。
田蜜嗔怒。隔着桌子作势要去捶打他,被陆向东轻松的闪开,只好嘟着嘴对他说:“我管你品位好还是品位差,反正售出不退,你做了这个选择,就没得回头喽!”
“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走回头路。”陆向东看着田蜜,“还有,谢谢你选择了a。”
他不同寻常的温柔表情让田蜜再次意识到了刚刚斗嘴时几乎被忘掉的事实——现在的陆向东和田蜜,已经不是之前单纯的合作伙伴关系,他们之间已经发生了质变,成了一对情侣。
这么一想,田蜜又开始难为情起来,咬着嘴唇,脸颊红扑扑的,抓起筷子有一搭无一搭的低头扒拉碗里的饭。
陆向东知道田蜜难为情,他自己心里头也一直没有平静过,今天的计划,可以算是顺利完成,效果也是和预期中的一样,但是做出这样的决定,却是他多少个日夜反复斟酌之后的结果。
他把自己挂满裂痕的心封闭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已经那么多年,那些冷漠的人,那些世态炎凉,都给他的心外面结上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痂,直到遇上这个时而心细时而迷糊的小丫头,她那近乎于一根筋般的正义感和工作热情让他觉得有趣,她的单纯和心无城府让他觉得放松,她几次无意识中表现出来的对自己的维护,把自己当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在危险时刻娇小却勇敢的挡在自己身前,还有她盛怒之下斥责母亲不作为时真挚的情感流露,都给了他一次又一次心灵的震撼。
原本密不透风的厚痂渐渐裂开了,陆向东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心动的滋味,也知道了什么叫做牵挂。
当他看到杨远帆将田蜜带到郊外,意图不轨的时候,他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
当田蜜因为惊吓昏厥过去,面无血色的躺在医院里,他坐在病床边,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揉捏着,说不出的难受。
在最初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开始被这个小女人牵扯的时候,他不是没有考虑过逃避,于是他选择了不和田蜜一起跟进那起奸杀案,可是那种不踏实的感觉又促使他赶了过去。
后来,他一直在庆幸自己顺从了心意。
如果他不放弃心底对感情的抵触,选择跟进田蜜负责的案子,那么他就不可能接到田蜜独自去找窦秋明时发来的信息,也不可能及时跟上,发现杨远帆的去向,更加不可能及时的阻止了田蜜遭遇毒手的恶果发生。
守在田蜜病床前的一整晚,他都在经历着内心的挣扎。
小姑娘对自己的心思,他不是看不出来。从十几岁的青涩少年一直到现在已入而立,对他先过殷勤的异性并不在少数,无论是含蓄的还是热烈的,心思单纯的或者城府颇深的,陆向东从来都一清二楚,只是不曾费心去理会过。
年少时母亲对父亲感情的背叛,以及之后自私的遗弃,都让他尚未学会坚强的心早早的对感情,尤其是爱情产生了怀疑,甚至于抵触。
在陆向东看来,绝大多数时候,人性终归是自私的,纵使再浓烈的感情,再深厚的血缘,在私利面前往往也会变得一文不值。
而他本人,正是自私人性的受害者。
从小没有亲情的浸润呵护,让他形成了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为了避免受到伤害,他紧闭心门,疏离人情,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过例外。
正因为如此,是否要破例的迈出第一步,对于陆向东而言,绝非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在发现田蜜傻乎乎的被王纯利用之后,陆向东感到心中异常气闷,甚至一反常态的故意对王纯表现友善,只为看到田蜜暗暗气结的样子。
而当田蜜自以为不着痕迹的试探自己心意时,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个在他眼中心思比玻璃还通透的小女人,或许值得他冒险敞开心扉。
于是他开始找嘉逸商量,他从嘉逸那里早就听说过,田蜜一直期望一场能和程峰嘉逸的恋情相媲美的爱情降临,偏偏“全知全能”的天才陆向东,遇到爱情就成了蠢材,唯有搬出嘉逸来当救兵。
好在田蜜也算是嘉逸和程峰这段恋情的推手,嘉逸听说了陆向东的意图之后,立刻欣然同意,积极的出谋划策起来。
“密谋”的过程中,陆向东犯下了一个被程峰夫妇齐齐数落了许久,自己也懊悔不已的情商错误——为了赶过去商量表白的计划,他把田蜜自己一个人扔在了路边,偏偏有让她遇到了住宅区电力维修这么一档子事,一不小心勾起了因为杨远帆而落下的恐惧症。
“你这个家伙,平时是天才,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表现的像个蠢材呀!你就这么把她丢下,多伤人啊!就算人家喜欢你,感情受了伤,也一样会把心意收回去的呀!到时候就算我们帮你想出再完美的追求方案,也未必能挽回的了啦!”
嘉逸得知陆向东把田蜜一个人丢在街边之后恼火的数落,至今仍被陆向东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这几天他一直在暗暗捏着一把汗,怕自己无意中让田蜜寒了心,那样的话,可就真是让他后悔不迭了。
悄悄担心的时候,王纯又找上门来,拿泄露计划作为筹码,要他再给一次与田蜜竞争的机会。
陆向东很清楚,王纯这一类目标明确,头脑精明现实的女人与自己是绝缘的,纵使没有田蜜的出现,他也一样不会接受对方的追求。
可是鬼使神差的,他对王纯的提议有些心动了。王纯越是笃定田蜜会再次在感情面前选择退缩,他就越想知道,这个让他禁不住牵肠挂肚的女人,对自己是不是足够的坚定。
于是那一天他轻描淡写的对王纯说:“随便你怎么做,但那只是你要做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就这么半推半就的,接受了王纯的加入。
今天晚上,当他看到田蜜推门走进重案组的时候,一瞬间心里头欣喜夹杂着紧张——按照王纯的许诺,只要田蜜的答案是坚定的,重案组才会是她的最后一站。
而现在,看着坐在对面羞涩的低头吃饭的田蜜,陆向东忽然觉得,或许幸福这两个字,离自己也并不那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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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恢复记忆
这一顿饭,因为两个人内心里激荡的情绪而变得漫长,到后来田蜜和陆向东几乎不讲话,都只是沉默而又心不在焉的吃着东西,空气中涌动的爱美却依旧愈发浓烈。
吃好饭,陆向东照例开车总田蜜回家,车子到了田蜜家附近,她忽然开了口:“把车停在小区外面吧!”
陆向东疑惑的扭头看着她,不知道田蜜是什么意思。
“已经这个时间了,估计我哥也已经先到了家,搞不好我妈现在就站在窗子前面往楼下张望呢!你送我进去,我怕她会看出什么端倪来!我妈在这方面的嗅觉连警犬都比不上!”田蜜有些做贼心虚,现在两个人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她反而不敢让陆向东向以往一样把自己送到家门口了。
陆向东听了田蜜的话,脸上的表情微微僵了一下,倒也没说什么,点点头,把车顺势停在离小区门口不远的路边。
田蜜和他相处的久了,渐渐对他那些不明显的细微表情也了如指掌起来,即便陆向东什么也没说,她还是明白了自己刚才无意识的那句话,触碰了他敏感的心结。
“我跟你讲,不是我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你,也不是觉得你不够好,是因为我妈那人…怎么说呢,”田蜜下了车,和陆向东肩并肩走在人行路上,边说边不着痕迹的把手搭在陆向东的臂弯上,“除非你想明天就立刻和我登记领证顺便把婚礼也办了,否则的话,绝对不会希望她早早发现我们俩的事情的!”
或许是田蜜一脸苦恼的样子,或许是她的解释恰好说中了陆向东最介意的事情,陆向东听过之后,嘴上没有说什么。脸上的线条柔和了许多,轻轻拉起田蜜的手握住,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一路沉默安静的走着。田蜜的手暖暖的,心里异样的安逸,就连唾液都好像掺了蜂蜜一样。甜滋滋的。
陆向东的手比她的手大许多,掌心温热。指尖微凉,被他握着的感觉,说不出的好。
走到快到家的拐角路口,陆向东自觉的停下了脚步,和田蜜面对面的站住,低头看着她,松开她的手。两只手抚上她的脸颊。
田蜜的呼吸急促起来,血液直往脑子里冲,她迎着陆向东专注的目光,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心如擂鼓。
就在她几乎要紧张的闭起眼睛的时候,陆向东松开手,对她微微一笑:“回去吧,我在这儿看着你。”
一瞬间,田蜜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是失望。或者诧异,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好对陆向东点点头,依依不舍的转身迈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走到半路。她回过头看,陆向东还站在远处,看着自己,田蜜又冲他摆摆手,转身继续向前走。
刚才真是糗死了!她忍不住伸手摸着自己的脸颊,害臊的不行。
田蜜呀田蜜,你什么时候变得脸皮这么厚,这么豪放的嘛!两个人才刚刚明确关系,连真正在一起都还没有过,刚刚你竟然希望他会吻下来!
“哎呀,真是的!”田蜜羞恼的胡乱揉着自己的短发,掏出钥匙打开单元门,回头冲远处的陆向东摆摆手,开门走了进去。
走到二楼缓台的时候,她又从楼梯间的窗子朝外看了一眼,陆向东已经不在那里了。
回到家,一进家门田阳就先迎了出来,嘴里大声问着:“田蜜,考完回来啦?吃晚饭没呢?”
“吃过了。”田蜜知道他是故意说给老妈听的,嘴上回应着,顺便瞪一眼冲自己一脸暧昧笑容,挤眉弄眼的田阳。
田妈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从厨房里出来,一脸不高兴,冲田蜜一招手:“吃过了也得把我给你留的汤喝了!你们单位也真是的,考试什么的,就不能放在白天么!非得大晚上的?还有你哥,我刚才还训他呢!这大晚上的,他也不知道等等你,自己一个人先回来了!”
田阳在一旁露出一个苦哈哈的表情,委屈的样子,田蜜几乎快要憋不住当场笑出来。
“没事儿的,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了,再说了,我自己就是警察,怕什么!”田蜜嘴上安抚着田妈妈,虽然不饿,倒也还是听话的接过那碗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轻轻吹着,小口小口的喝起来。
田妈妈责怪的瞪她一眼:“亏你好意思说!是谁前一阵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个半死?!”
田蜜知道田妈妈说的是之前杨远帆的那件事,理亏的缩着脖子嘿嘿一笑。
“那一次要不是人家那个陆博士及时赶到救了你…唉,我真是想想都后怕!”田妈妈疼爱的揉了揉田蜜的后脑勺,“对了,之前老早不就和你说,让你邀请人家到咱家来吃顿饭么,我和你爸爸还得好好的感谢他呢!”
“就是,就是!”田阳意有所指的在一旁敲边鼓,“我也觉得特别有这个必要!”
说着还不忘从田妈妈身后冲田蜜挤了挤眼睛。
“我忘了。”田蜜差一点点被嘴里的汤呛到,敷衍的回答。
“你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记性那么臭!”田妈妈转身对田阳说,“你妹妹臭记性,你帮她记着,邀请人家到咱家里来!热情点儿,人家可算是田蜜的救命恩人呢!”
田阳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放心吧老妈,我肯定用百分之二百的热情邀请陆博士来,他可不光是田蜜的救命恩人呐!”
他的话惹来田妈妈狐疑的目光,一旁的田蜜几乎都快要抓狂了,这时候田阳才不紧不慢的补充一句:“他还是我们重案组的智囊,专家,高手呢!”
打发了问东问西的田妈妈,田蜜喝完汤就借口累了早早回了房间,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时不时的露出一脸傻笑。
昨天,不对,应该说今天早上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对陆向东的感情很可能要因为孤掌难鸣而夭折,没想到现在,他竟然已经是自己的男朋友了!
陆向东,田蜜的男朋友。
这么一想,田蜜的心里就觉得喜不自胜,那种不真实的幸福感降临得太突然,让她措手不及。
本以为感情终于落地生根,可以踏实下来,睡个好觉,做一夜美梦,结果却恰恰相反,田蜜始终没有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精神处于亢奋状态,硬是一夜都没有合眼,就这么瞪着眼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早她呵欠连天的跟在田阳身后走进重案组办公室的时候,几道暧昧的目光齐刷刷的朝她投了过来。
“头儿,不是都说被爱情滋润的女人会变得很漂亮么?咱们田蜜怎么反倒成熊猫了?”墨窦促狭的笑着,问程峰。
程峰毕竟比田蜜年长不少,没有和墨窦一起故意糗她,只是哈哈一笑,对田蜜说:“嘉逸让我告诉你,你当初的鬼主意给她很大的惊喜——又惊又喜,现在她算是扳回一局。”
田蜜被他们逗得脸颊红扑扑的,抿着嘴直笑。
不一会儿陆向东也到了,一进门,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
又是一只熊猫!
顶着两个黑眼圈的陆向东端着两杯咖啡走进门,显示被几个人的突然发笑弄愣了一下,不过只一秒钟的功夫,他就成功的从田蜜眼下的暗影上找到了答案。
他对其他人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走到田蜜身旁,一言不发的把其中一杯咖啡递给她。
田蜜接过来,两只手捧着,讷讷的站在一边,不知道该说什么。
前一天晚上失眠的时候,她不止想象过一个今天早上见面的场景,可是现在真的面对面了,她才发觉,真是的情景和想象是那么的天差地别。
昨天还充满了激动和惊喜的情绪,今天再见到陆向东,她却忽然觉得很尴尬,尤其是在被那几个人暧昧目光盯着的情况下,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和陆向东相处,连说话都羞于开口一样。
陆向东倒还是老样子,没有任何变化,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要不是有其他人能够证明,再加上他不同寻常的黑眼圈,田蜜甚至会错以为前一晚的惊喜只不过是一场美丽的梦。
“你也没睡好?”等其他人散了,不再打趣他们两个的时候,田蜜才有一点不太自然的打量几眼陆向东的黑眼圈。
陆向东还没有来记得说什么,墨窦急急忙忙的挂断电话从办公室另一端冲了过来。
“年拥军醒了,”他说的很急,一开口差点把自己呛到,“刚才来电话说,不但醒了,还恢复了!”
“确定么?什么都记得了?”田蜜一听这个消息,也顾不得再含羞带怯的关心陆向东的睡眠情况,其他私事都先抛到一旁。
墨窦点点头:“是啊,咱们赶紧过去看看吧!”
“那还等什么呀,走吧!”田蜜立刻响应,抬腿就走。
墨窦看着她心急火燎的样子,不禁失笑,扭头对身旁的陆向东说:“我还以为初入爱河的小姑娘肯定买脑子都是风花雪月,搞不好连工作都没心思了呢!怎么她还是一听公事就好像打鸡血一样啊!”
“因为她是田蜜,不是别人。”陆向东唇角噙着一抹笑意,眼睛看着田蜜的背影,替她端起桌上的咖啡,迈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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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用药史
年拥军因为一直处于失忆状态中,并且情绪很不稳定,田蜜他们几个人商量过之后,决定给他一些“特殊待遇”,临时就留在公安局里头,晚上安排住在值班室里,由值班警察负责看护着。
这样做一来能够尽可能稳定他的情绪,另一方面他人在那种情况下,送回看守所显然是不明智的,送去医院,又怕节外生枝,唯有在公安局里最稳妥。
这个决定上报给程峰之后,得到了认可,于是便敲定了下来。
当田蜜、陆向东以及墨窦三个人急匆匆的赶到安顿年拥军的值班室里,年拥军正一个人紧闭双眼的躺在值班床上,一只手被手铐给铐在床头上。听到声音,他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儿,另一只可以自由活动的手挡在眼前,遮住从窗外洒进来的光线,一见是田蜜他们过来,连忙想要起身,因为着急的缘故,动作太大,手铐和床柱发生碰撞,哗啦啦的响,连年拥军自己的手腕也被勒了一下,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气。
“别着急,慢慢起来就好,或者你要是觉得舒服,躺着和我们说好也一样。”一见他诚惶诚恐的那副样子,田蜜就在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男人终于又变回了“年拥军”一直以来的模样。要知道,在失忆状态下的他,可没有这么温顺的表现。
年拥军没有因为田蜜表现出来的亲切而放松神经,坚持着用另一只手臂支撑着身体,慢慢坐了起来,背靠着床头,看着面前的三个人,脸上挂着诚惶诚恐的尴尬笑容。
“昨晚儿休息的怎么样?”墨窦长着一张厚道的脸。虽然不如田阳那么讨喜,只要不刻意扳着面孔,倒也是很有亲和力的。他坐在年拥军的床尾,用轻松的口吻询问对方的休息情况。
田蜜和陆向东也在仅一米之隔的另外一张床边坐了下来,看着年拥军。
年拥军面对墨窦的询问和三个人聚焦在自己身上的关心目光。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没有被束缚的那只手抬起来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儿。又搓搓自己的膝盖,扭捏了半天才说:“我听值班的那个大哥说了,之前我发病的时候表现的挺混的。”
说完,他抬眼扫了一遍屋里的三个人:“另外的那个田警官是不是被我给弄伤着了?他来了么?我想跟他道个歉!”
“一点皮外伤,没什么大碍,你当时也不是存心的,没事儿!别放在心上!”田蜜见他这么自责。知道就算是哥哥田阳在场也一样不会斤斤计较,于是代替他表了个态,希望年拥军能够宽心。
她的话换来了年拥军的一个涩涩的笑容:“谢谢你安慰我,就算田警官不怪我,我也还是原谅不了自己,毕竟就算是失忆了,我也还是我,没变成别人,伤人的事情说到底也是我自己做的,没办法假装的好像和自己没关系一样。”
年拥军的话让田蜜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却有有一点点出入,从客观上来说,在失忆的那段时间里。他的确还是他,身份没有发生改变,外观更是一如以往,但是从精神上,那个时候的年拥军却等同于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没有记忆,没有理智,有的只是一片空白的记忆,恐慌,还有超强的自我保护意识。
田阳胳膊上被抓伤的地方,不仅田蜜,田爸爸田妈妈看到了,也觉得很心疼,但是现在看到年拥军在恢复记忆之后的懊悔自责,田蜜打心眼儿里提田阳觉得欣慰。
她没有陆向东那种似乎可以透视别人一样的锐利目光,但至少现在,从心里头觉得年拥军是真诚的。
“失忆时候的事情,你现在能记得多少?”她试探性的问年拥军。
年拥军缓缓的摇了摇头:“一丁点儿也记不住,我昨天后半夜忽然醒了,发现自己不在之前住的那个地方,吓了一大跳,想起来又一下子起不来,折腾的声音有点大,把昨晚值班的那位大哥都给吵醒了,然后我想起来,之前我好像还是在看守所里,你们让胡叔来看我,和我谈了半天,之后的事儿,我就想不起来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这里,不知道这里是哪儿,连之前在看守所里见胡叔什么的,也觉得好像是自己做的一个梦一样,模模糊糊的。然后我就猜测,可能又犯病了!”
他说着,叹了口气:“值班的大哥被我弄醒了之后,把他知道的事情经过大概告诉了我,我才知道自己因为闹得太凶,被你们从看守所里给带回警察局里头来。对不起,我一直都在给你们添麻烦!真是太对不起了!我昨天醒了之后就一直在想,不知道你们案子查到什么程度了,如果真的是我做的,就把我送去接受审判吧!死了就死了!总好过活着还惹是生非,总给别人添麻烦的好!”
年拥军的声音很低沉,说话语速缓慢,没有什么明显的抑扬顿挫,没有声调的变化,似乎有些麻木,要不是从他低垂的面孔上流下来的眼泪泄露了他悲伤的情绪,恐怕谁也没有办法从语气上发现端倪。
他的绝望让人听了看了都难免有些心疼,就算田蜜和墨窦他们之前心里头还略有芥蒂,现在也只剩下惋惜。
年拥军最近一段日子以来经历的这些种种,就算换成一个生理、心理都完全正常的人,恐怕都会失控,更何况他这样特殊的情况。
作为旁人也好,处理案件的警察也罢,都没有办法过多苛责。
田蜜求助的看看墨窦,她和年拥军毕竟男女有别,有心想要安慰他,也不知道能够做什么,更可况,眼下看着恢复了理智的这个年轻人,她脑海里还是能够浮现出之前突然发狂,掀翻热汤,好像一只暴怒野兽一样的那个年拥军。
墨窦知道田蜜的意思,向前探了探身子,拍拍年拥军的肩膀,安慰他说:“你也别太消极,发病的事情不光是我们,你自己也一定不想的,别说你本身就有病史,就算换成是谁面对这么大的压力,也会顶不住的。你要是对自己失忆时候的行为道歉,那我们就接受,但是现在还没有明确之前,我们是不会把你当成犯罪人来看待的,希望你也不要。”
“你们还肯相信我?”年拥军略显诧异的抬起头,看看墨窦,又看看田蜜和陆向东,似乎没有想到他们会有这样的态度,“我以为,你们看到我发病之后的样子,会觉得我很凶很坏,会杀人放火呢!”
“如果我现在突然失忆,未必会表现的比你好到哪里去!”田蜜开着玩笑说。
她的话让年拥军脸上露出了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可能是太紧张的缘故,他脸部的肌肉依旧紧绷,只是在听到田蜜的话那一瞬间略微放松了一下,就又绷了回去。
田蜜也知道他在这种情形下是不可能真正放松的下来的,不能够强求,只要状态暂时稳定,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于是趁着这会儿年拥军状态好,赶忙把需要问的问清楚:“年拥军,你在上一次发病之前,镇静剂的服用情况怎么样?”
年拥军还在纠结自己发病时大闹的事情,冷不丁被问起服药情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足足愣了几秒钟脑子才意识到问题的内容:“哦,你是说安眠药的事啊,我在上次发病之前,有很久都没有发病了,可能是在饭店也累,所以睡眠还算不错,睡得没有多踏实,也睡不很久,但是不用吃药也能够慢慢睡着了。”
“也就是说,你在那一次之前,可以不用依赖每天服药维持睡眠喽?”
年拥军点了点头。
“那你平时的习惯用药是哪一种,你知道么?你的安眠药是胡杨指定的么?”田蜜又问。
年拥军这次倒是很确定:“我吃什么药都是听胡叔的,他说让我吃安定就可以了,说这个最基础,价钱也便宜,所以我一直都是吃的安定片。”
“你把安眠药收在哪里?”墨窦问。
年拥军不假思索的就说出了他们当初找到安眠药药瓶的那个位置。
“你家里的那瓶安眠药,最近有吃过么?”
“好像吃过一次,要不然就是两次。”年拥军被问的有些没底,“警官,我的药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我们只是需要对你的用药史进行一下掌握而已。”田蜜轻描淡写的敷衍过去。
年拥军显然对她的解释并不是全然当真,倒也知道不好乱打听什么,听了这话,就没再说什么。
“对了,年拥军,有一件事我们需要征求你本人的意见。”沉默了一会儿,田蜜提起另外一个关键问题:“胡杨在你失意的时候向我们提出,要求对你的刑事责任能力进行鉴定,你个人什么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