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拥军,我知道,现在我们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也未必肯相信,你可能觉得我们在故意诱导你或者怎么样。不过没关系,胡医生你还是相信的对么?”田蜜只好换一个角度。

果不其然,听到胡杨的名字,年拥军终于把脸抬了起来,额头上还贴着纱布。

“胡叔能来见我?”他的声音里透着喜悦,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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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以毒攻毒

“你们是不是骗我?不等田蜜回答,他刚刚亮起来的眼睛又暗了下来,“之前胡叔和我说过,他认识我太久,你们不能让他经常来我。”

田蜜看着他额头上雪白的纱布,从中间隐隐约约渗出来的淡粉色,看样子虽然是皮外伤,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年拥军企图自杀,用头撞墙的时候,撞得却也不轻。

“年拥军,你想太多了!”

田蜜一边说一边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观察着年拥军的反应,如果他表现的比较排斥,那就必须立刻刹住。还好,年拥军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抵触情绪,只是皱着眉头看着田蜜,独自坐在床铺的角落,一言不发,不做回应。

“不是我们要隔开你和胡医生的联系,而是按照规定,不仅仅是他,包括其他人也是不能够随便探视的,不过你不要胡思乱想,这种情况可能只是暂时的。”田蜜耐心的劝导他,心里盼着胡杨能够快点赶过来。

陆向东站在门口没有动,眼睛始终看着年拥军,一言不发,表情很专注。

年拥军听了田蜜的话,一脸痛苦的缓缓摇着头,两只眼睛空洞的看着前方,喃喃的说:“别安慰我了,我有感觉的。我觉得,我八成是洗脱不掉了,我觉得,我手上真的有人命,我觉得我就要被送上法庭,就快要被判刑了!我很害怕!”

说着,他又哭了起来。

田蜜叹了口气,年拥军的处境其实不难理解,换做是谁遇到这种事,可能都会感到惊慌,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别人在同样的情境下也未必能比年拥军更镇定。只是看着一个年纪比自己略小一点的大小伙子坐在自己面前哭的稀里哗啦,田蜜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你觉得?”陆向东听完年拥军的话,忽然笑了。“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啊?仅仅凭一句‘你觉得’就可以把案子给定性了么?如果你有这样的能力或者权力,还要这些警察每天起早贪黑的找什么线索破什么案?还要法律程序干什么?!你以为自己是上帝么?!”

他笑容里的嘲讽和语气里明显的火药味让田蜜的心瞬间提了起来,紧张的看了看年拥军。顺便谴责的瞥一眼陆向东。

如果年拥军受了刺激发生什么,她绝对饶不了违反约定又开始毒舌的始作俑者陆向东。

陆向东也不理睬田蜜谴责的目光。偏着头瞧着年拥军,一副强势而居高临下的派头。

年拥军之前还在被动的接受着田蜜的安慰,没想到突然之间就被人劈头盖脸的质问了一顿,一时间有些慌了神,吃惊的看着陆向东,嘴巴微微张开着都忘记了闭上。

“我就问你,你有权力给人定罪么?”陆向东再次质问。

年拥军嘴唇动了动。嗓子眼儿好像被塞住了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陆向东皱起眉头,大声说:“把话说出声来!我不会读唇语!”

“没有。”年拥军的身子抖了一下,却没有干违逆陆向东的要求,声音不大,倒也足够让屋里的人都听得见了。

“既然你自己都没有给案子定性的权力,甚至于你自己连当时的情况都压根儿没有办法回忆起来,你却又因为自己‘觉得’这样可笑的理由在这里自我折磨,难道不可笑么?”陆向东一针见血的戳着年拥军最顾忌的事情,“你的身体。你的生命,你有权利处置,实话实说,如果你真的想死。没有人真的拦得住你,即便有人一天24小时的全称监护你,只要对方稍微困倦了打几分钟的盹儿,你也一样可以自杀成功,相信我。”

“陆向东!”田蜜不知道陆向东到底想要干什么,可是他现在和年拥军的对话内容听着让人心惊肉跳,让她忍不住低声制止这种对话继续下去。

陆向东对田蜜的暗示置若罔闻,继续说:“看看你头上的伤就知道,之前已经试过一次了吧?什么感觉?”

年拥军瑟缩了一下:“疼。”

陆向东笑了:“知道疼就好。为什么撞了一下就没有再继续撞?你明知道撞那么一下根本死不了人的。为什么没有做得彻底一些?”

田蜜站起身来冲到陆向东身边,拉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外拽:“陆向东,我有话要和你说,走,咱们外面谈。”

陆向东把田蜜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拉下来,也不看她,只是冲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睛始终看着年拥军。

年拥军垂下眼皮,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害怕…”

“怕疼?”

“不是!”可能是觉得委屈,年拥军这一句回答的格外响亮,抬眼看着陆向东。

“那你怕的是什么?”陆向东的语气不易察觉的略微柔和了一些。

年拥军沉默了,重新垂下头,晃了晃脑袋。

“你答不上来,那就让我告诉你!你怕的是事情最终的结果证明你是清白的,那么你现在的死就会变得很不值得,你就会白白为了一件自己没做过的事情付出生命的代价。”陆向东说完,大声问,“我说的对不对?”

眼泪顺着年拥军的眼角流了下来,他的身子开始瑟瑟发抖,抽泣越来越剧烈,泪水越流越多,顺着脸颊流到下巴,一滴一滴的掉在腿上,很快就把裤子沾湿了一大片。

田蜜见他哭的这么伤心,刚刚想要过去安慰两句,递张纸巾,陆向东已经早一步料到她的意图,没等她有所动作,就先伸手挡在了她身前。

“让他哭,这种情况下发泄的越彻底越好。”他用只有在自己身边的田蜜才能听清的声音,轻声说。

田蜜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图,还是不怎么放心,却也还是放弃了动作,站在陆向东身边,担忧的注视着年拥军。

年拥军哭的很伤心,起初眼泪满脸都是也不抬手去擦,直到后来哭得太久太凶,连鼻涕都顺着鼻子留下来,在他的鼻尖和膝盖之间拉出了一条亮晶晶的细线,这才让年拥军尴尬的用袖子胡乱一抹。

如果不是考虑到眼下的环境和境况,光是一个大男人哭鼻子哭到鼻涕拖那么长,田蜜搞不好都会笑出来。

现在她虽然笑不出来,倒也能稍微放下一些心来,瞧见年拥军擦完鼻涕之后迅速看了他们一眼时脸上的羞愧,田蜜知道,他的确如陆向东所言,哭出来之后确实得到了发泄,否则以他之前的那种绝望和厌世,怎么会因为哭出了鼻涕而不好意思呢。

等年拥军哭累了,没有眼泪流下来,只剩下抽噎的时候,陆向东才又再次开口对他说话。

“如果你连死的勇气都有,难道还至于懦弱到不敢等到事情真相大白么?”

“你不懂!你们不懂啊!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每天都好像是在等死一样,你们知道那种感觉有多绝望么!我又盼着自己有一天能从这里走出去,重新过以前的生活,可是又很害怕,怕从这里出去,就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日子了!”年拥军的声音带着哭腔,或许是之前哭的太厉害,并没有太多眼泪流下来。

“你又怎么知道从寻死到死亡的过程就不会更加痛苦呢?你刚刚撞墙,现在纪念品就在额头上,你自己摸摸看,疼不疼?”陆向东朝年拥军额头上的纱布努了努嘴。

年拥军没有动:“不用摸,一直很疼。”

陆向东听了他的话,脸上的表情软化了许多,甚至有了一点笑意:“只撞了一下现在就已经这样,如果让你多撞几次,然后躺在那里慢慢等死,你能够想象是什么感激么?”

年拥军微微哆嗦了一下,不答腔。

“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到了鬼门关才后悔,又活回来。与其死得不明不白,为什么不干脆等到水落石出?或者是说,你对自己没有信心?”

“我有信心!我不是那种杀人害命的人!”年拥军一听这话,立刻急切的开口解释,只一瞬间,神情就又萎顿下去,“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失忆之后什么样,我对失忆之后的自己没信心。”

“无论失忆后还是失忆前,你都是你,不是两个不同的人,这世界上只有一个年拥军,不需要拆开来分别对待。”陆向东正色对年拥军说,“所以如果对自己有信心,那就不要怕面对最终答案。”

年拥军怔怔的看着陆向东,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田蜜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你刚才吓死我了!干嘛突然刺激他?”让年拥军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会儿,田蜜把陆向东拉到外面,确定不会被年拥军听到,这才有些后怕的责怪起他来,“你知不知道刚才你那样多冒险啊?如果真的刺激到他,那可怎么办?”

“我有分寸,不然也不会观察了那么久才开口。”陆向东倒是胸有成竹,“你记住,对于钻牛角尖的人来说,温柔的劝就好像隔靴搔痒,远不如以毒攻毒,一巴掌打醒来得有效。”(未完待续)

第四卷 第五十二章 再次失忆

陆向东的话,田蜜还真是无从反驳,自己方才在里头小心翼翼的安慰,的确一点作用也没有,包括之前给年拥军做的思想工作,在今天的自杀未遂之后也显得十分失败,反倒是陆向东刚刚的那一番话,虽然言辞激烈了一点,对年拥军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刺激,让年拥军不管不顾的大哭了一场,这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况且,被陆向东又是激将又是吓唬了一通之后,本来就对死亡充满畏惧的年拥军反而被激发了一种绝境中的希望——或许真的可以脱罪,那样就不用面对可怖的死亡了。

“你,方才观察了他半天,得出什么结论了没有?”田蜜沉默了一会儿,又去观察了年拥军一下,确定他情绪已经稳定下来,这才回来问陆向东。

陆向东两个手指摸着下巴,指尖摸索着下巴上冒出来的青髭,斟酌了一下,说,“基本上,年拥军是很迷茫的,这一点从他方才的表现来看,不像是在假装。夸张一点说,他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在散发着恐慌的情绪。”

“那麽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说明他的确对自己当日做没做过杀人这件事没有任何记忆,而不是有所记忆却刻意隐瞒。”陆向东得出结论。

“切!”虽然他说的没错,不过这个结论还是让预期值太高的田蜜难免有些失望,她朝陆向东翻翻眼皮,却也在这一瞥的时候,应为他下意识的小动作发现了一件事,“你这两天怎么这么憔悴呀?胡子拉碴的!之前可没见你这么不修边幅过!”

陆向东原本摩挲着下巴的手指顿时停下了动作,神色里多了一丝尴尬,把双手往身后背过去,端着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轻描淡写的回答,“没什么,想尝试一下粗犷的风格而已。”

“你觉得这么白痴的借口我会信麽?”田蜜现在心情大好,一来是因为之前路上的时候,陆向东用他别别扭扭的方式对自己表达了关心,二来年拥军这边也暂时稳定住了,轻松下来,免不了想和陆向东斗斗嘴。

“以你的智商,我觉得问题不大。”陆向东浅笑着接招。

田蜜想再回他一句,一眼看到王纯站在不远处正朝这边看,立刻脸颊发烧,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又咽回到肚子里。

即便王纯曾经是或者甚至于现在也还是自己的情敌,田蜜也没有修炼到当着情敌的面和心仪的男人‘打情骂俏’的地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田蜜对上了视线,王纯只犹豫了一下,就朝他们这边靠了过来。

“刚才听田阳说,年拥军的情绪稳定下来了?”王纯走过来问。

“是啊,总算稳定下来一点了。”田蜜觉得三个人站在一起别提多尴尬多别捏,让她觉得心里头憋闷,很想逃开,便假装朝走廊尽头那边看,“田阳去门口等胡医生了吧?我去瞧瞧人来了没有。”

嘴上说着,连一步还没迈开,田蜜就被陆向东一把拉了回来。

“你当田阳两岁麽?等个人这么简单的事情也需要你去帮忙?!”陆向东有些不快的瞪了田蜜一眼。

田蜜有心想回敬他两句,考虑到王纯在一旁,只好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王纯对两个人的暗潮汹涌仿佛没有察觉一般,对陆向东微笑着夸赞道,“陆老师刚才真是有办法!一下子就攻破年拥军的心理,说通了他的心结!但愿你无往不利,对谁都能这么顺利吧!”

陆向东默默看了她一眼,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只要没有人里外两把算盘,我相信不会有什么插曲的。”

“算盘嘛,就只有一把,打得成打不成,主要看是不是有人存心成全喽!”王纯笑眯眯的回应。

田蜜站在两个人中间,觉得自己仿佛在听火星对话,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她想起那次看到陆向东和王纯两个人边走边聊的样子,可能他们两个人现在打的哑谜,就是当初那会儿交流过的什么事情吧。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排斥在外了一样,像个傻子一样看着陆向东和王纯嘴巴一张一合,他们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听得懂,连在一起却又一头雾水。

这种感觉让人不由自主的从心底涌上来一阵烦躁。

“我还是去看看田阳吧。”她呆在这里也觉得难受,索性避开算了。

“我刚刚不是说——”陆向东开口想要拦住田蜜。

田蜜一扭身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打断他的话,“你是我领导还是我爸?我做什么不需要你干涉。”说罢急匆匆的走来了。

“陆老师,真不是我说你,你还真是喜欢挑硬骨头啃呢!”王纯掩口轻笑,“确定能够搞定麽?”

“我不是狗,她也不是骨头。”陆向东看着田蜜背影消失的方向,脸色冷了下来,“如果你想连最后的赌注都丢掉,那你可以继续煽风点火。”

王纯僵硬的扯着嘴角笑着,眼底有些伤感,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到一旁的窗口向外张望,不说话了。

田蜜走到大门口,看到田阳等在那里,田阳一见她过来了,愣了一下,“你怎么过来了?陆博士呢?”

“楼上,和王法医闲聊呢。”田蜜说的若无其事。

田阳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妹妹,只是笑笑,伸手揉了揉田蜜的头发。

“王法医不是陆博士的菜。”他对田蜜说。

“你这个包打听,连这都知道?难道是男人的直觉?!”田蜜好笑的瞪哥哥一眼,权当他是在安慰自己。

田阳笑而不语。

过了一会儿,一辆车疾驰而来,停在了门口,胡杨从车上跳了下来,田蜜和田阳帮他做好进门登记,这才得以放行。

胡杨显得十分焦急,从下车到作登记的过程中,一直在追问年拥军的情况,得知身体没有大碍,只是一点皮外伤,现在情绪也暂时稳定下来一些,这才松了口气,偷空拿出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我是不是来的太慢了?刚才接到墨警官电话的时候,正好在接待一个比较难缠的病人,我说有急事要离开,结果她就误认为是我不耐烦,不愿意听她倾诉了,在那里又哭又闹,我好不容易才稳住病人,然后把她交给助理,这才赶紧开车过来。”胡杨跟着田蜜和田阳走得急,说话都有一点喘。

田蜜听到他已经有些喘粗气了,这才意识到,虽然胡杨的穿着打扮一向比较大方年轻,保养的也不错,但是毕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不是年轻小伙子了,连忙和田阳两个人放慢了脚步,嘴上还得和他客套着,“哪里的话,胡医生能这么快赶过来已经很好了!其实照理来说不应该给你添麻烦的,主要是年拥军情况比较特殊,我们对待这种情况的经验也不是很丰富。”

“这个我明白,我也挺担心这孩子的,能过来看看他我也心里踏实一些。”

到了年拥军的单间,一见胡杨,年拥军的眼泪就又止不住了,哭得好像受了惊吓的小孩一样。胡杨安慰了他几句,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谈谈,年拥军没有排斥的同意了,但同时也提出一个要求,坚持要和胡杨单独谈,不许有他人在场。

这可难为坏了田蜜他们,按照规定,这显然是不可以的,但是眼下这样的情况,从年拥军看到胡杨之后那哭哭啼啼的表现就知道,他之前的平稳只是暂时现象,心里头还是没有能够平复下来,这种情况下,他的确急需一个能够信任的人来做通他的思想工作,免得出什么状况。

可是另外一方面,正因为胡杨和年拥军的私交太深,本身又不是公安机关的办案人员,不能跟让他们在没有监督的情况下进行私下沟通。

起初胡杨试图劝说年拥军,允许几个人里面相对最没有“杀伤力”的田蜜在场,结果被年拥军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并且咬定,要不然就私聊,要不然就连胡杨都不见了。

紧急商量之后,最终决定由胡杨出面去和年拥军商量,同意对他们两个人的交谈过程进行录音记录。

年拥军起初对这个要求依旧抵触,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胡杨带着录音器进去之后,田蜜他们被关在门外,静静的等着。

过了好久,里面传来敲门声,田蜜帮忙把门打开,胡杨一边擦着汗一边走出来,把录音器递给门边的田阳。

“我和小年谈过了,效果还不错,这孩子现在暂时算是平稳下来了。”胡杨松了一口气。

田蜜从门口往里看,年拥军坐在床边,对他们有气无力的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向后半卧在床铺上,闭上了眼睛。

“具体的情况,回头再电话详谈,或者我去公安局找你们都可以,现在我诊所那边有事,得先回去了,”胡杨看了看手表,一脸歉意,“刚才助理发短信给我,说实在搞不定那个难缠的患者。”

“那胡医生你就赶紧回去吧!我们不耽误你了,等你忙完了咱们再细谈。”田阳连忙道谢,送胡杨离开。

田蜜稍微松了口气,冲陆向东招招手,“咱们也准备走吧。”

才走出去几步远,身后年拥军的单间里忽然传来一声大吼,随后传来砸门的声音。

“放我出去!救命!为什么把我关起来!”年拥军声嘶力竭的吼声从门里传出来。

第五十三章 镇静剂疑团

这一声吼和接二连三的几声砸门声,就好像直接敲在了田蜜的心头一样。

“这是怎么了?”她担忧的看着身旁的两个人,以及闻声赶过来的看守所民警。

田阳连忙叫看守所的民警拿着钥匙过去开门,几个人紧跟在身后。

陆向东眉头皱的很紧,一脸凝重。

“如果没猜错的话,可能是你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情——年拥军发病了。”他对田蜜说。

田蜜心头一紧,连忙就掏手机打算打电话,刚刚有动作,就被陆向东制止了。

“不用打电话了,现在他应该已经离开了在半路上,就算马上转头回来,也不可能马上到。有王纯在,之前她不是说已经做过注射镇静剂的么,现在她比胡杨好用。”陆向东对田蜜说,“况且,我们一直对年拥军发病后的表现没有概念,这回倒可以直观的有个了解了。”

田蜜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弄混头了,陆向东说的非常有道理,借此机会的确能够对年拥军失忆后的个性有所掌握,如果情况不好控制的话,他们人手足够,又有王纯随时可以给年拥军注射镇静剂。这样一来,情况似乎又没有自己起初以为的那么棘手。

她看了一眼陆向东,眼神充满了佩服。这个男人还真是让人总能够对他刮目相看。一个从事教学工作的犯罪学博士,面对这种突发情况的时候,头脑竟然能够如此冷静,并且短时间内把情况分析的一清二楚,做出合理的决定。

而自己,身为一个一线刑警。却因为没有经历过类似场面,第一时间已然慌了手脚,差一点舍近求远去把胡杨叫回来。

这边的响动很大。王纯原本是最先准备离开的,现在也听到了响动跑了回来,跟在他们后面。紧张的看着其他人。她是法医,专业领域内的事情绝对是一把好手。不过这种情况也和其他人一样毫无经验,难免一贯淡定的脸庞上也多了些压制不住的紧张。

田阳和看守所的几个男警走在最前头,站在门外,其中一个警察伸手从外面捶了两下门,大喝一声:“不要闹!年拥军,你冷静一点!”

里面略微安静了一下,大约只有一两秒钟。激烈的捶打门板声再次响起,夹杂着听不大清楚的愤怒谩骂。

“开门么?”看守所的警察看着田阳,年拥军的案子特殊,他们都有所了解,这个正在调查中的案子又是归重案组管着,现在出了这种情况,有重案组的刑警在,当然要向主要负责人征求意见。百度搜索

田阳也迟疑了,转过头用目光征求陆向东的意见,陆向东很坚定的对他点了点头。田阳见状。深吸一口气,对看守所的同事说:“开吧!”

钥匙插进锁眼的一瞬间,所有人的精神和身体都高度紧张起来,绷得紧紧的。没有人说话,几双眼睛都死死的盯着那扇门。

咔嚓。门锁开了。

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门里的人突然猛力的冲了出来,幸亏门外的警察有所准备,几个人和田阳一起把从屋里冲出来的年拥军迎面堵住,七手八脚的想要按住他。

一眼看到年拥军,田蜜着实被吓了一跳。之前对他发病时的情况进行了解的时候,显然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以及胡杨都出于对年拥军的保护,把情况渲染再渲染过,以至于年拥军现在的样子完全超出了田蜜此前的想象范围。

这个成长过程格外艰辛的年轻人,此前一直给人感觉蔫蔫的,有一种卑微感,就像一只兔子一样,毫无威胁,而现在,再次看到他,却有一种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感觉。

脸还是那张脸,只是没有了以往平静的表情,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眶几乎要裂开了一样,整张脸因为对抗用力而涨红发紫,额角太阳穴的血管凸起。

年拥军刚刚试图从房间里冲出来就被几个警察死死拦住,于是便开始拼命的试图挣脱,此时此刻的他,浑身充满了蛮力,完全不同于平时略显柔弱的感觉,三个男人制住他都很勉强,又不能伤到他,对抗间每个人身上都或轻或重的挨了他几下。

陆向东在一旁看着,一脸不耐烦,叹了口气一手卷袖子,正要往前走,田蜜在身后拉住了他。

“你别动他了。如果他是反抗抓捕的嫌疑人,田阳他们早就下手了,但是现在年拥军的情况不一样,不能够被视为犯罪嫌疑人来看待,更何况现在还可能是属于失忆的特殊情况。别害我们违反纪律。”田蜜拉住陆向东的胳膊摇了摇头,打从杨远帆那件事之后,她就对陆向东的身手有所了解,渐渐得知他并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从小到大缺乏安全感的生活环境,让他早早就练就了一身自保的本事。

“我不是警察,不受你们的纪律约束。”陆向东不理,他一向讨厌拖沓,更不喜欢在不必要的事情上浪费精力。现在年拥军的负隅顽抗显然就属于不值得浪费人力的那一类情况。

“你不是警察,但是现在确实协助我们一起办案的,你的行为和我们是相关联的,我们要对你行为造成的一切后果负责。”田蜜死死的拉着他,不让他添乱。

陆向东一听她这么说,倒也没有坚持的理由,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对田蜜点点头:“那我去帮忙总可以吧?我保证不乱来,你也不想让田阳晚上回家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吧?”

田蜜听他这么说,才将信将疑的松开手。陆向东倒是讲信用,说到做到,过去帮着其他几个人把年拥军重新拉回房间里。

“现在腰准备注射么?”王纯从田蜜身后探头看着前面激烈的纠缠,紧张的问。

“王法医,你先准备好,等我们通知,行么?”田阳喘着粗气,制服一个人不难,而在不伤害对方的前提下却又要制止对方的反抗行为,这就是一桩极不轻松的体力活儿了。

王纯答应着,把背在肩上的小箱子放在一旁,蹲下身迅速的做着准备。

田蜜则整个人挡在门口,防止年拥军突然之间挣脱逃离。

年拥军一面挣扎,一面大声吼叫着:“你们放开我!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放开我!警察打人啦!”

钳制着他右手的那个警察听了他嚷嚷的话,看一眼自己胳膊上一块刚刚被年拥军打到造成的红肿,苦笑着问田阳:“之前也这样么?”

“你问我我也答不出啊!”田阳一边和其他人配合着,把年拥军按在床铺上,一边气喘吁吁的回答,“他今天这是大变身!我们也第一次遇到。”

“你们放开我!凭什么抓我!放开!”年拥军声嘶力竭的吼叫着,脖子上的颈动脉因为激动也鼓胀着。

“年拥军!你冷静下来!”田阳大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