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一惊,方才反应过来,忙道:“如何说来?你爹他…”

林贞的提示到此为止,她是家里受宠的孩子没错,可是这家的主母是玉娘。即某种程度上来讲,玉娘是她的上司,怎么对付上司,前世是职员的她很清楚。于是岔开话道:“干娘那里,女儿还是亲写一封帖子吧。”

玉娘笑道:“去吧,再装几个荷包,里头就放金锞子。她必喜欢的。”

林贞行礼退下。

原本是大喜事,却被林贞泼了盆冷水,玉娘心情急转直下。林俊没当官时,后院里一群莺莺燕燕,众人皆知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只要林俊不在了,都是任她宰割的命。可是一旦正式成为妾,便是妻妾序列中的一员,想动都要掂量三分。故晚间一家人吃酒的时候,玉娘的神色远远不如诸妾欣喜。

因是家宴,用的是长案。林俊抬头一看,林贞坐到最后头去了。便对林贞招手道:“贞娘,到爹爹这儿来坐。”

林贞乖乖的走到林俊旁边坐下。林俊是一家之主,他一个人单占了上位,场地挺宽。柳初夏见状撇了撇嘴,轻轻的哼了一声。

林俊没看到,但玉娘看到了。眼珠一转,对林俊笑道:“她爹如今是五品官儿,后院里头只有我一个妻,外头看着像什么呢?虽有几个妹妹,通没有朝廷正式承认的名分。”玉娘怕迟则生变,忙快速的说:“我们家有一个妾的资格,依我说她二妈妈生了哥儿,算是我们家的功臣,便让她做妾吧。”

提起儿子,林俊神色一暗,又想起如今妻妾六人,只有李翠娘生育过。说不得,日后生儿子还得靠在她身上,有个身份,儿子脸上也好看些。便点头道:“你说的很是!就翠娘吧。”

李翠娘刚还在缅怀儿子,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喜笑颜开,忙走到林俊跟前福了一福:“谢老爷!”

又到玉娘面前行礼:“谢太太。”

林俊笑道:“哪来那么多别扭叫法,我听不惯,别改了吧。”

玉娘解决了心头大患,心情甚好,也跟着林俊道:“老爷太太的,虽听起来威严,到底不亲切,不改也好。”

柳初夏被一记闷雷劈的半晌缓不过神来,自打她听到消息说林俊当官了,便盯着如夫人之位。正想今晚勾着林俊到自己房里歇,兴致来了,求什么不应?谁料到玉娘冷不丁的就把事情给定了!只把她气的脑子发懵,好容易回过神,强笑着站起来道:“我也给她爹和大姐姐道喜!祝她爹年年高升,月月发财。”

众人也反应过来,纷纷起身敬酒。家下人也有样学样,一波波的跑来磕头。林俊身边好不热闹!玉娘微笑着,把林贞拖到自己身边,轻轻的替她挽着刚被庶母们碰散的头发。好一幅母女情深图。林俊余光扫到,心里更乐了,不由想:要是玉娘能生多好?

兵不血刃的干掉了潜在威胁,林贞的事情还没结束。为了避免柳初夏绝地翻身,她打着灯笼,大张旗鼓的去李翠娘屋里送礼。还正式磕头行礼,惊的整个林家忙不迭的把准备明日送来的礼加了一成后,集体在今晚送来。柳初夏正拖着林俊回屋,听到消息,不得已也要来二房贺喜。林贞见林俊也来了,微微一笑:“爹爹这早晚来作甚么?”

林俊笑道:“听说你来贺喜,我来瞧瞧。你妈妈呢?”

“在屋里打点干爷爷的礼物,叫我带了一份礼来贺二妈妈。”

李翠娘忙道:“大姐姐和姐儿真真折煞我了。”

对庶母尊敬的背后,是对父亲的孺慕,林俊笑着摸摸林贞的头:“我们贞娘真乖呀!别人家的姐儿通比不上。”

林贞拉着林俊的袖子撒娇道:“天晚了,黑漆漆的,看着怕人,爹爹送我回去。”

“好,好。”林俊扭头对李翠娘道:“我先走了,明日再来陪你。”

李翠娘一喜,脸一红,抿嘴笑道:“明夜等她爹来吃酒。”

林俊听完,一个半蹲,就把林贞背在背上,轻轻巧巧的走了。林贞趴在父亲宽广的后背上,生出无尽的安全感,突然觉得自己利用爹爹的感情无比龌龊,眼泪不由滑下。

林俊听着后背上的轻轻啜泣声,停下脚步来问:“贞娘?你怎么了?不舒服还是害怕?”

林贞摇摇头:“眼睛难受。”

“好端端的怎么眼睛难受了?可是被蜡烛给熏了?”林俊忙喊,“兴隆,去与你姐姐请个大夫!”

“爹爹别忙,现在好多了。”

“真的?”

“嗯,爹爹对贞娘真好。”

“傻话,哪有当爹的不对孩子好的。”

“爹爹,爹爹。贞娘最喜欢爹爹。”

这句话一百遍都不会腻,林俊爽朗的大笑,对林贞说:“爹爹也最喜欢贞娘!”

林贞用力的抓着林俊的衣裳,抓到指尖发白。默默的道:爹爹,别怪我算计你,我只是害怕,怕柳初夏终有一天会对我下毒手。爹爹,骗了你,对不起,对不起,以后我会好好孝顺你,连同弟弟的那一份,都回报给你。你是贞娘最好的爹爹…永远都是!

作者有话要说:

冠服

如同之前的九年时光一样,林贞起的极早,屋里便一大早就热闹起来。三多和九如嘻嘻哈哈的打水服侍林贞洗脸。梳头的工作乃由细致的双福来做。

双福终于从商户人家的丫头,重新回到了千户门第,高兴的道:“喜讯不瞒人,我估摸着今日姥姥家必来人,姐姐梳个双丫流苏髻可好?”

“大善!”四喜道:“流苏髻不用太多首饰,簪两股上好的绢花,才好看哩。”

九如道:“今日有客,还是配流苏步摇吧,恰衬着流苏般的发丝更好看。”

林贞笑道:“就双丫髻吧,配那个玛瑙点翠马蹄莲的拉丝簪子,一边一个,又华丽又不累赘。”

双福点头道:“点翠的簪子,衣裳也要有蓝色才好。”

林贞道:“不用太重,拿我那件月白兰花袄儿出来,配上水红撒花裙子便是。”

“色儿不正了。”

“我又不是妈妈,女孩儿家谁计较这个?”林贞笑道,“如今世道再不按正色偏色穿衣裳了。”

四喜捂嘴笑道:“得亏不是太祖朝,不然…”

“太祖朝穷的叮当响,也就是内命妇能穿织金缎子吧。”双福一面说着,一面麻利的挽好头发,又问林贞,“姐姐今日要抹脸么?”

“昨日抹了,今日就罢了吧。姥姥起的早,过会儿必来的。我们迟了不好。”林贞有时候感叹自己的生活奢侈,抹脸指的是抹护肤霜,顺带按摩。怪不得前世的电视剧一提起大家小姐,直接印象便是貌美如花。自幼的精心护理,光皮肤和头发都能甩出平民八条街,把普通的相貌衬出十二分光华来。如何能不美?

待收拾停当,林贞问:“妈妈那里摆饭了没有?”

三多回道:“爹爹昨日吃了酒,还没起哩。”

林贞笑了笑,说起生活,商户比有规矩的人家真的舒服很多。懒觉随便睡,没有晨昏定省;吃饭随便吃,没有食不言寝不语。只可惜以后爹爹要去衙门办公,可没这么悠闲了。既然爹妈还未起,那就先把屋里的事捋清楚吧。

林贞便端坐在椅子上,郑重的对双福和四喜道:“你们两个,原在岳千户家当差。岳千户家乃大族,规矩礼仪你们尽知。从今日起,我屋里所有的事都交给你们两个了。”说着,顿了一顿,道:“包括三多和九如。”

三多愣了一下,随即大嚷:“姐姐怎么这样!他们两个好,我不争,可是我们陪姐姐长大,怎底倒退后一射之地了?谁让她们管呀?假模假样的!”

林贞并不生气,缓缓的道:“她们原比你们大些,教导你们又有何不可?”林俊从五品,官职不算大,可是他是从一个白衣商人直接升上去的。五官比文官好升没错,但这个速度也算坐火箭了。常言道,朝中有人好做官。杨都督权利不小,林俊要礼物砸的瓷实,再往上升也不是不可能。那么,她的结婚对象必须跟着往上走。往年不管三多和九如,是因为横竖嫁商户,她家是首富,嫁到广宁县任何一家,都是横着走,婆婆都不敢吱声儿,丫头顽皮就顽皮点。可如今看来,日后做小伏低的是她,再纵着丫头,连累自己还好说,她们两个恐怕活命都难。

教小丫头规矩,且轮不到她。这个“恶人”也很不必她亲自出手。在大户人家做惯了的双福和四喜,对于调|教小丫头应该轻车熟路。两人也比较稳重,她屋里并没有掌事的婆子,日后的针线老师也不知贤愚。索性叫双福和四喜一同管事,按照年龄算,正好嫁人了带到夫家去,现成的左膀右臂。也是考验她们的意思。

三多和九如委屈的眼泪直掉,纷纷跪在地上说:“姐姐不要我们了?”

林贞微笑道:“你们也大了,跟双福学学不好么?莫不是一辈子跟孩子一样?不学点子规矩,我怎么带你们去先生那里上课?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我屋里如今连个奶妈子都没有,莫非要你们两个半大的孩子管事不成?便是我肯,爹爹妈妈也肯,外人看来又像什么样子?”

一番话说的三多九如哑口无言。跟林贞久了,当然了解她——平日里好说话,但做了决定很难改。说实话,她们两个也不敢很闹,不然玉娘恼了直接撵了那才是前途未卜!心里却很不好受,陪着林贞长大,冷不丁就让外头来的顶替了,谁会开心?虽不再说话,眼泪却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林贞当然知道降职的滋味,一个个拉起丫头,笑道:“别恼,我又不是不要你们。不过叫学点东西。唔,学规矩辛苦的很,我先替你们一人裁两套衣裳可好?待你们长大了,她们二人也嫁人了。我屋里还是你们两个大丫头,不好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肯便是不识好歹了。三多和九如只好收泪应了。双福和四喜却相对一笑,总算混出头了!

解决掉屋里的权利分配问题,林贞才带着丫头们往上房走去。春花夏禾正在摆饭,见到林贞纷纷福身行礼,道:“正想去请姐姐,不想姐姐就来了。”

林贞问:“爹爹妈妈昨夜歇的可好?”

春花道:“甚好。”

不多时,林俊和玉娘出来吃饭。才吃了两口,就有人来报:“爹,姜百户送来一个小厮,说是当过门子,识文断字的。可帮爹处理文书。严都事还说,原想送两个来,只是一时没寻着好的,还请爹别见怪。”

林俊问道:“人在哪?”

“外头站着,等给爹磕头。”那小厮又道,“还有四盒礼物,两匹湖绸,两匹绫。”

林俊道:“姜百户没来?”

“来人说百户今日要上衙门,不好来的。晚间再来拜见。”

“也罢,礼物和人都收下。”

小厮应声而去。

玉娘道:“快吃吧,送礼的恐怕多着呢。”

林俊匆忙扒了两口,道:“很是。广宁县附郭广宁卫,地方不大,官员倒有十几个。既然姜百户都来送礼,别人怕也要打发人来。你且叫灶上预备席面,再备八坛好南酒。赵老裁使人去请了?”

玉娘道:“就来。过几日宴请的是堂客,诰命的服饰难做,我先做我和姐儿并翠娘的吧。其余的得空做了,不得空也没法子。横竖他们也不到前头来。”

没有一个当官人家的太太会希望主人家使个通房来待客,所以玉娘说的也是实情。林俊知道玉娘有些小醋,但既然不耽误正事,便没有反对。他对后院是个粗线条,后院的妻妾哄他开心便是,至于妻妾的斗争?从来不去想,别惹的他不爽快就当天下太平。也是男人的常情,心里瞧不起女人,总想着几个女人能翻出什么花样来?争锋吃醋无非是要两块布匹几个首饰罢了,又不是给不起。索性一回屋里,万事不操心,只享受妻妾的争相奉承。端的是好一个齐人之福。

饭毕,林俊去外头迎接各种上司下属朋友的礼物。玉娘则兴致勃勃的裁衣服打首饰。从五品,可以穿熊纹的补子袄儿,带珠牌特髻。命妇的衣裳,一般有大袖对襟褙子、通袖袍子、补子袄裙以及最重要的带霞帔的大衫。大衫穿于非常正式的场合,比如朝贺,比如婚礼。只是玉娘的诰命旨意未下,霞帔是没有了,只好优先制作除霞帔以外最华丽的大袖对襟褙子。此时褙子乃礼服之一,按照礼法,贱籍都不允许穿着,即使是教坊司的人,最多许穿黑色。大袖褙子更甚,几乎是命妇最常见的礼服。

又有葛家的首饰铺当家人连夜赶工做玉娘的金丝鬏髻。五品诰命冠用珠翟三、珠牡丹开头二、珠半开者五、翠云二十四片、翠牡丹叶十八片、珠口圈一副、上缀抹金银宝钿花八个、抹金银翟二个、口衔珠洁二个。这边是凤冠霞帔中的凤冠。打造出来华丽无比,但同大衫一样,是朝廷配额发放的。朝廷效率慢,如今只好等吧。只把金丝珠冠和宝石牡丹打一个出来,宴请的时候应急。同时,林俊的衣服和配饰也要做好。说比起玉娘,林俊的无疑更重要。给了多多的赏钱,首饰铺和裁缝铺疯狂的忙碌起来。

将将嘱咐完裁缝,王姥姥果然带着儿媳孙女来了。才坐下,又有县里的大户女眷,亲朋故旧纷纷走来贺喜。林家上房满的人都踏不进脚。柳初夏看着被人一同贺喜的李翠娘,气的牙痒痒,找了个借口溜了。余下如薛思妍等,一样满腹酸水,见柳初夏走了,她们也有样学样。倒是大大缓解了上房的人员压力。

整整忙了一天,客人才逐渐散去。玉娘和李翠娘因兴奋劲还没过,丝毫不觉得累。林贞累的很了,跟继母和庶母告辞回房休息。玉娘不敢累着她,爽快的放人,横竖今晚有人陪她聊通宵,没必要圈着林贞在此处。

玉娘对李翠娘的态度,如果说以前她有儿子还有一丝嫉妒的话,现在早已变成对付柳初夏的同盟。同盟之间自然是亲切的,两个女人兴头的喝茶聊亲戚,畅想未来属于她们的衣裳头面。李翠娘乃次妻之位,一样有翠珠庆云冠和褙子礼服,这是一个奴婢最高的荣耀!她如何不感激?都是后院的妾,曾经却因为她出身贱籍,尽管是二房,却被所有人看轻。没想到有今日的造化,从此奴籍才真正的从人心里烟消云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色

官员比林家亲戚们矜持,没有不请自来的,都是按照林俊给的帖子回复必如期而至。礼物倒没有卡死时间,所以这几日林家管事的人忙的脚打后脑勺。又要备夏千户家的礼、中秋的节礼、中秋和请客的宴席,桩桩件件仿佛千头万绪。玉娘不得已,把小妾们都叫来帮忙,才将将够人手。

待夏千户家请客后,林家也开始大宴宾客。官客和堂客分在两处,林家场院大,再多人都摆的开。所有的女眷皆打扮的花枝招展,命妇自然是按品大妆,谁也不想让人笑话了去。而林家这边,柳初夏以降,皆不好在此时用鬏髻,便一个个梳了好华丽的高髻,一样珠钗满头,倒把那几个穷官家眷看的眼热不已。只是柳初夏看着别人欢颜笑语,自己连个座位都没有,心里无限委屈。往年林俊没当官时,便是到王玉娘的娘家,谁也要喊她一声三姑娘,如今却连个座儿都捞不着。跟着当官的汉子,体面比以往还不如。天大的体面也不是自己的,心中如何不恼?只是大喜日子不敢摆在脸上。

好容易熬到宴散,两条腿麻的仿佛不是自己的。眼睛一酸,多早晚受过这等苦楚?又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要哭也要等林俊回来哭给他看!

至夜间,林俊果真寻到柳初夏屋内。柳初夏一见他,便哭的梨花带雨:“好达达①,今日累煞奴也!”

林俊笑道:“好人,我与你锤锤腿。”

“谁让你捶腿来?别人都有座儿,偏我们几个站着,莫不是我们不是你的老婆不成?”

“今日那多诰命,岂能人人有座?”林俊笑道,“莫哭莫哭,明日打个金丝鬏髻赔你。”

柳初夏冷笑:“只我是不得脸的,特特求了才有,别人坐在那里天上就掉了来哩。”

林俊一把将柳初夏扑倒在榻上:“为夫不是天?天要与你,别人通没有,还要怎底?把与你打个大的,不要那虫草的勾头发可好?”

柳初夏含泪道:“我不怪大姐姐偏心,到底养了哥儿,与别人不同。我只恨李翠娘藏奸,平日里装的老实人样儿。时时拿了厨下的东西去哄大姐儿。不过是公中的,谁不能拿去给大姐儿吃?偏她拿来做人情!哄的大姐儿和大姐姐都说她好。算甚么本事?”

林俊笑道:“他管厨房,还不能送东西不成?”

“谁说这个?我说她分明借花献佛,偏众人都不知道。大姐儿那夜还去与她磕头,呸!一个奴婢丫头,也不怕折了福寿。你要弄个妾,我不敢争,好歹正经选个清白良家的来。往日在大姐儿脚下磕头的,如今却叫大姐儿与她磕头。往日间便是我们生日,大姐儿要磕头,谁不躲开她?正经元配嫡出,跟我们小老婆养的那能一个样儿?欺负没娘的孩子,你好狠的心!若我是先大姐姐,活撕了你的心都有。”

林俊一听,方觉不妥!然木已成舟,如何反悔得?回想起那日李翠娘扎扎实实的受了林贞的礼,眉头皱的死紧。柳初夏见状,暗自勾了勾嘴角,大姐儿就是一把火枪,只有你王玉娘会使不成?

事已至此,林俊只得先丢置一旁,拉着柳初夏要行那云|雨之事。偏柳初夏娇嗔:“我累的很,你寻那有座儿的去。”

林俊调笑:“动起来便不累了。”

柳初夏还扭着。

林俊又哄:“乖儿,别乱动,明日给你裁两身衣裳穿。”

“哼,谁稀罕衣裳,柜子里有的是衣裳。”

“那你要甚?”

柳初夏含着一眶眼泪道:“中秋望过年,天冷的冻人手指头儿,人人都有大毛衣裳,偏我没有,你只当丢谁的体面?”

林俊哭笑不得:“这有何难?明日一并连衣服一起做了便是。快别扭了,再不干我可就真找有座儿的去了?”

柳初夏哪里肯放人?伸出玉藕一般的胳膊,圈住林俊的脖子倒下。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林俊独自喊了老葛替柳初夏打鬏髻。他生性大方,伺候的他好了,谁都能讨点东西。玉娘见惯不惊,听到消息后,眼皮都懒的抬,只与林贞闲话:“前日姜百户送来的小厮,名唤丹旭的,真真生的好容貌。里头的丫头们都被他比下去了。也不知他家姐妹们长的如何?”

“丹旭?”林贞歪着头想了想道,“姜百户送来的不是叫丹阳么?”

玉娘捂嘴笑道:“你记差了,丹阳是孙大户送来的。也长的好,只不如丹旭。都是你爹起的名字,是有点儿像。”

美人么,人人爱看。林贞笑道:“跟着爹爹出门了么?若在家,领来与我瞧瞧。”

春花听到这一声儿,连忙往外走,道:“我去叫了来。”

玉娘摇头笑道:“一提起清俊的哥儿,这几个丫头能飞起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儿也想瞧瞧。”林贞道,“果真好看,日后单使他跑腿拿赏格儿。”

玉娘笑着点了点林贞的额头:“鬼精灵,就你抢你爹的人吧。”

“多好,抢来与妈妈看着玩儿。”

玉娘但笑不语。

不多时,丹阳丹旭都被领了来。林贞仔细瞧了瞧,二人皆年轻,唇红齿白、明眸皓齿,就是女气了些。林贞便不是特别喜欢,也不直说,只笑道:“来跑一趟,不好亏了你们。双福,赏他们一人两方帕子。”

此时有钱人家用的帕子,无不有销金镶嵌,最素的也值二钱银子。丹阳和丹旭不过白走一遭,一人得了两方帕子,一面暗赞主家大方,一面高高兴兴的磕头去了。

待他们走远,玉娘方问:“好看不?”

林贞摇头:“像女孩儿,哥儿要阳刚之气一点方好。丹阳还罢,丹旭换上件衣裳,只怕比我们家丫头还漂亮。”

玉娘扑哧一声笑道:“你呀,真真像武家的小姐儿,不是喜欢军官那样儿的吧?”

林贞点点头:“还真是!”

“快别!”玉娘笑道:“军户可不好,除非是指挥使家的。不然只有一个世袭,余者别的通不能干,不好。脾气又大,又爱喝酒逛行院,谁都比他们强。”

“爹爹还开铺子哩。”

“他是能赚的,有几个他?还是文官家里的好,体贴,不打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