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的官员们恨不得将那名小吏踹死了事。看向学正的眼神都透着一个意思,你弄了个蠢笨如猪的小吏当下手,你还能干成什么事?
那名学正脸涨成了猪肝色,知晓自己数年内都甭想在国子监往上升一步,气得上前就捂小吏的嘴,咬牙切齿低声骂道:“御驾在此!你想找死别拖累了本官!”
御驾?小吏的眼睛蓦然瞪圆,脸刷地白了。
国子监出了人命案,死的人竟然是苏沐?无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灵光寺一行,他与苏沐交淡甚欢。苏沐的才华说不上极好,却也谈吐不俗。苏沐春闱落第,是他把苏沐弄进了国子监。他有心培养苏沐,没想到他连入学礼都没参加就死了。这是在向他示威?是谭诚做的吗?想把他招揽的人才一个个都弄死?
无涯沉着脸又坐了回去:“叫那小吏上前说个清楚。”
两名锦衣卫蹭蹭下了高台,将吓软了脚的小吏提溜了上去。
小吏擦着额头的汗,跪伏于地颤声说道:“新录监生苏沐死在擎天院后的小树林里。摔破了头,没,没气了……”
苏沐为何不来广场参加入学礼,却去了擎天院后的小树林?他怎么摔破的头,怎么断了气?是意外还是蓄意谋杀?无涯淡淡说道:“秦刚,你去查。”
“臣领旨!”锦衣卫对仵作这行并不陌生,秦刚叫了两名锦衣卫,带着小吏去了。
国子监发生的命案让锦衣卫去查,皇帝这是不相信国子监了?陈瀚方站不住了,躬身请罪:“惊了圣驾,臣等罪该万死!既是国子监里发生的命案,臣有责任查个水落石出。”
国子监的官员们纷纷请罪。
“监生们食住皆在国子监。安全都不能保障,如何认真学习?苏沐一案,陈祭酒必须给朕一个交待。”无涯不动声色地点了陈瀚方的名。你不是做了十年的不倒翁吗?这件案子有朕的人插手,你若企图替东厂隐瞒,就给了朕拿捏你的把柄。
陈瀚方不敢抬头,连声应是。当即令国子监绳衍厅里有两名官员去了。
“回宫。”苏沐的死给国子监的入学礼蒙上了一层阴霾。无涯沉着脸走了。
礼送着皇帝的仪仗离开。国子监的入学礼继续进行。只是祭酒大人没了心思,言简意赅勉励了新监生们几句。监丞大人干巴巴地读着太监刚送来的,皇帝亲拟的监规。率性堂等六堂监生代表发言……
广场上的监生们或与苏沐不熟,或与苏沐认识,或多或少都有着自己的想法与心思。
不相熟的相互打探起,苏沐是什么人。
如谭弈,他与苏沐是舍友,头一个就要接受盘问说苏沐的行踪。他想到了早晨饭堂安排的事情。怎么能这么巧呢?苏沐恰巧排在靳小侯爷许玉堂前面,恰巧被林一鸣绊了一跤,然后就死了?会不会是那群贵胄公子对苏沐报复,结果意外将他打死造成摔破头的假象?还是想陷害自己?怀疑自己不喜与苏沐同舍对他下手呢?
被苏沐推倒在地的靳小侯爷哈了声,心想老天开眼,苏沐居然摔破头死了!那几位被弄脏衣裳的公子哥也这样想。许玉堂却生了疑。早晨荫监生围着想揍苏沐的情景看到的监生很多,会不会是谭弈借此栽脏陷害荫监生?
谢胜下意识地扭过头去找后面队伍中的林一川。他想的是苏沐前天想上吊被救了,怎么今天就摔破头死了?
是什么人想杀苏沐?林一川此时和穆澜想的是同样的问题。
至于侯庆之,和苏沐相熟的举子们一样,更多的是惊愕叹息怜悯着。
入学礼就在监生们复杂的心思中结束了。
接下来是分班。让监生们自行报名。国子监中分有太学,律学,算学,书学等。报了名,张榜公示,后天就正式上课了。
入学礼毕,监生们分别涌到高台前向学正们报名。
林一川这回学聪明了,落到了后面。直看到穆澜排进了太学的队伍中,他才挤到了她身边:“小穆,你报太学?”
穆澜低声说道:“人最多,考试最好混。”
“将来可选的职位最多。”林一川笑咪咪地补了句。
她可没有想过将来谋一官半职。穆澜只是笑了笑,这次没有再因为林一川更改。
除了一些对律学算学书学特别感兴趣的监生,绝大多数人都报了太学。
分班出来之前,新监生们没有课程安排。空闲下来的时间可以让他们熟背监规,熟悉国子监各处部门所在。
报完名已近午时,林一川邀穆澜一起用饭,谢胜和侯庆之正想打听苏沐的事,四个人先去了擎天院后面的树林。
林外站着国子监的小吏,这片小树林已经被围了起来。四人赶到时,正碰上苏沐被抬了出来。监生们不胜唏嘘。
先前秦刚叫了两名锦衣卫过来,此时林中却走出三名锦衣卫来。突然来到国子监的这名锦衣卫脸很瘦,单眼皮小眼睛却极为有神。他穿着件千牛服,挎着绣春刀,腰带间挂着两枚细长的铃当,走路时声音清脆。他扫视了一遍围观的监生们,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笑咪咪地说道:“将他们全部看住,一个都不准放走!”
“为什么要抓我们?”监生们本来是瞧热闹的心情,突然听到这句话,心里慌乱不己。东厂名声臭,锦衣卫的名声也没好到哪里去。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谁愿意被锦衣卫抓去审问呢?
穆澜朝人群里看了眼,发现谭弈林一鸣包括许玉堂等人都在。她也不急,等着看这名走路叮当响的锦衣卫说理由。
谭弈和许玉堂不约而同开口说道:“大人为何不放我们离开?我们又不是凶手!”
监生们齐声说道:“对!我们又不是凶手!”
“没有证据,凭什么拘人?”
“一般说来,嫌犯作案之后都会回到现场围观。也许是你,也许是他。总之本官相信,你们中会有认识苏沐或与之相熟的人。好不容易都聚在一起了,省了本官挨个唤人询问的时间。”
与苏沐相熟或像穆澜知晓更多情况的人被他说中心思,都愣住了。
第113章 锦衣五秀
林一川低声对穆澜说道:“这名锦衣卫不像普通的锦衣卫,很年轻很骄傲很拽,看起来很会破案的样子。”
他当然不是普通的锦衣卫。穆澜的目光扫过他腰带上挂着的那对金铃,低声告诉林一川:“东厂有十二飞鹰大档头,你应该听说过锦衣五秀。”
林家从前就想和锦衣卫攀关系,自然知道。林一川恍然大悟:“他就是心秀丁铃?”
锦衣五秀的名声比东厂的飞十二飞鹰大档头好。缘故在于东厂的大档头经常出现在抄没官员府邸的现场。锦衣五秀皆独立听命于锦衣卫那位指挥使大人,一般都在暗中行动。五个人中抛头露面最多,特征最明显的就是丁铃。另外四秀穆澜只从面具师傅嘴里听说过,连特征都难以描绘。也许是隐藏在六部衙门中,也许是某位江湖独行客。
丁铃以心思细腻著称,传说自他出道至今,他手里还没有破不了的案。连刑部六扇门遇到棘手的案子,都会求到锦衣卫,借丁铃一用。
而丁铃最讨厌的人是东厂的梁信鸥。
据说丁铃是梁信鸥的小师弟。学艺时有场考试。两人要在一间屋子里找出不属于那个房间主人的东西。最后梁信鸥在丁铃搜过的床上多找出一根女人的青丝,比女主人的粗直黑亮。丁铃输给了一根头发丝,气了一场。
等到两人出了师,梁信鸥又告诉丁铃,那根从床上拈起来的头发其实是他悄悄夹带进屋的。不过,丁铃没发现,也算他输。又把丁铃气了一回。
后来一人投了东厂,一人进了锦衣卫。两人都以查案心细出名,就成了死对头。
国子监一个新监生的死本轮不到丁铃出手。只是他手里接了一个案子,卷宗里有苏沐的名字。
他叫小吏抬了把椅子过来,大摇大摆地坐了:“有熟悉苏沐知晓案情的人自己先站出来,莫要让本官来找你。等你们说清楚,本官就放你们用午饭去。”
“俺叫谢胜,和苏沐曾经是舍友。在玄黄院后面的树林里将他救了,他当时正上吊自尽哩!”
监生们忐忑不安。谢胜觉得丁铃的话极有道理,他也没有半分惧怕之意。所以他第一个站了出来。他握着枪很自然地走到丁铃面前,坦诚地告诉丁铃他知晓的情况。
“昭勇将军的百胜枪!”丁铃看到这杆铁枪,听到谢胜自报姓名,已想起了他的家世。
谢胜的爹驻守北境死在了战场。死后留下遗孀幼子,被先帝追封为正三品昭勇大将军。十几年过去,谢家除了这个昭勇将军的虚爵,早就一贫如洗。谢家就谢胜一根独苗,谢夫人当然不愿独子上战场,走荫恩的路子将他送进了国子监。
勇者是需要尊敬的,丁铃的眼神温和了许多:“你一个人去树林里练枪?”
谢胜摇头:“是去比武。”
“这个憨货!”
穆澜感叹着谢胜的身世,心想他可能是荫监生中最穷的一个。她又吃惊于苏沐竟然上吊自杀过,突听到林一川嘟囔了句,从身边走了出去,站在了谢胜身边:“当时苏沐吊在树上,是我和谢胜一起发现的。”
一个说上吊自尽,另一个却说吊在树上。丁铃想起了树林中的现场。他来了兴趣,摆手止住了两人继续细说:“你俩先站旁边去。下一个继续啊。说完就可以走了。”
谭弈和许玉堂等人陆续走了出来,顺溜地被拨到了旁边。
穆澜和苏沐曾做过一天舍友。她也站到了林一川谢胜侯庆之身边。
见丁铃真的只留下与苏沐相熟或认识的人,其他不认识或不相熟的监生壮了胆,一个个上前说和苏沐没关系。被丁铃盯得心头发毛,却被顺利地放走了。
应该没有人看到自己绊了苏沐一跤吧?没有吧?林一鸣踟蹰半天,壮着胆子走到丁铃面前说,自己在谭弈房间里见过苏沐一面。
“当本官面说谎,本官会用铁夹夹着他的舌头看看是不是比旁人少一截。”丁铃早就发现了林一鸣的慌张,吓唬了他一句。
林一鸣的手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看到丁铃似笑非笑的表情,哭丧着脸放下了:“在下说的话都是真,真的!”
“你留下!”
林一鸣腿都软了。是因为认识苏沐才留下自己吧?是吧?
“一鸣。”谭弈走到了林一鸣身边,搂着他的肩将他带到了旁边,“胆子真小,见苏沐的又不是你一个人!怕什么!”
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呢。谭弈是东厂督主谭诚的义子,他怕什么?林一鸣这才镇定下来,嘀咕道:“谁不怕锦衣卫啊?”
他擦了把额头的汗,似乎自己是因为害怕锦衣卫才会这样慌乱。
真是一群有趣的少年!丁铃心里感叹了声,淡淡道:“先去饭堂用饭吧。用完饭找间空屋子,本官挨个细问。”
看着一网捞出了十几个与苏沐有关系的人,丁铃大为满意。
众人听着前头叮叮当当的响声,无奈地跟在丁铃身后去了最近的饭堂。
锦衣卫和国子监绳衍厅的官员们坐在邻桌,监生们顿时松了口气。
丁铃胃口极好,干掉一餐盘饭菜,又添了一回。他埋头大口吃着饭,一双绿豆眼像黑曜石般闪亮,时不时扫过众人,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
比如那个曾经慌乱的林一鸣,吃饭时胃口也不错,只是有点看不上国子监的饭菜,不时低声抱怨,和旁边的谭弈念叨起会熙楼的蜜汁水晶肚,约沐休日去吃。
荫监生们已经讨论起苏沐来。被粥汤烫伤脸的监生委屈地说道:“泼我一脸粥汤,我倒是想揍他,可一指头都没挨着他。”
许玉堂意味深长地望着谭弈和林一鸣那边安慰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咱们怕什么!”
这群新监生进国子监才两三天,就起了争执。苏沐会是因为监生之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导致意外死亡?丁铃思索着,又听到一场有趣的对话。
“苏沐哪天上吊寻死被你俩救了?”这是穆澜的声音。
“报道那天,我和谢胜进树林比武,听到动静,发现他挂在树上。”林一川看了眼背对自己坐着的丁铃,又补了一句道,“树枝有点高。多亏谢胜一枪切断了绳子,否则救他还要费点劲。”
骗谁呢?以你的武功,上棵树还会费劲?穆澜蓦然反应过来。苏沐不会武,树枝又高,他怎么把自己挂上去的?她想起了母亲形容父亲的上吊自尽,讥讽地笑了笑。她没有走进树林时,那个凶手的确想把苏沐扮成摔破头而死。被自己发现,生怕苏沐不死,不惜从冬青树后出来,明着刺他一刀。
是否意味着,只要能杀死苏沐,对方根本无所谓是否伪装成他自尽?
丁铃听够了想听的话,打了个饱嗝站起身道:“本官就在院子里,叫着人名的一个个过来。”
第114章 不想说了
饭堂的院子极阔,丁铃站在院子中间,能保证自己的问话不会被人听到。
第一个叫到的是谭弈。他是苏沐的舍友。
看着英俊高大的谭弈走过来,丁铃的小眼睛动了动。谭诚的义子,直隶的解元,却没有参加会试。是冲着皇帝对国子监人才的期待而来?
“是你主使的吧?早晨叫人绊了苏沐一跤,让粥汤泼了荫监生们一身。然后杀了苏沐,企图嫁祸荫监生们,说是他们报仇打死了苏沐。”东厂的人,丁铃一点都不想客气。
“早晨的事是一场意外。用过早饭,我与同窗们一起围着湖散了会步,就去了广场参加入学试。”谭弈平静地说道。
哦,不在现场。还有人证。早晨不管是否是意外,都称不上是证据,最多是前因。丁铃笑道:“如果凶手或主谋是你,你猜本官会不会因为你是谭公公的义子就不敢抓你?”
他的身份如今正以一种极自然的方式慢慢地坦露在所有人面前。谭弈骄傲地一笑,眼神变得挑衅:“如果我想苏沐死,杀了也就杀了。”
这句嚣张的回答让丁铃腰间的铃当脆脆地响了一声,他低喝道:“滚!”
谭弈连礼都不行了,转身就走。
接下来丁铃没用多久时间就弄清楚早晨的泼粥事件。林一鸣双腿直哆嗦,挣扎着半真半假说了:“我真不是故意的。苏沐神思恍惚,自己没看到踩了我的脚。可怨不得我!”
“走吧。”监生之间互相看不顺眼使损招,这种小事情丁铃不想浪费时间。
他把侯庆之谢胜林一川和穆澜放在了最后。
前两个也是三言两语打发掉。轮到林一川,丁铃问出了一件事:“你怀疑苏沐上吊不是自尽?”
林一川并不想隐瞒:“树枝太高,苏沐没有武艺。脚下也没有发现供他踩蹬的东西。”
“当时送他去医馆,为何不将情况禀告给赶来的纪典薄?”
“苏沐救回一条命,似有隐情,他不愿意和在下多做交谈。”
苏沐既然无事,本来就和他不熟,林一川也没想到这么快凶手又下手了。他迟疑了下,还是把自己的看法告诉给了丁铃:“在下是在灵光寺认识苏沐的。当时他还是前来参加会试的举子,借居在京郊灵光寺。当时在下提起灵光寺时,苏沐很惊恐。”
“谢谢。你可以走了。”丁铃的小眼睛亮了。他本来就是因为灵光寺的老妪被杀案才接苏沐这个案子。
苏沐的档案已经被他看了个遍。清贫的家境,找不出与人结仇被杀的动机。他一直怀疑苏沐定是看到了灵光寺里的凶手,如今在林一川处得到了肯定。
“你再说说当时在灵光寺追凶手时,可有看到过什么?”
“追出去时,他都跑远了。只看到穿黄色僧衣的背影。戴着僧帽,看不出是否剃度。眨眼工夫人就追没了。”再回想那天的事,林一川依然觉得遗憾。如果早两步到,也许他就能追到凶手了。
“可惜了。”丁铃一直遗憾苏沐没有看清楚做僧人打扮的凶手。现在看来,苏沐定是看到了什么,自己却没有觉察。会是什么呢?
穆澜最后一个走到了丁铃面前。
“杜之仙的关门弟子穆澜?”
不知多少人一开口就是这句话了。穆澜揖首:“正是在下。”
翠竹般鲜嫩的少年,秦刚说她武艺不错,极得皇帝青睐。可她却拒绝进锦衣卫。锦衣卫哪点不好?当个暗卫又不影响你将来做官。丁铃忍不住问道:“秦统领特意向我提到了你。你想好了吗?”
穆澜愕然,马上坚定地回道:“大人,学生志不在此。”
丁铃吊儿郎当地拍了拍她的肩道:“本官觉得你很有潜质!关于苏沐一案,你可有话对本官说?”
凭什么他会认为自己比林一川他们知晓更多?穆澜心里微惊,谦逊地说道:“未看到现场,学生不敢妄言。”
丁铃盯了她半晌道:“走吧,再陪本官去现场看看。”
“学生遵命。”
跟在丁铃身后走向饭堂大门,丁铃突然低语了一句:“如果有人看到凶手就好了。”
是希望有人看到,还是丁铃怀疑现场有一个目击证人?穆澜突然想起被凶手磕飞插在树上的匕首。
街上救无涯时,她用匕首磕飞了面具师傅射出的火箭。只是一击便收,她可以肯定,秦刚最多怀疑她的武器是匕首。
难道丁铃连两丈开外树上那条匕首插过的小缝隙都找到了?因此就怀疑自己是苏沐被杀的目击证人?
如果真是如此,丁铃就太可怕了。那对匕首她再也不能用了。否则,心细如发的丁铃极可能把她和刺杀东厂的珍珑联系在一起。
穆澜不想说出实情了。下定决心离锦衣卫远点再远点!
两人走出饭堂时,穆澜看到等在饭堂门口的林一川。从他的眼神中穆澜看到了关心:“我和丁大人去现场看看。回头再找你。”
“林大公子一起来吧。”林一川在灵光寺追过凶手,或许自己能问出更多的东西。丁铃叫上了林一川一起。
丁铃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随意拎来的林一川比起穆澜给他的印象更深。
到了现场,丁铃有心考核两人:“你们看看,能找到些什么线索?”
苏沐的尸体被抬走,地上用石灰粉画出了他躺着的痕迹。林一川走到了那块沾满血迹的石头处,单手用力抓了起来。
“这块石头原本不在这里。”
丁铃笑了:“为何这样说?”
林一川翻了个白眼道:“大人难道没有发现?这块石头下面的草根本不像长时间被石头压住的。”
“你说的对极了。”丁铃呵呵笑着,身上的铃当脆脆地响了几声。
既然觉得自己找不出更多的线索,还叫自己来做什么?林一川傲娇地说道:“大人看出些什么线索直接说,没看出来的,在下再帮着找。”
哟,还很骄傲!自己没看出来的线索他帮着找?是颗好苗子啊!
反观穆澜,她只是点头认同,根本没有帮着寻找线索的意思。丁铃好奇地想,她是没这本事,还是她本来就看到了一切?
第115章 你要保护我
丁铃来了兴致,指着前面那排冬青树道:“凶手曾经在树后藏过身。虽然没有留下明显的脚印,有两根草茎被踩折了。”
穆澜脑中闪过凶手从冬青树后跃出挥刀的画面。她默默地想,如果不是凶手从树后跃出时脚掌用力,估计连踩过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树林边的泥地上有半枚脚印,极为清楚。应该是凶手在石径上打晕苏沐将他扛过来时留下的。从那半枚脚印看,凶手身材高大,穿的是千层底布靴。这种布靴,国子监几乎人手一双,没法查。这块石头也是在树林边上捡来的,已经找到了原来的位置。本官基本能断定,苏沐是被人扛到这里,再用石头砸破了头死亡。中途苏沐应该醒过来一回,无力地抓挠了几下,他的指甲里发现了泥土。就这些了。”丁铃简单说完,望向了两人,“如果这个凶手也是灵光寺杀人案的凶手,你二人当时皆在现场,可有什么没写进卷宗的发现?”
穆澜想起了老妪房中那个像是被人踩了一脚,变得模糊的血十字。然而她和林一川同时摇了摇头。
丁铃有点失望:“林大公子,你方才说还能发现一些本官没有找到的线索?请吧!”
锦衣卫受无涯之令查案之前,国子监的小吏发现了苏沐,将苏沐周围的地踩乱了。
林一川蹲在苏沐抓挠的位置看了一会儿道:“苏沐或有意识时手抓过这里的土地。虽然被踩了两脚,痕迹仍在,像是几条弧线。”
苏沐用指甲划出的那根弧线看起来毫无规律。林一川蹲在了那处,手指凭空划了又划:“大人,在下觉得苏沐应该不是胡乱抓挠,他想写点什么似的。”
丁铃从怀中拿出一张纸,纸上用随手捡的土疙瘩已经将那几根弧线画了出来:“瞧着不像有意识地留下线索。”
林一川坚持:“他肯定想写画点什么。只是一时想不到而己。”
一直都是这位林大公子在说话,丁铃想起了穆澜:“穆公子觉得呢?”
穆澜苦想了一上午也没想出来,只能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