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间一个眼神碰撞,国子监的录用名单就算定下来了。
待谭诚离开后,无涯唤来了秦刚:“扬州林家可是投靠了东厂?”
秦刚愣了愣:“卑职这就去查。”
回到东厂衙门,谭诚也叫来了梁信鸥:“去查一下扬州穆澜。”
梁信鸥有些诧异,当初他去扬州时已经查过了。但他素来对谭诚的话信而不疑,领命便去了。
倒是侍侯在侧的谭弈有些不明白:“义父。您当初不是不打算让穆澜进国子监?以此试探皇上和杜之仙的故交们的态度?”
“七名三品大员,说罢就罢了。皇上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一个扬州穆澜,皇上却竭力护着。”谭诚的眼神变得凌厉,“阿弈,你好好想想,杜之仙死了,皇上为何一定要护着穆澜?”
“杜之仙的故交好友遍布朝野。民间声望颇高。皇上护着穆澜,就等于拿到了这些人脉。”谭弈想都没想就答道。
谭诚点了点棋坪:“皇上争的是这个眼。养活她,就能得到一大片地盘。堵死她,咱们就赢了。”
谭弈深吸口气:“孩儿明白了。孩儿会在国子监好好待她。”
“与对手下棋,最怕看不清楚他要什么。知道了,等于拿住了他的软肋。今天皇上能为了穆澜向咱家妥协。将来他也会。”谭诚淡淡说道。
--------------
国子监外终于贴出了礼部颁下的录用名单。一时间人头攒动,考生们或喜或悲。
“有没有天理了?林一鸣居然被录用了?”林一川盯着林一鸣的名字看了又看,渐渐就笑了。
燕声陪着林一川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不解地问道:“少爷为何还挺高兴的?”
他笑,不等于高兴。林一川站在国子监外,看着眼前的熙熙攘攘,肩头感觉到了沉重。他敢肯定,林一鸣上榜与东厂不无关系。东厂想控制林家,这是摆着要扶持二叔一房来打擂台。如果自己不全心替东厂当好钱篓子,林家就易主了。
“雁行。我在国子监读书,吸引他们的注意。来之前咱们商量的事你可以着手办了。”
“少爷保重。”雁行一刻也没有多待,朝林一川行过礼,转身就走了。
燕声早已习惯了。反正他的脑子比不过雁行。他只需要照顾好少爷就行。
“穆澜也被录用了。燕声,咱们去她家贺一贺。”林一川没有在人群中看到穆澜,他也不打算离她远一点。带着燕声直奔大杂院去了。
这时,穆澜正在忙着跑堂卖面。
大杂院的门脸改成了铺面,挂出了卖面条的店招。
“两碗阳春面来喽!”她端着托盘,将两大海碗阳春面送到桌上,笑容灿烂。
面馆开张,穆胭脂说什么都不愿意抛头露面,躲在后厨煮面。前堂就靠周先生当起了掌柜,伙计们都是班里的徒弟。今天正式开业。四邻都来捧场,生意很不错。铺子里的桌子都坐满了客。穆澜忙得脚不沾地。
又送了几托盘面,她回到了后厨,笑咪咪地望着母亲煮面。
“怎么,想吃老娘煮的面?”穆胭脂左手捏着一双长筷,利索地将面挑进碗中,让等侯的小子送去了前堂。这一轮总算煮完了。她又从案板上抓起一把面下进了锅里,“浇头自个儿弄!”
“娘,我今天才发现你是左撇子!”穆澜大为吃惊。
穆胭脂白了她一眼,将面挑在碗里推给她:“小时侯用左手吃饭,你外祖母说不雅,硬将娘的左手绑了,养成用右手吃饭的习惯。这倒好,反而养成了左右手都行。想当年,娘还能使双枪来着。国子监哪天张榜啊?离着远,也不能叫人天天去盯着。”
往面里浇了两大勺肉臊子,穆澜呼噜吃了一口:“筋道!香!放心吧,我结识了个国子监的监生。今天开业,邀了他来吃面。录用了他会告诉我。”
正说着,有伙计进来叫穆澜,说应明来了。
听说是国子监的监生,穆胭脂赶紧又煮了碗面,浇了厚厚一层臊子,让穆澜端出去和应明一起吃。
--------
过渡章节。
第95章 吃面
邻居热情,附近几条巷子的人都来贺面馆开张。铺子里没了空位,穆澜让人在院子的照壁下支了桌椅。她递了臊子面给应明,爽朗地说道:“铺子里坐不下,委屈应兄了。”
应明的桃花眼笑眯成了缝:“我回家还做农活,哪有那么多讲究。我就不客气了。”
他搅和着面,想起今天张榜,笑道:“差点忘了重要的事情。今天张榜了,你被录取了。”
“太好了!进了国子监还要应兄多多照应。”穆澜并不知道因为自己,深宫里的皇帝与谭诚暗中的博弈。她不求成绩引人瞩目,取了个巧应试,觉得考中并不意外。知道被录取,她也很高兴,催促着应明赶紧吃面。
林一川就在这时赶到了穆家。
大门一侧改成了铺面,大敞的门脸,一眼就能看到店里的人。坐在门口照壁下的穆澜和应明极为打眼,林一川迟疑了下,大步走了过去:“恭喜恭喜!我来吃面!”
不是叫他离自己远点?怎么又来了?见到林一川和拎着礼品的燕声,穆澜心里犯起了嘀咕,滋溜一声吸进口面条,放下了筷子:“这是国子监率性堂的应明应公子。林一川林大公子。来者是客,我去拿凳子。”
“林公子。”应明放下碗筷,起身与林一川见礼。
率性堂的监生?穆澜结识应明是为了他的这个监生身份?林一川心情突然就好了,拱手笑道:“应兄。在下扬州林一川,与穆澜是同乡。进了国子监还望应兄多多照拂。”
两个大男人在照壁下拱手见礼。应明见他穿着湖蓝色的新锦衣,衣襟衣袖上用银线绣着万字不断头的花纹,一看就是个有钱人。该不会是穆澜圈起来想宰的肥羊吧?想到穆澜卖符,自己沾光赚的银子,应明乐了,看林一川分外亲切:“林公子也被录用了?放心吧,率性堂为六堂之首,在下也有那么一点点权。将来若有需要,大公子只管言声。”
遇到个被穆澜利用的傻货!林一川顺竿就上:“多谢应兄照拂!改天再请应兄吃酒。”
等穆澜提着凳子回来,应明和林一川已经熟络如朋友了。她只想把林一川赶走,把破凳子放下,很无奈地说道:“店里没了座位,招待不周。”
木凳没有刷过漆,不仅是旧的,四根凳腿参次不齐。凳面还有两道缝。年深久了,木头泛着怎么也擦拭也掉的黑色污渍。
你能坐吗?不坐,就走吧。
“大公子,你坐这儿!在下刚好吃完。”应明直接将林一川按在了自己那张竹椅子上,笑呵呵地站了起来,“我今天是溜出来的。还要回去考勤。先走一步,我们五月国子监见。”
没想到应明这么热情客气,穆澜有些傻眼。
应明走了,林一川坦然地坐在了竹椅上:“不招待我吃面?我可是来贺喜的!”
“赶紧着煮两碗面!加双倍臊子!我这儿来客了!”穆澜冲后厨吼了一嗓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哪能不请大公子吃面呢?就怕大公子嫌弃。”
林一川笑道:“这么多客人想必味道一定不错。我已经闻到香味了。”
穆澜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少东家,没碗了!稍等!赶紧洗碗去!”一名打下手的伙计早得了穆澜吩咐,挽起袖子端着一大盆碗进了院子。三四个丫头拎了桶水开始洗碗。
铺子是倒座改的。从照壁处就能看到厨房后面洗碗的情景。
“今天生意真好!”穆澜边吃边望向洗碗的地方,又喊了一嗓子,“先洗两个碗出来。客人等着呢!”
他要吃的面,用的碗就是那只木盆里的?林一川不由自主地就盯住了洗碗的地方。
燕声也看了过去。
大木盆里高高摞满了吃完的面碗和筷子。油汤浮了一层。丫头抓了把灰呼呼的东西扔进盆子里,水立时变得混浊。
主仆二人眼睁睁看着白色的擦碗布浸进了木盆,在碗里擦了擦,再拿出来时已经灰了。眼中顿时噙满了惊恐之色。
“撒进去的灰是什么?”林一川不淡定了。
喝完最后一口面汤,穆澜拿着碗和筷子站了起来:“碱面。去油的。”
她走过去,把碗筷放进了木盆里。顺手从一只桶里将丫头们洗好的碗筷拿在了手里,往下甩了甩水:“我给你俩端面去!”
那只水桶里浮着一层油光。
她一走,燕声都要崩溃了:“少爷,您还是别吃了吧!”
林一川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想吃了。”
然而顷刻间,穆澜已托着两大海碗面过来了:“我给加了双倍臊子!”
林家主仆二人还没来得及推辞,面碗已塞进了手里。
燕声顾不得自家少爷了,端着碗道:“我出去吃!”转眼就出了大门。
摆在小方桌上的面盛在粗陶海碗中,碗的四壁还有水。面条并不是雪白的,有点泛灰。小面馆用不起上等细白面,麦面煮出来的颜色就是这样。汤是大骨汤,汤色混浊。上面浇着厚厚一层臊子浇头,洒了点葱。油腻的肉汤沾在了碗沿上。
“香着呢,趁热吃吧!”穆澜坐在对边,歪着头看林一川。
见他迟迟不拿筷子,穆澜就漫声说道:“瞧不起我家的面?这里本是穷人来的地方,款待不起大公子这样的人物。您的心意我领了,您就甭勉强自己了。”
就在这时,林一川拿起了筷子,挑了一筷子面条吃了。他吃得很斯文,但很快。几乎能用风卷残云来形容。
真吃了?穆澜惊得下巴都快合不上了。
将最后一筷头面条塞进嘴里咽下,林一川拿了块帕子把嘴擦了,示威地朝穆澜笑:“味道真的很不错!”
这家伙!赶不走的牛皮糖啊!穆澜无语了。
“这双竹筷是新的。你拿进去的两只碗其中一只碗壁上有烧出来的三络花纹。你端出来的碗却没有。我猜,这碗也是新的。”林一川很满意自己的眼神,满脸阳光地望着穆澜道,“想捉弄我又舍不得?小穆,你对我真好!”
没把人折腾走,反被发了张好人牌。穆澜真想戳瞎林一川那双观察入微的眼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起身朝林一川道,“大公子随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林一川笑着起了身,随她进了宅子。
------
双更补昨天的
第96章 表白
后宅有个小小的花园,早已没有了花。两株大杨树四周开辟出几分菜园子,种上了葱蒜和白菘。
穆家班的人都去了前面铺子帮忙,这里清静无人。
林一川慢悠悠跟在穆澜身后。她因在铺子里帮忙,穿着件褐色粗布衣裳,挽着衣袖。走路时脚步带风,身材修长。他就想起涂着蔻丹假扮成男人的那个女子。同样是姑娘,穆澜连个背影都好看啊。
穆澜在树下停了下来,回过头看向林一川道:“那天晚上你听到了多少?”
他听到了一切。听到她叫那个面具人珑主。珍珑的珑。林一川想起巧妙让穆澜捡回的那枚残破云子。他看到了两人比试。虽然不愿意承认。林一川心里已经肯定,穆澜是东厂要抓的珍珑刺客。
眼下却不是让她知道的时侯。林一川叹了口气道:“我到的时侯看到一个黑影离开,你受伤坐在墙根下。你的伤好了吗?”
“记住这句话。你看到的就是这些。你可以走了。将来最好离我远点。”反正她对林一川下不了杀手,只能这样警告他了。穆澜不能肯定如果面具师傅知道林一川听到了更多,会不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林一川靠着树,望着地里的菜出神,唇角隐隐带着笑:“小穆,你担心我,对吗?”
“我不喜欢牵连无辜。林一川,你家的麻烦够你折腾了。你别掺和我的事行吗?”穆澜很无奈。
林一川偏过脸看她,目光专注认真:“小穆,我喜欢你。我想保护你。”
轰的一声,穆澜的脑子一片空白。
短短数天之内,有两个男人对她说,我喜欢你。
无涯那样可怜,他烦恼着自己喜欢一个少年。林一川呢?观察入微的林一川也会喜欢男人?穆澜若这样想,就不是能轻松刺杀六名东厂之人的穆澜了。
“小穆,你可以试着信任我。”
心咚咚地跳着。每敲击一下,都会带着股血气直冲脑门。林一川的声音像从天边传来。穆澜仍处于呆滞中。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边,那双比寻常人眸色更深的眼睛里带着穆澜不想看懂的情感。
她,马上就要进国子监,成为一名监生。她要为父母了愿,为十年前的那桩科举弊案翻案。她要揭开杜之仙去世之谜,找出他叩拜丹桂的答案。她要揭开面具师傅的面具,要保护核桃保护穆家班。
她绝不能因为被林一川识破性别就前功尽弃。
穆澜闭上了眼睛:“你想要什么?”
她的声音清冷,背挺得笔直。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他知道她是位姑娘。她不知道他知道。他说他喜欢她,如果她对他有意,她的反应就不会是这样。
哪怕她跳起来夸张地嚷嚷“老子是男人!”,也好啊。
林一川愕然,继而心里泛起了一丝苦涩。
她在猜自己是否识破了她的性别?所以她问,你想要什么?在她心里,他是哪种会要挟她的人么?
“哈哈!小穆!你逗死了!我真是太喜欢你这性子了!我喜欢你呀,当然想要帮你了。我想要什么?我缺钱吗?我缺的是朋友!”林一川放声大笑,俊朗的脸染着阳光,像是听到这世上最好笑的事。
穆澜睁开眼睛,看到他笑得灿烂无比。真的是她神经敏感吗?穆澜看着他,林一川还在笑。她扮了十年男人,她不可能露出破绽。穆澜都要被林一川吓死了,暴怒地吼道:“你的话一点也不好笑!老子快被你吓死了!”
“别呀!”林一川很痞子地把手搭在了她肩上,用力地搂了搂,“我朋友少,你算一个。我喜欢你的性子,我不帮你谁帮你?小穆,别有事一个人扛,还有我呢!这天底下就没有用银子摆不平的事!”
话里满满都是有钱人家纨绔大少的骄横。
原来是喜欢她的性子,喜欢她这个朋友呀。穆澜一颗心晃晃悠悠落到了实处。
有钱能使鬼推磨。她的事是鬼见愁。
“林一川,那天你也看到了。你确定不怕被我连累?”穆澜很认真地问道。
“不怕。那个面具人打伤了你,迟早我帮你报仇。”
“你都不问我,他是什么人?”
林一川的口气很冲:“管他是什么人。你有仇家,我帮你啊。小穆,我说的是真心话。相信我,我能帮你。你愿意说就说,不说也没关系。”
如果林一川知道珍珑局的存在,听到自己叫面具师傅珑主,他应该不会这样轻松。穆澜暗松了口气。林家毕竟被绑上了东厂的船。区区一个林家,对东厂来说只是一只蝼蚁。老头儿说观林一川面相,他将来会有大造化。就算林一川反感东厂,但为了家族,有些事不会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珍珑和自己的关系,林一川不知道最好。
“那晚打伤我的人与我师父有渊源。我是替老头儿鸣不平。这事是我的私事,我不希望你掺和进来。就当你没看到,行么?”
林一川也没指望穆澜现在就信任自己。他笑道:“反正需要我的时侯,你随时开口。”
看来他是粘定自己了。穆澜不再相劝。林一川铁了心要帮她,她将来定会尽全力护着他。她一拳捶在他胸口:“没看出来啊,林一川你还挺讲义气!”
“那是!所以进了国子监,你也要多多照顾我才是啊!你可是奉旨入学,杜之仙的关门弟子。小穆,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机灵,没几天工夫就结识了个率性堂的监生?”林一川真真假假的说着,感觉到穆澜身上溢出的清冷之气渐渐散于无形,他也不敢马虎再让她瞧出了破绽。
“你有银子,我没有。只好多认识点朋友。”穆澜笑嘻嘻地说道。
果然是冲着应明的率性堂身份才与之结交的。林一川又想起了无涯:“小穆,那个无涯是什么来头?”
穆澜的眸光闪了闪,把球踢了回去:“林一鸣想劫无涯的道,你赶去解围。你猜他是什么人?”
“该不会是宫里的皇帝吧?皇帝不可能去逛青楼喝花酒。我想他应该是哪位王爷家的世子。小穆,这种人你还是离他远点好。他不会轻易折节结交咱们这种身份的人。”
林一川想起无涯那张静月般优美的脸,心里隐隐有点犯酸。长得那般颜色,还是权贵世家子弟。随从侍卫都是锦衣卫。都说京都居大不移,达官贵人实在太多了。林家再有钱,到了京城也摆不了威风。人比人得气死去。
“我心里有数。”穆澜垂了眼,长长的眼睫掩住了她的情绪。
“行了,我先走了。国子监见。”
林一川若无其事的告辞。走到后院的门口,他回头。穆澜还靠着那株大杨树望天出神。她有心事,与无涯有关。
刺客珍珑之上还有个珑主。她为了无涯违背珑主的意愿,才会被打伤。无涯,值得她那样喜欢吗?
“你在看风景,看风景的我在看你。”林一川低声喃喃。
------
可怜阳光俊俏的川哥。。。
第四卷 学子生涯
第97章 报道先争房
四月十六,宜出行,祭祀,祈福。
春暖花浓,如洗蓝天,是极好的日子。
国子监外的茶楼酒肆如同新开张,喜庆洋洋。新进监生今天起报道。大都找寻着同乡,友人相聚。附近几条街巷的店铺老板收钱收得手软。
穆澜跟着人群进了国子监,顺着张贴的告示去了报道的地方。新监生在报道处的监舍外排成了长龙。她估算了下时间,懒得排队,打算先去找应明打听点消息。
这时,前面的人群突然乱了,有人高声叫道:“凭什么荫监生能住最好的天字院?地字号房需要多给银钱才能选住?以身份钱财选住监舍,有才华的穷监生就该低人一等吗?一进国子监,所有监生一视同仁。如此安排置国子监的监规于何地?在下不服!”
这声音怎么听着耳熟呢?听这话里的意思国子监的住宿分成了几类。穆澜赶紧向旁边的学生打听。
国子监毕业了一批人。又迎来了新监生。空出来的宿舍分为天地玄黄四种。天字号房两人一间,有单独的浴室。地字号房也是两人一间,没有单独浴室。玄字号一屋住四个人,黄字号房六个人一间。
穆澜一听,她一定要争到天字号房。洗澡住宿的事比什么事都要紧。想到这个,她奋力地挤到了人群前面。
报道处的监舍外面,谭弈穿着一袭湖色春裳,儒雅不失英气。在他身周站着一群学生,愤愤不平地盯着负责新生录入的国子监学正。
国子监监规规定,所有监生都一视同仁。荫恩生都是三品高官家的公子,捐监生有钱。从多年前第一位荫监生受照顾入住了天字院之后,国子监的老师们都将最好的天字号房心照不宣地分给了荫恩生。次等的地字号房多交钱可以选房入住。剩下的宿舍才随意分发给剩下的监生。
一句话,没权没钱,就得住别人挑剩下的房间。
这种心照不宣的事从来都没有被当面揭穿过。
荫恩生得了好处,不会声张,觉得理所当然。肯多给钱的捐监生也不在乎每个月多出点银两,让自己住好一点。
国子监最差的黄字号宿舍,也比那些穷学生家里的住房好数倍。能进国子监读书,穷学生们已心满意足。初来乍道,怕得罪了学正和权贵子弟受排挤欺负,也不会声张。
如此一来,国子监给新生分宿舍就成了民不举官不究,心照不宣的旧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