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你能否去外面用茶?”穆澜思来想去,还是不想冒险。

林一川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让我出去?”

穆澜从屏风后面探出头来,为难地说道:“在下其实也有点怪癖。有人在房里,就不习惯泡澡。如同大公子爱洁一样。可以出去一小会儿吗?在下洗得很快。”

她的脸冻得发白,黑发粘了一缕在脸上。林一川腾地就站了起来:“你快一点!本公子不洗澡不喜欢换干净衣裳!”

如果不分给穆澜,他倒是可以先换上干净外袍回头再换掉。

“谢谢。”穆澜灿烂地笑了。

瞥了眼她失去血色的嘴唇,林一川带着燕声就出去了。

穆澜这才迅速地脱掉衣裳,将整个人沉进了热水里。瞬间感觉浑身每个毛孔都张着嘴大喊着舒服。

站在门口,林一川突然想起在杜之仙家外自己泡澡时,穆澜拎了桶冷水朝自己泼来。此仇此时不报,更待何时?他朝燕声吩咐了两句。不多会,燕声就提了桶热水来。

“你用冷水泼我。我帮你加热水,对得起你了。本公子爱洁,被你恶整。你怕被人看洗澡啊?嘿嘿。”泡进热水里,不冷了。本公子也不用可怜你了。林一川真想仰天大笑。

他拎着桶水径直进了门,大声说道:“小穆,瞧你冻得够呛,我给你加桶热水!”

禅房并不大,林一川长腿一迈,两步就走到了屏风处。生怕穆澜出声阻止,才绕过屏风就提起手里的木桶,朝澡桶里的穆澜浇了过去。

他是习武之人,眼准手稳。那一桶热水哗啦啦地悉数全倒进了桶里。只零星地溅了一点出来。

然而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臭骂声,林一川愣了愣。这时,他才看清楚水气氤氲的澡桶里没有人。

“大公子这么想洗热水澡,在下成全你。”

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林一川甚至没到听半点动静。他干笑着:“小穆,你的轻功真好……”

正想回头,后颈处就挨了一记掌刀,林一川瘫倒在了地上。

穆澜仓促间扯了湿漉漉的青袍勉强掩了身子,直跃到了梁上,这才躲过一劫。她咬牙切齿,赤着脚狠狠地踢了林一川两下:“你不是爱洁吗?喝小爷的洗澡水去吧!”

燕声在门外等了很久。听到自家公子的声音与那一桶泼出的水声,他忍不住赫哧赫哧地偷笑起来。

然后……就听不到动静了。

直到雁行回来。

“少爷从不与人共浴。”

何止不与人共浴。穆澜用过的浴桶,回头他和燕声都要细细刷干净了,少爷才会再用。雁行用眼神指责着燕声。别人不知道,你能道还不知道少爷爱洁到什么地步了吗?

燕声急了,转身一掌推开了门。

正对大门的罗汉榻上,穆澜穿着自家公子的那件玉带白锦裳,正将擦干的头发用发带束起。

见二人抢进门来。穆澜利索地将发带打了个结,戴上了纱帽,潇洒地离座而起:“来得正好,去服侍你家公子洗澡吧。时辰不早了。告诉你家公子,在下先走一步。”

施施然去了。

两人面面相觑,直绕过屏风。只见林一川四脚朝天泡在澡桶里,衣裳都没有脱。

“少爷!”燕声气极,赶紧上前将林一川捞出来移到榻上,气得双眼直冒火,“白眼狼!竟然打晕少爷!还让少爷喝她的洗澡水!少爷,你醒醒!”

“回头再收拾她!”雁行也恨得不行。帮着林一川脱了衣裳,擦干净身子。转过身也傻眼了,“少爷就多带了一套干净衣裳……燕声!”

已经迟了。林一川被燕声弄醒了。他摸着颈后的疼痛处摇晃着脑袋,瞬间全想起来了:“小穆,你下手可真狠!这次非得和你打一架了!”

他抬腿就要下榻,刹那间看到自己全身光着:“更衣!”

雁行沉默地将被子搭在他身上,决定说实话:“少爷,穆公子把你扔在澡桶里。里外都湿透了。带来的那身干净衣裳被穆公子穿走了。”

让本公子喝她的洗澡水,穿走他的干净衣裳,太狠了!林一川深吸口气,狠狠地捶着床榻发气:“还愣着做什么?去给爷弄身衣裳来!”

燕声得了雁行的眼色,赶紧去了。

“少爷,咱们会报仇的。你瞧我找到了什么?”雁行拿出了红丝线串着的东西递给了林一川。

只被削去了一小块。剩下的大部份完全能让林一川看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上品白色云子。上面的字迹清秀隽永。

“珍珑!”林一川脸色凝重。

“小的亲眼看到穆公子用它扔向那名刺客。”雁行将看到的说了出来。

穆澜美丽的脸灿烂的笑容在林一川脑中晃动。他有点不敢相信穆澜真的是出手狠辣杀死东厂六人的刺客珍珑?如果不是她,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枚刻着珍珑的白色云子?只是因为穆胭脂救了杜之仙的命,施恩收她做了关门弟子?杜之仙为何要拜托自己将来护她一命?她和那个出现在杜宅的蒙面女子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救被锦衣卫保护的无涯?迷一样的穆澜让林一川仿佛走进了雾中。

他将云子紧紧攥进了手心。

“少爷。”雁行喊了他一声,看到自家公子晦暗不明的脸色。他低下了头:“小的会保守这个秘密。但是秦刚也去了。削断的另一小片没有找到。不知道秦刚是否会有所怀疑。”

幸好,刻着珍珑二字的一大半被找回来了。林一川没有想清楚。他当机立断:“咱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什么都没看见。这件事连燕声都不能说。”

“是。”

雁行应了。他心里暗想,穆澜如此可恶,就这样放过她吗?

林一川将他的脸色看得清楚明白,一语双关道:“这枚云子要用在紧要处。也许将来,林家会用得上。”

珍珑牵涉着东厂。东厂又掐着林家的脖子。林家投了东厂的消息,锦衣卫很快就会知道。林一川不得不慎重。

第63章 发现

穆澜刚出禅房,就看到衙门里的人已经来了,一行人朝案发的禅房方向走去。她看到陈瀚方的背影,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现场很简单,黄衫蒙面男人闯进屋,一刀封喉。仵作填了尸格。衙役从老妇人衣箱中找出了两串散碎铜钱。念她没有亲属,就将钱给了寺里办丧事。僧人们卸了门板将那可怜的老妇人抬到一旁,用领苇席盖了面目。

因陈瀚方有官职在身,衙门里的人也不敢含糊。又细细问了苏沐一遍经过。穆澜见状,又上前讲述了一遍。听说林一川去追的,两名衙役就赶去禅房问话。以便了解凶手的身高体形,方便画影索形,发下海捕文书。

“这老妪孤苦无依,遭此横祸倒也可怜。本官再补些银钱,寺里给她做几天道场,买口薄棺发葬。将来她的远亲再来寺里,也好知晓去何处寻坟祭奠。”陈瀚方拿了锭银子交给了主持。

“陈大人放心。”主持自然满口应允。

陈瀚方叹了口气,带着两名学生告辞下山去了。

僧人将老妪抬走之后,人群便慢慢散了。不多时,这处角落就清冷无人。

穆澜这才慢慢走了过去。她装着欣赏那株高大的老梅,感觉到四周无人窥视,这才悄悄地进了屋。

禅房布置极其简单。一榻一桌。靠墙摆着一只衣柜。桌子上摆了个针线篮。里面还有一双扎着麻线的千层布鞋底。看大小,正是小沙弥静玉这年纪穿的。

仵作用白灰画出了老妪死去时的形状。地上的血已渗进了青砖缝里,边缘有些模糊,大概是被人踩着了。

穆澜在那块血迹模糊的地方蹲下了身,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她清楚地记得,当时林一川去追凶手。苏沐瘫坐在地上神智不清。自己走到门口往里看了看。禅房就一间,她站在门口,整间屋子一目了然。那老妇人脖子汩汩冒着血倒在地上。但她显然临死之前想起了什么,手指在地上划了个十字。

当时穆澜不想多事,就没有进去细查。紧接着陈瀚方就带着两名监生进去了。

然而陈瀚方出来后讲述现场时,他并没有提到老妪手指画出来的记号。

三人进去时,难道有人无意中踩到了这里,将那个十字踩得模糊不清?所以陈瀚方才没有发现?

面具师傅的意外出现,让穆澜对这个被一刀抹喉的老妇人生出了兴趣。

她打开了衣箱。里面有三四套旧衣。质底普通,没有补丁。衙役们已经翻找过一遍了。穆澜也没发现更多的线索。

外面传来清脆地诵经声。穆澜走出去一看,静玉搬了个蒲团,跪坐着在梅花树下念经。小脸一片虔诚。

穆澜想到了桌上没做完的那双鞋底。她蹲在静玉面前,柔声问道:“静玉,婆婆很喜欢你,你也很喜欢婆婆是不是?”

静玉眨巴着眼睛看着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婆婆会唱歌哄我睡觉。给我做新衣裳。”

“婆婆姓什么啊?”穆澜想起静玉唱的那首儿歌,不动声色地引着静玉往下说。

静玉低下头,抠着蒲团边的蒲草嘟囔:“她记不清楚啦。主持师父说她是山下梅村的人,所以让我喊她梅婆婆。”

“这棵梅花是谁种的呀?”

“主持师父说是梅婆婆的远房亲戚送她来时种的。”

“梅婆婆从前都不爱说话?最近看到梅花开了,才说话的?”

静玉不高兴了:“婆婆不是哑巴。她就是记性不好。她要唱歌哄我睡觉的。还说要给我做双鞋呢。”

在寺里住了十八年,也不是哑巴。为什么突然会遭到职业杀手的刺杀?面具师傅是为了无涯而来,还是因为这个老妇人?

穆澜见问不出更多,摸摸他的小光头笑道:“给婆婆多念几卷经超度,她来世就有好日子过啦。”

静玉继续虔诚地念经。穆澜站起身想,她应该去山下梅村打听一番。

离开灵光寺时,穆澜突然想起了林一鸣。一起同来,却再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他先行进寺,照理说寺里发生命案。以林一鸣的性格,他应该来看热闹才对。他去哪儿了?

穆澜踟蹰了下,又返回了林一川借住的禅房。

衙门里的人已经离开。燕声给林一川找了套干净的僧衣换了。林一川穿着僧衣,越看越不舒服,打死不想这样穿着回城。他吩咐雁行回去弄身衣裳来,决定在寺里住一晚。

穆澜进来时,燕声恶狠狠地瞪着她。她伸开双手打量了下身上的衣裳,笑容灿烂:“大公子的衣裳都挺贵的。穿得很舒服。”

她舒服了,林一川就更不舒服了。他盯着穆澜冷声说道:“还好意思回来?你下手可真够狠的!”

洗澡时林一川居然闯进来,穆澜阵阵后怕。丝毫不后悔把他劈晕扔进澡桶。她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觉得林一川没这么小气,笑嘻嘻地说道:“谁叫你偷看我洗澡的?活该。”

他活该?原本是想套近乎,将来在国子监日子好过。对她巴结讨好,就换来她这般作践自己。难道她就没跑来偷看自己洗澡?还浇了他一大桶冷水。回忆起穆澜种种可恶,林一川怒了:“燕声,守住门!今天我要关门打狗!”

穆澜顿时冷了脸,将林一鸣消失不见的事忘了个干干净净:“我也要打狗……打摔进澡桶里的落水狗!”

刹那间两人的眼神如刀剑直刺对方。

穆澜拎起已经拖在地上袍角掖进了腰带里。

林一川顿时讥笑道:“矮挫子!”

不仅比他矮半个头,骨架也比他小。他的衣裳套在穆澜身上显得异常宽大。穆澜慢条斯理地抽了靴子里的匕首将长了一截的袖子割了:“衣裳长了,我改短一点就行。反正这衣裳破了也值钱!”

穆澜不动怒,林一川气极败坏。那种挫败感让他更想激怒她:“穷光蛋就是穷光蛋,偷本公子的衣裳穿还喜滋滋的,真不要脸!”

“穷人没脸面,有骨气。骨头还硬得很。揍你的时侯你就知道痛了。”穆澜看似脸皮厚,一点也不动怒。林一川的话已经伤到她了。

走得近了,她觉得林一川并不坏。她心里感激着他为老头儿张罗丧事。也许在她心里,已经将他当成了朋友。

这个世界上,能带来伤害的,永远都是自己亲近的人。无关紧要的人,话再恶毒,谁又会放在心上?

老头儿说的没错。她的秘密太多。国子监对她而言是以性命相博的凶险之地。她是独自行走在黑夜里的行者,她不能有朋友。

燕声相信自家公子一定会狠狠教训穆澜这只白眼狼。他转身就关了门,提着刀在门口守着。

听着噼里啪啦的声响。燕声默默地算着:桌子碎了,凳子摔墙上了,床榻散架了,茶壶砸了,拳脚见肉的闷响,嘶啦撕破衣裳的声音……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燕声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穆澜一把撕裂了他的裤子。林一川一掌打掉了穆澜的纱帽。

他的大腿露了出来,穆澜恶狠狠地将手里的衣料扔在了地上,朝他一脚踹了过去。

几络头发散落在她脸颊旁,分明的五官多了几分妩媚。宽大的衣袍没能遮住她细长的脖子。过往记忆中的碎片从林一川脑中疯狂地涌出,让他瞬间懵了。

肚子被穆澜一脚踹了个正着,他差点闭过气去。

他趴在地上仰起脸看她。新叶般的眉下,那双眼睛染满了怒火,美丽得令他目眩神驰。

“林一川,以后别说认识我!”穆澜喘着气,骄傲地说道,“我会还你一套新锦裳!”

果然是只小铁公鸡!一套?你怎么不说还我十套?这样才有拿钱砸人的气势啊。林一川看着穆澜大力拉开门,风也似的走了。

“少爷!”燕声骇得叫了声,朝他扑了过来。

林一川翻了身躺在地上,气终于顺了。他捶着地哈哈大笑,笑声爽朗无比。

“少爷!”燕声都快哭出来了。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少爷这么惨过。大腿露在外面,人被揍得爬不起来。少爷这是在惨笑么?

第64章 风寒

穆澜寻到寺里僧人买了套合身的青色僧衣换了,感觉走路的步子都清快起来。望着打包进包袱的那套玉带白锦袍,她哼了声自语道:“修补下还能当点钱。想让我白扔掉,门儿都没有。”

马也是林一川的,穆澜毫不客气地骑着走了。

梅村在山脚下,离灵光寺有二十几里路。这里遍种梅树,村里还有一株百年老梅,因而得了梅村的名字。

黄昏时分,穆澜骑着马进了村。她寻思着天色已晚,打算在村里借宿。才进村子,穆澜就看到辆宽敞的平头黑漆马车停在一座大宅院外面。门口还站着两名带刀侍卫。她有些错愕,无涯居然也到梅村来了。

春来满脸急色从院子里出来,抬头就看到了穆澜。他看像到怪物似的,尖声叫了起来:“怎么又是你?!十处打落九处在。你粘着我家主子做什么?”

他不喊这一嗓子,穆澜还想避开无涯。听他这么一喊,她笑嘻嘻地催马上前,也不搭理春来,冲着院墙里面提高了声量:“哎哟,真是巧啊!又遇到无涯公子了!”

“你还笑!”春来怒了,指着她骂道,“不是你把我家主子扑进水里,他会染上风寒么?”

可怜的无涯。身子骨就是比不得习武之人。山中风大,早春的潭水冻得她都直哆嗦,何况是书生般的无涯。穆澜闻言跳下马,关切地问道:“请郎中了吗?”

山村乡野的郎中也配给主子枕脉?春来骂道:“你离我家主子远一点,他就好了!”说着又焦急地朝村口望去。

秦刚见无涯高热昏迷,马车颠簸不敢再赶路,只能暂时寻了梅村借宿,着急地遣了侍卫回城去请太医。一来一回需要好几个时辰。春来听到马蹄声,以为太医到了,这才到院门口张望。

“在下也懂得一点医术。”穆澜就算识毒辨药比学治病强,医术也非普通郎中可比。看春来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没有请到郎中。当时情急之下将无涯扑进水潭,这才让他感染风寒。穆澜有些内疚。

春来嗤之以鼻,对门口的两名侍卫说道:“不准这个人进院子!”

“穆公子!”门里传来秦刚的声音。他正着急,就听到了穆澜的声音,像捞到救命草似的,赶紧走了出来。

见是秦刚,穆澜笑着拱了拱手道:“听说无涯公子染了风寒。不知他现在情况如何?”

“穆公子快里面请。您瞧瞧就知道了。”秦刚匆匆地拱手还着礼,恨不得拽着她赶紧进去。

“秦刚!”春来气得跳了起来。

灵光寺在西山,骑马回城最快也要一个多时辰。秦刚扫他一眼低声说道:“就算侍卫快马加鞭回城……这时侯城门已经关闭。能在天明前赶到就不错了。穆公子师承杜先生,医术自然精湛。公子已经烧得说胡话了。”

皇上借口去行宫探望太后,结果却摔进了灵光寺后山的水潭。他感染风寒不是小事。一旦被东厂和朝中大臣知晓,自己小命难保,秦刚肯定会被削职。锦衣卫要避开东厂耳目,请来太医,还要悄无声息的出城,肯定耽搁时间。春来咬着小牙不作声了。

穆澜听见,急步往里走:“在下先去瞧瞧无涯公子。”

秦刚赶紧上前带路。春来气归气,想想秦刚的话也有道理,垮着脸也跟着进了院子。

村长家的偏院被秦刚包了下来。无涯躺在正房的大炕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房中升了三个炭盆。穆澜一进房间,热浪扑面而来,闷得她险些呼吸不畅。

“炕烧热了,主子仍然叫着冷,身子又滚烫。村里郎中正巧又去了邻村看病。秦某已经派人去灵光寺向主持讨药,人还没有回来。”秦刚苦笑着解释道。

“把炭盆先移出去。闷都闷死了。”穆澜吩咐了声,坐到了炕沿上。她摸了摸炕又叹了口气。虽然早春晚上还寒,这炕也烧得太热了。

无涯脸颊烧得通红,嘴唇已经干裂了。穆澜取下他额头搭着的湿布巾,手掌按在他前额。触手如炭火一般,她皱起了眉头。这场风寒来势汹汹。被火炕和炭热一激,发作得更猛了。

“村里郎中不在家,家中也定会备着一些草药,我去找一找。取坛烈酒用老姜泡着替他擦擦身子。把柴火也撤了。这炕烧得太热太燥,内火虚旺,病情只会更加沉重。”穆澜不敢再耽搁,吩咐完就起身出去了。

春来又想反对。秦刚瞪了他一眼道:“你懂医术吗?太医来之前先照穆公子说的办。”

等撤掉炭盆,抽了柴火。秦刚也觉得屋里舒服许多。

春来噙着泪用烈酒给无涯擦试,见他仍然昏迷不醒,嘴里喃喃说着听不清楚的胡话,气鼓鼓地嘀咕道:“主子若是不好,奴婢定要禀了太后娘娘,砍了穆澜的人头!”

摸约隔了大半个时辰,有侍卫来禀告秦刚:“村长的儿媳端了药来。说是穆公子让熬的。穆公子说记得去灵光寺时在路边看到有几味草药,采药去了。”

秦刚大喜,快步去了门口。

他们租的是村长家的院子。给了一锭五十两的官银。秦刚认得这个妇人,是村长的儿媳妇。

村长的儿媳将食盒递给了秦刚,谄媚地说道:“是位姓穆的公子给的药,妾身亲手熬的。穆公子说还差两味药,上山去了。”

秦刚揭开食盒,端起热气腾腾的药闻了闻,用勺子舀了一勺给她:“喝下去。”

村长儿媳心里顿时不喜,暗想我亲手熬的,还怕我下毒不成?她贪图赏银,心想不能白忙活,接过勺子痛快地喝了。

秦刚盯着她足足片刻,见她面不改色,这才吩咐道:“赏她五两银子。”

村长儿媳眉开眼笑接了银子去了。

秦刚提着食盒回了正房,又用银针探过,见没有变化。让春来端了药碗,自己扶起了无涯。

药正要喂进无涯嘴里时,外面侍卫又来禀了:“穆公子回来了!”

回来得真快!秦刚愣了愣,门帘被穆澜一把掀起。她大步走了进来,拎了一大包草药:“先别喂他喝那碗药。我找齐草药了。里面有味药相冲。”

她极自然地从春来手里拿过药碗放在旁边柜子上:“去弄个药锅,升个炉子。”

春来白了她一眼,又不敢不听,赶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