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啊!”
前面林一川回头催促着。穆澜哼了声与他并肩下了船,冷笑道:“大公子。在下有言在先。你千万别动什么歪心思。进了国子监,我娘也管不了我。”
“瞧你说的。我就是做为你的同窗,去拜见一下穆伯母而己。你不是说咱俩是一伙的吗?难道,我有事你会不帮我?”林一川反问道。
拿她的话来堵她的嘴?穆澜翻了个白眼。
穆澜带着林一川径直去了正阳门外。远远就看到人群聚集,锣声响起,穆家班的人正在演杂耍。
空地里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旁边的酒楼回廊上也站满了看热闹的人。两人刚走近,就听到一声声叫好声。
“这么多人,赏钱一定多!刚过了年节,小孩手里都有过年红包呢。”穆澜说着兴奋地挤进了人群。
林一川哭笑不得。这小子地道的财迷,连小孩的过年红包都惦记上了。
穆家班的小子正在翻跟斗。五个人,在场子里翻个不停。
李教头手里的铜锣敲得越来越急。五个小子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好!”
又一轮叫好声响起。李教头朗声说道:“有钱捧个钱场,无钱叫两声好!各位看得痛快,穆家班的小子们谢赏啦!”
铜钱银角子就洒了进来。一群丫头小子欢呼地蹲地上捡着。
“接下来在下给各位表演飞叉!”
锣声一停,五个小子稳稳当当地停了,朝四周抱拳行礼。
“换节目搬家什的空档也不能停。停下来,人气就散了!”见到穆家班的人,穆澜很开心,极少见的对林一川解释起来。
这时场子里就有个小丫头背靠桌子用腿蹬起了坛子。一双纤细的脚顶着一人高的坛子滴溜溜地转。
“等会儿你瞧着啊。李教头的飞叉也是一绝呢。六十斤的飞叉转得风火轮似的。”
林一川不置可否:“以我的武艺,我也能。”
穆澜瞪着他道:“那飞叉上还站着个人呢。转起来人不会摔下来,你能吗?”
这倒稀奇了。林一川等着看。
李教头脱了棉袄衣裳,露出一身古铜色的腱子肉,腰间扎着三寸宽的护腰,朝四周抱拳一揖,说完场面话,拿起了飞叉。
墙根积着的雪还没化掉。纵然知道李教头长年累月如此,不怕寒冷。穆澜仍然瞧得眼里泛酸。她将来一定要多挣银钱,让穆家班的人都过上好日子。
李教头将飞叉横摆于胸前,一名六七岁的小子抱住长柄这端,李教头大喝一声,那孩子随之就被挑了起来。
那小子凌空翻了个筋头。飞叉趁着他在空中的时侯转动起来,掠起呼呼风声。众人惊呼起来,飞叉往空中一摆,那小子稳稳当当站住了。随着飞叉的舞动,那小子或跳或跃,始终粘在飞叉上没有被甩下来。
震天响的叫好声此起彼伏。
穆澜给了林一川得意的眼神,压低声音说:“演到这时就要停下来讨赏了!”
果然,穆家班的人端了铜锣四处讨赏。
“许家三公子和直隶解元潭公子在绿音阁斗诗啦!”
蓦然出现的高亢声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叫嚷者兴奋地满脸通红:“听说输了的人要站在长街上大吼三声,我不如对方!满京城的小娘子都朝绿音阁去了!”
“啊?那可是许家的三公子,许家玉郎!”
“这可新鲜!太后亲外甥哪!”
“走,看看去!”
不过眨间工夫,围着杂耍班的人一窝蜂散了个干净。穆澜抬头一看,对面酒楼长廊上的有钱贵客们早就没了踪影。她气得直吼:“给完赏钱再走!白看戏啊!”
没有一个人因她的叫喊声停下脚步。穆澜叉着腰破口大骂:“两个大男人斗诗有什么好看的?”
人群一散,李教头就停了下来,惊喜地看到了穆澜。班里的小子丫头也围了过来,热热闹闹地叫着:“少班主!”
站飞叉上的小子年纪小,抱着穆澜的腿就哭开了:“少班主,豆子今天没有挣到赏钱!”
“改天少班主露两手绝活,多的赏银都挣回来!不哭!”穆澜低头柔声哄着他。
两颗金灿灿的豆子塞进了豆子手里。穆澜吃惊地转过脸。林一川笑得灿烂无比:“他们走了没关系,本公子还没走呢。演得精彩,我赏你的!”
豆子的眼睛放着光,甩脱了穆澜,拿着金豆子朝李教头兴奋地叫道:“师傅,豆子得了赏!”
“谢谢。”穆澜第一次朝林一川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大概是进京城,穆澜终于换下了了布袍,穿了身新衣。莲青色的缎面直裰衬得整张脸清俊无比。望着她的笑容,林一川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夏天青翠碧荷上滚动的晶莹露珠。鬼使神差地,他低头对穆澜说道:“想不想去整整那两个害穆家班没拿到赏钱的什么公子?”
“澜儿!”
穆澜听到母亲叫自己,睃了一眼,发现母亲脸色似不好看。她就想起自己拖延进京的事来。总不能让林一川看到自己被母亲拿鸡毛掸子追着抽吧?
“当然要去见识下了!”穆澜匆匆回了他一句,把林一川朝母亲推了过去,“娘,林大公子来拜访您。我还要去瞧瞧直隶解元的诗才。说不定能认识几个同窗好友。回来再和您细说。”
穆胭脂憋着一肚子火终于等到穆澜进京。见她躲在林一川身后,只得把火气压了回去,换成了一张笑脸,伸手接过了林一川手里的礼品:“多谢大公子。您太客气了。您这是和我儿子一块儿来的?”
“在下捐了个监生,将来与令郎不仅是乡党还是同窗。约好同船进京。听闻伯母在此,在下特意前来拜见。”林一川笑着揖躬行礼。
穆胭脂就瞪向了穆澜:“同窗?还同船进京?”她知不知道万一被林一川识破身份会是什么下场?
“娘,我俩先去看斗诗了!”
穆澜见势不妙,拉着林一川就跑。
“混小子晚上早点回来吃饭,听到没有?”穆胭脂的目光落在林一川身上,眉心渐渐拧起了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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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双更。第二更下午六点左右。圣诞快乐!
第47章 赎身
绿音阁是琉璃厂中一家经营乐器的店铺。专销前朝名琴,名人所用笛萧,当朝名师亲制琴筝二胡笛箫等。客人非富即贵。
店铺十二道隔扇门大敞。大堂是五间打通的宽阔大开间。四周书架上全是各种乐谱。等级相对普通的乐器陈设其间。
正中一道镂空月洞门通向后院。庭园占地极广。遍植梅兰竹菊。临池照影。景色怡人。
乐师们抵制不住这里的乐器,以能受邀到绿音阁演奏为荣。买不起,能触碰着弹奏一曲,便心满意足。
久而久之,京城中的贵人们就把在绿音阁饮茶品乐当成了一件雅事。
当朝制琴大师徐凡音亲手进山选材,花费六年制了一张琴取名沉雷,被绿音阁得了。特意请来京城天香楼的花魁沈月试音。消息传来,京城的公子们蜂涌而至。两拨人为争雅室,斗上了。
绿音阁的大部份客人非富即贵。因乐生雅,对布衣学子也极为客气。三月春闱。天下士子齐聚京城,到绿音阁赏乐吟诗交流策论也成了一景。
今天扛上的这两拨人,一拨是以太后亲外甥,皇帝表弟,礼部尚书承恩公之子许玉堂为首的京城贵公子。另一拨是直隶解元谭弈为首,前来参加春闱的举子们。
举子们先得了沈月的邀请。贵公子们却抢先到了。两边争执不休。举子们文才辨才了得,含沙射影,指桑骂愧,把贵公子们讥讽成纨绔都不带半个脏子。贵公子们哪受得了这等奚落,一怒之下,就来了个文比。
穆澜和林一川赶到绿音阁时,整条街都挤满了人。
更令两人惊奇的是,里面还不知晓动静。外面的小娘子们已经泼辣的比试上了。
“三公子没参加科举罢了。若他去了,什么直隶解元,定会因玉郎之才羞愧得再不敢提笔!”
“不就名字中带个玉字,也配在谭公子面前称玉郎?见过谭公子才知道什么叫玉树临风!羞杀卫阶!”
“区区直隶解元,还以为自己就是天下第一呢。许玉郎貌如皎月,他才是京城第一美男子!”
“京城有天下大么?见过谭公子就知道什么是真美男!”
美貌小娘子们越争越厉害,寸步不让,大有捋袖先打一架的架式。看得穆澜和林一川咋舌不己。
两人的好奇心上升到无与伦比的高度。
穆澜睨着林一川道:“不知道许玉郎和谭解元比起大公子之貌会如何?”
林一川不屑之极:“大男人被一群小女子评头论足,有什么值得夸耀的。不过……我倒是觉得他二位肯定比不上穆公子。论才华,你是江南鬼才杜之仙的关门弟子,不会比他俩差吧?论容貌嘛,穆公子刚柔并济,精致如画,我觉得他俩肯定比不上你。”
说得穆澜心花怒放,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挤都挤不进去。人都没见着,怎么弄死他们?你可得想好了。许三不好惹,身份贵重。谭解元嘛,颇得人心。当心捅了马蜂窝。”
林一川只是笑:“我没那么傻,整人嘛,当然得不露痕迹。瞧我的,保管你顺溜踏进绿音阁的大门。”
他转过身,对随行的雁行和燕声吩咐了几句。
燕声神色呆滞,雁行扯了他一把,走了。
不多时,只听到身后一阵爆竹声炸响,烟气弥漫中,穆澜听到燕声的大嗓门:“集珍斋盘货了!所有东西一两银子起售!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南洋的海珠香料,苏杭的彩线越窑青瓷一律一两银子起售!前面一百位客人赠送湖笔一支!先到先得!”
“大公子厉害!你这么败家你爹知道吗?”穆澜没想到林一川依然是用钱砸开道,一时间哭笑不得。
人群分出一部份朝着集珍斋跑去,林一川扯住穆澜的胳膊迅速地挤了进去:“你以为我蠢得败家?一两银子起售,又不是都只卖一两银子。先把人调开再说,还能给集珍斋拉点生意。”
“奸商!”穆澜笑骂了声,跟着他挤到了绿音阁门口。
门外正站位管事,不停地团团作揖:“小店容不了太多客人。见谅见谅!里面诗文绿音阁都将悬挂出来!”
穆澜还没想好,林一川已拉着她上了台阶。
“两位公子,在下刚才说的很清楚……”
“我俩是许三公子请来的。许家不能输。”林一川低声打断了管事的话。
一身华丽的卷草蝴蝶纹蜀锦长袍价值不菲。外罩黑狐皮毛大氅矜贵异常。林一川傲慢地睥睨着管事。摆出一副许玉堂输了,你就死定了的神情。那管事情不自禁地侧过了身,林一川拉着穆澜昂首挺胸就走了进去。
“那两人怎么进去了?”外头有人不服气地嚷嚷起来。
管事仍然四处行揖:“那二位是许三公子的客人!”
穆澜闷笑不己:“你装得真像!”
林一川得意洋洋地说道:“他又不能将许三请出来对质,怕什么?走吧。”
进了后院,只见池塘边草地上两拨人不惧寒风对峙着。四周还站了不少围观者。就衣着看,两人一眼就认出了当中的许玉堂与谭弈。
许玉堂里面是件绯色的袍子,披着件天青色的鹤氅。面如冠玉,似雪里枝头红梅。气质中没有豪门公子的矜持自傲。眉宇间反而露出一股温润如玉的气质。
“好一个许家玉郎!人如其名。”穆澜脱口赞道。
“我看谭弈的家境也不输许三。”林一川被谭弈吸引了目光。他眼睛毒,上下一打量就瞧出不凡之处来,“谭弈穿的那件裘衣是雪貂。我想弄一件都没找够那么多皮子。千金难买。许三和他比,同样俊俏,气势却弱了三分。”
裘衣白中带着浅浅银色出锋。潭弈身材高大,五官立体分明。俊美又不失英武气概。
“金窝里的凤和鸡窝里的凤还是不一样的。外表难分高低,气度上,谭弈却多了几分狠厉。君子如玉。许三就是块长年累月优渥生活盘出来的老玉。谭弈像块新玉,火气太重。”穆澜注视着两人的目光,低声说道。
“在你眼里,本公子是什么样的玉?”林一川见她如此推崇许三,隐隐有些不服气。
穆澜想都没想随口答道:“你就是块金子。”
金子?林一川脑子转了转,就气得咬牙。这是说他俗气呢!没那两人有气质。
一缕琴声自厢房中突然传出。
两拨人顿时交头接耳,品评起来。
穆澜寻了个围观者打听,这才知道。厢房里是花魁沈月在抚琴。琴曲终了,两拨人就以乐赋诗分个高低胜负。
“我现在又不太想整人了。能围观斗诗也不错。你说呢?”穆澜听着琴音,心境变得安宁。说起来许三和谭弈斗诗拉走客人,让穆家班少了赏钱,也并非他二人的过错。
她膈应自己的时侯从不心软。却偏对这二人生出了好感,忘了来绿音阁的初衷。林一川睥睨着她,心里百般不是滋味。见她听得出神,悄悄离开了穆澜。
不远处假山上建着幢精美的亭阁。从雕花窗户望出去,下方斗诗场景一览无余。
春来小心往暖炉里加了炭,用天鹅绒罩了,送到窗前站立的年轻公子手中,抱怨道:“窗户上装块琉璃就好了。开窗风寒着呢。”
他戴了顶出锋的雪貂皮帽。帽子正中镶了颗龙眼大的金色珍珠。淡淡珠光映出张清癯俊秀的脸。正是端午那天穆澜不小心撞到了绿衫公子。
琴音悠悠顺风传来,沈月奏的是《雉朝飞》。
琴曲来历有个故事。据说山中打柴的人一生辛劳,暮年仍茕茕独自一人。看到草丛中雉鸟成双飞过,越发觉得自己孤独凄凉。因而悲歌:“雉朝飞兮鸣相和,雌雄群兮于山阿,我独伤兮未有室,时将暮兮可奈何?”后有人便谱成了这只琴曲。
接过暖壶抱着,他默默地想着沈月琴曲中的心思,突地说道:“许三郎是太后的心头肉。谭弈是谭公公的宝贝义子。这一回赌得大了,谁胜谁负都难以收场。莫等到曲终,答应替沈月姑娘赎身。让她把局搅和了。”
春来得了吩咐正要去办。乐声突然停了。
正挠头想诗的才子们惊诧地望向厢房。
房门打开,盈盈走出一位穿着紫色绉纱银鼠皮裙,头戴雪白卧兔儿的美貌女子。行到众人面前,沈月满脸喜色盈盈下拜:“方才有人替妾赎身,放妾归良。妾答应恩公永不抚琴。诸位公子见谅。”
剑拔弩张的两拨人同时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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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送上。
第48章 斗殴
许玉堂表弟,靖北侯世子靳择海跳了起来,世子威风大作,指着沈月道:“弹完再走!”
话音刚落,谭弈已拱手笑道:“恭喜沈月姑娘!咱们这些人受姑娘相邀来此,得闻喜讯,也替姑娘欢喜。”
举子们个个都是玲珑心肝。平时也常与沈月联诗品琴,纷纷道贺。立时就将对面靳择海等面露不豫的贵公子们衬得粗鄙不知礼。
沈月娇羞着一一还礼。看得出心情格外高兴。
她年已十八,虽是花魁,再过两年容颜老去,最好的下场不过是嫁给商人为妾。她心高气傲,熟读诗书。最羡慕书中所写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然而她身价又高。出得起银钱的,她未必看得上。想许付芳心的,又拿不出赎身银钱。突然厢房中来了一人,许诺为她赎身,却只放她归良。这等条件,沈月自然立马应下。
谢完这边,沈月马上向靳小侯爷赔礼:“求小侯爷怜惜一二。”
螓首低垂,显得楚楚可怜。
没等靳择海开口,谭弈就啧啧两声,叹息道:“小侯爷何必为难一弱女子?”
靳择海对表哥许玉堂的文才极为崇拜。今天是他先和潭弈等人争执起来,相约斗诗后,这才去承恩公府请来了表哥许玉堂,一心想在诗文上争口气。原本听到沈月说不弹了,他只是下意识地吼了声,并没有真要为难沈月的意思。被谭弈拿话一挤兑,靳小侯爷就抹不下脸了。
他银牙暗咬,眼白翻上了天:“想要小爷不为难沈月姑娘也行啊。谭解元当街大吼三声不如我表哥许玉堂就行了。”
“岂有此理!”
“当真以为咱们怕了他?”
“只知走鹰弄狗之辈,知道诗字怎么写的吗?”
举子们愤怒地又说开了。
靳择海为首的公子们也不是吃素的,纷纷讥讽对方胆小怕事,腹中空空。诗文比不过,借沈月之事想耍赖。拦了沈月不让离开。
其中一人纨绔劲上来,叫嚷道:“和这些酸才比什么诗文?依本公子的意思,不服气就打一架,打伤了本公子包赔汤药费!”
靳小侯爷素来是个爱凑热闹的。当场脱了披风,揉开了腕子,蔫坏地说道:“小爷不考进士。打折了胳膊腿也不怕!谁来和小爷过招?”
此言一出,举子们就愣住了。别说打折了胳膊腿,弄伤了手指握不住笔。想考春闱还要再等三年。事关一生前途,不免踟蹰起来。
一举子不屑地说道:“清雅之地竟成斗殴所在,有辱斯文!”
贵公子们哈哈大笑:“不敢就是不敢。男子汉大丈夫,就剩一张嘴厉害,有什么意思?”
说得举子们神情愤慨,扯歪理却不是这些纨绔们的对手。
许玉堂扯了靳择海的袖子低声说道:“打什么打?都是要参加春闱的举子。打坏了告到府衙,你爹不揍死你。”
“表哥,你没看到吗?我大不了挨家里揍。他们却是不敢应战的。只晓得写酸文说风骨,一提打架腿都哆嗦。什么手无缚鸡之力。家中杀只鸡连刀都不敢拿,这种柔弱男人,我最是看不起了!”靳择海赌这些举子不敢打。夹枪带棒地又损了一通。
“诗文谭某比不过诸位,打架这种事谭某擅长。各位仁兄就站在旁边替在下掠掠阵好了。”谭弈突站了出来,说得诚恳,笑容灿烂明朗,将众举子的尴尬化为无形。
举子们哄然笑道:“谭兄算了吧,小侯爷那细腕子也不比筷子粗多少。别让人家说欺负小孩子。”
谭弈瞥着对面小猴儿似的靳择海,微笑道:“小侯爷身子骨柔弱,在风里冻着了想活动筋骨。在下陪着练练,定不会真折了他的胳膊。”
靳择海是早产,十六岁瘦竹竿似的。他平生最大愿望是如父亲一样靖北安邦,最恨别人说自己柔弱。听了潭弈的话气得白着嘴唇就要冲过去。
“海弟!”许玉堂大惊,伸手拉住了靳择海,“好生站着!”
他盯着潭弈想,这位直隶解元究竟是个什么来路,竟敢不惧自己和靳择家的家世背景。看衣着定是出身豪富。但这天下豪富到了京城谁还敢如此嚣张?他的言谈举止对举子们颇为照拂,怪不得一进京城,就大受举子们推崇,风头大盛。坊间都有赌盘开出,押潭弈能连中三元。今科状元榜眼探花总能得其一。
许玉堂边想边解了披风,扔给了靳择海,站到了谭弈面前:“我这表弟年方十六,心性纯良,不受激。谭公子总拿话挤兑一个孩子,又有什么意思?我陪你过几招,如何?”
太后外甥,皇帝表弟,承恩公礼部尚书之子许玉堂也会武艺?谭弈想着许玉堂名字前那些个前缀,情不自禁笑了。他双手抱在胸间,揶揄道:“我怕把你打伤了,许尚书拿我们这些举子撒气!”
众举子蓦然惊觉。春闱由礼部主持。打伤了许尚书的儿子,被记恨上,多年寒窗苦读都付之东流。一时间心有凄凄,看许玉堂的目光变得不善。
有人就讥讽道:“谭兄,算了。离春闱不足两月,温书要紧,哪有闲工夫陪这些贵公子过招呢。免得赢了遭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