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陆西泽醒了过来。感觉宋言在门外候命,陆西泽吩咐宋言进来替自己准备好衣服,裹好浴巾起床洗漱。

出来时宋言的目光盯在他脖子上。

陆西泽摸了摸,有点疼,可能还有点红肿,肯定是薛舒扬干的好事。他笑眯起眼:“没事,昨晚有个采花贼半夜摸进来,在我身上留下了这些纪念品。别告诉爸爸,”他抬了抬下巴,“帮我配条围巾。”

宋言识趣地没多问,找了条围巾替陆西泽膝上,问:“少爷今天还要坐轮椅吗?”

陆西泽说:“要啊,为什么不要。”坐上轮椅以后不用走路,上哪都有人让着,而且能让漂亮妹子对自己心软——更能让敌人松懈。多好的道具来着,怎么能说扔就扔!他笑眯眯,“我还要靠它去哄小眉大人呢。”

宋言:“…”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们少爷连无耻起来都特别可爱,有点明白陆家父母为什么无下限宠溺他了。

*

陆西泽照例坐着轮椅回校。

已经是深秋,不少人都裹起了围巾,陆西泽的打扮倒是不出格。刚被推进学校,陆西泽就敏锐地听到学生们议论得最多的一个词儿:少年围棋大赛。

围棋在国内早已不是热门的东西,怎么突然有这么多人议论起这个来?陆西泽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是会围棋的,作为修真世家的后代,他们在很多方面的传承都要比普通人好,至少在琴棋书画方面是这样。

陆西泽让唐语去打听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没一会儿,唐语回来汇报说:“这次少年围棋大赛胜出会有巨额奖金,大家都跃跃欲试,还有人准备现学呢。”

陆西泽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只是巨额奖金?”他看到好几撮修真世家的子弟也在讨论这个,照理说他们应该不缺钱才是。

唐语顺着陆西泽的目光看去,顿时发现自己的情报采集得不够全面,再次离开陆西泽身边去打听消息。很快地,唐语带回了新的内容:“原来除了巨额奖金,冠军还可以和沈其秋前辈见面。沈其秋前辈在俗世是‘棋王’,在修真界也赫赫有名,据说世上没有他解不了的局——这个局可不仅仅是棋局那么简单。”

陆西泽说:“听起来确实挺吸引人。”他顿了顿,让唐语再跑一次腿,“去打听打听叶昊天有没有报名,如果他报了就给我也报一个。”

陆西泽话刚落音,叶昊天的声音就从他身后传来:“陆西泽,你是什么意思?”

陆西泽眨了一下眼,笑吟吟地说:“呀,叶兄,这么早啊。你身边的美人呢?怎么不见了?不是我说,叶兄你身边是该换人了,你身边那美人美则美矣,就是太冷了,带在身边多影响心情。”

叶昊天阴沉着脸看着陆西泽。事实上确实是他让对方别跟来的,他每天看着陆西泽身边跟着唐语这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旁边坐着苏小眉那朵温柔善良的百合花,再看看身边那满身带刺的女人,心情确实很不美妙。最近他修为猛进,仔细算来应该快要超过那女人了,自然不需要那个女人护卫左右。

他实在是受够了。

为什么同样是世家子弟,陆西泽就过得那么滋润?

叶昊天说:“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陆西泽觉得叶昊天真有意思。

他刚才故意说出那样的话,就是为了逗逗叶昊天。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陆西泽发现叶昊天并不像陆冬灵说的那么讨厌,这人应该不是针对谁,而是真心觉得“在场的各位都是垃圾”“我很牛逼我就是不告诉你”“你来招惹我我再打死你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会这样红”。

其实就是心智没成熟,还像个别别扭扭的小孩。

陆西泽说:“没什么意思啊。”他满脸诚挚,“我就是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参加,所以才决定追随叶兄的脚步而已。我这是相信叶兄的决定,紧跟叶兄的步伐。再说了,比赛又不是叶兄你家开的,总不能你参加了我就不能参加吧?”

叶昊天说:“狡辩!”他横了陆西泽一眼,语气带上几分火气,“你就是想和我较劲对吧?”

陆西泽摸着下巴:“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叶昊天:“…”

陆西泽这么干脆地承认,叶昊天反而被他噎住了。对这种厚脸皮的家伙,你还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叶昊天说:“你爱参加就参加。”反正他不会输的。

陆西泽眨了一下眼:“你看起来很有信心啊,是想拿冠军,然后去见沈其秋前辈?”

叶昊天警惕地看着陆西泽。

陆西泽莞尔。

这叶昊天可比薛舒扬单纯多了,逗起来挺好玩的。他都没试探几句呢,这家伙就把自己真正的目的暴露了。

叶昊天想见沈其秋?

应该是手上有什么“局”想要沈其秋前辈帮他解开吧。

陆西泽有点好奇,可也知道即使问了叶昊天也不会告诉自己。他淡淡地笑了起来:“那我们就赛场上见吧。”

叶昊天冷哼一声,不再和陆西泽说话。

陆西泽在叶昊天走出几米之后,才施施然地开口:“叶兄,第一节上实验课,不用回班级的,你走那边干嘛?”

叶昊天:“…”

真想掐死陆西泽。

想狠狠掐死陆西泽。

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

叶昊天终于没忍住,转过头恶狠狠地瞪向陆西泽。

陆西泽一脸无辜:“我们都有点晚了,等下说不定会分成一组啊。”

希望不会那么倒霉。

叶昊天暗暗祈祷。

可惜老天显然没听到他的祈祷,到了实验室,大家都已经分好组,只剩苏小眉给陆西泽和叶昊天留了空位。

苏小眉曾经暗恋叶昊天,现在那种感觉已经淡了,她大大方方地邀请:“叶同学也和我们一组吧,其他人都已经开始做实验了。”

叶昊天这人其实吃软不吃硬,听到苏小眉软声说话,自然没法拒绝,只好接受要和陆西泽同组的现实。

三个人认真做起了实验。

一组里头有两个修炼者,而且是灵力非常不错的修炼者,实验想不成功都难。苏小眉高兴地说:“没想到你们配合起来还挺默契的。”

叶昊天嫌弃地拧起眉头。

谁和陆西泽那家伙默契!

陆西泽不由莞尔。

这家伙果然是小孩子脾气。

不管怎么说,经过这次短暂的合作,他们之间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气氛倒是少了大半。一放学,叶昊天马上走了,苏小眉还是和陆西泽一起研讨习题。等把疑难问题都解决了,苏小眉才说出自己的用心:“实验课我特意让你和叶同学同组的,你没生气吧?”

陆西泽说:“我为什么要生气?”他疑惑,“不过你为什么要让我们同组?”

苏小眉说:“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会回事,但我总觉得你们过节很深。大家都是一个班的同学,总这样也不好,能和解的话最好就和解吧。”

陆西泽说:“这个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苏小眉说:“为什么?”

陆西泽说:“我和叶同学的矛盾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只要叶昊天和陆冬灵的婚约一天不解除,他和叶昊天就注定不可能和平共处。

苏小眉有点失望。她说:“那我下次就不多事了。”

陆西泽说:“谁敢说我们的校花大人多事?”

苏小眉佯作拿书打他,笑骂:“不许叫我校花大人!”

陆西泽“哎哟”一声,故意哀嚎:“好疼好疼,好的,保证不叫了,校花大人!”

苏小眉瞪他,瞪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出来。

苏小眉无奈地说:“你这人厚起脸皮来都让人没法生气。”

陆西泽说:“那当然,也不看看我长着张什么样的脸。”

苏小眉:“…”

陆西泽正要和苏小眉在闲扯几句,突然感受到一道剑芒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警惕地看向四周,却没有发现可疑的身影。

陆西泽说:“饿了,走吧,我们去食堂吃饭。”

苏小眉点头,背起书包和陆西泽一起去食堂。她知道这是陆西泽在照顾她,她不愿意总让陆西泽请客,可又没法像陆西泽那样整天下饭馆,陆西泽才迁就她来食堂将就。

这段时间他们在一起的次数非常频繁,整个学校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连老师都被惊动了,悄悄找苏小眉谈过话。

苏小眉问心无愧。

她真心觉得自己和陆西泽之间是纯洁的革命友谊。

作为高中生,不管男女都已经算是半个成年人,不少男生眼里已经有了属于男人的欲望,看着女生的目光都赤裸裸的,净往重点部位瞄,让苏小眉觉得很不舒服。可陆西泽不一样,尤其是出了那次意外之后的陆西泽,陆西泽看向她的目光有欣赏、有赞叹,独独没有男生女生之间的那点小暧昧。

在苏小眉心里,陆西泽就是帮她走出不久前那段暗恋的好朋友。而且他们目标一致,学习进度也一致,她不想为了别人的风言风语放弃这么一个学习伙伴。

苏小眉自己很坚定,却不确定陆西泽是不是也一样坚定。苏小眉忍不住问:“陆西泽,你听到学校里那些议论会不会觉得困扰?”

陆西泽挑挑眉。他笑着反问:“你觉得我像是会被困扰的人吗?”

苏小眉:“…”

陆西泽当然不像,要知道陆西泽可是所有人口中的纨绔恶少,走到哪都让人闻风丧胆、避而远之。就是这么个声名狼藉的家伙,去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之后毅然决定改变自己,拿起了自己以前绝对不会拿起的书,学起了以前绝对不会爱学的数理化。

当一个人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时,怎么可能会在意别人的目光?

苏小眉说:“那就好。”

陆西泽笑眯起眼:“怎么?已经开始担心失去我了?看来我的魅力可真够大的。”

苏小眉嗔骂一声,埋头吃饭,不理陆西泽了。

陆西泽却感受到背脊那种寒意越来越深。

他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和苏小眉解决完晚餐,很有绅士风度地把苏小眉送到宿舍楼下,才让宋言将自己推出校门,坐上陆家的车回家。

没想到刚上车,陆西泽就看见了坐在车里的薛舒扬。这家伙坐在那里,也不看陆西泽,也不说话,像座冷冰冰的冰雕,不断散发着寒意。

陆西泽对宋言挥挥手,说:“你自己回去吧,我这边有薛医生就好。”

宋言依言离开。

陆西泽坐到薛舒扬旁边,搂住薛舒扬的脖子亲了口薛舒扬冷峻的侧脸,才笑眯眯地问:“薛医生您怎么来了?”

薛舒扬说:“你不是说要学炼药术吗?”

陆西泽受宠若惊:“没想到您会亲自来接我。”

薛舒扬本意也不是来接陆西泽,他只是去处理完一些事,顺便过来这边看看。没想到看到的却是陆西泽和他那个同桌越来越亲近,一下午在那里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最后还一起吃饭。

陆西泽甚至还依依不舍地把人送到那女生的宿舍楼下。

想起陆家里传开的传言,薛舒扬心里怒意翻腾。这家伙真是毫无自觉,已经成为了他的炉鼎,居然还敢在外面勾勾搭搭。为了追那个女生,他居然在伤好了之后每天继续坐着轮椅到学校,真是煞费苦心!

这家伙就是欠教训!

薛舒扬并不想陆西泽看出他的怒火。

他不想让陆西泽觉得自己有多重要。对他而言,陆西泽就是个炉鼎,他纯粹是不想和别人共享炉鼎而已,即使对方是女人也不行。

薛舒扬一路上都不再说话。

回到陆家,薛舒扬领着陆西泽去了炼丹房。

陆西泽好奇地打量着炼丹房的陈设,觉得似曾相识之余又觉得格外新奇。他说:“这一点都不像别人口里的炼丹房啊。”好像多了很多先进的工具。

薛舒扬说:“既然有适合的新仪器,为什么不用上?”

陆西泽觉得很有道理,大大地点头,表示赞同薛舒扬的话。接下来薛舒扬开始教陆西泽操作仪器,把整个炼丹房毫无保留地介绍给他。

陆西泽学得很认真。

他都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陪薛舒扬睡觉),当然得把薛舒扬的本领都学过来。等他的实力和他的炼药术都比薛舒扬强了,想一脚踹开薛舒扬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于是两个人虽然各有心思,“教学”进展却十分喜人。陆西泽估摸着一天里学这么多也差不多了,果断地抱住薛舒扬亲了上去:“薛医生您可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薛舒扬说:“这是炼丹房。”

陆西泽微讶,没想到薛舒扬居然会说出这种话。难道炼丹房对薛舒扬来说是神圣得不可亵渎的地方?

陆西泽眼底掠过一丝恶劣的笑意,一把搂住薛舒扬的脖子,双腿夹到了薛舒扬腰上,柔软的身体紧贴在薛舒扬身上,引得薛舒扬下腹蹿起一阵热意。

对于陆西泽这种恶意的勾引,薛舒扬当然无法忍耐。

他也不想忍耐。

管它什么炼丹房,先把这该死的小鬼就地正法再说!

陆西泽很快后悔了,他发现薛舒扬这家伙发起情来有点可怕,明明昨晚已经做了那么多次,现在却还是折腾得他两腿发软。

似乎是为了惩罚他亵渎了炼丹房,薛舒扬故意换了不少让他难受不已的姿势,弄得他浑身酸麻,只能软倒在薛舒扬怀里示弱,试图让薛舒扬稍稍克制一下。

结果当然是徒劳无功。

最后陆西泽在薛舒扬臂弯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薛舒扬把陆西泽抱进休息室,想了想,搂着陆西泽一起躺上床歇息。

两个人的身体都极度疲惫,很快进入梦乡。

薛舒扬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个人影影影绰绰地躺在屏风之后。

那个人的身体似乎很弱,无力地躺在那儿。不一会儿,便猛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喉咙。

薛舒扬跪在屏风之外,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紧。

那人开口说:“舒扬回来了?”

薛舒扬说:“是的。”

那人说:“辛苦了。”却没有过问他有没有把事情办成。

薛舒扬垂下头,双手紧紧攥成拳。

“您一定要保重,我很快就会回来救您。”

薛舒扬在心里说道。

正想着,怀中的人轻轻拱动了两下。

薛舒扬猛地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看见了那张近在咫尺的睡颜。

如果这小鬼乖乖的,那么他在救活“那个人”之后,一定会好好补偿这小鬼。

但是如果不乖的话——

薛舒扬想到陆西泽平日里和“乖”够不上边的纨绔行径,心里涌起一种比往常要浓重千万倍的暴戾。

那就别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他记得陆家也在铲除行列里。

让这小鬼一无所有,只能乖乖当他的炉鼎,似乎也不错。

第157章 收服双面医生(六)

这一晚,不仅薛舒扬做了梦,陆西泽也做了梦。他梦见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在那个“未来”里陆家被灭门,他们的父母为保护仙灵山而死去,他的妹妹生死不明,他在仙灵山的废墟上“觉醒”,却并没有得到太多人的认同。修真界陷入动乱之中,俗世也迎来巨大的劫难。

一个人的力量在那样的乱世之中,就像蝼蚁一样无力又微弱。

陆西泽,你是个废物!

无数冷眼、无数讥嘲、无数落井下石。

天地之间,只余冰冷的绝望。可是他不能死,他不能就这样去死,他要弄清楚父母到底为什么会死,他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向来以乐善好施闻名的陆家,最后会落到这样的下场。他还要让自己强大起来,找回妹妹陆冬灵,成为可以为妹妹遮风挡雨的人。

陆西泽感觉嘴里含着血,却还是咬着牙往前走。

往前走,往前走,继续往前走。

只要走得足够远,走得足够高,就可以看到真相了。

忽然,陆西泽浑身一颤。

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是——

那个是——

“谁许你来这里的!”那个人面色冷厉,朝他拔出了剑。

剑刺入了他的胸口。

另一个人坐了起来,扶着胸口在那里猛咳。

看起来随时会断气。

陆西泽恶毒地想着。

陆西泽手握着剑身,一点一点地把那陷入自己血肉的剑拔了出来,整个手掌早已鲜血淋漓,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疼。

因为心脏更疼。

原来,在危难之中朝自己伸出手的人并不是他认为的好人。

教会自己好好握起剑,教会自己去寻找仇人,教会自己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活下去的人,只是把他当成一个炉鼎而已。

陆西泽憎恨自己眼中的泪。

他的眼泪让这一切变得更像一场笑话。

这人一直都知道他的仇人是谁,还把他的仇人当恋人一样呵护着、保护着,怎么可能对他有半分真心。不过是看他还有点用,才会留着他的命而已。

他怎么会忘了,这个人是最厌恶他的。

是他太愚蠢了,才会在那从不经心的小小善意中沉沦。

陆西泽按住不断渗出伤口的血,一字一字地起誓:“我陆西泽献以我血、献以我命,只愿永生永世不再与薛舒扬相见!”

陆西泽猛地睁开眼。

床前照进了满地月光,亮得跟银霜似的。那个梦太过真实,让陆西泽浑身僵冷。是梦,是梦,那只是梦而已。他咬咬牙,掐住自己的手腕,让混乱的灵力不再到处流窜。这个梦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到让陆西泽觉得一切已经发生过。

也许是因为梦里有些事是真的。

比如薛舒扬把他当炉鼎。

比如薛舒扬一直很厌恶他。

不,也有不一样的地方。至少这一次,薛舒扬并不是在陆家灭门之后才朝他下手,而是在他赛车出了意外以后就让他当炉鼎。所以还是不一样,那只是梦而已。

陆西泽这样说服着自己,心里却还是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如果这个梦是老天给他的警示,那他一定不能让陆家重蹈覆辙。

陆西泽眼底闪过几分狠意。

梦里虽然没有出现太多细节,可他非常清楚像陆家这样的大家族,不可能轻易被人灭了满门。要么是薛舒扬这个凭空冒出来的炼药师当了内应,要么是陆家出了内鬼——或者两者兼有之。

他暂时拿薛舒扬没办法。

可是陆家那些瞎蹦哒的家伙,他还是可以收拾掉的。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陆西泽下床穿好衣服,他走出休息室,看见薛舒扬正在那里炼药,神色专注而认真。

如果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薛舒扬学炼药术,应该是为了救那个人吧?陆西泽心里想着梦里的事,脸上却挂起了笑容:“薛医生您在炼什么药剂?”

薛舒扬手中的动作一顿,见陆西泽精神奕奕,丝毫没有傍晚那被折腾到可怜无比的模样,心中的愧疚顿时轻了不少。既然陆西泽对炼药术感兴趣,他教一教也无妨。

薛舒扬把旁边放着的一摞书推了推:“这是给你的,你先把基础打好,我再教你别的。”

陆西泽笑眯起眼:“薛医生真是大方,上完床就给我这么多秘籍啊~”

不知为什么,听到陆西泽这么说的时候薛舒扬心里不太舒服。他拿出这些书给陆西泽,其实没有这个意思,根本不是作为在床上折腾陆西泽后的补偿。

不过既然陆西泽是这么以为的,他也不必去解释,免得陆西泽误会了什么。

薛舒扬说:“三天把它们看完。”

陆西泽微讶:“您可真看好我,这么多书才给我三天!”

薛舒扬不再说话。

陆西泽确定了,最近在暗处窥探他的确实是薛舒扬没错。为了观察自己选中的炉鼎,薛舒扬真是一点高手的脸都不要,居然还暗暗跟踪他。幸亏他就连宋言和唐语都不多说什么,这人也并不是时时刻刻暗中盯着他的,要不然还怎么和这家伙对抗——什么都被人看透了。

陆西泽掏出电话,叫宋言把轮椅带过来接自己回去。

薛舒扬在旁边听着,拧起了眉头:“你的伤已经好了。”

陆西泽理直气壮:“没好全,我觉得自己还浑身都疼,就该做轮椅上好好恢复。”

薛舒扬静默下来。陆西泽浑身都疼可不是因为上个月的伤,而是因为他在床上把陆西泽折腾得太狠。以陆西泽那娇惯的性情,要坐轮椅上让人推着走也是正常的,他才不会玩忍痛的那一套。

比起让他抱着陆西泽回去,或者让宋言抱着陆西泽回去,坐轮椅还是比较让薛舒扬接受的方式。他默许了陆西泽的行为,继续在仪器前炼药。

宋言很快过来了,陆西泽舒舒服服地坐回自己的专座,并示意宋言帮自己把那摞书搬上。

回到住处,陆西泽长长地舒了口气。他估摸着薛舒扬一时不会窥探这边,缓缓开口:“把唐语叫来。”

*

陆西泽一天就把薛舒扬给的书看完。

他不急着去找薛舒扬,而是去了藏书塔。盲叔依然坐在第一层,像是一尊雕像。陆西泽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笑窝。脸上带着笑,声音自然也含着笑意,陆西泽开口问:“盲叔,可以告诉我炼药术有关的书都放在哪吗?”

盲叔一双眼睛白多黑少,毫无神采。听到陆西泽的询问,他眼睛微微动了动,转向陆西泽所在的方向,像是在“注视”着陆西泽。

过了许久,盲叔才问:“入门的?”

陆西泽说:“入门的我已经看过了,就想知道我们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比如逍遥散啊十全大补丸什么的。哦,我就是随便举个例子,盲叔你别跟我爸爸说。”

盲叔:“…”

盲叔说:“在第三层,左边第三列的书架上,有缘的话你会找到它。”

陆西泽笑眯眯地说:“谢啦。”他说完又问,“盲叔你觉得人有可能梦见以后的事吗?”

盲叔心头一跳,更加认真地“注视”着陆西泽所在的方向。就在陆西泽以为自己不可能得到答案时,盲叔又开了口:“有可能,‘人皇’就可以。”

陆西泽说:“‘人皇’?”

盲叔说:“陆家每隔数百年会出一位‘人皇’,他将会成为修真界的领袖,让整个修真界缔结‘盟约’,带领着修真界度过劫难。不过如今‘人皇’的影响力将越来越低,度过劫难的可能性也越来越低。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修真界就会彻底消失。”他淡淡地解释,“所以上一代‘人皇’在‘盟约’散去之后,就让陆家发展俗世分支,逐渐融入俗世之中。”

盲叔将“人皇”的过往娓娓道来,语气平淡无比,陆西泽却能感受到盲叔话里浓浓的悲哀。

陆家守在仙灵山一直都让许多人不满,若不是陆建安实力和人品都过关,陆家现在恐怕已经成为许多人攻击的对象。“人皇”的存在早已成为传说,即使到了这一代出了个陆西泽,许多人也只当笑话看。

在陆西泽成为一个赫赫有名的纨绔恶少之后,所有人都笑了:看,所谓的“人皇”也不过如此。那不过是陆家用来给自己镀金的存在而已,和古时那些皇帝整天还讲“祥瑞”讲“奉天承运”之类的差不多。

陆西泽说:“他们真的梦见过‘未来’?”

盲叔说:“远的我不知道,上一位‘人皇’确实梦见过兽潮来袭,提前带着所有人做好抗击兽潮的准备。若不是经历了那一场恶战,那位‘人皇’也不会元气大伤,只能困在仙灵山无法飞升。”

陆西泽说:“原来如此。”

盲叔难得追问了一句:“你梦见了什么吗?”

陆西泽眨了一下眼,并没有说实话,而是笑着说:“没有,我就是听说了‘人皇’的事,有点好奇是不是真的。既然盲叔你都这样说,那肯定就没错了。谢了,我上楼看看能不能找到书。”

盲叔没再说话。

陆西泽让宋言推自己上楼。连陆西泽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自从醒来之后他就习惯逢人只说三分话,剩下七分除了天知地知以及他自己知道之外,谁都无法探知他的真正想法。即使父亲陆建安再怎么信任盲叔和薛舒扬,他在他们面前都习惯性地带上面具。

也许在这种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再多的掩藏都注定徒劳无功,但陆西泽还是不想让他们一眼将自己看透。

对方都已经比自己强这么多了,再让他们彻底掌握自己的一切,那真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既然已经在梦里死过一次,还是那么窝囊、那么丢脸——那么凄惨的死法,陆西泽自然不想再重蹈覆辙。

陆西泽上了第三层,沿着盲叔所说的书架找了过去。很快地,陆西泽发现了不少有趣的宝贝典籍,他记忆力好,随意扫一遍就全部记住了,在其他人看来他像是在找书,实际上他却已经把它们都“扫描”到脑海里。

盲叔的指引没出错,陆西泽还真在第三层找到了传说中的“十全大补丸”和“逍遥散”,听名字就知道了,这两种丹药都有着和蓝色小药丸相似的功效,可以壮阳补肾,俗称“金枪不倒夜夜欢”。

陆西泽笑眯起眼,煞有介事地取了纸笔,把上头的丹方抄下来。

陆西泽心满意足地让宋言把自己推下楼。

刚到楼下,就遇上了几个内门子弟和两个堂弟。

陆西泽定睛一扫,发现两个堂弟精神萎靡,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陆西泽愉快地和他们打招呼:“哟,堂弟你们早啊,昨晚干嘛去了?看起来大战了三百回合似的,你们可真够猛啊。”

两个堂弟听到陆西泽笑吟吟的问好,一时都有点气闷,他们早上才因为这事儿被训了一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