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就该早点受到惩罚。
见事情已经解决，裴钦笑了起来：“多谢。”
这一笑不打紧，其中隐藏的情绪不可避免的暴露出些许。
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罗靖随口道：“裴少好像对这件事特别上心。”
两秒钟后，等看到面前青年恼怒的神情时，罗靖似乎知道了点什么。
“咳，我就先走了。”
很快，房间门被不轻不重的关上。至于被留在原地的裴钦，他磨了磨牙，深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立刻反驳。
十几岁的小姑娘，他又不是禽兽！
另一边。
冯褚神神秘秘的凑到自己男人耳边，“我好像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裴琛一颗心落到了实处，“怎么？”
“之前你有没有发现大侄子有恋/童癖？”把男人的手从后脑那里拉出来，冯褚挨个去捏他的手指。
裴琛闻言哭笑不得，“不会的。”
“虽然感情不是特别深厚，但我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裴钦这孩子人很正直，虽然身上有点小毛病，不过相比较而言已经不错了。”
“正直？”听到这两个字，冯褚看裴琛的时候，眼神格外古怪。
“我觉得你可能会被打脸。”
裴琛捏了捏小姑娘的脸颊，道：“别想那么多。”
“算了，不提这个。”说到底也只是裴钦自己的私事，无视脸颊上传来宛若蚊蝇贴着一般的力道，冯褚咬了咬下唇，“我的身份被他发现了。”
愣了一下，裴琛皱眉，“他知道你是精怪？”
重重的点了点头，冯褚叹气，“嗯。”
“在地府的时候，那种情况就是想不暴露都不行。”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思考了大概五六分钟，裴琛摇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我大哥为人比较古板，他教导出来的儿子不会忘恩负义。”
好歹小姑娘也算是救了裴钦两命，其中的恩情，他一辈子也偿还不了。
“再说他自己头上都长犄角了，算算你们是半斤八两，谁也没法说谁。”
“也对。”冯褚觉得裴琛的话很有道理。
她忘了告诉裴钦，现如今他的身体状况，明天再说吧。
把其他人统统抛到脑后，冯褚只专注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把口袋里的御笔和纸张扔到不远处的桌子上，她冷不丁的捧起面前男人的脸，认真的问：“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你明天就要死了，你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太突然，就算是裴琛也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这么残忍吗？”
冯褚亲了亲他的脸颊，“就是这么残忍。”
世事如此，命运安排。
“那就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再多爱你一点。”
垂下眸子，敛去其中万千情丝，裴琛深深的吻上了小姑娘的双唇。
“我知道你会活得很久，所以每一天我都会当成最后一天来过。”
早点习惯一下，以后或许就不会太难挨了。
第144章 更改
“那如果你能一直活着呢？”冯褚微不可闻道。
因为她的声音太小, 所以裴琛并没有听清, “什么？”
“没什么。”冯褚摇头。
这种事，对人类来说确实是太过残忍了一些。五年、十年还可以, 三五十年也行, 但如果三百年、五百年呢？
人人祈求长生, 但真等有了长生，就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不过, 这种事还是要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替裴琛做决定。
就这样, 短短几秒钟的功夫，冯褚又改变了主意。
“不许亲了。”一把把男人的脸掰到离自己大约二十几公分的距离, 她烦躁道：“收回刚才的话, 我得再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面对她的时候, 裴琛总是格外有耐心, 大有冯褚说什么就是什么劲头。
看得出来，她这次是真的很纠结。
“如果, 我是说如果，有个机会摆在面前, 你愿意跟我一起永生么？”
清浅的女声在屋内回荡，半晌没有应答之声。
如果他要一口答应下来，冯褚才不敢相信。见裴琛这样，她反而松了口气。冯褚不想等他做了决定之后后悔, 到那个时候就晚了。
大概五六分钟后, 看着小姑娘的眼睛, 裴琛点头，面上既无挣扎又无激动，全然一派坦诚，“我愿意。”
在一起以后，他总觉得时间不够多，希望岁月的脚步能够慢一些，再慢一些。
裴琛一向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也不是连自己心都看不清的人。他想要冯褚，再没有那么想要了。
一百年不够，裴琛想求个一千年，一万年，直到海枯石烂。
“可你的父母、兄弟、朋友，他们……”他们会一个一个变老、死去，即使这样也在所不惜吗？
冯褚真怕到了那么一天，面前的男人会崩溃掉。
捏了捏小姑娘的鼻子，裴琛神色自若，开始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前三十年，我局限于自己的命格，我父母是很疼爱我，但那种疼爱夹杂的愧疚居多，他们甚至认为不该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
“你也应该知道，当人的愧疚大过怜爱的时候，人就会有逃避心理。所以在我小时候，我的衣食住行都用的是最好的，哪怕裴钦这个小孙子出生了，我也是家里最受疼爱的那一个。他们……”说到这里的时候，裴琛明显的迟疑了一下，不过随即他又舒口气，仿佛自己说的事也不过是稀松平常。
“他们那时候从来未曾问过我需要什么。”
对比他大哥裴肃锋，自己不像是一个儿子，倒更像是只国宝，只需要金银堆砌就好。米妍初初嫁进来时，他妈会关心他大哥家庭是否和睦，米妍又是否足够贴心。
这种在普通人家都十分正常的关怀，他成年之前从未体验过。
“后来我大学选了国外，再后来我毕业之后脱离裴家，独自在帝都打拼。可能是我性格使然，他们猜不透我到底在想什么，哪怕我言明自己对裴氏毫无争夺之心，他们还是做主将裴氏的股份分给了我许多，也就是分家。”
可世界上，哪儿有父母健在，兄弟俩又无争端时分家的呢？
他爸妈那个时候，是真的怕他不甘心如此，下手同裴肃锋争夺裴氏，面对这种情形，裴琛也只能假做不知。
后来他搬出裴宅，只偶尔回去一趟，只关心自己公司的事，他爸他妈才渐渐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对比其他父母，颜歆和裴震青已经做的足够好了，一如既往疼爱倒霉鬼三十多年，没几个人能坚持下去，所以裴琛心中并无怨恨。
只是对他们的生老病死，他却不会太看不开。
“至于我的朋友们，你应该能听到乔严叫黄敬松‘敬松哥’，对我的话，一律都是裴二哥。”
可想而知，他们对他的感官也十分复杂，有敬有畏，感情上倒也能说的过去，只是没那么亲近而已。
裴琛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冯褚也从来没有听到过他说这些。
话音落下之后，她变得十分安静，抱着裴琛的手也收了回去。
裴琛见状，微不可闻的皱眉，“你……你就没什么话对我说？”
“有！”飞快的点头，冯褚双目之中渐渐溢出浓厚的疼惜来，“你好可怜……”
锦衣玉食、家世煊赫，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感觉到那么一点不对劲儿的地方。
好像从来没有人在乎过他高不高兴，快不快乐。
“你在同情我，你居然敢同情我。”裴琛差点没被气笑了。
他说这么多，可不是勾她怜惜的！
“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也得问你一个。”裴琛把小姑娘搂到自己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嗯哼？”冯褚心思开始偏移。
他也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如果……我要是死了，你会爱上别人么？”
最在意的问题，往往被人用最随意的态度问出来。
裴琛的手微微收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冯褚嚅嗫道。
裴琛磨牙，“真话！”
不过他好像已经知道答案了。
“一二十年没问题，三五十年也没问题，一两百年、三四百年的话……”那谁能知道呢。
她可以爱上一个裴琛，当然也能爱上别人。
裴琛这回终于没忍住，死死扣住小姑娘的下巴，“你就不能骗骗我吗？！”
这只铁牛精真是诚实到令人恼恨。
舔了舔唇角，冯褚小声嘀咕，“我说假话你又不信。”
男人呐，真是个奇怪的生物。明明自己心里什么都清楚，却偏偏不愿意去面对真相。
“那要是我喜欢上别人呢，你会怎么办？”裴琛自觉自己不能这么认输。
“如果是我们分手以后的话，那很正常啊。”冯褚从来都不是个双重标准的人，男欢女爱实属正常，“不过你要是敢出轨，我就把你们统统活埋。”
压根没注意到小姑娘后面说的那一句话，裴琛目光只集中到了“分手”这两个字上。
深吸一口气，他不由分说把冯褚压到床上，紧紧扣着她的双手，裴琛咬牙切齿道：“我跟你说，这辈子你都别想有这个念头，我不允许！”
“你要是敢跟我分手，我就去拜到青云观门下，努力修炼，然后把你这只妖怪给收了！”
不敢反抗正在气头上的男人，冯褚本能的张了张嘴，下一秒，她迅速禁声。
“想说什么，马上说！”裴琛眯起眼睛。
冯褚表情讪讪，“那个……张仲今年都七十多岁了，他看到我都得绕道走。除非你是千年不遇的奇才，像张道陵、李淳风、袁天罡、吕洞宾这样的，你才有那么丁点机会……”
“你！”活了三十多年，裴琛就没有这么生气过。
面前这个小姑娘，他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简直无从下手。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我死了，过个千八百年，你会不会忘了我长什么样？”裴琛盯着她，眼睛也不眨。
感觉到了男人语气中的威胁，冯褚把头摇的像拨浪鼓，“这个你放心，绝对不会。”
“毕竟我记忆力特别好。”
两千年前的打造她的工匠，长什么样她都记的一清二楚。
前半句罗到耳朵里的时候，裴琛还有那么点熨帖，到后面，他觉得双肺都不是自己的了。
气到爆炸大概也就这样了。
“你赶紧说怎么让我长生，我现在就要弄！”
什么珍惜同小姑娘在一起的每一天，统统都是放屁，他要是真死了才不会觉得安心，自己就得每时每刻把她拴在身边，省得有朝一日她真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
想到那个画面，裴琛全身都在发抖。冯褚别想那么干，她这辈子都别想！
活了两千多年，老实憨厚的铁牛精，终于把堂堂恒安总裁给逼疯了。什么理智，什么克制，什么放她自由，在这一刻都被抛诸脑后。
裴琛终于知道，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人变态到把心爱的女人用铁链囚禁起来，因为他现在就已经想这么干了。
冯褚闻言眨了眨眼，十分诚恳的劝解道：“你再考虑考虑吧。”
在生死簿上动手脚，他连被人杀死都不能，因为六道轮回不会再接纳他的灵魂。
“我们现在在热恋期，你离不开我也很正常，等冷静下来之后再做决定比较保险。”
“呵。”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裴琛一把将她的衣服给扯掉。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这么气人。”
对于这样表面乖巧，实则无情的女朋友，裴大总裁决定给她点惩罚。下一秒，一根柔软的东西缠绕在他腰上。
头脑稍稍冷却，裴琛皱眉：“这是什么？”
“尾巴，我自己长的尾巴。”冯褚捏了捏上面的尖尖。
这东西好像很比她本人还诚实，看到裴琛的动作，直接就迎上去了。
裴琛不傻，他很快就明白了点什么。低笑一声，男声一半是凉薄，一半是温柔，“怎么，想要？”
“嗯嗯嗯。”铁牛精可怜兮兮的点头。
面对她楚楚动人的小脸，裴琛以一个字作为回应。
“好。”
半个小时后，冯褚两手抓着床单，双目无神的看着天花板，“再、再快点。”
还差一点就……
狠狠的喘了两口粗气，裴琛突然撤离，把被子一裹，整个人背对着她蜷缩在床角。
“不给你，忍着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人看到他的嘴唇都在哆嗦，不止如此，裴琛额头上也布满了热涔涔汗，一副忍耐力即将崩溃的模样。
咦？咦咦咦？
后知后觉的回神，冯褚也恼了，她赤着脚下床。踩在光洁地板上，发出了“噔噔噔”的轻响。
把生死薄那一页纸张摊开，用御笔蘸取黄泉水，她狠狠将上面对于裴琛的批命划掉，然后在倒数第二行空白处写下了一句话。
“裴琛，帝都人士，甲子年八月十五生人，甲戌年八月初一卒，享年七十岁整。”
看裴琛变成个老头子，肯定会特别丑。
想罢，冯褚突然就出了这口恶气。
生死薄，还剩下最后一行空白。到时候如果他没有反悔，那就再改吧。
——
次日清晨，一行人上路。傍晚，冯褚带裴钦来到医院病房门外。
“进去吧，躺下去就行了。”
听到自己二婶的交待，裴钦依言动作。半个小时后，他成功苏醒。
除却身上的疼痛，裴钦感觉到自己头部有种紧绷感，伸手一摸，他吓得差点没从病床上掉下去。
虽然皮肤还没有破开，但里面的东西已经非常清晰了，都能用手摸出来大致的轮廓。
“卧槽，这是什么玩意儿？”
这才几天，他就变异了？！
第145章 再见
“6号监护室的病人醒了！”
随着前来护理的护士一声呼喊之后, 没过多久, 医院院长亲自过来前来查看。
各项指标都正常，手术刀口还有身上的伤痕都恢复得不错, 三四天功夫, 比的上别人十几二十天的治疗了。
“这是几, 能看清吗？”院长在被包成粽子的青年面前比划。
原来电视上病人刚刚苏醒，真的会被问这个问题。
嘴角抽动了一下，裴钦十分配合：“二。”
又被问了几个常识性的问题, 比如自己是谁，今年多大, 家庭成员都有哪些, 他都一一对答如流，丝毫没有不耐烦的迹象。
自己的经历不足以与外人道, 现在表现的越正常越好。
真不知道，他二婶当初的怀揣着怎样心情踏入人类社会的。想想当初自己还伙同好友去威逼利诱, 请她去悦然酒店当厨师，裴钦就觉得能活这么久，可能是上辈子烧了高香的缘故。
“不错，看来意识已经恢复了。”
看了一旁测量的仪器一眼, 院长拍板道：“再观察一晚上, 如果明天早上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就把病人推到普通病房去吧。”
本来以为裴家大少这次会变成植物人, 没想到他会恢复的这么好, 这么快。
想起手术时候发生的事, 院长觉得还是把疑问烂在肚子里比较妥当，万一触动了什么忌讳，他上有老下有小的，可别引火烧身。
见院长和护士转身欲走，裴钦赶忙开口，“稍等。”
“我想知道我二叔和二婶还在吗？”
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光是想到“冯褚”这两个字，他就觉得心里无比的踏实。
听完这句话，护士愣了一下，然后她想也不想就摇头，“真是不巧，他们半个小时之前就离开了。”
果然呐……
活了二十多年，裴钦终于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依赖与恋恋不舍。把冯褚的脸同自己亲妈米妍做对比，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同样都是长辈，差距……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自己好歹还是从她肚子爬出来的呢。
实际上，这次裴钦彻底心凉不是因为一个小小的木头珠子，毕竟这玩意儿他当时确实不怎么需要，真正原因是日积月累之下的失望，终于一举达到了临界点。
如果米妍好商好量的同裴钦说，碍于母子亲情，裴钦未必会拒绝。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就这么作践自己的儿子，把他当成自己的所有物，可以不用过问就随意取用他的东西。
米妍一心一意扶持自己的弟弟，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愿不愿意。
人好像真的可以一夜之间就把曾经的恩与怨给忘掉，哪怕再纠结，冷掉的心也捂不热了。
缓缓闭上眼睛，裴钦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好好养病才是正经事。
一晃，将近一个月时间过去。
蛟龙血的力量太过霸道，除却用来修复受损的躯体，裴钦头顶上的两根角突破薄薄的皮肉，彻底长了出来。
不长，大概也就五厘米左右，晶莹剔透的，如果是以欣赏艺术的角度来看，这东西十分漂亮。
不过如果要是长在头顶上，相信是个人都不会太高兴。
叹了口气，裴钦认命的戴上了帽子。
拄着拐杖走出房间，他右脚现在是坡的，因为裴肃锋公务繁忙，再加上颜歆强硬的态度，所以裴钦现在是住裴家老宅这里修养。
可能是隔辈亲的的缘故，虽然面上不显，但裴震青挺疼爱这个大孙子。看到裴钦出来，他立马就放下了手里的遥控器，“你的腿好点了么？”
现在裴钦全身上下伤口都愈合的差不多了，只这断腿，估计还要将养几天。
三十多天的功夫，那么严重的车祸创伤都好利索了，看到的医生无不啧啧称奇。本来伤筋动骨一百天，现在也被硬生生的缩短了一半，说起来，这里面都是自己小儿媳妇的功劳。
稍微用力踢了踢，裴钦估摸了一下，然后道：“今天又好一些了。”
“那就行。”点了点头，裴震青重新将视线转移到电视上。
“家里的阿姨煲了点骨头汤，你去喝一碗。”
虽然没有蛟龙肉或者精血好用，但也聊胜于无。
“好，等会儿我再去。”飞快的答应下来，裴钦接着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大约两三分钟后，一条短信被发了出去。“二婶，你什么时候到？”
“马上马上。”
看着自己孙子刚坐下就开始摆弄手机，裴震青神情疑惑，“跟谁聊天呢？”
笑了一下，裴钦道：“我二婶。”
“小褚要来？”裴震青突然来了兴趣。
“快了。”把手机屏幕关掉，裴钦眼中闪过微不可见的亮光。
“我们出去有事要办。”
另一边。
将短信发出去之后，冯褚就开始在椅子上扭动，活像条毛毛虫。
连头都没有抬，裴琛淡淡道：“有事？”
听到这句话，冯褚顿时来了精神，“我想出去一趟！”
“这次又想折腾到哪里去，地府一日游？”想起之前从她口中套出来的话，裴琛就不由得觉得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