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其实已经困扰洛晗很久了。她两次穿越时空都出了事故,第一次是从仙魔大战回溯时间,她本来想回凌清宵和凌重煜刚出生的时候,从源头制止凌显鸿调换两人,结果莫名其妙掉到了绝灵深渊,所有悲剧已经成型,她做什么都没用了。后来,他们在怀茵岛,洛晗根本没想过穿越,却猝不及防被扔到中古。
羲衡打了个哈欠,说:“能量、契机、定位,缺一不可。”
能量洛晗能理解,但是另两个就有些抽象了。洛晗问:“契机和定位怎么说?”
“能量只是时空通道开启的前提,但如果没有定位,无法在时间长河里定位到独一无二的、确定的时间,即便准备好足够的能量也无法成功穿越。但是这两样都不如契机,契机才是真正的决定要素,如果契机不到,其他所有条件都没用。”
洛晗按照这个思路想,怀茵岛穿越时,能量是天雷,定位是镇魔石,契机大概就是性命危机?紧接着洛晗想起更多,照这样说,仙魔大战时,菩提树等人提供能量,她原本的时间坐标是凌清宵出生,可惜途中出现一点小问题,她来到了一千年后,可是凌清宵掉入绝灵深渊同样是独一无二的、只发生过一次的事件,所以最后成功了。那么,契机是什么?
她回到过去,是某种必然吗?
羲衡见洛晗思考得认真,好奇地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时间的事情。”洛晗说到这里顿了顿,她眼睛极快地瞥过另一边的凌清宵,抿了抿唇,问,“羲衡前辈,过去,真的能改变吗?”
凌清宵眉尖微动,明明没有任何证据,但是他就是生出一种直觉。洛晗这个问题,问的是他。
羲衡听到这句话愣住,他眼睛扫过面前这两人,将他们俩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羲衡饶有兴味地笑了:“问得好。这个问题你拿去问别人,问一千个人估计能有一千个答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不会。”
早就有所预料,但是听到羲衡这么肯定的回答,洛晗还是吃惊了:“为什么不会?”
“因为穿越时空,本就是因果的一环。对你来说过去是过去,可是在你穿越的那一瞬间,过去,就成了未来。”羲衡说完,自己挠了挠下巴,“怎么乱七八糟的,你听懂了吗?”
洛晗如实摇头:“不是很明白。”
凌清宵突然开口:“过去不可改变,唯有未来可以?”
羲衡惊喜地睁大眼睛:“对,你看还是有听懂的么。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
洛晗看向凌清宵,觉得自己受到了背叛。
凌清宵又问:“既然如此,那历史的起点在哪里?穿越时空的这三个条件看起来难以捉摸,其实只要有心,并不难实现。”
看羲衡的意思,只能穿越到自己的过去,和穿越相关的坐标也必须来源于自身。这就形成一个矛盾,理论上每个人都可以穿越,那么就没有真正的历史,因为一切都是可变的。
“这就是时间的奇妙之处。”羲衡微笑,“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一切皆有可能。不过你担心的事情并不会发生,因为对于历史来说,穿越的那个节点也是过去。既然是过去,那就不可改变了。所以,当你们穿越的时候,就证明,你们和这段历史有渊源。若是没有渊源,从一开始你们就不会来到这里。”
很好,洛晗被彻底绕晕了。洛晗放弃辩证整个问题,直接问:“那我怎么样可以回去?”
羲衡受伤地捧住心,十分夸张地嚷嚷:“女大不中留啊,你才刚来,就急着回去?”
太浮夸了,洛晗无奈地叹口气,说:“我虽然不成器,但是好歹,也是有事业的。”
她还有许多事情需要盯着,比如男女主的剧情,仙魔妖三界日益紧绷的格局,还没找到来处的上古禁术,以及岌岌可危的和平局面。
她必须回去。
羲衡微叹,说:“行吧。穿越有主动也有被动,你们来的时候是被动,落到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全靠运气,可如果你想继续穿越前的节点,就必须主动控制时空漩涡。”
洛晗突然生出种不好的预感:“所以…”
“所以,你修炼几年,有足够的神力支撑就行了。”
洛晗小心翼翼问:“这个几年是指多少?”
羲衡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多则万年,少则千年。不用担心,很快的。”
凌清宵听到眉稍抽了抽,最后恢复平静。在哪里修炼不是修炼,几千年而已,没有差别。洛晗就没有凌清宵那样稳定的心态,她听到最少都需要几千年的时候,内心真实地崩溃了。
天啊。
洛晗从羲衡屋里出来后,一路都闷闷的。凌清宵见她不说话,猜测她可能还在担心回去的事,安慰道:“没有关系,不用急。在哪里修炼都一样,千年而已,并不算长。正好你能有充足的时间,好好和前辈们学习。”
洛晗听完,并不觉得自己有被安慰到。
他们才刚刚走近营地,就有人跑过来,带他们去新的住所。洛晗和凌清宵的住所相距不远,靠近后方,不远处就是后山。虽然地方不大,但收拾的很整齐。
洛晗将引路的小兵送走,趁凌清宵还在,连忙说:“你先别走,我有话问你。”
凌清宵停下,洛晗在周围设了一个结界,这是今天她刚和羲衡学的,结界成立后,里面的空间会变成独立空间,可以暂时脱离当地时间、空间法则的限制。
洛晗把外界处理好后,神神秘秘地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自然是修炼。”凌清宵说完,奇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洛晗啧了一声,无语道:“我还能问你修炼吗?我的意思是,你今天看到了宿宗世,他勉强也算是你的先祖。你和宿家的关系这么复杂…你要不要和他说些什么?”
洛晗说的东一头西一头,但是总结起来,大概就是告状两个字。凌清宵先是意外,等反应过来后,他好笑地摇头:“不必,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可爱的想法?天启纪距离中古已经过了几万亿年,后世的宿家,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宿宗世和宿仪芳等人虽然同姓宿,但是,也只是如此了。凌清宵解释道:“龙族的历史你可能不太了解。龙族内部,已经经历过许多次权力交替,钟临昆骊岐笳六山虽然是开朝时传下来的,但是时到今日,六山,每一座都和创始人的血脉没什么关系了。”
“明高帝宿宗世登基后,分封战争中自己手下功劳最大的六位功臣,并将天界最适宜修炼的洞天福地赐予他们,分别是钟山凌氏、临山宿氏、昆山奕氏、骊山黎氏、岐山姬氏、笳山白氏。后来这六脉各自传承,彼此间差别越来越大,渐渐成了独立的龙种,比如,有翼曰应龙,有角曰虬龙,无角曰魑龙,擅火曰烛龙,后来昆山一脉和钟山分离,他们不再自称苍龙,而是成为新的种族青龙。至此,才有了天界主流的六种龙族分支,其实下面还有更小的分支。”
洛晗试着说:“所以,后世区分应龙、苍龙等,本身就是一次划清界限?”
“是的。”凌清宵点头,“明高帝分封的那六位功臣便是六山初代家主,根据六人功劳高低,钟临昆骊岐笳六山分到的资源各不相同,由此确定了六山的地位。只是后来登基的天帝不再是宿家,其他家族兴起,利益纠葛变多,彼此之间的情面也不存在了。当利益不再一致的时候,自然不会一同出场,以致于连名字都要区分开。”
龙族内部内斗激烈,哪一支在斗争中获胜,哪一支就是嫡脉。经过这么多年的争夺,现在临山的当家人,除了姓氏一样,确实和宿宗世没什么关系了。
洛晗突然好奇,问:“这六个人,现在出现了吗?”
凌清宵说:“这段历史一直有争议,毕竟中古时代变更频繁,很多资料都没有记载,其中甚至有人连姓名都没流传下来。”
因为现在是独立空间,不受时空规则约束,洛晗干脆拿出仙魔史看。她翻到明高帝这一段历史,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为什么关于钟山和凌氏的记载,几乎没有呢?”
“这就是有争议的地方。”凌清宵叹气,道,“因为正史中许多地方语焉不详,后面有人质疑钟山第一任家主的真实性,也是因此,青龙才有机会独立。”
龙族内部撕咬那么严重,钟山有这么大的缺口,可想而知会被人如何围攻。洛晗正要说凌清宵可以趁这次穿越一探究竟,拿回证据,自证家族历史,她开口时,外面猛地传来震动。
洛晗吓了一跳,立刻收起所有不属于中古的记载,解除结界:“怎么了?”
凌清宵站起身,举目望向山间,冷声道:“山上有敌袭。”
“山上?”洛晗皱眉,“哪里不是羲衡前辈居住的地方吗?众人皆知羲衡并不参与战争,奇袭哪里做什么?”
来不及说了,凌清宵握起剑,匆匆说:“走。”
现在营地大部分人在外打仗,羲衡又是出了名的中立,众人并没有在山上设立哨站,种种条件综合之下,导致他们这次真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凌清宵和洛晗赶到的时候,羲衡屋外已经被敌军占领。他们自然是不敢惹时间之神的,可是也正是因为羲衡中立,所以他们肆无忌惮,直接冲过羲衡的底盘,朝山脚下仙族的营地袭去。
洛晗和凌清宵是最早赶到的,凌清宵一见到状况就拔剑,洛晗想到什么,慌忙喊:“等一下,你伤还没好,不能动武!”
然而这句话怎么可能有用,凌清宵一把把洛晗塞到羲衡院子里,匆匆对着羲衡说:“外面危险,有劳前辈看护她。’
羲衡当然不介意多一个人,凌清宵说完就折身离开,洛晗想要追出去,被羲衡拦住:“你出去干什么?你要想中立,就不能对仙魔任何一方动武。一旦你动了手,就是给魔族那边的神留下话柄。以你如今的水平,都不够人家打的。”
洛晗着急,偏偏又被拦在里面什么都不能做,最终不可置信道:“那我们就这样看着?”
“嗯。”羲衡点头,理所应当道,“我们是中立啊。让他们打去吧,不关我的事。”
羲衡现在就是一种事不关己的心态,虽然被冒犯地盘很不爽,可是,魔族虽然冒失,但并不敢对他动手。既然如此,他掺和什么?
洛晗停顿了片刻,忽然问:“羲衡前辈,什么是中立?”
“就是不参与任何一派,两不相帮。”
“不参与任何一派,看起来与世无争,其实这也意味着,没有朋友。”洛晗慢慢说,“中立没有盟友,所以,每一方都是敌人。”
第72章 法则
只要身在局中, 哪可能真的置身事外?所以仙族没人在山上设岗, 所以魔族敢光明正大偷袭羲衡的地界。
羲衡被说的愣住了。他一直以中立自居, 从没有想过从另一个方向看, 景象竟然截然不同。
但是羲衡最终也没有让洛晗出去。因为容成正好班师回营,察觉到山上的动静, 立刻上山支援。
外面的声音渐渐止息,洛晗终于被放出门,她刚一出来, 就看到树林中站着许多人,其中一个大将模样的人,正在和凌清宵说话。
这位, 多半便是仙族领袖,容成神了。
容成似乎在问偷袭相关的事情, 随后侧过身, 一脸严肃地交代布防。洛晗噔噔噔跑过去, 第一件事就是看凌清宵的伤口。
凌清宵正在听容成交代布防, 感觉到洛晗跑出来后,把她固定到身边,示意她不要乱跑。洛晗低头看到凌清宵的手握在自己小臂上, 正好是他受伤的那只。
衣袖边缘,已经渗出细微的血迹。
洛晗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解开他的袖子,看里面的伤势。凌清宵发现一个没注意袖扣被解开了,凌清宵尴尬, 把剑换了个地方,用空出来的手按住她的手背:“别闹。”
闹?洛晗用力拍开他的手,凌清宵倒是不觉得疼,但是周围其他人一齐看过来。其中一个副官没忍住,悄悄问:“你们这是…”
羲衡慢悠悠从后面走过来,道:“现在年轻人就是这样,你看你老了,不懂了吧。”
容成咳了一声,止住众人乱七八糟的话题和视线。等把所有人目光吸引过来后,容成问洛晗:“你就是新诞生的天道?”
洛晗飞快地瞥了凌清宵一眼,怎么就直接说出来了呢,都不给她留点遮掩但是当着这么多人,洛晗只能硬着头皮承认:“是我。容成前辈好,我叫洛晗。”
凌清宵低头扣自己的袖扣,仿佛没注意到洛晗的话。容成看着这两人细小的互动,不知为何生出种极微妙的牙酸感。
莫非他太久没接触年轻人,真的跟不上流行了?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早就早恋?
刚才和凌清宵说话时,容成简单地问过凌清宵个人情况,知道他是龙族,刚满一千。才一千岁,就开始考虑谈婚论嫁了吗?
一众光棍了几万年的神仙忽然感到紧迫感,这场仗打得太久了,他们常年待在战场,没时间考虑个人私事。不留意,都被小他们好几辈的晚辈追上了。
现在魔族已经消灭,容成带着众人往山下走,一边走一边重新安排巡逻。这次被奇袭无疑给许多人敲响了警钟,无论如何,下次绝不能再出现类似的事情。
下山后,容成随口问了一句:“洛晗今年多大?”
洛晗每到一个新地方,年龄总要被拿出来反复鞭尸。她强颜欢笑,说:“十九岁。后面没有千、万等单位,就是十九年。”
她知道后面会问什么,索性自己替他们补全。容成听到这个数字,结结实实地惊讶了:“十九?”
他仿佛完全没料到洛晗的年龄还停留在两位数。因为洛晗是小神,对神灵来说,万把年根本不算什么,十万年也不过是睡个觉的功夫。在容成的预想里,洛晗是比凌清宵大的。
谁能知道他会听到这么一个答案。
容成意外地看了看洛晗,随后转向凌清宵,目光十分难以形容。凌清宵尴尬,但多亏了他表情淡,性格冷,脸上还算平静,没有流露出什么波动。
容成不得不委婉提醒道:“一日之计在于晨,人生也是如此。趁着年轻时要多闯荡、多学习,不要过早分心。”
洛晗以为容成在劝她好好学习,很认真地点头:“嗯,我知道。”而凌清宵目光直视前方,都不好意思回头。
容成见状,顺便提了一嘴:“你们上午见过赫胥了?”
羲衡接过话头:“刚来我就带他们去见过了。本来打算晚上带他们去见你,没想到机缘巧合,提前撞到了。”
“好。”容成说,“难得有新人,今日晚上便开个小型庆祝会,一来是接风洗尘,二来,也是正式将他们两人介绍给其他人。接下来没你们小辈什么事,你们两人可以回去休息一会。等开宴时,我会让副官去接你们。”
洛晗和凌清宵当然应好,从另一条道走向他们的住所,容成继续和羲衡往主帐走去。等那两人不见后,容成问羲衡:“你从哪里把他们带来的?他们看起来,不像是这里长大的人。”
作为仙族领袖,部队的无冕之王,实际主心骨,容成的洞察能力不可谓不强。越是能力高的神,对天地、因果、命运的感悟越深。容成已经模模糊糊感觉到,凌清宵和洛晗不是简单的新人,他们身上带着因果。
来自未来的因果。
羲衡知道瞒不过他,索性也不做掩饰:“你猜的没错,他们确实不属于这里。大概半个月前的时候,我感觉到时间秩序有扰动,但是因为懒得动,一直没管。直到昨天,洛晗牵动天雷,惊动众人,他们应该还拿出了不属于这里的法术,导致时空对他们的排斥加剧。我没有办法,只能去把他们接回来,路上顺便看到了魔神。”
羲衡虽然没说,可是容成和这些老伙计交手多年,哪能不知道魔神的秉性。容成了然,问:“魔神想要吞噬她?”
“对。”羲衡毫不避讳,道,“一出生就拥有完整的神格,至少带着四个时空的法则气息,才十九岁就能摸到法则的边界,身上隐隐还有另一个高位神的保护禁制。不趁着她年纪小、法力弱时吞噬,难道等她长大了,反过来抢夺自己的信仰吗?再说她又是天道,天生站在仙这边,魔神视她为眼中钉,可以理解。”
是啊,容成叹息,仙魔怨恨神偏心,导致仙界、魔界的资源倾斜,可是神,又如何不埋怨命运偏心呢?
大家都是天生地养,无父无母,可是有的神一诞生就拥有强大的力量,改天换地的神通,比如盘古、女娲、祝融,而有的神,碌碌无为,能力鸡肋,比如瘟神、涝神。
这些不受欢迎的神没法从其他神手中抢到信徒,而得不到信仰,能力就越来越弱,如此成为一个恶性循环。神的命运从一出生就固定了,对于少数幸运儿来说,这是平步青云、万人敬仰的一生,而对于更多的神来说,这其实是被诅咒的一生。
谁会一直心甘情愿地做别人的陪衬呢?长此以往,矛盾终于爆发了。
洛晗,显然就是被命运偏爱的那部分幸运儿。她的能力不如战神威风,可是在六界中不可或缺。战神可以有很多,但是地皇女娲,只会有一个。
女娲创造了生命,洛晗的使命,便是守护这些生命。
他们这些神灵从世界初始时就存在了,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许多神的年龄和大地一样古老,可饶是如此,都有很多神没有法则。极少数拥有法则的那些人,比如羲衡,也经历了许多磨难,煎熬了许多时光,才终于摸索到法则的边界。
然而洛晗才十九岁,就能无意间使用法则了。她自己可能意识不到,其实她身上已经散发着微弱的法则气息,法则最难的便是入门,一旦入了门,接下来不过是时间上的差距。
而神,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她把很多人都吓了一跳,她自己却一无所觉。
容成叹了口气,很快将心态调整好。别人的际遇无论好坏,都是别人的,他只需要做好自己。容成问:“你说他身上有高位神的禁制,是谁的?难道有人在我们之前就见到了她?”
羲衡想了想,摇头:“我觉得不是,看时间对不上号。她身上的保护禁制十分高阶,手法也很奇特,似乎并非来自我们界,而是另一个界面的神。”
另一个界面?容成道:“我曾听说过大千世界,但是并不曾亲眼见过,无从得知。但是给她加保护禁制,多半,是她的监护者了。”
“我也这样猜。”羲衡说着皱眉,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容成看着稀奇,问:“怎么了?”
羲衡到底发现了什么,能让他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羲衡一脸诡异,说:“我还在她的禁制上发现了另一个神的手法,应当是给她解开禁制。那个人的手法以我现在的能力还参不透,但是总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我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容成对此不太在意,说:“既然她从后世来,可能是后世的某个神给她解开的吧。大概是哪位熟人,只不过时间变化,对方的体系更加成熟,所以你才认不出来。”
羲衡想想,觉得有道理。他们俩说话间,已经离主帐很近了,容成掀帘时,随意问:“另一个小孩你看怎么样?我最开始以为他是你们谁的衣钵弟子,没想到最后一问,才一千岁。”
“看来后世的年轻人早熟。”羲衡说,“他们俩可有意思,最开始在村里的时候自称兄妹,后来得知兄妹可以成婚,来这边后再不敢这样说。”
赫胥从书房里走出来,听到他们说话,奇道:“什么兄妹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在谈今天新来的那两个年轻人。”羲衡都不用赫胥让,自己找了个熟悉的地方坐下,说,“叫凌清宵,你上午见过。”
一说这个名字赫胥就想起来了:“原来是他。宿宗世白天也和我问起过他,宿宗世说这个后辈内息扎实,天赋不错,是个好苗子,还特意问我们从哪里找到的。”
三个人难得有这样闲聊的时候,在他们眼里,洛晗大概是个气运惊人、家底丰厚的特招生,从一出生就赢在终点线,这种人有人羡慕就有人嫉妒,只适合远远围着感叹。而凌清宵是个聪明、勤奋、稳扎稳打的全好学生,这样的人,可能不会招人喜欢,但是绝不会有人厌恶。
容成三人对凌清宵的感觉,就是如此。
他们三人闲话一会,很快回归正事。赫胥问:“今日战局如何?”
容成摇头:“不妙。看着是我们赢了,但是我们的人有伤亡,短时间内无法补全,而魔族却能马上恢复。魔族修炼不在乎以后,只关心眼前,自然进阶快、杀伤力强。魔族高层力量比不过仙族,可是中层和低层的补充速度却比仙族快多了。现在我们能仗着神和高阶将领压住魔族,但是长此以往,必然撑不下去。何况,还有好些神摇摆不定,极可能偏向魔神那边。”
这个无解之局已经困扰了仙族很多年,容成和赫胥一直知道问题,但是却没法解决。无论从修炼方式、后辈成长速度还是力量弧线来说,战争,都不适合仙族社会。真正能靠战争变强的,唯有魔族。
此消彼长,打仗的主场还在仙族的家园,战局究竟对谁不利,其实一目了然。
赫胥试探地问:“父神和地皇…”
不等赫胥说话,容成就摇头,语气坚决:“他们是不会表态的。”
女娲、盘古也中立,到了他们那个层次,根本不能随意表态。所有神都是他们看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支持谁都会引起另一方剧烈反弹,索性谁都不管。
但是战局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已非容成初心。他没有想到,这场战争,会打这么久。
早知如此…
容成哂然,早知如此,又能如何呢?魔神、瘟神等人不满已久,虎视眈眈,借着仙魔不公平的由头向他们开战。容成就算知道后续会发展成一个他完全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但是在那个关头,也不能不应战。
这是无解的。大概这就是诸神的宿命,丛林中动物太多了会弱肉强食,神太多了,也需要内部淘汰。
赫胥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他长长叹气:“这场战争,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
容成和赫胥早就看到了天地间生机、灵气的剧烈流失,他们早就想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战争。可是如今,根本不是仙族想抽身就能抽身的,若是他们不应战,魔族只会更加猖狂,容成只能被迫带着仙族反击,为未来拼一个他们都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转机。
关于战争的话题羲衡不方便参与。容成和赫胥开始讨论营地的事,容成是精神领袖兼主帅,负责打仗,而赫胥管理内务,没有赫胥,容成根本没法放心去打仗。他们商量了一会,不知怎么说起洛晗:“她虽然已经摸到法则的边界,可是每次使用都是无意识的。她这个情况有些棘手,该如何安排?”
容成沉吟片刻,说:“先让她跟着羲衡学习吧。以她的年纪,做什么都不急。我们之中唯有羲衡对法则最为了解,让她跟着羲衡学,不会辱没了她的天分,也不至于被牵扯到战局中。”
羲衡无所谓点头:“我一介闲人,偶尔教个徒弟打发时间也挺好。那另一个呢?”
“你说凌清宵?”容成沉吟,“看他自己安排吧。毕竟他不是这里的人,我们不好直接安排。”
素来温文尔雅、说话总留三分余地的赫胥破天荒用了很肯定的语气:“他适合战场。”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成长方式,洛晗不适合打打杀杀,凌清宵却极为合适。两人明明来自同一个时空,可是性情、能力各方面都大不相同。也不知道他们两人分别长于什么样的环境,会让他们变成如此截然不同的样子。
容成看神色是同意的,但是依然没有把话说死:“看他自己的主意吧。”
他们说话间,主帐外面传来副官禀报声:“三位神,接风宴已经准备好了。请问何时开宴?”
容成说:“去叫洛晗和凌清宵过来吧,等人来齐了就开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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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院子中,洛晗刚刚把绷带重新缠好,一边收拾药物一边数落凌清宵:“都说了这段时间不能动武,你非不听。现在好了,伤口果然又崩裂了。”
凌清宵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伤,龙族愈合能力都强,要不是因为魔气不断撕裂伤口,现在这道伤已经长好了。但是洛晗似乎总把他当成脆弱的人族,凌清宵很无奈,反驳不是,不反驳也不是,只能顺着她的话说:“好,我下次注意。”
洛晗挑眉:“还有下次?”
凌清宵很认真地给洛晗论述:“当然会有下次。首先我们在象石前线,中古战场交战最激烈的地方;其次现在军中疲弊,魔族时而偷袭,我们为了自身安全,总要时刻准备着对上魔族;再者从容成神的角度来说…”
洛晗沉默地望着凌清宵,表情越来越淡然。心有菩提,立地成佛,她不生气,真的。
凌清宵总算意识到洛晗的表情好像不太对,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论点论据都十分严谨,并没有遗漏的地方,洛晗为什么生气?幸好这时候有人来报信,及时拯救了凌清宵:“洛姑娘,凌公子,接风宴要开始了。”
凌清宵顺势停止未完的话,没有将完整的五条论据都摆出来。洛晗带着一肚子火,路上连看都不想看另一个人。等到了地方后,羲衡看到他们,稀奇地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洛晗调整好情绪,对羲衡笑道:“没事。”
羲衡挑挑眉没说话,等洛晗去另一边给容成、赫胥问好时,羲衡特意将凌清宵留下来,问:“怎么了?”
没想到凌清宵亦是一脸凝重,很认真地思考着:“不知道。”
容成借这次机会将洛晗、凌清宵正式引荐给众人,从此,他们就是营地中的一份子了。
这种场合就是社交场合,真正吃饭时反而没多少要注意的。在座绝大多数都是军中之人,他们说着说着,又开始讨论公务。
洛晗安安分分吃饭,她虽然觉得中立迟早要翻车,但是现阶段,她和羲衡都需要中立这把保护伞。既然如此,和战争有关的事情,她最好一下都不要碰。
凌清宵最开始也不打算多话,但是他听到容成和几位将领讨论平原如何列兵,实在没忍住,低声道:“为什么要两军列阵打?”
鹿原两边是丛林,不远处有峡谷,地形、天气都可以利用,为什么要方方正正列好阵,等对方也站成同样队形后,再冲锋陷阵?
凌清宵的声音不高,可是在座之人修为都不低,自然听到了凌清宵的话。宿宗世白日就注意到这个后辈了,见状他问:“依你看该如何?”
凌清宵没料到接话的竟然是宿宗世,这是第一任天帝,亦是他十分敬仰的族中前辈,凌清宵放下筷子,正坐道:“鹿原两边高,中间低,如果从上坡俯冲,无论射箭还是冲锋都占有优势,适合埋伏。而且不远处有桑河,若是施用引水术,将水流引入凹地,敌方为了躲避水势会往高处跑,这时候鹿原高地上的弓箭手伏击,将他们逼至西南角。西南地势高,但是乱石嶙峋,是个天然石林,可以搭配阵法设成迷阵,之后逐一击破。”
凌清宵说完后,全场寂静,正在说话的、敬酒的、醒酒的,全停下来听他的话。远古战场还很淳朴,一般都是双方列阵站好,彼此叫阵,双方首领上前交战,打几个回合后,士兵们一股脑扑上。这样对士兵个人能力的要求有限,胜败强烈依赖于人数。
这种公平的对战方法不是不好,但是…在帝王心术发展成一个系列、六界人均尔虞我诈的天启纪之人看来,这种方法,实在淳朴过头了。
凌清宵停顿片刻,道:“这只是我的初步猜想,具体时间、路径还需要计算。如果结合周边的丛林、峡谷,应变性会更多。”
凌清宵的话听起来有些想当然,许多人不服,纷纷质疑。凌清宵语气还是那样不慌不忙,可是对方挑出来的每一个刺,他都能有理有据地解释清楚。其细节之详实,框架之完整,一看就知道并非纸上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