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显鸿被这些话气到了,当年他也是踩着兄弟的尸骨站上家主之位的,可是如今有人将同样的屠刀伸到他儿子头上,凌显鸿就受不了了。凌显鸿大怒:“你个不孝不义之徒,重煜是你的哥哥,你逞凶斗恶,肆意妄为,眼里可有我这个父亲?”

凌显鸿动了怒,大殿里的花瓶、茶盏齐齐被震碎。众人吓了一跳,修为低的侍者直接吓得跪倒在地,少数几个能站着的,此刻也是满头冷汗。

宿仪芳不得不站起来,低声道:“家主息怒。”

白灵鸾也壮着胆子为凌显鸿顺气:“家主,二公子还年轻,有什么话慢慢教。您勿要动气。”

凌清宵看着眼前这一切,只觉得膈应。

他记得他十几岁刚修行的时候,凌重煜仗着法宝将他砍伤,家里没有任何人提过手足情深之类的话,凌显鸿事后还说:“大儿年纪轻轻就有胜负心,这才是我们龙族的样子。”

没想到,等到了换成凌清宵,这些人就在指责他不孝不义,手足相残。

凌清宵一眼都不想再看到这些人,他身上有凌显鸿的血,让他觉得恶心。凌清宵说:“要罚便罚,何必说这么多?”

凌显鸿脸色阴沉,道:“你不敬长兄,在秘境中暗算亲人,不严惩无以正家规。你可认错?”

洛晗悄悄看向凌清宵,她知道渣爹明摆着偏心,可正是知道他爹渣,才不想让凌清宵硬杠。洛晗想示意凌清宵暂避锋芒,可是凌清宵依然身姿笔直,头都不低一下:“无错可认。”

“好,你好得很!”凌显鸿忍着怒,一掌拍到桌子上,名贵的桌子瞬间碎成齑粉,“凌清宵顶撞父亲,残害手足,知错不改,去掌邢司领青雷鞭一百鞭,一次打完,有胆敢求情、放水者,同罚。”

这个惩罚就是宿仪芳听到都皱眉。青雷鞭是掌邢司最高级别的刑罚,鞭子是用龙筋做的,穿透力极强,上面还缠绕着青雷,往往一鞭下去,灵仙都能当场丧命。凌清宵没有龙丹,还刚刚经受过五十道雷劫,他怎么承受的住?

宿仪芳嘴唇动了动,凌显鸿眼风冷冷扫了过来:“没听到我说的话吗?求情者,与他同罚。”

宿仪芳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两个孩子,这一千年来宿仪芳对凌重煜珍爱有加,而对凌清宵厌恶非常。她仅是看着凌清宵的脸,就能想到在她新婚的那几天,凌显鸿竟然还在和外面的情人苟合。宿仪芳对凌清宵已经成了本能性厌恶,她完全没想到,两个孩子竟然被调换了。

她爱若性命的凌重煜才是那个贱人的儿子,而被她厌恶苛待的凌清宵,是她的亲子。

人可以一瞬间对喜欢的人生出厌恶,却绝对没办法对厌恶的人生出喜欢。一千年的隔阂实在太深了,宿仪芳对凌清宵的恨成了本能,现在实在转换不过来。

而且,说实话,凌清宵断了凌重煜一只手,宿仪芳是怨恨凌清宵的。

这个孩子心性狭隘,心术不正,这样一个人,竟然是她的儿子?宿仪芳难以接受,所以此刻凌清宵被惩罚,她虽然觉得有些重,但也觉得凌清宵该罚。

凌显鸿暴怒冷漠,宿仪芳欲言又止,管家、侍者目光同情,可那是一种隔岸观火、事不关己的同情。白灵鸾低着头,似乎有点害怕,有点愧疚,然而更多的,还是痛快。

一种扭曲的,报复的快感。

在场众人的情绪一一落到凌清宵眼中,他们或许觉得自己掩饰的很好,可是在凌清宵眼里,一览无余。

果然啊。真是毫无意外。

凌清宵转身就要出门,洛晗匆忙喊了他一声,回头质问坐在上首的那两人:“既然手足相残是错的,要接受惩罚,那为什么凌重煜还霸占着凌清宵的龙丹?要罚就罚的公平一点,凌清宵受罚,凌重煜是不是也得把龙丹挖出来?”

此话一出,落针可闻。

前些日子宿仪芳为了帮助凌重煜冲击瓶颈,逼着凌清宵自剖龙丹。龙全身都是宝,龙丹更是全身精华所在,要不是靠着凌清宵的龙丹,凌重煜根本不可能晋升天仙。

洛晗不给他们装死的机会,继续说道:“凌家家主治家之严谨让我佩服,家主如此严厉,想必是一视同仁的。如今凌重煜已经成功晋升天仙,雷劫也渡了,宿夫人的愿望也实现了,有些东西,是不是该物归原主了?”

自从凌清宵进门,白灵鸾目光就躲躲闪闪,现在她听到要挖凌重煜的龙丹,心中狠狠一跳,脱口而出:“不行!”

第17章 偏心

白灵鸾的声音尖利又突兀,一下子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白灵鸾顶着众人的目光略有些瑟缩,但还是坚持道:“大少爷从小体弱,如今还受了这么重的外伤,怎么能在这个关头吐龙丹?挖龙丹无异于挖心,这得多痛啊。”

凌显鸿和宿仪芳依然没有说话,看神情,竟然有些隐隐赞同。洛晗都气笑了,她隔着幕篱,慢悠悠道:“白夫人这话说的,仿佛您的亲儿子会痛,其他人就不会一样。我知道白夫人为了儿子着想,不想归还龙丹,能就此昧下便更好了。但是,这毕竟是偷来的东西。”

在场之人都没想到洛晗会说话。她自从进场后就如隐形人一般,凌重煜和宿仪芳感应到这个女子修为不高,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谁也没想到,洛晗会突然开口,还直接冲着上首这三人而来。

“亲儿子”这三个字把白灵鸾和宿仪芳都刺痛了,凌显鸿也有些不适。能在处处都是修仙者的钟山上调换两个少爷,显然,只有家主凌显鸿能做到。

更讽刺的是,凌显鸿知道,白灵鸾知道,就宿仪芳不知道。

宿仪芳只要一想到这一千年发生的事情,心里就膈应的难受。可是凌重煜是她掏心掏肺爱了一千年的儿子,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该死的,只有白灵鸾和凌显鸿这两个贱人!

洛晗一句话挑起了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凌家内斗,凌显鸿咳嗽一声,示意宿仪芳注意场合,勿要在外人面前丢了家族体面。

宿仪芳勉强忍住气,凌显鸿端着家主的架子,居高临下扫向洛晗:“这位姑娘不知出身哪一族,父系何人?为何对我们凌家的家务事如此上心?”

凌清宵听到皱眉,本能地想拔剑:“我的事情随你处置,不要牵扯到旁人。你失礼了。”

洛晗生怕凌清宵冲动,一时忘了他不喜欢和旁人接触,伸手按住了他执剑的手。凌清宵顿了一下,竟然没有避开,其他人也惊讶地看向两人碰到的地方。

洛晗没有留意,隔着幕篱不闪不避地对上凌显鸿的眼睛,笑道:“我出身微不足道,生父更是不足挂齿,就不说出来打扰凌家主的耳朵了。”

她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天道罢了,勉强算是个神族。她的养父母更是不足挂齿,另一个位面的天道罢了。

不值得说,真的。

洛晗这样表现,反倒让凌显鸿摸不清深浅。他注意到洛晗身上的东西十分不凡,这套法衣的制作材料竟然连他都认不全,而她身上带着的吊坠,隐隐有万木之祖菩提树的气息。

凌显鸿一时不敢冒进。洛晗见凌清宵的手还放在剑上,悄悄捏了他一下,示意他把剑收回。

能靠嘴哔哔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动武?

管家等人眼珠子都要瞪掉了,凌清宵忍住手上奇怪的感觉,将剑收回鞘中。

洛晗放了心,开始尽情施展一个法学生的口才:“法至公,若是不公,便不可信。凌家主是一族领袖,想必最明白这个道理。你若一次赏罚不公,区别对待,以后若再做什么决定,大家难免会质疑您的权威。凌家主,你说是不是?”

凌显鸿没有说话,洛晗接着道:“当然,可能龙族的律法和我们家乡的不太一样。不过没关系,按龙族的也可以。既然龙族唯力量排资论辈,那就让凌清宵和凌重煜打一架,龙丹取与不取,断手之仇报与不报,交由两位当事人决定,怎么样?”

凌显鸿和白灵鸾的表情变得更差了。凌重煜全盛状态都被凌清宵削断一只手,现在凌重煜刚续接了手,还在养伤,和凌清宵单挑?

开玩笑?

洛晗视线扫过白灵鸾、凌显鸿、宿仪芳,所有人都无话可说。洛晗感受到一种无敌的寂寞,不紧不慢道:“既然诸位也不愿意,那我们各退一步,龙丹之事等大公子伤好了再议,凌清宵的一百鞭惩罚,也一笔勾销。”

她眼珠滴溜溜从场上扫过,见每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的样子,十分满意:“你们不反对,我便当你们同意了。”

洛晗转身,轻松自在地对着凌清宵说:“走吧,我累了,我想回去睡觉了。”

凌清宵停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跟着她一起离开。大殿里寂静无声,众人沉浸在一片死寂中,看着洛晗和凌清宵招摇而去。

等出去后,洛晗猜测这个距离听不到了,才悄悄拽凌清宵:“你傻不傻,一百鞭呢,你竟然硬扛?”

凌清宵看向洛晗,幕篱遮挡了一切视线,连凌清宵也无法穿过幕篱看到她的真容。可是凌清宵莫名知道,此刻幕篱下的那双眼睛,必然是亮晶晶的。

凌清宵问:“为什么?”

“这有什么为什么。”洛晗叹了一声,道,“我还能看着你被别人欺负?你放心,打架我不行,瞎哔哔第一名。”

洛晗说完,矜持又谦虚地拂了下鬓边并不乱的碎发:“可惜他们太弱了,一个能说的都没有。”

洛晗这个逼装得十分克制,至少她自己这么以为。凌清宵看着洛晗非常得意又勉强忍住的样子,忍不住轻轻笑了。

洛晗拂鬓发的动作一怔,惊讶地看向凌清宵:“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凌清宵顷刻间收回所有表情,淡淡道:“没有。”

“你骗人,我刚刚真的看到了。”洛晗油然生出种有生之年的感慨来,她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她认识凌清宵差不多已有半年,这半年来她和凌清宵基本寸步不离,但是真的,凌清宵从没有笑过。

一个人能冷成这个程度,也是奇迹。

但是刚刚洛晗却看到了凌清宵笑,虽然只是浅浅勾唇,但是无疑他笑了。时常笑的人感觉不出差别来,但是一个清冷如月、流风回雪的仙人轻轻一笑,杀伤力简直是毁灭性的。

洛晗被杀到了,凌清宵本着脸,转身冷冷道:“没有,你看错了。”

洛晗可不觉得。她挑挑眉追上去,贴心地没有再提。可是洛晗内心却不住扼腕,早知道她应该买块留影石,把刚才那一幕录下来的。以后心情不好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指不定能多活多少岁。

洛晗快步追上凌清宵,抱怨他突然走这么快干什么。凌清宵还没有从尴尬中缓过来,可是也觉得自己对洛晗冷脸十分不该。

凌清宵心存愧疚,慢下脚步和洛晗道歉。他们两人正在低语,没留意迎面撞上来一波人。

还是熟人。

云梦菡正欢欢喜喜挽着凌重煜的胳膊撒娇,一抬头瞧见不远处,一对白衣男女正在靠近了说话,男子侧颜如玉,低头看着女子的神情莫名让人觉得温柔,而那个女子带着幕篱,看不清长相,云梦菡却知道那是极美的一张脸。

简直是世间仙与美的极致,穷尽想象力也无法描述其一二。在遇到洛晗之前,云梦菡从不相信仙界第一美人、魔族第一美人这类排名,可是遇到洛晗之后,云梦菡信了。

当之无愧的六界第一美人。

云梦菡的脚步慢下来,而这时候,洛晗也听到声音了。她抬头,看到对面两人,惊讶地挑眉:“这么巧?”

怎么又是你们?怎么老是你们?

洛晗本来正打算和凌清宵商量怎么拿回龙丹,现在看到了凌重煜,自然没法谈下去了。

凌清宵和凌重煜是钟山两大话题人物,他们两人同时出现在广场后,很快周围的人流就密集起来。

这两人长相俊美又风格迥异,历来各有拥趸。原来的时候他们俩的粉丝就吵得不可开交,有人喜欢清冷神秘的白马王子,也有人喜欢霸气活力的黑马王子,本来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谁都不打扰谁,可是偏偏这两人是兄弟,一路竞争,一路对比,两家的粉丝也因此结下死仇。

凌清宵的拥护者吹凌清宵的战绩和实力,凌重煜的拥护者则搬出出身说话。无论怎么说,凌清宵都是私生子,论身份论地位,远远比不上身具两种龙族血脉的凌重煜。

所以一直是凌重煜的拥护者占上风,直到这次引来诛魔雷,猝不及防的身世反转把粉丝窝都炸没了。

凌清宵不在这半年,凌家内部不平静,外部的弟子们也不平静。两方的支持者就嫡庶之争、抱错之争轰轰烈烈骂了半年,今日凌清宵出现在问天门后,更是将骂战推上高峰。

谁能知道,今日的瓜如此密集。掉入绝灵深渊的凌清宵非但毫发无损地回来了,还领回来一个女子,不等众人消化完,两位主人公就在广场相遇了。

准确说,是两对。

很明显来清宁殿汇报任务的弟子一下子多了起来,而且走路十分之慢,许多人来来回回已经转了好几圈。洛晗盯着周围熊熊燃烧的八卦视线,内心颇为无奈。

她是误伤,她真是只是个无辜入境的普通群众。

云梦菡看着眼前这一幕,莫名觉得心里难受。她笑了笑,主动打招呼道:“二公子,洛姑娘,你们怎么在这里?你们也要下山吗?”

凌清宵和凌重煜两两对视,谁都不想说话,并且看架势都想直接动手。洛晗被迫成了发言人:“不是,去做我的访客令牌而已。”

洛晗本来要回住所,但是正好路过执事堂,凌清宵就带着她把访客令牌办好。

在钟山,弟子令牌就是学生卡一样的存在,没有令牌在钟山寸步难行。而且还有一点,钟山上灵石是花不出去的,许多地方要刷贡献点。

钟山会放出各种级别的任务,弟子完成任务后会获得大小不一的贡献点,这才是钟山官方的流通货币。每个弟子入门后都会获得独属的一块令牌,里面涵盖身份、年龄、修为、贡献点等种种信息,洛晗不是弟子,不能办弟子令牌,只能申请访客令牌。

她恐怕要在钟山住一段时间,为了生计着想,还是给自己办张卡吧。

云梦菡听到访客令牌后,意外地看了凌清宵一眼:“仅是这种事情?这样的小事,让接引弟子办就好了。为何…”为何凌清宵亲自作陪?

难道,二公子也像那些庸俗的男弟子一样,看到美人就鞍前马后吗?

云梦菡惊讶,围观群众听到竟然只是去办块令牌,也纷纷惊掉了下巴。洛晗这半年和凌清宵同进同出,她倒不觉得凌清宵陪她去有什么不对,一时没法理解云梦菡在意外什么:“这有什么的。你们不也两个人一起吗?”

“这怎么一样?”云梦菡脱口而出,说完后她自己都愣了愣,对啊,她不想自己一个人下山,所以缠着凌重煜陪她,云梦菡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为什么那个人换成二公子,就不一样了呢?

云梦菡也说不出为什么,她又追着解释了两句:“我要下山去挑法器,法器买卖水很深,我又没什么经验,所以才打扰大公子的。”

洛晗“哦”了一声,道:“我刚来,我也没经验啊。”

云梦菡语塞,她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要执着这件事,显得她在针对客人一样。凌重煜看云梦菡低落,心生不痛快,开口给心尖尖出气:“二弟心性真是沉稳,马上要去领罚了,还能抽出时间陪女子办理琐务,为兄佩服。”

凌清宵极淡然地点了下头:“不敢当。不过,我并无惩罚。”

凌重煜的剑眉很明显挑起来:“什么?”

凌重煜语气中的意外太明显了,他也意识到自己情绪太过,立刻收敛表情,似补充似解释地补了一句:“二弟不必受罚自然再好不过。但是,父亲那样在乎尊卑规矩,二弟伤了人,父亲竟丁点惩处都没有?”

“没有。”凌清宵说着,眼神极淡地在凌重煜的右手腕上点了一下。凌重煜续接好的那个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仿佛,这里还是血淋淋的断口。

凌清宵用一种极其平静,陈述般的语气对凌重煜说:“大公子恢复得很好,恭喜。祝你早日痊愈。”

然后物归原主。

凌清宵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虽然今日没有正式承诺,可是他说了等凌重煜养好伤,那就会等。他不会乘人之危,但是也不会把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

他等着凌重煜恢复如初的那一天。

第18章 备胎

凌重煜一时没明白凌清宵祝他早日痊愈是何用意,他本能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可是不等他发问,凌清宵就带着洛晗往外走。

这时候,忽然从后面匆匆跑来一个侍女,一路喊着:“大少爷留步!”

洛晗本来都打算走了,听到侍女的声音,直觉告诉她有瓜。她脚步顿时稳稳扎在地上,凌清宵见状,也只能陪着她停下。

侍女这一路非常张扬,她分开众人跑到凌重煜身边,急忙说道:“大少爷,你快回去看看吧,我们家小姐生病了。”

洛晗一听就明白这个女子的身份了,这多半,是表小姐宿饮月的侍女吧。

宿饮月这个恶毒表妹真的很能搞事啊,凌重煜才刚刚要陪着云梦菡逛街,她这就又生病了?

洛晗换了看戏的表情,好整以暇地等着接下来的发展。她倒要看看,男主在女朋友和表妹发生冲突的时候,到底向着谁。

云梦菡听到宿饮月生病了的时候就露出愤懑之色,这样的招数显然已经发生过许多次。每次在云梦菡和凌重煜单独相处的时候,宿饮月就要生病,偏偏每次凌重煜都中计,每次都被宿饮月骗回去。

云梦菡一双雾一样的大眼睛看向凌重煜,里面很快漫上了水泽,看着委屈极了。凌重煜心有怜惜,而这时,宿饮月的侍女又说:“大少爷,小姐她咳了血呢。小姐本来经脉就受了伤,刚刚运功岔气,险些走火入魔…”

凌重煜心中的天平立刻有了偏向,他对云梦菡低低道了声“等下次陪你”,转身就要回去。

侍女顿露得意之色,云梦菡悲愤,含着哭腔喊道:“大公子!”

侍女也不甘示弱地喊:“大少爷,小姐身体弱,等不起了。”

太精彩了,洛晗在心里“啧”了一声,默默鼓起了掌。

云梦菡早就忍够了,而这次还当着洛晗和凌清宵的面,不知道为什么让云梦菡格外羞愧。她再也忍不住,上前用力拽住凌重煜的手,道:“你总是这样,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她为什么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在我们要出门的时候病了?”

凌重煜没想到素来温顺的云梦菡突然无理取闹起来,他沉下脸,呵道:“梦儿,不得无礼。”

云梦菡委屈,眼睛一眨,泪水就掉了下来:“你明明说好要陪我的。上次,上上次,你都食言了。”

凌重煜怎么会不知道宿饮月在装病呢,但是这是他的表妹,他还能当众给表妹难堪吗?然而他心里明白可以,被云梦菡当众说出来,凌重煜就不高兴了。凌重煜沉下脸,冷冷说:“你这是在指责我了?”

云梦菡一愣:“不,我没有,我只是…”

凌重煜不等云梦菡说完,就不耐烦地打断:“你还说没有?你从来没有为我考虑过,一昧缠着我粘着我,只顾着你自己的愿望,却从没想过我的难处。”

洛晗眉尖一动,马上辨认出来凌重煜在偷换概念,还在打压云梦菡。然而云梦菡却没意识到这些,她怔住了,对自己充满了怀疑。她竟然做的这么过分吗?

“你但凡为我想一想,就不会在这种关头,说出这样冷血无情的话。她是我的表妹,而且身体虚弱,你有什么事,不能等她身体好了再说?”

“我…”云梦菡又泛上泪花,心中充满了愧疚,“对不起,我不该说那种话。”

“好了,别哭了。”凌重煜见云梦菡泪水涟涟,终究不忍心,放软口气擦去她的眼泪,“我知道你一直很懂事,只是一时想岔了才会这样。你放心,她是我的表妹,也永远是表妹。”

凌重煜哄完云梦菡后,拿出自己的金色灵玉牌,递给云梦菡:“法器我不能陪你去挑了,你自己小心些,看上什么,用我的玉牌刷就好了。”

云梦菡又是感动又是愧疚,一时间内心满是对自己的厌弃。大公子对她这么好,她却敏感猜忌,疑神疑鬼,实在太不该了。

洛晗含着笑,欣赏了一场标准的表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她总觉得凌重煜为云梦菡擦泪的时候,往他们这个方向瞟了一眼。

或许并不是瞟洛晗,而是在瞟洛晗身后的凌清宵。

男主这是什么意思?炫耀?示威?

凌重煜给云梦菡塞了上限高达五万灵石的灵玉牌后,似乎还嫌不够表示自己的深情,一双黑眸深深地锁着云梦菡,诚挚道:“梦儿,我才是真的爱你。无论其他人说什么,你都要记住,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我敢发誓。”

很好,洛晗确定了,刚才并不是她的幻觉,凌重煜确实是冲着凌清宵来的。她悄悄瞥了凌清宵一眼,可惜大魔王平静的像块玉雕,看不出任何波动。洛晗暗暗可惜,一转头立刻调出自己的天道面板。

让她来瞧瞧,男主的发誓是真是假。

洛晗戴着幕篱,上半身的动作都被罩在面纱后,天道面板又是仅她一人可见,故而别人虽觉得洛晗的动作奇怪,倒也没生出什么疑心。

凌清宵被迫停下来听了一段无聊的对话。在他看来,凌重煜和云梦菡的对话毫无意义,完全在浪费时间。有这些时间,为什么不拿去修炼?

包括凌重煜抛下云梦菡回去找宿饮月,在凌清宵的价值体系里,这简直是从浪费时间换成更浪费时间。要不是洛晗想听,凌清宵早就走了。

他感觉到洛晗悄悄地瞥了他一眼,有些好奇又有些遗憾,随后她低头按了几个地方,就偷偷憋笑。

凌清宵虽然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不过想也能猜到,势必是关于凌重煜和云梦菡的。他心情也不知不觉变得轻松,无奈地看向洛晗:“好了,我们该走了。”

洛晗心满意足,“嗯”了一声,收起面板和凌清宵离开。这时候男主已经深情地和女主道了别,并飞速赶去慰问自己的表妹了。

云梦菡自己被落在原地,本来就有些恹恹的。她看到洛晗低头不知道看了什么,似乎在憋笑,凌清宵侧头看洛晗,眼中也浮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云梦菡如遭雷击,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刚才,二公子笑了?

心里仿佛什么地方塌了,云梦菡生出一种强烈的害怕,突然喊道:“二公子。”

凌清宵和洛晗走出一段路,听到她的声音,双双回头看她。

云梦菡听到凌清宵清冷的不含一丝感情的声音:“何事?”

云梦菡猛地生出一股泪意。这阵泪意,可比方才听到凌重煜要走时强烈多了。

“二公子,我一个人害怕,你能陪我去挑法宝吗?”

这个时候,叫他走?

洛晗挑眉,含笑瞥了凌清宵一眼,对女主的心思心知肚明。怪不得刚才云梦菡痛快地放男主走了,敢情,是握着凌清宵这张底牌,拿准了凌清宵随她驱使?

洛晗都要主动开口告辞了,却听到凌清宵用冷静到绝情的声音说:“不行。我要送她去领令牌,随便送她去上课。”

洛晗有点意外,他竟然拒绝了女主?洛晗还以为,凌清宵会对女主予取予求、无怨无悔呢。因为在剧情后期,女主一次次在几个男人之间反复横跳,凌清宵都忍了。

现在应当是剧情尚未展开,凌清宵对女主的感情止步于师兄师妹,还没有陷得那么深。洛晗心生欣慰,这个魔鬼好歹还算有良心。她点头“嗯”了一声,随后猛地反应过来:“什么,上课?”

凌清宵你是个人吗?她今天早上还在赶路,刚刚才到钟山,路都没认全呢,竟然让她去上课?

“你基础太差了,还总是耍赖。”凌清宵冷静而理智,精准地给洛晗算时间,“你现在去领访客令牌,算上排队时间大概一炷香,之后我带你去上课的地方,御剑一炷香足矣,刚好能赶上开课,你还有半柱香的时间预习玉简。”

“…你这样,算不算虐待幼崽?”

“虐待是指身体或心理上的伤害,我认为没有。”

洛晗和凌清宵走远,他们俩的谈话内容也再听不见。云梦菡孤零零站在原地,感到一股密不透风的寒冷将她牢牢包裹。

她刚才,为什么理所应当地觉得凌清宵会陪她呢?凌重煜走的时候,她虽然失望,但是并不怎么伤心。因为她知道凌清宵在,凌清宵挑法器,甚至比凌重煜还靠谱。

但是,二公子拒绝了她。

对她有求必应,春风化雨般保护了她七百年的二公子,不再护着她了。

云梦菡悲从中来,忍不住回头,久久凝视着凌清宵离去的方向。他和另一个女子站在一起,两人都是一身白衣,两人都仙气飘飘,仅是看背影,就匹配的让人艳羡。

为什么呢?

如果说凌重煜是火热蓬勃的太阳,那凌清宵就是寒江月,高山雪,完美的让人望而却步。太阳好歹还能让人产生努力一下就可以够到的错觉,可是月亮却永远那么冰冷,永远可望不可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