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要先下手为好。
皇宫里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而传统的腊八节,却不受气氛所影响的,到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为什么碧小桃的右手会麻呢?
腊八(上)
第二日早上皇帝封她为从五品美人的圣旨刚到,皇后要开赏梅宴,邀众妃嫔同吃腊八粥的懿旨也随之而来。
碧桃忙的脚不沾地,芳华阁上下也跟着喜气洋洋。
向来沉稳的暮云拈着帕子擦眼角,喜极而泣:“熬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了盼头,奴婢没想到主子还有比大小姐更得圣意的一天。”
“就是说,前头大小姐才侍寝头一天就晋了位,明明皇上来咱们这的日子要多些,奴婢就疑惑怎么只得赏赐不得晋升呢。没成想皇上竟让主子跃过一级,直升到从五品。主子的好日子才开了个头儿呢!”初晓也显得极为高兴,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因是在内室商量穿着打扮的事,碧桃又将芸香支了出去,只留三个丫头在跟前,便没拘着她们说这些。
要是闷着不说战战兢兢地,那日子过着还有什么趣儿。
当喜则喜。
碧桃也很高兴,没拦着皇上去,竟还有这样的收获。
怪不得人人都爱争宠,便只在皇上心里占一个小角落,他想起来时也会尽量顺着你心意的。
“主子今日准备如何装扮?”自打碧桃连续四天将皇帝笼络住之后,丫鬟们不自觉就盲目信任起自家主子来。
“随意吧。”这样的场合大家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皇帝要是不来,那打扮了也白瞎,皇帝要是来,那还得看他的心情怎么样。
好的时候喜欢亮丽的,不好的时候自然喜欢素一点。
这种撞概率的事,她懒得费神想。
暮云三人应声商量着去了。
过不久,但见碧桃上着松花色珠边袄,下系娇艳的桃粉百裥裙,腰间挂着藏蓝反抢针绣蝶的香囊以压裙幅。容色亮丽,唇瓣娇嫩,站在冰天雪地里竟是冰雪都要消融了去。
“也不知怎的,药方子还是原先的药方子,主子的脸色却愈发红润了。病症也似好了许多。”众人看的怔愣,还是初晓最先出声。
“谁教我近日心情好呢。”碧桃眼波欲滴,递去盈盈一笑。
众人又是一愣。
“芸香,我不在的时候,芳华阁就交给你和初晓了。她虽则做事冲动,也尚算机灵,你提点着还能帮你一把。”这回碧桃准备带了暮云和奉紫去。腊八粥并不算个正经节日,谁知道皇后心里想的什么,挑这么个日子姊妹齐聚,单单只是赏梅笼络感情?她看不见得。
如今她又在风头浪尖上,多个心眼总是没错的。暮云沉稳,奉紫细心,遇事也能帮的上忙。
“是,主子放心去赴宴吧,若有个不好,只管问责奴婢便是。”芸香知道自己不是主子的心腹,若只是守着本分过日子,定要被人取代的。还是要揽事做出点成绩来,让主子知道自己是个有用的人。
碧桃满意的点头,多看了芸缕一眼,这才出发。
芸缕的心噗噗直跳,主子曾让暮云私底下找过她,让她看着点芸香,要是她能揪出芸香的错或是发现芸香是别的妃嫔安排过来的,就将她提为一等宫女。
眼里跳动着炙热的光芒,芸缕暗下决心好好观察。
实则碧桃并不只和芸缕说过这话,也曾叫芸香注意宫女太监们私底下的动作,委以重任。
便是芸香不可信,平日里还有暮云总揽全局。
今日因只留个做事大大咧咧的初晓,才又让芸缕注意着。她们互相监督,她才能更省事不是。
等到了弄梅苑,果然见百花竞放,众妃嫔争奇斗艳。
那桌椅早已露天摆放齐整,又有三架多曲通景琉璃屏风围了三处,展露一方景色。也亏得今日风和天晴,否则不必吃粥,风一吹,指不定张嘴就是满口雪。
吃雪片儿就能饱肚了。
她先去给高位妃嫔请了安,众人前些日子便知她本不是个冷面儿的,今日见她打扮的鲜妍俏丽,也没费心思抬眼皮多看一眼,不过就着昨日贞贵嫔抢人的事多挖苦几句罢了。
反正今儿除了她姐姐一个一如既往的冷艳,几与冰雪相融之外。其她人为了出彩,都是走暖色亮色系的。她要想讨着好儿,也不甚容易。
她好容易脱了身,由宫人领着按品级入座。
右手边是她的亲姐姐薛才人,左手边的位置倒还空着,算起来现在宫里正五品的贵人也只一个宓贵人,大概就是她的位置了。
据说那宓贵人原先也是极为受宠的,比起如今的她来当仁不让,甚至怀过龙胎。及至后来莫名滑了胎,因保护龙胎不力,她又忧思过度不能专心服侍皇上,才被皇帝渐渐冷了下来。
这回她姐姐倒没呛声,冷冷看了她一眼就作罢。
虽然她除了狗皇帝,看谁都这么冷。
碧桃经多次经验总结后下了结论。
“德妃娘娘到——”内侍尖锐的嗓音响起。
“多日不见德妃妹妹,还以为妹妹今儿不会来呢。”皇后受了德妃的礼,笑的热情洋溢,说的毫不客气。
还不是听闻今天皇上也许会来,这才巴巴跑过来了。平日里就没把她皇后放在眼里。
“妾身自然是想和姐姐多多联络感情的,奈何大皇子实在离不开人。姐姐也知道等过了年他就要进学了,妾身近来正为这事忙的头昏脑胀呢。还望姐姐多担待则个。”德妃也笑,笑的很得意。
“看来妹妹身边也没个省事的奴才,事事都要妹妹亲自操心。我瞧着妹妹脸色也不如从前好了,这如何使得,不若我拨几个得用的奴才给妹妹使唤。皇子上学可是头等大事,这又是第一个上学的皇子。”不等德妃反驳,再次含笑温声,“我身为承运的母后,更应当多多看顾他。原先思虑不周,倒让妹妹费了这许多心思。”
德妃顿时哑口,说起来,皇后确实是所有皇子的正经母亲,她要管,自己是没理由不同意的。
“那妾身就代承运谢过姐姐了。”德妃妥协。
不过是因她打新人入宫后就没去请过安,落了皇后的面子,皇后趁势立威罢了。明面上驳不得,等人到了她那儿,她还不能解决?
那她倒不如趁早歇了心思别争了。
想着,笑容也自如起来。
碧桃看戏看的很欢乐,高位嫔妃斗法不是这么容易见的。通常她们都把低位的当枪使,自己在后头装高深。除了头一回请安丽嫔试她的底儿,开了尊口之外,后几日就一直没见了。
她呷了一口茶,要是搭个戏台子给她们,她这会儿只怕都晃着脑袋跟着唱起曲儿来了。
舒心,真舒心呐。
不过这舒心的劲儿在那盛着腊八粥的釉里红花卉纹大碗被端上来之后就不见了。
右眼轻轻一跳,跳的她怔了怔,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征兆。
是警觉起了作用还是她多心了?
偶尔眼皮也会莫名的跳,且上回“警觉”的提醒是右手酥麻。若不是她防备着今日的宴席,也不会深想。
“主子,可是有不舒服?”暮云从宫人捧来的托盘上取出一套盛粥的青花小瓷碗并羹勺摆放在碧桃面前时,察觉她神色不对劲,压低了声儿问道。
“无事。”她略犹豫一刻,便让暮云归位。
事关游戏控制面板,她不能宣之于口,只能自己思索。
反正眼皮是在那粥端上来的时候跳的,要是有古怪大概就是出现在粥里,她暂且按兵不动就是。
更何况那一大碗粥是要分给所有妃嫔的,要是有异,谁能大胆到对所有人都下手?
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眼皮跳是正常现象,而不是“警觉”发作。
作者有话要说:粥有没有问题哩-v-
腊八(中)
碧桃一直注意着,但直到宫女舀了粥盛入碗中,身体也不曾有异状。
她拈指用羹勺搅着粥,里头依稀可见粳米、白果、核桃仁、栗子、菱米等物,搁在鼻子底下一闻,还有红枣槌破后泡汤的香气儿。
那粥又糯又稠,配色鲜亮,让人不觉食指大动。
她观之众人,姐姐已送一勺入口,其余诸人或尝或舀,面上皆无异色。
虽然如此,在后宫里多放个心眼子是没错的,她还是不敢吃。
无意间将视线投放傲霜而立的梅花上面,孤瘦的疏枝从主干延伸开,点点红梅相缀。而昨日层层压在上头的雪已然化开,只作晶莹的露珠从花瓣细蕊中滚落。
她看的入了神。
“薛姐姐,你怎么不吃粥呢?”裴允儿清脆的声音响起,将她从思绪中唤回。
她收了视线,转头一笑:“皇后娘娘设宴邀咱们吃粥赏梅,你们既都在吃粥,我便只好赏梅了。”
众人尚且未出声,竟是贤妃先搭了话茬,“便咱们都是俗人,只你一个是文雅人不成?”唇畔匀一抹温婉的笑,韵味十足。
这话由旁人说来是挑衅,从她口中出,入得耳来却只像是顽笑,没半分深意的。
同是走婉约系的傅御女傅温佩,比她差之远矣。大概这就是生过孩子的女人和没生过孩子的女人的差距。
她低眉婉婉一笑,佯装不好意思,不曾接话。
谁晓得贤妃今天哪根筋搭错了,诡异的搭她的话。按她的想法,也应该是裴允儿接着,她好就此胡乱扯话,把吃粥的是挑到一边儿去。
不过不管是搭错了哪根,她都没兴致管。
宫里的陷害,她防着,宫里的结盟,她也不想沾。
背后的盟友,是最有可能捅你一刀的人。
她轻易不敢下注。
又有一气息不稳的请安声当此之际响起:“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请皇后娘娘恕罪,妾身因中途湿了裙摆,回去更衣耽搁了时辰,因而姗姗来迟。”是宓贵人。
她慌不择乱的下跪行了大礼,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惊惶。
碧桃终于知道她为什么在第一届秀女里最受宠了,韩子期好似是喜欢气息干净的女人,同时还不能太笨。
看起来胆怯的动作,由这宓贵人做起来显得格外让人怜惜。而那请罪的话却说的条理分明,要是皇后当真责罚,可就是不容人了。
不管她是因为什么来迟了,大度宽和的皇后娘娘听了这个,就不会罚她。
当然,还要将时机把握好。若是刚才她们言谈欢笑,气氛高涨,她□来破坏了气氛,皇后心生不悦,就算不罚,也会觉得膈应。
要不是失去龙胎后情绪没调整过来,失了圣宠。有她做挡路石,她们姊妹也不会一路高歌,风头无两。
不过等她调节好后,就难说了。
这是个劲敌。
皇后果然温和的免了她的惩罚,道:“下次小心就是了,入座罢。”
宓贵人感激的谢了恩,敛裙入座时却猛然失了平衡,向右侧倒去。
“啪”瓷碗落地的脆琅声格外醒目。
无人看见桌底碧桃悄悄收回绣鞋尖儿,端正坐好。
唔,幸而今日天气不赖,她力道拿捏得当,不会在裙边上留下“证据”。
宓贵人大惊失色,身边的宫女已然将她扶正,在周围人目光聚积之下却觉得自己还没能站稳,摇摇欲坠。
其实她打新人入宫起就已经把心情收拾妥当。看见她们如花的容颜在帝王跟前竞相绽放,她终于悔悟过来自己的失策。也再一次激起她初入宫闱时的跃跃欲试和野心。
失子之痛根本不足以引起帝王的怜惜之情,那个男人坐拥天下,没什么得不到的。而她所能做的,就是凭借自己原本最得他喜欢的性情姿态,重获荣宠。
这次的赏梅宴是个好时机,可是她千算万算,到底算漏了她已经失宠许久,财去人情去,得到的情报不可信赖。比皇上早先一步入了场。原本,她是准备以此夺得皇上的关注,进而回想起她的好来。
要是碧桃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一定会感叹,这活脱脱又是一个□啊。
皇后见此情景大为恼火,这宓贵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行事怎么变得如此莽撞。
正皱眉欲要处置。
便有朗朗笑声入了耳:“这是怎么了?弄梅苑何时多出许多根木桩子来,怎么一个个都不出声。”
得,皇帝一来,谁还会揪着这事不放,显得自己小肚鸡肠?宫女立马得了命令,暗自将碎瓷片儿收拾了,另添置上新的。
今天还真是一环扣一环,一个接一个啊,碧桃笑的很开怀。
隐有陷阱的粥不必再喝,刚刚那么一搅合,再加上皇帝的到来,估计大家的视线光盯着皇帝看呢。要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有人劝她喝粥,那这粥就真真有问题了,主谋也不会傻的暴露自己。
同时还给宓贵人使了个小绊子。反正只要不是事关性命,她的恶劣程度大概和皇帝有一拼吧。
往常争斗看的多,但从没自己下过水,耳听千遍不如手过一遍。今日试了试还成。自然心情愉悦。
小口小口啜着茶,适意的样子显然没把皇帝放眼里。
皇帝眼风扫到的时候,觉得心情很不愉悦。
这女人过河拆桥,早上才给她晋了位,马上就转头不理会自己了。看看那些讨巧卖好的女人,多乖觉。她呢!居然在喝茶,还喝的很开心很舒心,眼角眉梢都是沐如春风的笑,完全没注意到他的脸色。
这笔账他记下了!看他今晚怎么收拾她。
皇后的表情舒展开,便是看见皇上,也是雍容端庄,含笑以对:“皇上来了。臣妾和妹妹们正赏梅呢,自然轻声细语的,不肯搅坏了兴致。”
“正是皇后娘娘说的这般,皇上倒好,一来就说咱们是木头人。咱们往后再不肯做这等风雅事了。”贞贵嫔忙不迭接了皇后的话凑趣儿,娇嗔一句。
气氛不再凝结,连风带气息儿的流动起来。
“哦?若是这样,是朕的不对。朕自罚一杯酒,给爱妃赔罪可好?”皇帝扬眉一笑,不欲深究刚刚发生的事,就此揭过。
贞贵嫔亲自捧了酒盏,双手奉予皇帝,言笑晏晏:“哪敢让皇上赔罪呢,便只当妾身敬皇上一杯,皇上可不能不喝。”
皇帝随之笑起,仰脖一饮而尽。
然后,唯见众妃嫔使出浑身解数百般手段来邀宠,直让碧桃看的目不暇接。不可谓不是过节事小,争宠事大。
有皇帝在,天天都是鞭炮齐响,欢天喜地,简直比过节还热闹。
而宓贵人,经方才一事低眉顺眼的坐在位置上,暂且不敢露脸儿,深怕得罪了皇后,让她更加不虞。
至灯火阑珊,筵席欲散。
眼巴巴看着皇帝的众妃顿时心梗了。皇上最后居然随那几乎一言不发陶陶然喝茶赏梅的薛美人回了芳华阁。
不止妃嫔心梗,连皇后都快梗住了。
就算不是正八儿经的大节,一般皇帝为了给嫡妻脸面,当晚也都会宿在皇后宫里。
又想到皇上被揽去贞贵嫔那儿的第二天就让薛碧桃连晋两级。众人糊涂了,这到底是宠还是不宠?那薛美人可真是个会来事儿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