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惊恐道:“…陛下要吃了它吗?”
“哼。”
当夜。宸皇陛下龙榻上多了一只汪。
两只抱在一起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最近剧情太沉重,卖个萌。
第69章 局中局2
夜色下,风静静吹。
楚凤宸穿着神侍的衣裳,衬着月色溜进了神官府。神官府的神侍个个都身穿白衣,脸上戴着青铜面甲,她混在其中不会有任何区别…
“沈卿之真的会来吗?”
她有点冷,悄悄往裴毓身边缩了缩。然后手就被裴毓不着痕迹地牵在了手心。
他说:“害怕吗?”
楚凤宸狼狈低头:“有一点。”
话音刚落,她就听到了头顶响起了轻笑声,于是恶狠狠捏了捏手里握着的温度。其实,不用他来吓唬,她就已经很清楚了,现在的时局究竟是什么样子。沈卿之是名正言顺的驸马都尉,辅政大臣,当朝丞相,他甚至还手握了两成兵力,拥有党羽无数…他已经占尽了优势,如果这一次他真的娶到了和宁公主,不管这公主是死的还是活的,都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了。燕晗天下,楚氏生死存亡,可能就在这一局。
她怎么会不害怕?
“你们两个如果再磨磨唧唧的,本座保证,等下来的不仅是沈卿之,还有皇城的三千禁卫。”
忽然,墙角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楚凤宸一愣,顺着声音的源头望去,这才发现原来灰暗的月色下,墙角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站了一抹白色的身影。这身影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一身白衣,没有戴面具——居然是大神官姜泱?
“跟我来。”姜泱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楚凤宸抬头看裴毓:“你和姜泱给沈卿之下了套儿?”
裴毓微笑点头。
*
月色到正空时分,神官府迎来了当今丞相沈卿之,还有当朝公主。
和宁。
沈卿之身旁静静站着的女子看模样也是十五六的样子,一身艳丽朝服衬得她肤白如雪。她的眼里没有多少神采,像是一个玩偶一样被沈卿之牵着手,一步一步来到了神殿前,等她一抬头,就连裴毓的呼吸都顿了一顿。
彼时楚凤宸身穿神侍衣裳,戴着青铜面甲站在姜泱面前,看见了那个“和宁”的时候几乎要当场惊呼出声音来!
“拜见公主——”
所有人都跪伏行礼。
楚凤宸还呆呆站在当场,被裴毓拽了拽衣袖,她才恍然回过神来跟着其他人跪在了地上,然后悄悄抬头打量那个“和宁”。
太像了…
她能假冒太子甚至以太子的身份继位多年,全部仰仗这张与皇兄一胞同生的脸,可是…这个世界上怎么还会有人长得与她有七八分相像?
这究竟是传说中的人皮面具还是…
“恭喜驸马都尉。”姜泱冷冰冰的声音在殿上响起。
沈卿之低笑:“承蒙大神官照拂,臣有幸得陛下赏识,今日月中,与公主登门,还要有劳大神官主持了。”
“时辰尚早,还请驸马与公主先行去往浴池沐浴更衣。”
“遵神官旨。”
沐浴…更衣?
楚凤宸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沈卿之拎着那个冒牌和宁往神官府后园走去,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来,还未开口,就被姜泱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阻止了就要问出口的疑问。然后,她跟着姜泱离开了神殿,弯弯绕绕拐过了许多条小径,最终在一间独立的小屋前停下了脚步。
姜泱推开了屋门,里头的热气袅袅飘散开来。
在这一片氤氲中,刚才在殿上那个与她有七八分想象的人缓步来到了他们面前,然后,徐徐跪下了。
“见过王爷。”那人轻声道。她的脸上早就没了刚才在殿上的雾气蒙蒙,锐利的眼睛说不出的坚毅,目不转睛盯着裴毓。
楚凤宸呆呆看着她。
“这是你…”楚凤宸忽然明白过来。
裴毓笑了,他道:“一年之前你寿宴之时,你的那个替身‘和宁’死在殿上,我便有心想再为你寻一个长相相符的替身…好让你能在危难关头用上一用,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介绍于你。你被软禁之后,我便派了她去了沈卿之的爪牙常出没的地方走动,果不其然,她被沈卿之掳了去。”
楚凤宸沉默,蹲□与那个叫连织的女孩对视。她真得长得和她好像,即使现在褪去了妆容,也依旧能够以假乱真。怪不得沈卿之敢昭告天下他将不日迎娶和宁公主…就算是她毫无装扮出现在朝臣面前,也没有人会怀疑她根本是个冒牌的。
“你是自愿的吗?”她轻声问连织。
连织的目光闪了闪,忽然笑了:“我是自愿的。一年前,要不是王爷救了我,我早就已经死了。受人恩惠,当然要报恩。”
“你可能会丢了性命。”
连织咧嘴笑:“丢了就丢了,好人有好报,我今生有恩报恩,来世一定大富大贵。”
她这幅样子,倒有几分狡黠。
这是一个干脆得有些不近人情的姑娘。
楚凤宸抬头看了一眼裴毓,再看看连织,低声道:“能活着,还是要活着的呀。”
连织一愣,眼里忽然迸发出光芒来:“好!”
*
夜色下,浴池的热气弥漫着。
楚凤宸褪去了外衣,趴在浴池边沿看着连织。
这个不怕死的小姑娘已经褪下了朝服,换上神官府的衣裳,由神侍带着悄悄从后门撤退——临退出之前,她又回了头,笑眯眯道:“这一年来我都想见一见你,看看王爷费尽心思喜欢着的是什么样的人,原来你真的长得和我一样呀。”
“对不起。”楚凤宸想了想,开口。
连织眯眼摇摇头:“没关系的,我本来呀,就不想活的。我喜欢的那个人,本来要带我远走高飞,可是却被奸人策动,最后横死啦。我本来以为是王爷做的,就傻傻想去报仇…王爷留下我性命,又找来证据,我才知道,原来都是沈卿之的阴谋。是他为了一己之私,让我夫君去送死!”
“你的夫婿…”
“他是一年之前,公主寿宴上行刺的禁卫。”
楚凤宸愣住了,忽然想了起来,一年之前白昕死的那一日在议事殿上死去的禁卫。当时裴毓调查了那几人的家底,念出了所有人的亲眷,这其中恐怕就有连织…
她轻声道:“所以公主不必愧疚,我是自愿的,我还很高兴。我等这一天不知道等了多久了呢,总算,总算等到了。”
连织什么时候离开的,楚凤宸并不知晓。
她在这一片雾气腾腾中有些迷惘,满心满腹都是连织离开前满足的笑容。
沐浴完毕后,她重新穿上了公主朝服走出浴房,第一眼见着的是月光,第二眼是月光下的裴毓。
“公主。”
裴毓低声喃喃,带着一丝缱绻。
是啊,又是公主了。
楚凤宸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默默地张开手抱住了裴毓的腰。
她已经大概猜得到他想做什么了,用这种疯狂的方法去与沈卿之一搏,也只有裴毓这个朝廷大毒瘤大奸臣才能想得出来了…她用力抱着他,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嗅了嗅,确定没有什么药味,她仰起头来,踮起脚尖去吻他的唇。
裴毓的身子一僵,呼吸忽然乱了。
楚凤宸眼睛疼得发酸,干脆闭上了眼睛,摸索着环住了他的脖颈。
“你啊…”
裴毓叹息了一声,把眼里的温柔融进了交缠的唇齿间。
只争朝夕又何妨?
“裴毓…”
“嗯?”
“如果…”晚风中,楚凤宸踟蹰,“如果我这一次不慎…”
“好。”
“…你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
“我会好好活着。”
“裴…”
“不会寻死觅活,不会负隅顽抗,不会陷在伤痛里难以自拔。”他低声道,“如果你不在了,我就去看一看塞外风光,江南美景,春日赏花冬日喝酒,我会按照你最希望的方式,过最完满的日子,直到上苍收回光阴,我就去找你,告诉你我活了很完整很和乐的一生。然后,一起走。”
夜色里,裴毓的声音像是叹息。
楚凤宸笑了,牵着他的手朝神殿走。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个人啊,能够知道你所有的想法,就算他不愿意,也甘愿给予最大的支持。
*
神殿上,沈卿之已经久候。
楚凤宸低着头,学着记忆中连织的神态来到他身边。
沈卿之眉目温和,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躬身行礼道:“公主请。”
楚凤宸微微阖了阖眼,把手交到了他的手中。
几乎是同时,宫人撕长的声音响起:“和宁公主与驸马沐浴礼成,有请大神官——”
彼时,姜泱已经站在神殿门口,他的脚步略略停顿,淡声问身旁人:“她如果真的遭逢不幸,你真的会去过很完整很和乐的一生?”
他身旁那人戴着面甲,看不出神色,只有一声唏嘘的笑声低低响起。
他说:“骗她的。”
“愚蠢。”
姜泱冷哼,一步踏入神殿。
裴毓遥遥站在门口,看着殿中少女被套在富丽繁杂的楚氏朝服之中,小小的身躯几乎有些承受不住衣裳的重量。
他冲动地朝前冲了几步,最终却停在了门口,久久地伫立。
*
宫中就要迎来最盛大的典礼。
普天之下都知道,当今圣上与公主是一胞同生的龙凤胎,再过十日,就是和宁公主十六岁及笄的生辰礼。和宁公主及笄,意味着她将嫁给当朝丞相、辅政大臣沈卿之…从此,楚氏的江山是当真稳固了。这到底是怎么个稳固法,天下百姓不懂,文物百官却是懂的。
只是,那又如何?
宫中照样歌舞升平,人人脸上喜气洋洋,宫婢们剪了漂亮的窗花,宫人们把所有的长廊都裹上了上好的红绸,宫中每一颗树梢都选上了吉祥的丝带…所有人中,大概只有“和宁公主”有些失落。
“怎么,不开心?”
御花园的亭中,沈卿之斟了一杯酒,缓缓递到楚凤宸的面前。
楚凤宸看着眼前的酒杯,装出一副怯怯模样。犹豫片刻,她颤颤悠悠接过了酒杯,小小抿了一口。
耳畔顿时响起了沈卿之的笑声。
他自斟一杯,目光落在她略略颤抖的手上,露出一点嘲讽。他说:“你不用太害怕,等你我成婚,如果你听话,我不仅让你活着,还能让你母仪天下。”
楚凤宸匆匆低头。
然后,她看到了一只瘦削的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你在怕什么?”
“我…”她小心斟酌,涩道,“我害怕,陛下发现了…你功亏一篑,我…我怕死。”
“陛下?这世上哪还有陛下。”
“丞、丞相…”
沈卿之冷笑,拽过了她的手腕,淡道:“王侯将相本就无种,姓楚的气数已经尽了。你今日的散心可还满足?可以回寝宫了么?”
“…好。”
楚凤宸小心地跟在沈卿之的身后,连喘息都压抑着。转眼间,她回到宫中已经一月有余了,在入宫之前连织已经把所有的事情交代了一遍,她学着连织交代的模样去与他相处,果然成功蒙混过了关。
他说得其实很对,大局的确已经快要定了,按照裴毓的计划,朝中的党羽恐怕也十有*跟了他,他现在的确已经有了狂妄自大的资本。而她和裴毓赌的就是他这一刻的狂妄自大和掉以轻心。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
时间一日比一日靠近婚典。
楚凤宸已经渐渐习惯了扮演沉默胆小的连织,随着沈卿之对她的防备渐渐减少,她开始能在宫闱内行走两个时辰。可是,转机依旧没有到来。直到婚典前三日,宫中忽然多了许多守备,所剩不多的禁卫被全部替换成了沈卿之的亲卫。
她眼睁睁看着禁卫们行色匆匆,不落痕迹地悄悄观察他们的行进方向——他们虽然看似杂乱,其实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这些禁卫的调度实则是把精锐换到了帝寝附近…宫中人人都知道,陛下“卧病”,帝寝原本就守备森严,现在又调了那么多人过去,恐怕是…凶多吉少。
“担忧那个睡在帝寝里的人,你还真当自己是公主了?”
一声冷笑传来,是阮语。
楚凤宸哆嗦着缩了缩,低下头看自己的裙摆。她不想再和阮语有任何往来了,几个月前如果不是漏算了她对沈卿之的衷心,恐怕局面还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这一次再相见,阮语比月前还要苍白,恐怕身体早就别药给掏空了,而她居然还是对沈卿之衷心不改?
她轻笑:“你也别怪我,我不过好心提醒你要知进退,名身份而已。”
“…谢谢阮姑娘。”
阮语得了便宜,心满意足离开了。
楚凤宸目送她瘦削的身影,跟在她身后靠近调动着的禁卫。却被一只手拦住了去路——
“想去哪里?”
沈卿之?
楚凤宸狼狈地低下头,往后连退了好几步,才怯怯答:“我…我想看看那边。”
她伸手指了指帝寝方向。如果鬼鬼祟祟撒谎,反而更会引起沈卿之怀疑,倒不如实话实说。
果然,沈卿之面色和缓,并不惊讶。
大婚将近,他的心情似乎好得很,不仅没有责备,反而朝帝寝投了个嘲讽的眼色,轻飘飘道:“你好奇,我就带你去看看,如何?”
“看、看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