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我闭嘴不说话了,你别生气。”鸿发火了?她惹恼了他吗?殷桃桃头昏昏沉沉,搞不清楚状况,她迷糊的想,鸿看起来真的好冷的样子,他的身体,贴上去一定很舒服,可以缓解她身上的高热,让快被烧熟了的她好受很多。
可惜,还保留的一丝清醒让她认清了形势。
鸿,不像是个那么好说话的男人呢,还是不要去激怒他好了。
。
殷桃桃裸露在外的皮肤都现出一种病态的红,再这样下去,非烧坏了不可。
北鸿起身准备去城里的药铺找个郎中来给她看看,或许还应该抓些药,让她喝下去。
才一打开房门,轩辕凯大大的笑脸,斜倚在门框上,满是促狭,“金屋藏娇,乖徒儿,你学的还真快呢,上午才教给你,傍晚可就学以致用了。”
绕过轩辕凯,没空理会他的无聊。
北鸿用鼻子想都知道,他一定是跟了整个下午,把所发生的事都看在眼中,然后乐的前仰后合,好像抓住了他的把柄似地。
过去的十二年里,轩辕凯总拿他寻找乐趣,每每得逞,总能心情愉悦数日,等腻烦了,再用别的方式来捉弄他,最好是能让他变了颜色,现出冷酷无情之外的人性化表情,才算是心满意足。
他越理会,师尊就越开怀,所以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无视,当做完全没看见好了。
为老不尊(二)
“桃桃生病了吧?嘿嘿,在酒楼吃饭的时候,我就看出来她身染风寒,好像还不是一天两天了,唉,好可怜,别人家的女孩子在她这么大的年纪时,承欢膝下,天真烂漫,她却得逼着自己出来为父报仇,跑动跑西,被人利用,当成下人使唤。”
真不知道轩辕凯到来的目的是什么,堵门口说些杂七杂八的废话,身形刚好挡住去路,除非北鸿使强的,否则别想逃开不听。
“好啦,瞧你那是什么表情,要吃人一样,再着急也得有耐心,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偶尔多仔细琢磨下师傅的教诲,受益匪浅。”臭小子,想耳根清静,他就偏不允,相处十二年,倒有六年是当师傅的在受徒弟的鸟气,嘿嘿,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也终于轮到他吃瘪了吧。
“让开!”北鸿已然没了耐心,轩辕凯再不让路,他也不介意再打一架。
反正上次他也说了,十二载师傅缘分,他日再相见,最多以朋友相称,哼,在他面前,还不忘把师傅架子摆足了,根本就是忘记了自己曾说过的话嘛。
“瞧你,说了这么多,居然还是这副德性。”不怕死的再调侃一句,在彻底激动北鸿之前,双手奉上退烧驱寒药一瓶,补药三瓶,“看在你是我徒弟,里边那个小姑娘将来可能也因为你和我扯上几分关系的情分上,这个给你吧,先吃蓝色那瓶,吃好了再把三瓶白色的也吃光,每日早晚各一次,保证还你个白白胖胖的媳。”
砰!
门板在面前轰然阖上。
为老不尊(三)
轩辕凯的鼻梁差点被砸断。
幸好反应快,不然。
混小子有异性没人性,有了媳妇儿忘师傅,居然再他面前甩门板。
拳头挥舞数下,最终还是作罢,看在他年少轻狂,正值人生最关键的时期的份上。秋后算总账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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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凯拿出的驱寒退烧药,果然极有效果。
殷桃桃服下一颗之后,紧闭了双眼,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不间断地的往出冒汗,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梦,爹和娘就在不远处,喊她的名字。
桃桃,桃桃,你要坚强,就算没了亲人,也得顽强的活下去。
可是,她好累也好辛苦,四周一片火海,熊熊燃烧,把她包围在中央,炙烤成肉干。
哭喊着要爹娘带她一起走,拼命想扑出火海,然后扑进熟悉的怀抱,可是他们的脸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直到最终消失在眼前,成为一团光,一片影,消失不见。
然后,她便看到了鸿清冷的身影,站在她对面。
两旁咆哮的火焰奇迹般退缩回去,不敢在鸿的面前逞凶。
殷桃桃忽然觉得有一只冰冷的手指,拭去了眼角的泪,刮的她的脸颊泛起一道异样的涟漪。
“醒了?”又哭又喊又抓又挠的挣扎了几个时辰,刚好过了三更时,殷桃桃终于张开了眼。
北鸿的衣襟一团乱,逞凶的人自是不必说。
“我在哪儿?你是。鸿。”一时间分辨不出许多,殷桃桃的嗓音粗糙的紧,接过北鸿递来的水杯,忍痛抿了几口,又重新躺好。“外边好黑喔,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为老不尊(四)
“三更刚过。”
“呀,这么晚了。”猛然张开眼,殷桃桃满脸沮丧,“他们没有回来找我,对不对?”
略微颌首,北鸿没有告诉她,那伙人出城之后,一路向北而去,中途没有停顿,更无半个人提起她的名字。
就仿佛队伍中从来都没出现过殷桃桃这个人。
她准备的干粮,被吃光了大半,她的私人物品,被丢弃在路边,湮灭了一切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和甩掉了一只大包袱似的轻松。
殷桃桃无精打采,“鸿,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本来想参加义军,为父报仇,现在看来是没有希望了,我武功低,又是个一无所有的孤儿,好像义军要了我也没啥大用,还得多费心去养一口人,白白浪费了粮食。”
自暴自弃,自我贬低,或许她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一无是处吧。
杀了鲁国和北国的皇帝,这个目标定的会不会太过于自不量力了些,为父报仇,仿佛距离她也越来越远了。
她现在连活下去都困难。
北鸿没有回答她,殷桃桃也不以为意,连自己都不知该怎么办好,问别人又有什么用呢。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有手有脚的大活人难倒还能饿死了不成。”强自振作,虽是如此说,殷桃桃却一点把握都没有。
万事开头难,她现在就是不知该怎样迈出最痛苦的第一步。
“你要找工作?”北鸿沉默半晌,终于开口接了一句,没让殷桃桃再继续自言自语的演独角戏。
握拳,双目放光,“那是自然,我准备先去找个大户人家,设法请求进去做工,等攒点盘缠出来,我再想办法重新加入义军,为死去的父亲报仇。”
为老不尊(五)
握拳,双目放光,“那是自然,我准备先去找个大户人家,设法请求进去做工,等攒点盘缠出来,我再想办法重新加入义军,为死去的父亲报仇。”
当务之急是先活下去,不吃饱了肚子,哪有力气做别的事情呀。
“我刚好需要一个人。”既然这是她的心愿,北鸿决定成全了她。
“什么?”殷桃桃激动的猛然坐直了身子,“鸿,你想找个丫鬟伺候生活起居吗?我我我,要我吧,我可以的,端茶倒水,简单的粗茶淡饭,我还有力气,搬搬抬抬也都没有问题。”
她都虚弱的随时要倒下了,还在逞强。
北鸿嘲讽十足的扫了她一眼,十分怀疑一阵大风吹过来,殷桃桃会不会就会消失在原地,再一抬头,人已经上了天。
芦柴棒一样的小胳膊小腿,还有脸自称为强壮有力,说出去,谁信啊。
大家又不是没长眼睛看不到。
“我不是要丫鬟。”
“啊?”殷桃桃傻了眼,北鸿说不要丫鬟,那他需要什么人,难道是。
乌溜溜的水眸扫了一眼,与他深沉的瞳眸相交于一处,再迅速闪躲开来。
难道是。他想要个暖床泄欲的女人!!!
不,这事儿她才不干,即便对方是鸿,她也绝不会搭允。
“鸿,我不答应,我绝不答应,我还想要嫁人,不可以。”
死命的揪紧了被子,身体虚软,没有力气逃跑,她只好全力向后缩,仿佛离北鸿更远些,就会变得安全。
“我需要个导游。”小妮子究竟想到哪里去了,北鸿这么冷静的人,此刻也忍不住想要叹气。
为老不尊(六)
“我不。嘎?导游??”殷桃桃傻眼,对上了北鸿不苟言笑的冷脸,复尔傻笑,“你是要有人陪你逛逛风景,介绍下风土人情,寻些好去处玩吗?”
北鸿点头。
“这样啊?哈哈,那你可真是找对人了,鲁国境内,我走过的地方可不算是少呢,保证能让你吃好喝好玩好,鸿,你在危难时候帮过我,送我衣服请我吃饭,生病了还照顾我,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对不对。”得到了北鸿肯定的眼神之后,殷桃桃更加得意,“既然是朋友,咱们也别谈报酬,只要你管吃管住,我就帮你做导游,多久都没问题。”
她可没脸再收鸿的银子。
先把这段最困难的时期度过去,等有别的机会了,再说吧。
至少,这几天她是不会挨饿受冻了。
两人达成一致,北鸿起身回房休息,留下乐开花的殷桃桃继续兴奋,她要给鸿去工作了呢,真是太好了,这一路上,她一定得想办法照顾好鸿,以报答他的大恩。
她殷桃桃向来不喜欢欠人人情,北鸿的好,也只能靠这种方式来偿还了。
北鸿的房间内,偷窥完热闹回来,笑的前仰后合的轩辕凯等着徒弟进门之后,毫不掩饰的嘲笑给他看。
“导游。哈哈哈哈,鸿儿,你可真是会瞎掰,鲁国你来了没十次也有八次了吧,哪个角落你去没去过?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路的人,还需要个笨手笨脚的丫头当导游,你还敢说自己对她没想法!!!”
太难得的机会,让轩辕凯得意忘形,砸桌子捶墙的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为老不尊(七)
北鸿累了一天,实在没精神陪他继续胡扯。
走到床边,和衣躺下,翻了个身,后备对着轩辕凯,眼不见为净。
“喂,既然你已经有了伴儿,也就不要师傅跟前跟后的操心了吧?”这个情窦初开的懵懂时期,最忌外人掺和打扰,一心‘为徒着想’的轩辕凯识相的很,“明天为师就先走一步,代你去跟踪那一队人,小鸿儿,师傅可是使出全部力气,帮你扫清障碍,把本该你担起的担子接过来,你可不能叫为师失望哦。”
北鸿静静,连呼吸声都转淡了,居然径自睡了过去。
在轩辕凯身边呆了十二年,要是连这点乱中取静的本事都没有,那他也算是白活了。
“不孝徒弟,每次都来这手,就不能让为师的高兴一回吗?”轩辕凯咬牙,挥拳,拍桌子,撞椅子,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
依旧无能为力,和从前一样,北鸿的冷静就是最有力的防御,轩辕凯没法瓦解掉他的镇定自若,怎样都逼不出他人性化的情绪反应。“臭小子,总有一天,你得跪在地上来求师傅,到时候,瞧我怎么整你。”
北鸿还是不予理会。
千篇一律的威胁,全当是耳边风,吹吹而过。
翌日。
轩辕凯清早离去,认命的成了自己徒弟的跑腿。
有时候,他也禁不住询问自己,何苦来哉。
这一生,一颗真心全被北鸿的娘亲浅离给拿去,再也没法要回,然后还被她生的儿子吃的死死,每次抱怨过后,还是得跑东跑西,忙来忙去,哪怕落不下一句好,也甘之如饴。
为老不尊(八)
要是旧日部下还活着,被那群女人看见,她们所崇拜的苗疆圣者起大早去帮人办事儿,怕是要惊的下巴都要掉在了地上,碎裂成一片片的拾不起来。
罢了,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的事儿就过去吧。
他现在,也仅仅是轩辕凯而已。
那混小子北鸿,是被他当成了亲生孩儿,从小养到了大,这份亦师亦父的心情,早就成了生活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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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来的快,去的也快。
前一日还烧的像只煮熟的螃蟹,通体透红,隔天一早,殷桃桃就忍着病后的酸软,从床上爬起来。
虽说北鸿只是想要个导游,可她还是决定要为他多做一些,以报答昨日的照顾。
穿在身上的衣物,可口的美食,还有那颗非常有效的药物,都不是现在的她能够偿还得起。现在只能尽力去做,才能稍微安心。
哪想到还没拾掇完毕,老板娘就已然来敲门,叫人把丰盛的早餐直接端进了房摆好。
她自然而然的接过桃木梳,让桃桃坐下,开始帮她梳头。
现在的店家服务都这么周到了吗?连客人的梳洗都全包了。
不过,这倒的确是减轻了负担,她刚刚只是简单的把长发理顺,就冒了一身虚汗了。
“姑娘,你的病才刚刚好,那位客官今儿又有事出去,嘱咐我过来照顾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什么都可以,我会尽量的帮助你。”
原来老板娘也是鸿叫来的,怪不得这么上心呢。
“他去哪里了?”鸿不在,殷桃桃莫名觉得有些失望,他什么时候出门的呢,居然没有告诉她一声。
为老不尊(九)
“客官出门的时候,可没告诉咱们去了哪里。”老板娘手脚麻利的帮桃桃把头发梳理整齐,挽成时下最流行的样式,用那精巧的小头饰固定住,又不知打哪儿变出一朵淡粉色的茶花,簪在她头上。“要不要擦点胭脂呢,你的脸色看起来还是很苍白。”
殷桃桃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这么隆重的打扮过了,镜中的那个女子,窈窕安静,仿佛不像是原来的自己。
爹爹在世的时候,家境殷实,娘亲就总喜欢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还说她是整个郡里边最最可爱的孩子。
自从父母离去,她就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别说是盛装打扮,每日就连睡觉的时间,仿佛都不够了。
“不要擦胭脂了,看起来怪怪的。”她完全不习惯了。
“擦一点吧,薄薄的一层,会把肤色衬托的更加健康呦。”这个时候正是爱美的年纪,又有那么个俊逸优秀的少年伴在身边,郎才女貌,真乃天作之合。每当看见那冷面少年和殷桃桃站在一起,老板娘就总不自觉的回忆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大概也是这样,时时忧虑,打扮的太过美艳回招来别人诧异的眼神。
如今也算是过来人了,才恍然大悟的后悔,当初年少,也应该尽力对自己好一些。
毕竟是女为悦己者容嘛。
殷桃桃抿唇无语,果然擦了胭脂之后,她显得精神了很多,不再病恹恹的仿佛随时都可能被一阵风吹到似的。
“好啦,姑娘,您慢慢享用早餐,如果吃不饱再喊小二来添,喜欢吃什么也可以告诉他,明天就会为你准备,我这就要出去忙了,要是有怠慢的地方,您多担待。”
为老不尊(十)
那冷的人骨头都打寒战的少年客官,出手阔绰,住进来就砸了一锭足足五两的银子,说是住宿饭资都从中扣,店家拿人手段,特意嘱咐自家媳妇儿,要把这位女客照顾周全,真恨不得使出全身解数来招待,让二人在此多住上些日子,必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开店嘛,谁不希望多遇到点这样的客人呢。
鸿不在的话,那是不是就代表着今天不必工作呢。
虽然舌根还泛着苦涩,没啥胃口,殷桃桃还是在心不在焉之间,吃光了大半桌的食物,有几样没有动过,那是给北鸿留的,生怕他一会回来,还饿着肚子。
就这样又睡了小半天,晌午的时候,殷桃桃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吃了午饭,就又睡下,在安适的环境之中,身体的不适很久就消融在长时间的睡眠之中,傍晚擦黑,她已然恢复了大半的精神,人也没用那么颓靡了。
北鸿还是没有回来。
早晨、中午留的饭菜早就凉透,凄凉的摆在那儿。
殷桃桃面带忧色,怔怔望着窗外出神。
他去哪里了呢?说也没说一声,一整天未归,难道是也和她过去的同伴一样,嫌她累赘,所以昨天连夜就走了。
鸿。他应该不会如此待她吧。
殷桃桃心中全无把握。
萍水相逢,他做的已经足够好,给吃给喝还给她住,送了衣服买了药,还照顾她大半宿,这些事,除了爹娘外,可没人对她如此细心的待她。
都怪自己,太过麻烦,好端端的还生了病,让人觉得厌烦。
鸿就是真的走了,她也绝不会恨他。
不离不弃(一)
晚饭,照例准备的很丰盛,六菜一汤,荤素搭配,让人食指大动。
殷桃桃哪里还有胃口去吃,缠着店小二说了好一会废话,最后确定了北鸿早已经付清了住店的银两,这才稍微安心。不过,那热气腾腾的饭菜还是被退了回去,她不想再多浪费银子,反正桌上还有冷掉的食物,凑合着也能果腹。
食不知味呀,没吃几口,桃桃就觉得腹中已经有了饱涨的感觉,就再也咽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