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倒也罢了,但李一舟是他东阳定下的驸马爷,可不能参与到这趟浑水中去!

“那好,有劳大王子!”秦惊羽点点头,不再推辞。身为东阳王室亲卫,其实力不可小觑,何况他们身上还有那珍贵的紫金藤腰带,毒蛇虫蚁根本没法近身,前往探路,确实比其他人更为合适。

李一舟踏上一步:“我还是得去。”他是将军,更是医者,不弄清这瘴气之秘,大军就无法顺利前行,责任所在,不可逃避。

轩辕墨撇撇嘴,嘀咕一句:“薇儿怎么就看上你冷面小子…”说话间,却是将自己的腰带解下来,递了过去,“拿去戴上,进了谷小心些!”说罢又给身边亲卫递个眼色,意在让他们对这准妹夫贴身保护,不得有误。

“多谢大王子!”秦惊羽眉开眼笑,她眼尖,知道轩辕墨除了这腰带之外,拇指上那个大大的扳指也是银芒闪闪,不用说,这扳拈也是镶了银的紫金藤所制…看着真是眼红啊!

心里打定主意,等李一舟大婚,定然帮他递上大笔聘礼,东阳那边的回礼别的就免了,这紫金藤少不得要多要一些!

李一舟又发了些药物给众人随身携带,一行人准备完毕,便朝着谷口的方向行进。

没有一丝风。

山谷里静悄悄的,脚下水泽遍布,水面上还漂浮着几根灰黑之物,像是腐败的水草,越往里走,越觉阴森,隐隐有腥秽的气息飘荡而来。

腥风之中,忽又伴着阵阵异香,只听得山石处悉悉索索,似有蛇蚁之类的活物感觉到紫金藤的厉害,惊惶后退。

就在身前数十丈外,却有一片浓浓灰色,如雾一般的巨大瘴气,浩浩荡荡腾起,左右延伸,高难见顶,彼此纠结涌动,仿佛看不到边界。

见此情形,那些东阳亲卫迅速聚拢过来,将李一舟包围在内,形成一个椭圆形的阵型。

众人手持兵器,缓慢前行,渐渐地,进入了那灰色瘴气的边缘。

那瘴气如影随形飘荡而来,还未近身,就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般,反弹着荡了回去。

李一舟见状一喜,低叫:“这紫金藤还真管用,连瘴气都能辟开!”

众人放下心来,跟着那退缩的瘴气又往前走,没走两步,但见眼前蓦然一亮,山坳间灿灿然作金光,仿佛有什么东西忽而从半空坠下来,小如弹丸渐渐飘散,大如车轮忽然迸裂,非虹非霞,五色遍野,香气逼人。

“啊,是瘴母!”李一舟脱口而出,脚步微顿,便是朝着那光亮冲了过去。

秦惊羽在谷口看得分明,心里莫名一沉,同时亦觉腰问琅琊神剑轻跳一下,继而猛然颤抖,叮叮作响!

“一舟,回来!”她急得大叫。

但距离甚远,李一舟一门心思都在那瘴母之上,加之瘴气重重,就算有紫金藤护身,也总有丝毫入得口鼻,神思已乱,哪里还听得到她的警告!

铮的一声,龙吟凤鸣,秦惊羽拉出长剑,疾飞出手!

一道碧光闪过,琅琊神剑朝着谷中闪电射去,一路畅通无阻,等到得跟前,突然间光芒大作,紫气萦绕,那金光五色的瘴母从中破开,四散飘溢。

与此同时,西烈的铁骑己然出动,飞速进谷!

铁蹄铮铮,瞬间冲过崎岖山路,那为首的西烈帝王弯刀出手,劈开迷雾,划破长空!

片刻,队伍退回,秦惊羽与轩辕墨面色—沉,几乎同时扑了上去。

所有进入瘴气之中的人,包括李一舟在内,脸上都罩着一层青白之气,神智昏昏,表情呆滞,而后冲进去救人的西烈铁骑,也是稍感不适,胸闷欲呕。

好在李一舟在进谷之前已有准备,给众人发了不少解毒药丸,有军医将药丸集中起来,加大剂量,分别给他们再次服下,过得半晌,才见李一舟面色缓和,定了定神,长叹道:“这瘴母,确实要命!”

就连他们佩戴有紫金藤的腰带,都被那瘴母的气味所惑,要不是秦惊羽那一剑,没人能活着回来!

现在只是过了谷口不远,要是再深入进去,单凭她这一把琅琊神剑,也护不了这数十万大军!

折腾一番,连南越军队的影儿都没见到,还险些损兵折将,真是窝囊!

秦惊羽抚着琅琊神剑的剑身,凝神想了一会,沉吟道:“朕来试试。”

以前都是一剑在手,单打独斗,还从未没尝试过更大的威力——

她,有心一试!

雷牧歌剑眉一拧:“怎么,你还想再冲击一次?”

秦惊羽点头:“没错,这嫜母见剑即逃,想来威胁也不算太大,朕只需充分调动神剑威力,应该可以保护大家进谷。”

以她此时的御剑之力,纵然护不了所有人众,至少一部分人马还是没有太大问题。

而且,战机转瞬即逝,不在白天摸清情况,打通道路,到了晚上又是一无所成!

老是在谷口畏手畏脚,徘徊打转,如此下去,再高的士气,再好的心态,也必然给破坏得点滴不留!

“不行,陛下不能亲去冒险!”雷牧歌立时否定。

秦惊羽明白他的意思,此行确有风险,她心里也不那么有底,但她深信,战机能够掌控局势,全身而退。

“我和弟兄们陪你去。”银翼在旁淡淡一句。

秦惊羽闻言笑道:“甚好,有西烈皇帝亲卫保驾护航,牧歌你就不必担心了,好好守在这里,我们只是探路,很快就回来!”

雷牧歌微微皱眉,方才的情形他都看在眼里,西烈铁骑那是在无垠沙漠里练出的本事,来去似电,奔走如风,却是大夏与东阳骑兵所不及,有他们相护,自当安心!

“我也去…”一句话卡在喉咙,却是硬生生吞回去,主帅已去,他这副帅便必须留守,没任何理由一同前住,这是…他的职责!

还有她一直叮嘱他看好的那个执拗少年,于承祖…

叹一口气,他深深凝望那一双黑如子夜的眼瞳:“记住,一定要小心。

“知道了——”

秦惊羽飞身上马,驰向谷口,身后,是银翼和西烈铁骑。

疾行一阵,便已到得方才李一舟一行所到之处。

秦惊羽扯了扯缰绳,放缓速度,银翼在她耳边低道:“要不我先过去看看?”

“不行,队伍不能分散。”秦惊羽摆手,刚说完这句,就见前方原本空无的山坳突然黑沉沉一团。

是瘴气,瘴气又来了!

这一次,犹如狂风暴雨般,朝着他们席卷而来!

始入瘴气之中,周围光线瞬间尽数消失,原本还明亮的天空无影无踪,四周只剩下灰茫茫的一片气雾,目光所及,竟不能远观至半丈之外。

几乎就在瘴气袭来的同时,当的一声,随她念力所致,琅琊神剑应声而出,紫气冲天,从下翻腾而上,形成一个绚丽的光圈,将她与身边诸骑牢牢护住,周围瘴气翻涌不止,却不能侵入这个光圈半分。

从里面向外看去,随着队伍静止不动,周围的瘴气如云雾一般,从前头分开又在身后凝聚,头顶脚下,尽是这灰色瘴气。

秦惊羽坐在马上,渐渐适应了当前形势,眼见瘴气只在身边游移,并不能对人身造成威胁,当下提起十二分小心,唤得众人策马朝前,谨慎行进。

只是,这瘴气之墙竟然奇厚无比,行了好一会,竟然还在其中,周围更是一片灰茫茫。

秦惊羽暗暗心惊,这南疆恶地,瘴气亘古不散,大军滞留在此,如不及时冲出谷驰,战机尽失,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她心中如此思量,意念却没放松,但见琅琊神剑光芒越来越盛,在这灿烂的金紫光彩之中,那灰色瘴气翻涌不止,却有减淡之势。

忽地,心头突然一跳,她疑惑看去,前方嫜气深处,赫然闪过一道雪亮光焰,却一闪即逝。

几乎就在同时,周围原木静静翻涌的瘴气猛然四散,瞬间消失,迷雾中却隐有人影晃动!

铠甲泛青,刀锋森然,那是…南越军队的装束!

“不好,有埋伏!”秦惊羽低叫。

此言一出,诸骑却是精神一振,在那西烈沙漠,什么样的恶劣情形没有见过,区区几个南越士兵,算得了什么!

自银翼接管飓风骑,便将其行军阵式摸了个透,并加以改良完善,这一直追随于他的亲卫更是个中精英,一声令下,诸骑立时变阵,准备以楔形阵强闯敌阵,将之分割切开,逐一歼灭!

不料他骑兵阵型一动,对面的南越士兵阵势也变了,从中向两翼分开,却露出中间一座雪亮的刀阵来。

整个刀阵锋芒如烈日般明亮,如墙而进,群起劈杀!

秦惊羽一眼瞥过,脑子里突然迸出一个词来:“陌刀阵!”

老师韩易曾说过,多年前西烈与南越在边境屡有摩擦,却一直隐忍不发,究其原因,却是因为南越先人创出一个著名的阵法,名唤“陌刀阵”,此阵正是骑兵的克星!

西烈在五国当中以骑兵闻名,当年全盛时期骑射之精天下无双,但遇到陌刀阵却是屡战屡败,绝无胜例,乃至于后来兰萨掌权,都不得已要请南越出面平乱,其目的,难说不是想要借机研究此项天敌阵法!

这陌刀阵,与她那霹雳战车一样,人力物力耗费巨大,但在破敌时却是威力无穷,再加上南越步兵销声匿迹潜伏已久,诸骑一旦踏入,就被打了个猝手不及,人仰马翻!

“快退!”电光火石问,她嘶声高呼。

眼见山谷深处南越步兵黑压压的人头,银翼弯刀一挥,诸骑将她围合在内,快速撤退。

谷内尚不知理伏了多少南越士兵,在陌刀阵的强大冲击下,威力发挥到极致,此地形势不比风离城,以硬碰硬实在讨不到好,为今之计,还是先撤出谷去,再从长计议!

“想跑…嘿嘿,没那么容易!”头顶上隐有冷笑之声。

秦惊羽听在耳中,却如雷震,这阴冷的声音,她死也忘不了,是他,萧冥!

回头望去,但见那光秃秃的山岭上旗帜飘扬,那张冷漠邪魅的脸容,此刻正低头俯视着她的队伍,面上是一抹狠绝的厉色,而他身边那名中年将领,眉眼间却有一丝莫名的眼熟。

是了,这葫芦谷地势奇特,草木不生,秽气萦绕不散,唯有山岭之上才有阳光普照,清风来袭,萧冥抢先占据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对战,才能不受瘴气所扰。

而三国联军,只能从遍布瘴气的谷中通过,一开始就被敌人扼住咽喉,始终处于劣势!

这葫芦谷,是通向南越内陆的唯一捷径,如若改道而行,数十万大军就必须穿过这南疆十万大山,进入到莽莽原始森林,其中危险艰辛,不会比葫芦谷少多少!

难道,一座小小的山谷,就要阻住她挥师南进的步伐?

马蹄声声,众骑飞驰出谷,远远就见两人施展轻身功夫迎面奔来,是雷牧歌与魅影!

“陛下,没事吧?”雷牧歌奔到马下,着急发问。

魅影没有说话,望向她的一双眼却也充满了担忧与焦虑。

秦惊羽失神摇头:“我没事…”

滑下马背,但见银翼正在清点人数,此番进谷五十骑,损失了八匹战马,重伤两人,轻伤十余人,要不是他们退得快,只怕伤损远不止这些!

萧冥,他果然是有备而来!

“都怪我,太轻敌了…”她懊悔自责,之前被寒关与风离两役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加之三国联盟,实力大增,竟以为会一路凯歌,所向披靡…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陛下莫要自责,怪只能怪那萧冥诡计多端,暗设陷阱…”

雷牧歌话没说完,就听得背后一声冷笑:“不是说兵不厌诈吗,凭什么要将过错怪在我们大皇子头上?”

秦惊羽督了那少年一眼,突然想起一人来,福至心灵,脱口道:“于承祖,你不是心心念念想着你爹的尸骸吗?”

于承祖冷不防她突出此言,愣了下,才恨声道:“是又怎样!”

秦惊羽将此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不觉冷笑道:“很巧,我方才看到了大活人,就在你那大皇子身边,活生生的于靖特军!”

于承祖跳了起来:“你吃了败仗就胡说八道,挑拨离间!我是不会相信你的谎言的!”

“信不信由你,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到底是谁在挑拨离间!”秦惊羽懒得理他,转头朝银翼叮嘱两句,又唤来李一舟负责诸骑的疗伤事宜,自己蹙眉朝主帐走去。

在帐中坐了一会,就见雷牧歌进来,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秦惊羽托着腮,保持着之前沉思的姿势:“我在想,萧冥料定我们除了进谷之外,不会另觅道路,他所有的兵力都守在葫芦谷,后防必定空虚。”

雷牧歌听得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你想绕道而行,从群山穿过去?”

秦惊羽摇了摇头:“舍近求远,不是我的风格,我是在想,能不能找到…第三条路?”

雷牧歌沉默一阵,叹道:“老师从未提过,地图上也找不到。”

“地图上没有,不见得实际就没有,如果我们能找到新的路径,派出精岳绕到萧冥后方,实施偷袭,就能扭转战局…”否则,就只能在葫芦谷中,与萧冥血战到底了!

只是,这横贯大山南北的通道,到底有没有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夜不能寐,辗转难眠。

到第二日开始,接连三天,雷牧歌又组织了数次进攻,都被那谷中瘴气与陌刀阵所迫,为避免伤亡加剧,不得不一次次率众撤退。

看来,萧冥已经深谙谷中形势,甚至能利用瘴气为己所用!

敌暗我明,却如瓮中之鳖,毫无招架之力!

回回升帐议事,又回回无有对策。

这一仗,到底该怎么打才好?

这日清晨,带着深沉的倦意走出帐篷,正与雷牧歌说话,忽见银翼带着一人匆匆而来,走到跟前,那人扑通一声拜倒:“主子!”

秦惊羽一见之下,又惊又喜,竟是之前派驻去往南越的影士之一,这是当初睹夜门创建之初的元老,绝对信得过。

“快起来,进帐说话!”

那名影士跟着她进了帐,在她眼神示意下,压低声音,急道:“属下得知主子进攻南越,想来必从葫芦谷经过,特地前来报讯!”

“快说,是什么事?”

“属下听说这葫芦谷瘴气作祟,不宜通行,而这山中另有一条捷径,极为隐秘,并不为世人所知。”

“真的?”秦惊羽按住心中狂喜,问道。

“属下不敢有瞒主子,这是属下在这里的相好所说,此是她幼时亲身经历,她对属下倾心仰慕,私定终身,绝对不会有所欺骗。”那名影士说得坦然笃定。

“很好,她愿意来给我们带路吗?”秦惊羽问道。

那名影士脸红了红,低声道:“她刚有了身孕,反应有点大,大夫说不能长途奔波,不过她已经跟属下详细说过这捷径相关事项,还画了图出来。”

雷牧歌在旁看着那简陋的图样,狐疑道:“万一她记错了呢?儿时记忆,难免会有偏差。”

那名影士急道:“她对我诅咒发誓,绝对是亲身经历的一段奇遇,不会有半句假话。”

秦惊羽长吁一口气:“胜从险中生,在当前形势下,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管这条路存在与否,都必须死马当做活马医,无论如何,总比守在这里坐以待毙得强!”想起萧冥在山岭上狂妄的冷笑,她眼睛微眯,咬牙道,“如上天佑护,真的被我找到通道——”

那么,待她带领队伍成功踏出之日,就是萧冥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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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凤舞九天 第十三章 逆流而上

据说,那女子的娘亲是大夏人,其父在两国边境做点小生意,在她五岁那年,娘亲不幸染病去世,父亲伤心之余结束了生意,带着她从大夏回去南越老家。

当年这父女俩,正是走的葫芦谷这一条路。

刚到谷口,就见有人从山谷里出来,说是里面瘴气太过厉害,尤其在春夏时节,就是健牡的大人都要生病,更别说是她这样几岁的孩子,所以当地人宁肯从猛兽遍布的森林里穿过,也不愿去山谷涉险。

女子的父亲听了劝告,于是转道去了另一条通向森林的道路,谁知人生地不熟,稀里糊涂连失了方向,还险些跌下山坡,就在走投无路之际,两人误打误撞遇到一位须发花白神仙一般的老者,老者对父女俩的遭遇起了怜悯之心,遂指点了一条横穿大山的道路。

女子记得当时那老者令她父亲发誓严守秘密,却对她未做要求,想必是觉得她年幼无知,却无顾忌,两人如愿走出深山,来到南越内陆,女子的父亲感激涕零,这十多年来一直不提旧事,守口如瓶,直到临终之际也不曾说过半句,谁知她却暗暗记在心里,这些年来从未忘记,随着年龄的增长,记忆竟愈发深刻,并机缘巧合,将这桩隐秘告诉了身为大夏影士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