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惊羽心头宽慰不少:“那好,你们立即发信号,叫他尽快赶来汇合!”
话音刚落,就见一人从怀中摸出一节竹筒大小的物事,刷的点燃,手伸出窗外,也没听得有何声响,一道碧绿的焰火就直冲上天。
秦惊羽望着半空中久久不散的亮色,暗地祈祷。
燕儿,你快来,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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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恨情仇 第二十一章 恩将仇报
一路上,秦惊羽不断催促车夫加速,那车夫是宫门侍卫长出面叫来的,隐约知道雇主的显赫身份,不敢怠慢,将马车赶得快要飞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有人窜到车前禀道:“主子,拦下来了!”
秦惊羽闻言一喜,探头看见前方道路上聚了大群人,将两辆华丽非凡的马车团团围住,正闹得不可开交,赶紧拉开车门跳下车,大步奔过去。
“出了什么事?”
一声既出,场子霍然安静,那原本跌坐在地上之人摇摇晃晃起来,拉着她的衣袖道:“这位过路的公子,你来评评理,我们从路上经过,不小心被这横冲直撞的马车给撞了,这车上之人好生无礼,不但不给下车检查,赔礼道歉,反倒说我们意图不轨,要送我们去衙门见官!”
这拦路的理由编得不错!
秦惊羽心头赞许,上前一步,沉声道:“既然撞了人,车主下车查看伤患之人是人之常情…”
身后一干弟兄也随声附和:“是啊是啊,公子说得在理,车上那厮快些下来,再试磨蹭,可别怪兄弟路见不平,忍不住要出手了!”
半晌,车内才传出一声冷哼:“尔等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拦路打劫!天底下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众人嬉笑:“王法?你爷爷我就是王法!”
“大胆狂徒!”
怒斥间,一人推门而出,徐缓下车,正好立在秦惊羽对面,两人的目光对上,那人吃了一惊,作势行礼,口中低呼:“三殿…”
秦惊羽原以为车内必然是二皇兄秦兴澜,不想出来的却是二皇兄身边的内侍,微怔一下,急忙打个手势止住他,慌道:“你家主子呢?”
那内侍答道:“主子怕路上人杂不安稳,乘了别的马车先行一步,命奴才一行负责亚”
秦惊羽一拍大腿,暗叫不好。
这二皇兄做事也太小心谨慎了,居然在路上使出个掉包计,把自己都糊弄过去了,这下坏了大事了,如何了得?!
顾不得过多解释,急急跳上先前的马车,招呼一干人等:“都跟我去普度寺,快啊!”
“哎,三殿…”
那内侍看着马蹄扬起的黄沙,摇了摇头,做回车内继续慢行。
普度寺就坐落在落月山南麓的半山腰上,名声在外,也并不难找。
顺着山路一直向上,就见得那造型高伟的山门,以及金光闪闪的大字,山门内红墙明瓦,青松翠竹,因为是皇家寺院,修建十分气派,平日香火也很是旺盛,梵唱之声隐隐可闻。
寒冬腊月难得出了太阳,前来进香许愿的信男善女络绎不绝,人声鼎沸。
秦惊羽带着一行人进了寺门,想到梅花尽数开在寺庙后院,避开热闹之处,疾步如飞,直奔目的地而去。
这普度寺虽然只来了一次,但路线还大致记得,于是带头走在前面,有门进门,没门就在众人协助下翻墙,这院墙不过一人多高,比起皇宫里三人高的宫墙那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值一提。
一路飞奔,越走越是僻静,已经看不到闲人走动。
面对那重重叠叠无休无止的佛堂,秦惊羽有些傻眼,不止从何处下手。
思忖时,忽觉一阵风来,空气中飘荡着清清淡淡的梅花香。
对了,名为赏梅,自然要去有梅花的地方!
秦惊羽吸了吸鼻子,瞥见不远处的树林,果断指路:“去那边。”
刚说完,就听见身后寺门方向响起一阵喧哗吵闹声,好像是什么人起了冲突,将寺里的人声都吸引了过去。
秦惊羽不为所动,疾步穿过树林,树林之后是一片开阔的空地,空地尽头院门半掩,院中绿蔓披佛,一枝白梅从墙头探出来,枝头吐蕊,纯净如雪。
没待走近,就听得院里传来细微对话声。
“大皇兄你既然邀我单独来此,有什么事就明说吧。”秦惊羽精神一振,是二皇兄秦兴澜的声音,看来自己总算是及时赶到,事情还在可以掌控的范围。
静默了一会,有个傲然的声音回答:“我也没心思跟你绕圈子,你把储君之位让给我,我将来必定记得你的好处。”
“让位?大皇兄真是说笑了,储君之位是上天授予,岂能随意相让?”秦兴澜话声低缓,语气很是轻松随意,“要不大皇兄要点别的什么东西,但凡我有,定会毫不藏私,倾囊相与。”
“如果我说我不要别的,只要这个位置呢?”秦湛霆的声音陡然拔高,口吻也凌厉起来。
院内环境清幽,草木稀疏,靠墙处生有一大片百美,两人隔着花枝面对面站着,一人面容朝外,一人则是背对着院门,秦惊羽一眼掠过,看得分明,那露脸之人正是大皇兄秦湛霆,而那道背影,除了二皇兄秦兴澜,还能是谁?
除此之外,院里悄无声息,看样子再无他人。
秦惊羽仔细辨听声音,朝身边人等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分散守在外间,自己审时度势小心潜近。
“大皇兄要这个位置,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秦兴澜轻咳两声,拖长了语调。
“只不过什么?”秦湛霆急切发问。
“只不过要看大皇兄有没有这个本事从我手里拿走了。”
“你!”秦湛霆勃然发怒,刷的一声,似是从腰间拔出长剑来,冷哼道,“我之前以礼相待,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秦兴澜的声音清淡如旧:“大皇兄你这是做什么?要造反吗?”
“我…”
“两位皇兄,小弟来迟一步!”
秦惊羽眼见情形紧急,一声唤出,即是深吸口气,顺势踏进院中。
余光朝里一扫,果然见得秦湛霆拔出剑来,剑刃正横在秦兴澜颈项之上,心念一动,哈哈笑道:“大皇兄,你这玩笑开得太过了,快把剑放下来,我认输还不成吗?”
秦湛霆转过头来,不解道:“你说什么?”
面对利刃相逼。秦兴澜面色如常,只低道:“三皇弟,果然有你。”
秦惊羽来不得深思他话中的含义,抢先两步,按住秦湛霆握剑的手,赔笑道:“二皇兄息怒,都是我的错,我跟大皇兄打赌来着,赌到底谁的胆子更大。事实证明我输了,我甘拜下风,心服口服,等下请两位皇兄去闻香楼喝酒赔罪,怎样?”
“原来是打赌——”秦兴澜眼眸闪耀,沉吟道,“你们赌什么筹码?”
“我们赌…”
秦惊羽话没说完,就被秦湛霆一声喝叱打断:“谁跟你打赌!你这胆小鬼,既然不敢与我合作,就别跑来搅我的局!”说罢猛地甩开她的手,嘴里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连绵,没过一会,原本静寂的墙院上齐刷刷冒出三十来号玄色人影,身手敏捷,剑锋雪亮。
秦湛霆仰天大笑,声音狠厉:“老二,我本不愿对你动手,是你逼我的…”
趁人影越过墙头,尚未落地站稳,秦惊羽抓起站立不动的秦兴澜,大叫:“快走!”
身后长剑袭来,被左右两道刀光截住,是留在门外的弟兄见得情形不对,前来相助。
“主子快走!”
秦惊羽想也不想,拉着秦兴澜奔向院门,只要能拖延一阵,等两人钻出树林,去得寺庙前殿,那里人来人往,大皇兄的侍卫再是嚣张,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行凶。
只是心底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方才明明凝神听过,没有听到呼吸声,为何会突然冒出一大群人来,难道是自己的听力出了差池?
还有,二皇兄不是也带着大队人马出来吗,怎会单枪匹马出现在小院里,他的手下呢?
一个趔趄,手掌被大力甩开,险险扑倒。
稳住身形的同时,忽觉劲后一阵风来,带着强劲的破空之声!
秦惊羽本能矮身侧头,左耳微疼,一道青芒擦过耳廓激射而过,直直钉入前方树干。
是枝羽箭!
就在方才跳下人来的墙头,密密麻麻再次布满人影,甚至不只是墙头,就连假山花台树梢上都有,人数足有百余,个个青色劲装,手持铁弓利箭,严阵以待,只等一声令下,就可以将下方之人射成蜂窝。
局势急转直下,所有人都傻了眼,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秦惊羽蓦然回头:“二皇兄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位未来储君,远不若世人所想那般文弱可欺!
电光火石间,眼间白光闪过,就听得啊的一声惨叫,秦湛霆持剑的右臂已被斩下,断臂掉落在地,人也痛得面色惨白,当场晕了过去。
变故陡生,人等皆是惊呼,唯有秦兴澜沉着一张脸,取了手帕,慢慢将剑上血迹拭去。
这一剑干净利落,出手快极,不知已经谋划练习了多少次。
秦惊羽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声音苦涩:“看来我是来错了…”
真正设下重重包围的不是别人,而是这位二皇兄,将计就计,清除异己,大皇兄秦湛霆率直鲁莽,有勇无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倘若她没巴巴赶来阻止,秦湛霆或许轻敌,却也不致警惕全无,溃不成军。
秦兴澜淡淡一笑:“你没来错,少了你,我没法赢得这样轻松,而且,好戏才刚刚开始…”
秦惊羽眯着眼,挺直背脊:“什么意思?”
秦兴澜退后一大步,声音清冷,响彻院内:“大皇子秦湛霆与三皇子秦惊羽协同作乱,意欲谋害本殿下,证据确凿,罪当伏诛!传我命令,院中所有同犯,不留活口,格杀勿论!”
如一桶冰水从头浇下,秦惊羽浑身颤抖,几乎不敢置信。
“二皇兄,你…要杀我?”
秦兴澜不再看她,只高声喝道:“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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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恨情仇 第二十二章 义不容情
箭矢,密如急雨,铺天盖地而来,惊呼惨叫声迭起。
“主子小心啊!快走,走啊——”
眼前人影晃动,有人扑了上来,以身挡箭,掩护她朝院外退避。
噗噗数声,那是箭入身体皮肉的声音,鲜血喷涌而出,
一人倒下,又有新的人影本古来,挡在她身前,始终不留缝隙。
她只是来示警,只是来阻止杀戮…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怎么会这样?
一心救人,却将自己与一干弟兄置于险境,无法脱身!
或者,自己才是他真正要对付之人!
秦惊羽指甲掐入掌中,心痛如绞,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开去,站定不动:“住手,都给我住手!”
秦兴澜挥下手,示意手下暂停攻击,神情复杂看着她,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秦惊羽喘了口气,环顾四周,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秦湛霆,周围七零八落的侍卫尸身,以及身边摇摇晃晃兀自支撑的门下弟兄,咬牙道:“你只是想要我的命,就不要累及无辜,我留下,你让他们走!”
话声刚落,耳边即是反对不断:“主子!我们不走,生死都跟着主子在一起!”
“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不走!”
秦惊羽闻声落泪,她不是孤单一人,从来都不是!
不论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皇子抑或乱党,她的弟兄们都不会抛弃她,不会!
秦兴澜扬眉一轩:“既然你的属下如此忠心,那就留在这里陪你吧。”
“等下!”秦惊羽见他脚步后撤,头顶上方弓箭再度举起对准自己,不由叫道,“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要杀我,给我一个理由!”
秦兴澜身形微顿,叹道:“我之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与大皇兄不顾骨肉之情,协同作乱,欲加谋害,实在让人心寒…我饶你不得!”
秦惊羽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明明知道我只是好意报讯,从无加害之心,却要给我强加罪名!”
秦兴澜抿紧了唇,似被说中要害,脸色青白,一言不发。
秦惊羽低头,看着地上的秦湛霆,从自己衣摆处撕下一大块布料,蹲下去给他紧紧裹住右肩。
整个过程,她尽可能做得缓慢而又仔细,全然不顾周围凝结成冰的肃杀气氛。
做完这一切,喝令门人尽数退开,这才起身迎上,冷道:“你早已明了大皇兄的心思与计策,当时大可不必答应前往,反正明日便是册封大典,只须候在越秀宫,平安度过这半日,就可以顺利登位…而你却执意而来,是想借此机会,将未来的障碍连根拔起,是不是?”
面对她的一番质问,秦兴澜既不肯定。也不否认,只淡淡道:“他往日以皇长子的名义,自以为是,作威作福,我已经忍他许久了。”
“即便如此,你也不致如此对他!”秦惊羽情不自禁拔高了声音。
秦兴澜反问:“那你说,我该如何对他?”
秦惊羽咬唇道:“大皇兄已经是寡不敌众,处于下风,你大可率众将他擒下,押至父皇面前,请父皇定夺,此事之后,他再无实力与你争夺为难,你何必如此狠心断他手臂?!”要知道,一大皇兄的心性,断他一臂,今后形同废人,与要他的命又有何区别!”
“妇人之见!”秦兴澜冷声打断她,“你没见他方才一心想取我的命吗?若是我计划不周,稍有懈怠,此时躺在这里便不是他,而是我了!”
“那是大皇兄一时糊涂,本来是可以劝说,可以阻止的,他本无意取你性命,只想要拿储君之位,只要你答应让给他,他便会罢手!”
“让给他?”秦兴澜摇头轻笑,笑声里带着几分讥讽意味,“三皇弟啊三皇弟,在你眼中,这皇位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以你让我,我让你,随意推辞不受吗?你肯让我,那是你的事,我却断然不会再让给他人!”
秦惊羽微微张嘴,心中惊异,指着他:“你…”
天,他知道,他竟然知道…
秦兴澜朝她凑近一步,轻轻点头,声音压低,几不可闻:“不错,你掩饰得极好,我当时也一心以为是我自己拔出来的神剑,自是未加多想,欣喜若狂,只是,在我转身还剑之际,心念一动,曾试图再次拔剑,结果那神剑如同生根一般,纹丝不动,根本没法拔出…我便知道,真的是你在想让,你才是上天定下之人,你说,我怎能留你在世?”
秦惊羽瞪着他,内心惊骇,连连后退。
他什么都知道,却故作无知,懵懂接受,骗过了她,骗过了所有人!
难怪他明知道自己是无辜前来,也要执意围剿,原来是怕她将来会对他不利,要对她斩草除根!
对他而言,她不是兄弟手足,而是挡住他前进道路的障碍,只能毫不留情,全力铲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