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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谢。”无心插柳柳成荫罢了。

“你去做值日去吧,我在这里等你,等下跟你一块回家。”

我觉得江陵今天简直莫名其妙,越过她开始做值日。

值日表一直将我跟边疆分配在一组,我申请过想和严寒一组,但是班长不同意,我很郁闷,因为班长就是边疆。

江陵坐在边疆的位子,一边帮他整理了整理课桌,一边跟我说话:“夏子薇,你觉得边疆喜欢我不?”

我心里有无语凝噎的悲哀:“我不知道。”

江陵不死心:“你总知道一点吧?”

我将檫黑板的抹布收拾好,抬头说:“我真不知道。”

江陵冷笑:“你不会感觉下?”

我气恼:“你喜欢的男人,凭什么要我替你感觉啊。”

江陵无语以对,低着看着边疆的数学课本发呆。

江陵和夏悠也是从小玩大的,跟严寒跟夏悠的性质差不多,两人同一个钢琴老师,绘画老师,琵琶老师…感情亲得不得了,比闺蜜还闺蜜,亲姐妹还亲姐妹。

我刚进夏家的时候,有件印象特别深刻,就是两个穿着一模一样的公主裙在夏家练琴,然后江陵要我过去帮她倒水喝。

虽然那时我在这夏家不受待见,但是我真没必要把自己放低贱。所以我对江陵的话视而不见,不过她就像跟我杠上一样,硬是让我给她倒水,还笑着对夏悠说:“小悠,你们家新来的女佣真让人讨厌。”

夏悠拉了拉江陵的袖子:“陵陵,她是我爸爸刚认领来的女儿。”

江陵冷笑,警告夏悠说:“你小心点,性子那么单纯,肯定不知道孤儿院过来的小孩心计都重,小心爸爸被抢走。”

夏悠一副害怕的表情,然后拉着江陵上楼:“来,尝尝我爸爸给我从美国带来的巧克力…”

有些记忆,真的是让人讨厌,它们就像黏在毛线衣上的嚼过口香糖,挥之不去。

严寒有一次夸我记忆好,然后他小心翼翼地问了我这样一句话:“小薇,你记忆不错,至于三岁前的事情,还记得吗?”

我不假思索地告诉严寒我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是有些事情就是那么不堪好笑,我宁愿自己不记得,也不要自己想起三岁之前,现在依稀还残留在我脑里的一些记忆。

我宁愿自己对于夏盛泉就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也不要自己去想到在我小时候还没有被拐卖的时候,夏盛泉对我的疼爱并不亚于夏悠。

夏盛泉也疼爱过我啊,什么美国巧克力,我也尝过这滋味啊。

但是真的,我宁愿自己失心失忆失疯,也不要想起夏盛泉在很久的时候也把我当过公主一样对待过。

对比什么的,太让人觉得难受,也让人接受不了。

虽然小时候的事情记得不清楚,能忘的已经忘了,能回忆的也在我呆在养父养母家中时候被我回忆烂了。

被拐卖掉的时候我虽然心智没有发育好,但是不至于心智全无,养父养母对我很好,但是却不让我回来。

而那时,我记住唯一可以让我自己回家的救命稻草就是,当时夏家的门牌号——中山路66号。

我不知道自己是哪个省市,也不知道那个城市,但是我也记得我是中山路66号夏家的女儿。

中山路66号,我记了七年里,刚来养父养母家里,我为了怕自己忘记门牌号,专门用铅笔在石灰墙面上刻了这数字。

全国有多少条中山街啊,又有多少个66号。但是那时我真的以为记住了这66号,就记住了回家的路。

在后来,我从整天哭闹慢慢接受我被拐卖了的事实,渐渐接受了我的养父养母。7年过去,我和养父养母从陌生人变成了分离不开的亲人,我又被警察带回来了夏家。

66的门牌号还刻在我以前的床头,但是我已经不想回去,甚至我已经忘了自己叫过夏子薇。因为在那村里,我的名字是胡珊珊。

当了三年的夏子薇,当了7年的胡珊珊,然后又回来当夏子薇,我的人生从来都是处于被动式。

 

第五章

“夏子薇,你怎么那么磨蹭啊,做值日需要那么多时间吗?”江陵等着不耐烦,从边疆的位子上站起来,冲我吼道。

我把抹布甩在讲台上,冷笑:“我说江陵,我有让你等我过么?”

江陵脸色微变,然后重新坐下来看边疆放在抽屉里的课外书。

我很郁闷江陵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回家,边疆有次对江陵做出了评价,说她是一只怎么也赶不走的苍蝇。

那时我还觉得边疆说的是违心话,怎么说呢,边疆也是处在青春期的少年,一个之前是中上之姿现在是国色天香的美女缠着你,总可以满足下虚荣心吧,怎么还能把对方形容成苍蝇呢?所以那时我还在暗地骂过他虚伪,不过当我看到坐在前方那拖着下巴遐思的江陵,突然有点同情边疆了。

做好值日,我拿起书包走出教室。过了不多久,江陵跟上我的脚步,边走边念叨:“真是的,让我等你那么久。”

我当做听不见,站在公车站牌眺望对面商业街的一排排高楼大厦,心里充满了斗志。上次边疆问我是不是挺想出国的,的确是,我很想出国,或者说,我很想离开夏家。

但是严寒不想出国,他要考A大的法律系。A大虽然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但是最闻名的法律系却是在Z大,严寒要留在本市读大学,并不想出省,这点我一直知道,很大的原因是他那常年生病的母亲,还有一个原因,他也无意跟我提起过,因为夏悠要考A市的影视学院。

严寒是一个挺理想化的人,比如他想学法律,本应是报考文科,但是为了培养自己的逻辑能力,他宁愿以考高分进法律系,虽然我也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而在另一件事上,他也同样很理想,或者说他是一个念旧情的人,从小到大和夏悠一块长大,即使上大学,也想跟她一块。老实话,这种少男心思我可以理解,不过却不想理解。

“我要打的回去,你跟我一起吧。”江陵等车等得有些不耐烦,又犯娇小姐脾气。

我倚靠在公车站牌的不锈钢圆柱,看了眼江陵,笑着说:“谢谢你好意了,我坐公车就好。”

江陵白了我一眼,我的不识趣估计是她最讨厌我的地方,就像我讨厌她身上的那股娇小姐脾气。

江陵今天是真的有点反常,如果按照平时她的性子,老早就暴走离开,现在居然还能抑住脾气继续跟我等公车。

不过凡事必有因,江陵今天的反常原来是对我有事相求。

我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然后转过头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下个星期六是我生日,我想请边疆来我家…”

我:“那你去请啊?”顿了顿,“问我干什么,当我是信鸽还是邮递员?”

江陵眉头一皱:“夏子薇,你别给我装傻。”

我感到特别好笑:“行了,凭什么让我帮你?”

江陵玩弄着她那双漂亮的手指,笑着说:“你不是想回去么,你不是没车票么,夏叔叔给你的零花钱不是少得凑不齐车票的钱吗?”说到这,江陵用那双割出来的双皮眼看着我,“我给你钱,你帮我约边疆。”

我特别讨厌江陵这样的说话口气,尤其是现在,其实她说话的语气一贯如此,只是我个人因素,此时我很排斥她提到夏盛泉不给我零花钱的那神态,也排斥江陵怎么会知道这一点。

的确,夏盛泉很少给我零花钱,尤其是对比夏盛泉每个月打在夏悠卡上的那个数字,夏盛泉几乎没给我什么零用钱,所以早上夏盛泉问我零花钱用完没的时候,我心里突然升起一阵阵心酸的震惊,我匆匆说了句还有,便转身走进校门,那时眼角的刺痛就像是被千万照明灯光线刺伤一样,传来的那灼热疼意让人应接不暇。

“怎么样啊,我给你一千块作路费,你正好可以趁着国庆放假回你的老家一趟,而你只要帮我跟边疆说声,这钱很好赚吧。”江陵笑出声,眼里有种笃定。

我:“我没兴趣。”

“夏子薇!”

我慢悠悠道:“不就是一千块么,江陵,你等着吧,迟早我会用钱砸死你。”

年少轻狂啊年少轻狂。

很多年后,我每每想起那时候的自己,总用这句话形容我自己,而边疆也说了,那时候我心比天高,心眼却小得跟针孔似的。

因为做值日加上等公车的缘故,我回到夏家已经七点了,湛蓝湛蓝的天空变成了灰蒙蒙的蓝色,隐约间可以看到天际浮现的几颗闪烁小星星。走进夏家大门,一阵断断续续的琴声从夏家的琴房穿出来,配合外面停歇在槐树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格外恼人。

夏盛泉和夏悠应该吃过晚饭,客厅里只剩下王妈在擦拭着梨花茶几。

“小薇还没吃饭吧?”王妈对我笑笑,然后站起身,“我去帮你热点食物。”

我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弄就好,你忙你的吧。”

王妈也没坚持,但是如果对象换成是夏悠,王妈肯定立马去准备吃的了,夏家一帮子人都是看夏盛泉的脸色吃饭,有些事情虽然嘴上没说,但是心里还是有数。

桌上放着的残羹冷炙还没有撤掉,我没食欲吃这剩菜剩饭。打开冰箱寻找挂面,打算给自己下碗面条。

我的厨艺挺好的,小时候在养母家,学会的东西也挺多,其实最擅长的就是跟她学做烙饼,金黄色的烙饼又薄又脆,如果撒点黑芝麻,味道更是锦上添花。

A城也有买这种烙饼的小摊子,不过我却从来没有买来吃过,虽然我不是心思敏感的人,但是不小心触景伤情了,也是一件讨厌的事情。

下面条很快,不到十分钟,一碗青菜肉丝面便做好了。

这个时节的小青菜刚上市,又绿又嫩,不过却带点苦味。我不喜欢吃青菜,但是如果一碗面里不放青菜又觉得面相不好,不引人食欲。

面吃到一半,夏盛泉正从楼上走下来,我抬眸看了眼他,正巧跟他的视觉交汇在一起,我低下头,继续吃着面条。

然后我像是中邪似的抬头叫了夏盛泉一声爸。

夏盛泉停下脚步看向餐间,如果我没有看错,他眼里是有波澜的,不过我道行太浅,看不懂那丝波澜是什么。

“有事么?”夏盛泉的声音平稳却有力,听不出任何情绪,这是多年惯见风浪和在商场养成的说话习惯,跟他不怒自威的形象很和谐。

我犹豫了几秒:“爸,我没有零花钱了。”

夏盛泉深深得看了我一眼。

我继续说:“国庆班里组织出游,需要点钱。”我感觉自己心跳在加快,拿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夏盛泉:“需要多少?”

我把另一只手放在餐桌下面,然后朝夏盛泉笑着说:“爸爸可以给我一千吗?”

我的语气如此轻快,相比我平时跟夏盛泉说话的语气都要轻松,不过我很鄙视自己,因为刚刚我说话的样子,有点在模仿夏悠。

“吃完东西去我书房,我拿给你。”

夏盛泉离去后,我手心已经冒出了细汗,心有余悸地把剩下的半碗面条吃完,我在自己房间听了十几分钟听力,才敲响了夏盛泉书房的门。

“爸。”

夏盛泉从放在沙发的外套上取出钱包,然后抽出一叠钱递给我:“拿去花吧。”

我差点要感激涕零了:“谢谢爸。”

夏盛泉没说什么,我接过钱后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犹豫下觉得自己早点离开才好。

“爸,如果没事,我去做作业了。”

夏盛泉点点头,然后挥手让我出去。

我笑,笑得嘴角僵硬,然后逃似的走出了书房。

走出书房,我很巧地碰上过来找夏盛泉的夏悠。

“你过来找老爸啊?”夏悠笑意吟吟。

我点头,越过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关门上锁,立马用座机给严寒打了个电话。

严寒答应帮我圆谎,不过他也有条件,说是我期中考试必须考进全班前十,我觉得严寒这个条件开得有点强人所难,但是在我感觉他立马要拒绝我的样子,连忙答应。

“严同学,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策马奔腾地奔向全班前十。”

严寒笑笑,就在挂上电话时,他突然又加了句:“我陪你一起去你的养父养母家。”

我问:“你很空?”

严寒:“如果我不出门,你那所谓班级出游的谎言一定会不攻自破。”

第六章

我和严寒有了属于两个人的秘密,心里除了高兴就是娇羞,虽然严寒跟夏盛泉关系好,但是我一点都不相信他会背叛我。

我很相信严寒,这已经是我养成的习惯,而且我喜欢这永远会是我的好习惯,而不希望它有天会变成坏习惯,然后需要我一点点地将这习惯从我的生活习性中剔除。

星期一上学,我是和严寒是一起去的,当然我和他中间还有夏悠,只是我刻意当她不存在而已。A中分文科楼和理科楼,所以走在分叉处的时候,夏悠只能跟严寒告别,严寒也是老妈子性子,习惯性嘱咐夏悠学习要用功之类的话。我听着不耐烦,自个先向九班教室走去。

而刚走到教室门口,陈晋荣便过来告诉我两个好消息。

一个是,十一国庆晚会的节目,经过边疆的审核,已经报了上去。

另一个是,表演这个节目的名单也已经确定下来,经过边疆的亲笔点名和审核,也已经报上去了。

这个相对于陈晋荣的好消息,对我来说挺不关痛痒的,不过当他告诉我里面的表演名单有我,这两个好消息,对于我来说,无疑变成了坏消息。

我来到边疆的座位,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看了眼站在我身后的严寒,露出一个特别祥和的笑容,打招呼道:“早上好啊。”

我用手敲敲边疆的桌子:“边疆,你挺坑人啊,坑谁不好要坑我头上,你做人怎么就那么不厚道呢?”

边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拿出了班长的做事态度:“主要是考虑了下群众大伙的意见,我才把这个机会给你啊,而且我把名单给老姜的时候,他也说你挺合适的。”

我说:“你就扯吧扯吧。”

边疆眯眼轻笑,果然继续扯,:“小薇,我这也是为你好,你看不出来我在培养你的集体荣誉感吗?”

我气急了:“我是瞎了狗眼才看得出来。”

边疆还是笑,然后对严寒说:“严寒,晚会有个主打节目,石老师订了节目单,是四手联弹,文科那边推荐了夏悠,理科这边我就推荐了你,你和夏悠也认识,我和大伙们也都觉得挺合适的。”说到这,边疆对我笑笑,“小薇,因为时间很紧凑,所以每天放学后需要留校排练。”

我:“…”

这时,严寒看着边疆:“对不起,我没有意想上台表演。”

边疆笑:“我也就是推荐人而已,要不要参与,决定权还是在你身上。”

严寒没有意向跟夏悠一起四手联弹,我心里挺开心的,愉悦的情绪都快冲抵了我自个还要上台表演《新版杜十娘》的话剧。

不过凡事不能得意太早,不然容易乐极生悲,当夏悠知道严寒不愿意和她上台表演,皱眉撅嘴地对严寒耍小性子,严寒已经没辙了,在夏悠眼泪要流出来的前一秒,答应了她要上台表演。

夏悠破涕而笑,脸上的幸福笑容有些说不出的动人。

距离国庆汇演只有一个多星期,而要在这一个星期里把一个话剧排演出来,毫无疑问要加班加点,而边疆也挑大,自告奋勇地当起了导演。

忘记说了,话剧《新版杜十娘》由九班才子陈晋荣改编,他也因为脸白的缘故,当期了里面的男主角——书生李甲。

至于我,当然也没有当女主的好命,而是要扮演里面的男配孙富,女扮男装的样子能有多拙就有多拙。而女主杜十娘,则是由江陵扮演,这角色是她硬向老姜争取过来,老姜重女轻男啊,同样边疆争取了很久,也不能让老姜改变主意,让女主换成班里的另一个女生。

另外严寒也要和夏悠开始练习四手联弹,每次我回到夏家,都能听到琴房传来的琴声,琴声虽然动听,但是因为我主观情绪问题,那琴声就像魔音一样,由内而外地将我摧残了。

我觉得那几天我过得挺不尽如意的,在学校受边疆折腾,回到夏家,又要看夏悠和严寒在我面前折腾。

文艺汇演最后三天,《新版杜十娘》基本已经排练好,边疆跟校领导关系混得好,特意要来大礼堂的钥匙,放学后让我们上台排演排演,说是可以找点台风。

我觉得边疆这话说得特别逗,台下又没有人,在台上如何哼哼唧唧也找不到感觉啊。不过当我站在台上看着下面一排排空荡荡的椅子,念台词的时候也心慌了。

江陵还好,从小就是文艺积极分子,上台走秀什么的也常常干,但是我不一样,第一次这样被赶鸭子上架的,心慌得不得了。

估计边疆也感觉到我的不自然,特意找我谈话。

“小薇,你现在演的是下流胚子孙富,你念台词的时候,别把自己整得在台上领奖发言似的啊。”

我说:“边导,这不是我的问题啊,是你不会挑演员啊,孙富是什么人啊,丫的一个下流胚子能让我这个女同胞来演么?”

边疆看了我一眼:“我觉得你挺合适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