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十分丰盛,但云翡却食不甘味,许多东西一看便觉得恶心,特别是那些肉菜,她初时只当是自己路上劳累,心情又不好,所以才没胃口,等她喝了一口鱼汤,险些呕吐出来的时候,她突然心里一惊。
曾经,林清荷在初到荆州的时候,席间她给她盛过一碗鱼汤,笑吟吟告诉她,荆州的鱼特别好吃,鱼汤也好喝。那时,林清荷恶心欲呕的样子,她记得清清楚楚。
一个念头涌入脑中,她手指一颤,汤匙险些掉到碗里。
68
云翡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仔细一想自己这个月的月信没有来。她顿时乱了心神,恨不得立刻去叫个大夫来给自己诊脉,但转念一想,却万万不能。她若是真的有孕,决不能让云定权知道。云定权要么让她堕胎,要么让她生下这孩子,拿去和尉卓和尉东霆谈条件。想到这两个可能,云翡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转念又安慰自己,或许不是怀孕,只是自己多心了。因为从晋州一路逃回来,奔波辛劳再加上心神俱疲,所以月信晚了。说也奇怪,那股恶心的感觉又不见了,她更加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有了身孕,度日如年地熬到宫宴结束。
云定权起身和赵晓芙一起离席。赵晓芙神色淡淡,而云定权却一脸宠溺的爱意,借着几分酒意,当着众人的面,紧紧握着赵晓芙的手,走出了宫殿。
云翡冷眼旁观,心道他不是没有真心,不是没有儿女情长,只是看对谁。他可以为了赵晓芙的眼泪,惊慌失措,对母亲的眼泪却视而不见。母亲对他付出那么多,对他那么好,却只是被利用,被抛弃,而这个视他为仇人的女子,他却爱到了心尖上。云翡眼角余光看了一眼英红袖,果不其然在她眼中看到了j□j裸的嫉恨之色。林清荷因为身怀有孕,本就不能侍寝,看来赵晓芙夜夜专宠的事情,已经让英红袖很难受。
回到淑和宫,云翡看见一行人提着灯笼从宫里出来。
淑和宫的女官林莫愁轻声道:“章御医慢走。”
因为苏青梅装病不去赴宴,为了显得真实,云翡临行前特意交代林莫愁去给苏青梅请一位御医来。
云翡走上前,借着灯光一看便怔住了,这位御医,竟然是章松年。
章松年见到云翡也吃了一惊,立刻弯□去:“给公主殿下请安。”因为激动意外,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云翡乍然见到故人,又惊又喜,忙道:“章大夫快请起,没想到竟然是你,我真是太高兴了。”
尉卓带着小皇帝和太后撤出京城的时候,将宫里的几位御医一并都带走了。于是,云定权登基之后,便在京城几个出名的药堂里挑了几位有名气的大夫充实太医院。章松年恰好就在其中。
云翡让阿琮先回,亲自将章松年送到回廊处。
章松年躬身道:“公主请回吧,天气寒冷,小心着凉。”
云翡想起过去曾经受过他的帮助,心里十分感慨,轻声道:“章大夫,我虽然身份有变,但我依旧当你是我的朋友,希望章大夫也是如此看我,勿要与我生分,若有我云翡帮得上忙的地方,章大夫只管开口。”
章松年心里一热,咽了一下喉咙,道:“多谢公主,有公主这番话,微臣万死不辞。”
“章大夫慢走。”云翡顿了顿,低声道:“我母亲的身体,若是皇上问起来,你便说是真的有病。”
章松年小声道:“微臣知晓,微臣告退。”
云翡看着他清逸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心里涌起一股冲动,几乎想要追上去让他给自己把脉,究竟是不是….
但是,她还是不敢,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深深吸口气,转身走回去。
苏青梅见到她,立刻关切地询问宫宴的情形,生怕云翡和阿琮受委屈。
云翡因为心中有事,显得心神不定,恍恍惚惚。
苏青梅以为她是累了,连忙吩咐宫女安排热水让云翡洗浴,早些休息。
“娘也早些歇着。”云翡心事重重地走出苏青梅的寝殿,去了浴室。泡在热水中,她全身都放松下来,但是心情却异样的沉重,本来她心里就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而现在,仿佛在大石头上面,又压了一块巨石。
她的手,不知不觉放在了平坦的小腹上。然后又像是受了惊一般,拿开了自己的手掌。不会的,她和尉东霆已经一刀两断,老天不会戏弄她,让他给她留个孩子。
她心乱如麻,匆匆洗过澡,从浴池里出来,穿好衣服回到淑和宫的西殿。有些事情想也没用,车到山前必有路,即便是真的有了身孕,到显怀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足够她报仇雪恨。
她深吸了口气,强逼自己不再为这件事忧虑纠结。到底是不是有了身孕,不必请大夫诊脉,若是到了下个月,月信还是不来,那就肯定是了,现在想也没用,还是先想着怎么报仇吧。
她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拿起赵策给她的那块龙形玉佩,凝神细看。
云定权正值不惑之年,容貌英朗,如日中天,现在又是一国之君,荣华富贵不在话下。她最担心就是这段时间,赵晓芙已经被父亲的宠爱所打动。
那怕是生死仇敌,只要一旦牵扯到个情字,人就会失去理智,失去立场。虽然父亲逼死了秦王,但赵晓芙如果对父亲动了心,即便赵策想要带她走,她也未必肯走。
如果那样的话,她的许多计划都要随之改变。从今夜宫宴上赵晓芙的态度来看,她对父亲依旧是不冷不热,不过云翡觉得表面上的东西都不可靠,她明天务必要亲自去一趟贵华宫,亲自和赵晓芙谈一谈,试一试她的态度。
波谲云诡的后宫,看似群敌环绕,其实,这种三足鼎立的形势对她最为有利。
翌日一早,云翡便吩咐林莫愁备了一份礼物,然后带着茯苓白芍去往赵晓芙的贵华宫。
赵晓芙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云翡,她甚至想过,哥哥可能已经杀了她。谁知道竟然突然在昨夜的宫宴上见到云翡安然无恙的回来。因为设计劫持过她,又险些害死她,让她吃了许多苦,所以,昨夜宫宴上见到云翡的时候,赵晓芙已经想过她一定会报复自己。
没想到云翡竟然还带着礼物来拜见,赵晓芙很是尴尬窘迫。云翡却仿佛早已忘记了那些过往的恩怨,将礼物奉上。
身边的宫女过来接过礼物,云翡一看是秀容,当初曾经用汤匙击昏她,和赵晓芙一起挟持她的那个丫鬟。
云翡对她笑了笑。
秀容急忙跪倒在地,向云翡请罪。
没想到云翡丝毫也不记仇,反而笑着对秀容道:“你忠心为主,何罪之有?过去之事就不必提了,我早已忘记,起来吧。”
秀容连忙谢恩。
昨夜,赵晓芙貌似无意地向云定权打听了一些云翡的近况,想要探听出兄长的消息,谁知道云定权却告诉她,云翡是从尉卓那里逃回来的,至于赵策,云定权提也未提。赵晓芙也不敢问,担心了一晚上,不知道兄长到底是生是死,更不知道他劫持了云翡,离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云翡为何会到了晋州的尉家,赵策现在何处?
这些问题都堵在她的嗓子眼里,可是一想到自己和哥哥曾经那样对过云翡,即便她开口询问,云翡却未必会告诉她实情,毕竟是赵策将她劫持走的,可谓是她的仇人。
云翡见赵晓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当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接过秀容递上来的茶水,浅浅地抿了一口,冲着赵晓芙嫣然一笑;“父皇对母妃果然是爱到了心坎上,这冬日里还能喝到今春的雨前龙井,味道和春上不差分毫,真真是难得。父皇对母妃真是上心体贴,这世上的好东西恨不得都送来母妃这里。”
赵晓芙听云翡提到云定权,蹙了蹙眉,一抹掩饰不住的厌恶之色,从她眼中一闪而过。
云翡这一试探,便看出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赵晓芙对云定权依旧是那种怨恨仇视的态度。她放下心来,笑着道:“母妃出身高贵,见识多广,我这里有一块玉佩,不知是何来历,母妃替我看看,是不是个值钱的玩意儿。“
云翡放下茶盏,不慌不忙的从袖中拿出那块龙形玉佩,递了过去。
赵晓芙本来神色淡淡,见到云佩,突然脸色一变,飞快的抬起眼帘,看着云翡,似乎想从她的表情和眼神里看出点什么。
云翡只是含笑看着她,什么也不说。赵晓芙有点沉不住气了,吩咐身边侍候的宫女都退下,包括秀容,也退了出去,在门口把风。
赵晓芙急不可待地问:“这玉佩你从哪儿得来的?”
云翡道:“是世子给我的,让我转交郡主,以作信物。”
“他现在何处?”
“他就在京城。”
赵晓芙一听便激动地站了起来:“你知道他在哪儿?他现在怎样?”
“郡主勿念,世子一切都好。”云翡将那一夜,云承罡放了她和赵策之后发生的事情悉数讲述了一回。
赵晓芙这才知道,原来事情的发生竟然如此的跌宕起伏,也巧合的让人惊讶。她握着玉佩,眼圈渐渐红了起来,低着头,两颗眼泪,从美丽无俦的脸蛋上滑了下来。
一块云锦手帕递到了她的面前。
赵晓芙抬起头,看到了云翡清亮澄澈的眼眸,唇边带着温柔和善的一抹浅笑。
这份和善友好让赵晓芙觉得匪夷所思,奇怪的问道:“你为何肯替他带信给我,你不恨我么?不恨我哥哥么?”
曾经她们兄妹那样算计她对付她,险些害她送命,死在剑下。她真的难以置信云翡肯给赵策带信,肯帮他入城,甚至还想着要帮她离开云定权的身边。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云翡望着窗外的萧瑟冬景,眸色闪过一缕痛色,缓缓道:“郡主,我不恨你,也不恨世子。因为向仇人复仇,是人之常情。比如我,现在心里也充满了恨意,想要报仇雪恨。”
“你的仇人是谁?”赵晓芙心里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云承罡,其次是英红袖。
云翡望着她,浅浅一笑:“我的仇人,是尉卓。当初我不肯嫁给尉东霆,逃出京城躲在陆家,他逼我和尉东霆成亲,后来又想置我于死地。””
赵晓芙听到这些恍然大悟,对云翡的话深信不疑。
云翡这样说,就是想要赵晓芙彻底放下对她的敌意。赵晓芙曾经因为她嫁给尉东霆而心生嫉恨,现在自己离开了尉东霆,又视尉卓为仇敌,表明自己根本无意嫁给尉东霆,是被尉卓强逼。无形之中,她已经不再是赵晓芙心里那个抢占了她未婚夫的人。
“等我出宫和世子联系好之后,便会寻机让郡主和世子见面,届时,郡主和世子好好筹划一下如何离开京城。”
赵晓芙终于对云翡露出了发出内心的笑容:“多谢公主仗义相助。”
云翡起身告辞。
赵晓芙突然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你肯帮我,我不会白白受你恩惠,我会送给你一份大礼。”
云翡一怔:“什么大礼?”
赵晓芙眸中闪过一缕恨意:“等我离开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69
回到淑和宫,云翡刚刚坐下不久,林莫愁来禀,贤妃来访。
林清荷的到来,早在云翡的意料之中,她含笑起身迎出去。
林清荷被玉池和另外一位宫女搀扶着下了肩舆,一件绯红色镶白狐毛的外氅,衬着她的脸色比昨夜好看许多。
云翡连忙上前,亲自扶她上了台阶,笑吟吟道:“我正准备着去贤明宫拜望母妃,又怕这会儿时间还早,扰了母妃的休息,正打算着午后过去呢。”
林清荷笑道:“昨夜宫宴,听闻淑妃姐姐身体不适,我过来看看姐姐。”
白芍走上前,弯腰施了一礼:“给贤妃娘娘请安。贤妃娘娘身怀有孕,淑妃娘娘怕过了病气给娘娘,所以叫奴婢过来替她道谢,就不出来相见了,请贤妃娘娘勿要见怪。”
林清荷笑着道:“还是淑妃姐姐想的周全,我怎么会见怪。”
林清荷今日来,本来想要见的人也就不是苏青梅,而是云翡。她自嫁给云定权,苏青梅便避而不见,一直是云翡在和她打交道。云翡给她留下的印象,便是冰雪聪明的一个人,而且云翡从未对她有过恶语相向的时候,从见第一面开始,便一直对她这位二娘客客气气,十分友好。所以,林清荷放眼后宫,英红袖和赵晓芙都是她的强敌,唯有苏青梅毫无威胁,反而可以互相帮衬。所以,她这才亲自过来,借着探病为由,来试试这淑和宫的态度。
云翡对她的来意了如指掌,所以对林清荷越发的热情,亲自搀扶着她,迎进正殿,请她上座,然后吩咐宫女上了点心热茶。
林清荷身怀有孕,倍加小心,对这茶水连沾都不沾。云翡装作不知,含笑打量着林清荷的肚子,笑盈盈道:“母妃这肚子,一准儿是个弟弟。”
林清荷脸色一红,手掌轻轻抚着肚子道:“这孩子还未出生,便受尽颠簸,不论是男是女,我只想他平平安安降生就好。”虽说不计较男女,但她心里却是十万分的想要生个儿子出来。
“母妃怎么不在庐州生了再来?这一路上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你父皇非要让我过来,派了人去接,我只好上路。”
“母妃都要临盆了,一路颠簸,父皇难道就不怕路上有个什么不测?母妃真是福气深厚,我这弟弟皮实的很,将来定有大出息。”
云翡看似无心之语,却让林清荷的脸色一变。她心里本就充满了怨气,此刻听到这些话,免不了多想。
云定权曾经在庐州承诺过,将来等她生了儿子便继承他的霸业。那时他还是荆州州牧,还指望着林青峰和他一起打江山,正是因为有这个承诺,林青峰才肯让林清荷嫁给她,林清荷也才肯委屈做他的二夫人。
林清荷本来以为,他派人接她来京是要封她做皇后,谁知道到了京城,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云定权身边凭空多了一个貌若天仙的赵晓芙不说,还有一个比苏青梅更老的原配,她一直视为敌人的苏青梅,竟然是个可怜的牺牲品,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的威胁,她的威胁变成了云定权的新欢赵晓芙和比她还要年长的长子云承罡。
云定权若是想要遵守诺言,便应该立她为后,这样她腹中的这个孩子,才能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太子。但他根本不提立后的事情,四个女人,各自封妃。林清荷甚至觉得云定权让她挺着大肚子上京,是不是故意让她途中出意外,这个孩子保不住才好。
这个念头不是没在她脑子里闪过,现在就连云翡都这样想,她越发觉得云定权是存了这样毒辣的心思,咬了咬牙冷笑:“你爹对这孩子,从未关心过。”
“母妃,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直说无妨。”
“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何父皇不喜欢阿琮,那时,阿琮是父皇唯一的儿子,虽然有些淘气,却聪明可爱。直到后来,我见到了云承罡,我才明白。原来父皇心里,珠玉在前,阿琮再是聪明伶俐,也比不上他的长子。云承罡武功高强,一杆梨花枪艳惊四座,曾经是武科的状元。他年已二十,能帮父皇打江山守江山,阿琮能做什么?不过是个顽皮的孩童罢了。”
云翡的旁敲侧击让林清荷愈发的担忧气愤。的确如云翡所说,她即便生下儿子,也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在云定权心里,有了云承罡这个长子,又怎么会把她的儿子放在眼中。阿琮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父皇现在正是倚重林将军的时候,母妃应该抓住这个良机,让父皇立后。”
林清荷何尝不是做此打算,但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一别数月未见,她和云定权的关系冷淡了许多,她因为不能侍寝,更是连个和云定权吹枕头风的机会都没有。只得干笑着说道:“阿翡,此事事关社稷,我后宫一妇人,岂敢干政。”
“此事母妃当然不能直接开口,应该让林将军对父皇施压,让他替母妃想办法。”
林清荷心里一惊,这也正是她心中所想。没想到云翡竟然如此直截了当地挑明。
她担心这是云定权让云翡来试探她,连忙道:“我何德何能统领后宫,母仪天下。皇后之位轮不到我的身上,淑妃娘娘乃是原配正室。”
云翡摇头笑叹:“母妃说笑了,我娘如今只封了淑妃,可是那里还有一个德妃娘娘比她还要年长,位份比她高,儿子比我还大,父皇封她为德妃,显然是认定了她才是原配正室的身份。而且她的两个儿子都封了王,阿琮可什么都什么。依我看,父皇是打算立德妃娘娘为后,奈何,现在林将军和吴王战事吃紧,不敢动这个念头,所以只封了个德妃,暂领后宫。等这仗一打完,懿德宫的大喜事便来了。届时,太子是谁,母妃应该也猜得出来吧。”
林清荷笑不出来,心里却是认同了云翡的话。一旦立德妃为后,英承罡为嫡长子,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云翡道:“飞鸟尽良弓藏,史例无数。母妃当早作打算,勿要失了良机。”
纵然云翡这样说,林清荷此刻仍旧不敢表露自己的真实心意。
云翡知道她心里到底还是在提防自己,便道:“母妃,说实话,原本我以为父皇登基,我娘这个原配正室理所当然是皇后,谁知道….既然我娘和阿琮都没了希望,我便希望母妃能当皇后。因为,母妃当了皇后,不会对付我和阿琮。若是德妃当了皇后,云承罡当了太子,我和阿琮性命堪忧。所以我替母妃着想,也是为了自己。母妃不必觉得奇怪。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尽力为母妃效劳。”
林清荷此行的目的本就是如此,没想到云翡竟然主动提出来,心里大喜。但脸上依旧不敢太过表露,只是轻声道:“阿翡,翌日我不会亏待你和阿琮。你放心。”
“母妃,你很快便要生产,一定要小心身边的宫人。”
林清荷点头:“我会小心。”
送走林清荷,苏青梅从后殿走了出来,问道:“阿翡,她来做什么?”
“来结盟。”云翡扶住苏青梅,叹了口气:“娘,说来她也是个可怜人。我爹对她,对她腹中的孩子,丝毫也不放在心上。依我看,我爹是巴不得她这一路上颠簸,那个孩子胎死腹中才好。”
苏青梅道:“罪过啊,那到底也是他的孩子。”
“娘你想想,我爹为何不肯立后?这个紧要关头,除了林清荷,立谁都会得罪林青峰。但是他心里却又不肯立林清荷,所以大家都先吊着,等解决了吴王,他一定会立赵晓芙为后。”
苏青梅道:“他倒是真爱那位郡主,也不怕人家半夜杀了他。”
“赵晓芙不是那种烈性女,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一定会贪生怕死。杀了我爹,她只有一死,这种同归于尽的做法,她若是想做,早就在被我爹强占的时候就做了,不会等到今日。”
苏青梅道:“我倒是希望赵晓芙能一剑杀了他。”
“不必赵晓芙动手,我来替娘出口恶气。”云翡盈盈笑道:“父皇对她爱若性命,我打算放走赵晓芙,剜了他的心头肉,这可比刺他一剑让他难过多了。”
“你要放她走?这后宫戒备森严,你可别轻举妄动,你爹六亲不认,翻脸无情,若是知道是你做的,一定会要你的命。”苏青梅知道女儿自小便主意多,足智多谋,但见识到了云定权的狠辣和无情之后,她还是担心女儿斗不过他。
云翡笑道:“我当然不会让他知道是我。娘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苏青梅叹了口气,将一缕头发,放在了云翡的手中。
云翡这才惊觉,母亲的脑后的发髻不见了。她急忙道:“娘,你怎么,”
苏青梅淡淡一笑:“阿翡,我心意已决。你把头发拿去给云定权,说我要去恩明寺,他若是不肯,我便剃光头发,在宫里修行。”
云翡含泪道:“娘,你真的要这样?”
苏青梅凄然一笑:“我已经糊涂了半生,再没有比现在更清醒过。”
云翡眼看母亲心意坚决,只好哽咽着答了声好,拿着母亲的一缕头发朝德阳殿走去。
德阳殿东侧的暖阁,正是御书房。门前站着钱中,远远看见云翡过来,忙陪着笑脸迎了过来,弯腰笑道:“给公主殿下请安,皇上正在批折子,公主稍候,容老奴进去通报。”
“多谢钱公公。”云翡目送他伶俐的身影,心道,还是银子好,五千两银票买通了钱中,许多事便变得很方便,想要得到的消息,也毫不费力。
云翡此刻突然间想起了尉灵慧的话。
“她最爱钱,我爹花了不少银子,她才肯嫁给我爹…”童言无忌,可是听在耳中却是如此的刺耳剜心。
如果不是尉东霆这么说过,她一个小小孩子,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呢?在他心里,她不过是个爱财如命的女子,所以,用十六个金元宝,几万两银票便买了她的心。
她也真是傻,就这样被他打动。以为自己看到了金银背后的情比金坚,事实证明,还是金银最好,实打实的叫人放心,还能派上大用场,比如现在,钱中见了她,笑得像一个开了花的馒头。
“公主请。”钱中笑吟吟打断了她的思绪。云翡道了声有劳,便举步上了玉阶。门口侍立的太监宫女齐齐施礼,口称公主千岁。
云翡进了御书房,只见紫檀木龙案后,云定权一身家常的锦袍,头戴玉冠坐在龙椅上,若不是那张九龙盘旋的龙椅,金闪闪的泛着光,云翡甚至有种错觉,时光停留在她十五岁,他还在荆州州牧府的书房。
那时候,没有林清荷没有英红袖也没有赵晓芙,他位高权重却有着不近女色的美名。母亲一心一意地爱着他,无忧无虑,幸福喜乐。
云翡黯然神伤,手中握着的那缕青丝,凉凉滑滑的,仿佛握不住的时光,留不住的流水。
云定权抬头问道:“阿翡有事”
“父皇。”云翡握着母亲的发丝,缓步走上前,先施了一礼:“父皇,有件事母亲想求父皇应允。”
“什么事?”
云翡没有说话,将母亲的那一缕头发轻轻放在了龙案上。
云定权一惊,抬起头看着云翡:“这是什么?”
“母亲想去恩明寺修行。”
“胡闹。”云定权剑眉一凛,站了起来.“朕封了她为淑妃,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难道还妄想着母仪天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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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翡听见这句话,气得心尖哆嗦。母亲为了他付出一切,散尽家财,身为原配正室,封母亲做皇后难道不应该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之事么?他竟然觉得母亲根本就不配母仪天下,是痴心妄想。
他眼中只有权势利益,从来都不知道娘想要的是什么。这种禽兽不如的人,根本不配娘的一片真心,娘做得对,宁可出家也不要再看这种恶心丑恶的嘴脸。
她深深吸了口气,压抑下心口的怒火和悲愤。
“父皇,母亲并非此意。她早就有出家修行之念。今春在净土寺便萌生了出家的心思,父皇应该还记得,她曾经想用外公留下的银两,建一座庵堂。”
提到春上,云定权的怒气不知不觉消了。当时,云翡的确曾经提过苏青梅想要建一座庵堂出家的事情。后来,那笔银子还被他要了过来。此刻旧事重提,他反倒有些尴尬。
“母亲心意已决,她说父皇若是不肯答应,她便剃了头发,在宫里修行。”
剃了头发住在宫里?这岂不引人笑话非议。传出去他脸面放在何处。云定权蹙眉道:“这成何体统。她若是想去恩明寺也成,不过不能剃度出家。只能带发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