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秦王说话时,言语间很是仓皇无奈,金折桂、玉破禅也不胜唏嘘,转而又想,若是秦王过去了,发现只有黑风寨小小一间山寨,并没有那所谓的龙蛇混杂的子规城,这可怎么办?

一路上听着蒙战天花乱坠地吹嘘子规城如何如何,金折桂、玉破禅越发哭笑不得,路上拖拖拉拉地向秦王打探他是如何逃出京城的,见有人将秦王妃接来,原本金折桂还不屑秦王出尔反尔,此时看他们鹣鲽情深,不由地对秦王多了两分好感。

等走回黑风寨附近,已经到了七月,路上众人眼瞅着一支送亲的队伍慢慢地向柔然皇宫去,就纷纷猜测此次和亲的是哪个皇室宗亲家的女儿,又走了半月,待到了黑风寨前,只见几月不见,再回来就仿佛隔世再见。

高高的山上,土石堡垒已经修建好大半,木栅栏的城墙已经圈起来,远远地把俟吕邻云的菜市场拦在栅栏外。隔着栅栏,依稀瞧见被圈起来的地上,盖起了许多木头屋子。

“……这就是子规城?明明是子规村。”秦王动怒了,他原以为子规城是个坚固的城池,没想到只是用木栅栏围起来的一片土地。

“王爷息怒,子规村其实也不错。”金折桂满怀感慨地说,怎么瞧着这子规村怎么喜欢,看木栅栏上挂着汉字写的榜单,竟是只需一百两,就能叫瞽目老人给摸骨,一千两,《推背图》可翻看一炷香功夫。想着瞽目老人来了,金折桂立时顾不得秦王了,赶紧向村子里跑去,先见村子里多了许多人,甚至有铁匠、木匠、泥瓦匠,还有些人挺胸抬头扛着旗帜,望过去,是走镖的镖师。冷不丁瞧见范康指手画脚地带着玉入禅,文星子道士带着戚珑雪,赶紧迎上去,看见范康就感亲切,笑道:“范道长,你怎么也来了?”又向文星子问好。

范康先在笑,待看见秦王、秦王妃,不禁脸色大变,待要动手,又按捺住,笑容可掬地道:“见过王爷、王妃。”

秦王冷哼一声,又问蒙战:“给我们的屋子呢,可收拾好了?”但看蒙战期期艾艾地看戚珑雪,就哼了一声。

“王爷、王妃这边请。”梁松赶紧领着秦王、秦王妃等人去歇息。

“阿五,我……”蒙战吞吞吐吐。

戚珑雪道:“你走了又何必回来?”看蒙战也受了很多苦,不禁红了眼眶。

蒙战赶紧道:“我是想着玉破八只能送一座空城,我却能送一座热热闹闹的人,你瞧,我把商人、卖艺的、亡命天涯的,都找来了。”

戚珑雪破涕为笑,点了点头,原以为自己不会原谅蒙战,此时见他回来了,松了一口气后,就嗔道:“既然找来了人,赶紧带着人跟着阿大、拓跋平沙去去安置人家吧。”

“好,回头我再来跟你说话。”蒙战道。

蒙战带来的人见蒙战跟戚珑雪言语间亲密非常,自然是又要奚落蒙战一番。

“爷爷呢?范神仙,你们怎么都来了?”金折桂又问。

范康先感慨道:“哎呦,黄毛丫头都长成大姑娘了。”待看向玉破禅,神色就有些不对,“八少爷可听说了?”

“听说了什么?”玉破禅不解。

范康道:“看来你不知道。你十妹妹和亲柔然了,我跟花爷爷、月娘,都跟着送亲的队伍过来的。”

玉破禅忙道:“朝廷不知道柔然吃了败仗?”定是柔然打了败仗的消息传过去前,朝廷叫玉妙彤和亲的旨意已经发下去了。

范康道:“两地相隔千山万水,半路上我们才听说柔然受挫……你在这边许久了,应当认识你妹夫俟吕邻云吧?”

玉破禅点了点头。

金折桂心想俟吕邻云原本请朝廷叫她和亲,如今和亲过来的是玉破禅的嫡亲妹妹,这下子,就算玉破禅没意见,玉妙彤听说了消息,未必不会迁怒到她头上,“范神仙,您老人家定然知道玉姐姐为什么会来和亲吧?”

范康摆摆手,叹道:“都是内宅之事惹起来的。”原不肯说,随后见金折桂看他的眼神十分亲近,又想要救郁观音,还要请金折桂帮忙,于是叫金折桂、玉破禅附耳过来,低声道:“宸妃想叫十姑娘做四皇子的侧妃,毕竟十姑娘的名声有些不好,只能委屈她做侧妃,可是陆家姑娘不乐意,听十姑娘一路上哭哭啼啼,口口声声说陆姑娘陷害她,到底是怎么陷害的,十姑娘不肯说。”

玉破禅望向玉入禅,玉入禅赶紧点头,“八哥,我见过妙彤了,她叫咱们替她报仇。”

玉破禅道:“胡闹,不问清楚,这事怎么去报仇?”待见金折桂拉扯他的袖子,就向前看去,只见送亲的沈席辉并玉老将军一同踱步过来,沈席辉等人身后几步,是羞答答的半斤八两、大盘小盘四个婢女婷婷袅袅地走来。

“小前辈,母亲叫人把婢女送来了。”玉入禅有意对金折桂说。

“什么意思?”金折桂斜眼看向玉入禅。

玉入禅先还替玉妙彤担心,此时不由地有些幸灾乐祸:“丫鬟来了,通房,也就不远了。”

第126章出人意料的顺利

玉入禅也说不明白自己的心情,总归他是非常乐意瞧见金折桂跟玉破禅两人闹翻。

金折桂再三地看了眼玉入禅,嗤了一声,瞧见村子里来了一群莫名其妙的人,三教九流、龙蛇混杂,竟是什么人都有,扭头看玉破禅因为玉妙彤和亲过来有些心不在焉,先跟玉老将军、沈席辉寒暄一番,然后就兀自向山上去寻瞽目老人,抬脚进了寨子里,就见原本她跟戚珑雪住着的屋子再往上,又盖出来成品字行的三座屋舍,其中下面的两处问了人,便知住着的一个是范康,一个是才来的秦王夫妇,再向上面去,最顶上的,就是瞽目老人的屋子。

在门口,金折桂才要进去,就被严颂拦住,只见严颂巴巴地向里看,满脸都是好奇。

“严颂,咱们黑风寨……”

严颂冲金折桂嘘了一声,跟金折桂咬耳朵道:“梁大叔瞧见山里留下的图案,照着图案叫人圈出来了地。”

“俟吕邻云肯让他圈?”金折桂诧异道。

“梁大叔有意叫阿大、阿四去寻什么子规谷,俟吕邻云跟在后头,又是声东击西,又是栽赃嫁祸,除了不少心腹大患。后头又有和亲,他就懒得管这边了。”严颂侧耳去听屋子里的动静,听见有人连连磕头感谢瞽目老人,赶紧领着金折桂进去。

金折桂才进去,就见瞽目老人这屋子已经成了百宝库,一个个头矮小体型又肥又圆的人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然后炯炯地注视着月娘点燃香烛的手,待那香烛被点燃,就颤抖着手快速地拿着《推背图》去角落里看,看他不住地往后翻,就知他是想在《推背图》里发现自己的名字。

“爷爷。”金折桂唤道,眼眶一酸,坐在瞽目老人下手,去摸瞽目老人的手。

瞽目老人笑道:“丫头回来了?”

“爷爷,你怎么开始这么给人摸骨了?”金折桂问,谁人不知瞽目老人轻易不给人摸骨的,如今花了银子就能给他摸一摸,总有种堕落的感觉。虽看这屋子里的摆设,心知瞽目老人赚了不少银子,可她到底为瞽目老人觉得委屈。

瞽目老人开朗地笑道:“爷爷看开了,既然能赚银子,那就大大方方地赚。”要紧的是,自从放出话,说他跟范康两个来这黑风寨给人算命,这黑风寨里就来了不少想赌一赌自己命数的人。

“……莫不是,早先那丫鬟当真……”金折桂吞吞吐吐,怀疑是早先她二哥房里的丫头当真给生下儿子了,于是瞽目老人赚银子养家糊口。

“哪里有她什么事?那丫鬟怕是早被你祖父处置了。”瞽目老人遗憾地说,这边说着话,却是忽地道:“时辰到了。”

“老神仙,再叫我瞧一眼……我带了五千两银子来的。”那一心要在《推背图》里找自己名字的人哀求道。

月娘听他说话,就又点燃一炷香,然后取走那人拿来的箱子里的一千两银子。

如此反复四次,那人才不甘心地把《推背图》送回。月娘替瞽目老人收回推背图放在箱子里,然后静静地坐着听金折桂跟瞽目老人说话。

金折桂把金阁老、金老夫人、金蟾宫、南山等都问候了一通,最后笑道:“我一直想着爷爷在就好了,只是这边再过两月就开始冷了,又兵荒马乱的,不敢叫爷爷来。”

瞽目老人道:“兵荒马乱的才好,谁都想当英雄,当不了英雄也要做枭雄、奸雄。听说你把秦王带回来了?”

金折桂道:“路上遇见的,就直接带来了。”

瞽目老人默了默,半响道:“带了他来也好,他虽是钦犯,但总是王爷,有他在,一干想造反想称王的人也有个怕头。”正说话,就听说秦王来拜见,于是月娘、金折桂赶紧起身去迎。

金折桂见许久不见,月娘一个人留在京中清瘦了不少,脸上伤痕渐渐地淡去,大抵是跟梁松聚少离多,身上有些凄清之色,如此,反而扫去了身上的风尘气。

“梁婶子,这里的银子不用收一收吗?”金折桂低声问,屋子里的金银锭子、绸缎珍玩随手放着,似是别人送来是什么样子,如今还是什么样,谁都没碰过一下。

月娘语气轻快地道:“花爷爷说这样才显得财大气粗,反正有柔然在那边,没人敢抢。要有人问起来,你只管跟人说没地收。”

金折桂一笑,先迎了秦王、秦王妃进来,秦王认出月娘,瞧见月娘的时候怔了怔,随后大抵是想他也不是王爷了,又何必嘲笑月娘的出身,于是径自进去跟瞽目老人寒暄。

金折桂立在门边听瞽目老人跟秦王说话,又见沈席辉、玉老将军、梁松、玉破禅、玉入禅、阿大等纷纷进来,跟严颂一左一右地迎着,见梁松、阿大、拓跋平沙等已经知道阿六的事,就不再多说,只叮嘱沈席辉:“舅舅回去了,就跟父亲说,叫他留意一下西陵城里慕容的奸细。免得上了什么人的圈套。”

沈席辉诧异道:“你不回去?姐姐叫我把你领回去。”瞧见金折桂身量拔高不少,头发编成一条大辫子垂在脖颈边,衬得原本只看眼睛有些妖媚的面孔英气十足,“你放心,姐夫已经替你打点好了,你回了西陵城,随意出入军营,做他的参谋还是能够的。”

“什么?”金折桂诧异了。

沈席辉笑道:“姐夫总算干了一件好事,西陵城里谁不赞你是女中巾帼。姐夫说你闲不住,就给你找好差事了。”一笑,眼尾带出柔和的细小纹路。

金折桂悻悻地,感动于金将晚的用心之余,又不舍得离开子规村,“舅舅,等子规城修好了,我跟破八一起回西陵城。”

沈席辉还不曾听说金折桂跟玉破禅的事,因此对她这话很不在意,劝道:“听话,跟我回西陵城去。你祖母也很是想念你。”眼睛瞧见严颂一直耐心地在一旁听着,对严颂点了点头,忽地听见屋子里玉老将军跟秦王吵了起来,沈席辉只觉得头疼得很,听秦王跟玉老将军翻起旧账,就不肯再进去,等看玉老将军气咻咻地出来,才赶紧道:“老将军别气坏了身子,咱们过几日就走,何必跟里头那位斗气。”

玉老将军颤抖着手指了指,心里埋怨玉破禅跟秦王走在一起,气咻咻地跺了半天脚,又叫了玉破禅、玉入禅跟着他单独去玉破禅的屋子里说话,待半斤八两二婢女送了茶水进来,就叫她们二人退出去。

“祖父怎么把丫鬟也送来了?”玉破禅问。

玉老将军冷笑一声,“你忘了回家的路,不管家里人死活,但家里你祖母、你母亲总要惦记着你有没有受委屈。”

“祖父,孙儿没受委屈。”玉破禅疑心玉入禅说了什么,于是便看向玉入禅。

玉入禅眼观鼻鼻观口地垂手站着,心想玉破禅又跟金折桂一同出去许久,也不知道他们二人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老九还有个鲜卑女人,”玉老将军皱着眉头,虽不喜阿烈的鲜卑身份,但好歹玉入禅的身子骨是好端端的,“你一直不近女色,只跟男人们混在一处……如此,不送来几个丫鬟,谁能安心?”

玉破禅诧异道:“咱们家不是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吗?既然如此,送了丫鬟来……为了叫祖父们安心毁了她们清白,这以后……”

“谁说要纳她们了?她们也是想多赚一些嫁妆银子,谁当真会痴心妄想来咱们家做妾?”玉老将军怒道,喟叹道:“家里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大哥一直瘫在床上,动弹不得,你十妹妹又和亲过来……你们兄弟二人双双不在家,看在你母亲的面上,跟祖父回去吧。”

玉破禅道:“祖父,子规城没修好,我不回去,至于其他的,祖父莫担心,我已经看上一个好孙媳妇给你。保管叫你满意。”

“谁家的?”玉老将军赶紧问,唯恐玉破禅执拗地要娶个鲜卑女人回去。

玉破禅待要说,玉入禅赶紧拦着他,笑着对玉老将军道:“祖父,我们寨子里哪有什么人,人在西陵城里呢,如今不好说,等回去再说。”说罢,又给玉破禅使眼色,在玉破禅耳边道:“八哥,如今就说,祖父怕会嫌弃小前辈……”

“在长辈面前交头接耳,成何体统?”玉老将军斥道。

玉破禅心想若要嫌弃,就算回了京城也会嫌弃,又要说。

玉入禅冒着被玉老将军责罚的风险,又快速地在玉破禅耳边说:“万一咱们不在京城,祖父抢着给你定亲呢?”

玉破禅心知自己绝对不会由着玉老将军给他定亲,但又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待他跟金折桂双双回京再计较这事就是了,于是道:“回头再跟祖父说。”

玉老将军动了怒,先冲玉入禅骂道:“出了塞,规矩就全没了?”又对玉破禅道:“藏头露尾,莫非那女孩儿……”

“门当户对,性情好,会持家,祖父放心,再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了。”玉破禅道。

玉入禅后悔自己没抢先告诉玉老将军玉破禅看上的是个鲜卑女人,转而又想,自己跟着玉老将军回京后,大可以告诉玉夫人玉破禅对个鲜卑女人如痴如狂,如此玉夫人定会急着给他找媳妇。

“果真如此,倒也不错。”玉老将军捋着胡子点头,竟是信了玉破禅的话。

玉入禅心里着急,心道玉破禅不肖不孝成那模样,怎地玉老将军还会信他?

玉老将军见识过玉破禅做“买卖”的能耐,自是不怀疑他的眼光,只是再有眼光的人,也会做糊涂事,“你把秦王弄来,万一有人污蔑咱们玉家勾结秦王……那该怎么办?”

“秦王已经被杀头了。谁敢保证这个就是真的?敢有人污蔑咱们,那些抓秦王爷的、砍秦王爷头的人,还不得先收拾了他们。那些人才是正经的栽赃陷害的好手,谁敢得罪他们?”玉破禅看玉老将军捋胡子,不禁手痒地摸摸自己的胡渣子,心想回头找金折桂剃胡子去。

“可是人言可畏……”玉老将军咬牙,心恨玉破禅固执,不受教。

玉破禅道:“祖父好生跟太上皇说一说,告诉他咱们这子规城的好处……莫忘了,咱们可是在柔然的边上修建城池。打探草原的消息,买卖草原上的盐铁马匹,若是草原有什么风吹草丛,我们头一个就能知道。”

玉老将军咋舌道:“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好孩子,我又冤枉了你,还当你胡闹,大丈夫志在四方,家里不需你担心,好生地把子规城建好。”

“哎。”玉破禅道。

玉入禅早先想回京搅合玉破禅、金折桂的事,如今听玉破禅一说,又觉这话有道理,于是赶紧道:“上阵父子兵,父亲不在,我身为弟弟也该留下帮着八哥。”

“不必,老九,这子规城是我要送人的,这次不能由着你从中作梗。”玉破禅道。

玉入禅心想自己忍辱负重的还不够吗?“八哥,我……”

“叫你九弟留下帮忙。”玉老将军敏锐地察觉到若子规城建好,也是大功一件,又想中原太太平平,该再叫玉入禅再立一功,正式踏上仕途。

“……是。”玉破禅有心想叫玉老将军喜欢金折桂,于是便不在此时顶撞他,忽地闻到屋子里的脂粉气,不禁蹙眉,道了声失陪,去里间看,就见玉入禅已经从这屋子搬了出去,里面被褥锦帐全部换了新的,只觉得有人动了他的东西,出来后,立时对玉老将军道:“祖父回去的时候,把丫头们都带走吧。”

“那是你母亲派来的,是你母亲一片心意。哪怕不叫她们伺候着,也该叫她们替你缝补衣裳,你瞧瞧你那些旧衣裳,缝的歪歪扭扭,成何体统?”玉老将军心疼地道。

玉入禅原本要顺着玉老将军的话劝说玉破禅,可听玉老将军贬低他做的针线,立时有些怏怏不乐,“祖父……主要是塞外的针线不好使,是以才缝的不成体统。”

“正是,祖父,我有老九帮我做针线,不用丫头。”玉破禅道。

玉老将军愕然,原以为是个笨手笨脚的鲜卑女子帮着玉破禅,此时听说玉破禅的衣裳竟然是玉入禅来缝补,不由地感慨万千地看着玉破禅,只觉得玉破禅浑身都是英雄气概,哪个女人看见他都该喜欢才是,怎地竟然连个自告奋勇替他缝补衣裳的女子也没有?“想当年,我……”

“好汉不提当年勇。祖父若是说自己年轻那会子的风花雪月,还请祖父想一想咱们家的那规矩,再想一想,祖父就知道自己造了多少孽。”玉破禅虽打定主意不顶撞玉老将军,但还是想给他提个醒。

“你这混账!”玉老将军待要摔茶碗,又心知在塞外东西金贵,不可拿来随意撒气,强忍住火气,半响道:“你才回来,自己好好收拾收拾。老九跟着我去城里转转。”才要走,就见金折桂、严颂二人在门外守着。

“玉祖父,我们子规城还没挂牌子,东城门秦王爷来题字,西城门,请玉祖父来写。”金折桂笑盈盈地跟严颂一起搬着一块木板过来。

对着别人家的孩子,玉老将军自然是要和蔼可亲,先谦虚道:“该叫花爷爷来写。”

“爷爷说他是草莽之人,写的字见不得人。”金折桂笑道,跟严颂一起把木板搬进去,又是研墨又是润笔,最后请玉老将军来写字。

玉老将军卷起袖子,思量着这子规城是他们家的,挂个他题下的字也好,于是提笔,写下三个铁画银钩的字。

“玉祖父的字真好看,威风、洒脱,又不失沉稳。玉祖父替我也写几个字吧。”金折桂赶紧拿出一张纸来,用茶碗做镇纸将纸张铺好,还不等他说话,就听玉入禅抢先说:“写花气薰人欲破禅这一句。”眸子微动,心想玉老将军定是没想到玉破禅会跟金折桂臭味相投,如此,他不如点破了,他不信玉老将军会喜欢金折桂这样的孙媳妇,毕竟金折桂喜欢抛头露面之外,还琴棋书画、针黹女红全都不通,甚至,金折桂因为兵书的事得罪过玉老将军,玉老将军也未必不知道金老夫人不喜欢玉家。

“糊涂,这一句里有你八哥的名字,哪里能随便送给人家小姑娘家?”玉老将军说过这话,才醒过味来,把包含玉破禅名字的诗句送给金折桂,自是隐晦地表明,答应了他们二人的事,握着笔不禁有些稍稍犹豫,再看玉破禅,就见玉破禅自从金折桂进来就不时含笑地看她,又去打量金折桂,不禁暗暗点头,心想当初若是玉破禅直接在瓜州一战成名,成为少将军,那他跟金家的亲事早就定下来了,只怕这事玉破禅知道了,定会后悔;又想玉破禅如今若有丝毫想娶金折桂的意思,就该好好地思量着创一番事业,不然,金家哪里肯轻易地叫他一个马贩子娶了人?

玉破禅见玉入禅先不许他戳破,如今又自己个只戳穿一半,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祖父,花气正应着小前辈的金桂二字,况且,她原本就跟瞽目老人姓过花。”玉入禅再接再厉,虽被警告了,但看玉老将军不说话,就当玉老将军十分不喜金折桂。

金折桂一颗心落在谷底,心想玉老将军定是不喜欢她的,自己要跟玉破禅在一起,怕是要费上一番功夫,于是战战兢兢地看着玉老将军。

玉老将军见金折桂露出委屈的神色,心想这丫头还知道用软的,提笔在纸上笔走龙蛇地写下七个字,又对金折桂语重心长地道:“这字幅好生收着,别叫人看见,免得嘴碎的人胡言乱语笑话你。”又题下自己的名字,看金折桂露出释然的笑容后玉破禅也跟着露出笑容,心想好一个玉破禅,但看此时他高抬贵手,到了金老夫人棒打鸳鸯的时候,玉破禅来不来求他。

“祖父……”玉入禅的心情无法形容,金折桂十有j□j嫁不出去的事,就连金将晚、沈氏都以为然,可是到了玉老将军面前,玉老将军怎么那么轻易地就点头了?莫非,其实玉老将军巴不得玉破禅娶个祸害,以报当年玉破禅忤逆他的大仇?莫非,其实玉老将军最疼爱的孙子是他,叫玉破禅娶个祸害,是为了给他扫除障碍?

玉老将军正窃喜能够不动声色地叫玉破禅“走回正途”,就见玉入禅不敢置信地看他,不禁气恼道:“你这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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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财大气粗

“你这孙子……”金折桂在心里学了一通,听见外头半斤说梁松来请玉老将军赴宴,就搀扶着玉老将军出去,待玉老将军出去了,跟严颂一起堵住玉入禅。

玉入禅讪笑道:“恭喜。”

“同喜。”玉破禅将手按在玉入禅肩头,“我的衣裳破了,回头拿去洗干净,然后缝好。”

“八哥,母亲给咱们捎带来了新衣裳。不用再补这旧衣裳了。”玉入禅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玉老将军怎会十分满意金折桂,有意压低声音,对金折桂、玉破禅说:“八哥、小前辈,祖父委实诡异,莫非,祖父用的是缓兵之计,想先安抚住你们,然后再……”

“记得去我那边拿衣裳去洗。”金折桂举着题着诗句的纸张在玉入禅面上抖了抖,“玉祖父若用的是缓兵之计,还会写自己名字?”

玉入禅眼睛被金折桂抖来的风吹到,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严颂呆了呆,指着字幅道:“你嫁的出去了,我终于能够娶妻生子了?”

“呸,说的好像我把你拖到三四十岁一样。”金折桂也不去深究玉老将军到底是看在哪样好处上才肯暗中许下亲事,心里只剩下扬眉吐气四字,斜睨向往日总说她嫁不出去的严颂,叫严颂把题着“子规城”三字的木板扛出去。

严颂将木板扛在肩头,猛地转身,木板险些撞在金折桂脸上。

“严颂!”金折桂向后退去。

“我娶谁?”严颂问。

“我哪知道?你攒个一百两银子,问爷爷或者范神仙去。”金折桂好笑地看着严颂。

玉破禅有意嘲讽道:“你不是说你是孝子,信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严颂先点头,随后又摇头,半天竟是脱口道:“如此还不如娶了你省事,谁知道将来父亲、母亲又为了仁义叫我娶谁。”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子,严颂最初懵懵懂懂,对严邈之的话言听计从,待见了金折桂,又觉金折桂是个随性的人,虽口口声声说要娶个小鸟依人的,但对金折桂不厌烦,于是也不觉严邈之的话有什么问题。此时见众人以为嫁不出去的金折桂,轻易地就被玉老将军接纳,严颂不禁觉得变化太快,一时叫他无所适从。

“严大叔一准会替你瞧好人。”金折桂道。

玉破禅先还在为玉老将军的决定欢喜,此时见金折桂出口维护严邈之,又想严颂不是问题,严邈之才是大障碍。

“……可是,有谁家的女孩子能像你一样叫我先瞧瞧?”严颂扛着板子,言语里有两分委屈,“折桂,我被你耽误了……”

“你现在十六,我耽误了你什么?”金折桂沉声问。

严颂道:“总归你耽误了我五六年,罢了,算我活该。”说罢,黯然地向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