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太便宜了。”

“你要想多给点我…朋友也没有意见。”

许烟雨有点纠结:“那真的是你朋友的房子吗?”

“合同你不都看了,房主是谁你不知道?那是我的名字吗?”

“可是…”

“像你这种出门连伞都不带的人,为什么要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你只需要考虑这房子你满不满意,价格你能否承受就可以了,其他的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那一刻许烟雨真想揍他,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自己真的是不擅长思考这种问题,她说到底是个搞艺术的,除了画画有点天赋外,其他都是负智商。

房子她确实喜欢,价格她也承受得起,可这房子就像个烫手山芋,看着好吃一旦拿起来想要甩掉可就难了。

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真的想不好。”

“这套房子我朋友当年买的时候是268万,现在三百万卖给你他绝对不吃亏。我这么说你若还是纠结的话,那就把合同还给我吧。”

“当年他买的时候这么便宜?”

在她印象里那地方可没这么便宜卖过。

霍子彥有些无奈,终于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有些人买房子和你们普通人不同,别说这么便宜,再便宜一点也有可能。不是所有人买房子都按市场价走,像明白吗?这房子他现在急于出手套现,你赶紧给个准话。你若不要我就另找买家。”

听他这么说许烟雨又有点急了。想想心爱的房子要卖给别人,她就止不住地难受。于是在心里那个“魔鬼”的驱使下,她终于咬牙道:“买,我马上买。”

说出这话后她心头一松,就像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霍子彥也很满意,扬起唇角说了句:“早这么听话多好。”

这话声音不大,许烟雨没听清,便凑过去问:“你说什么?”

两个离得很近,她这下意识地一凑就离得更近了,看着霍子彥清亮的眼睛近在咫尺的样子,许烟雨赶紧往后一退,却在下一秒直接被霍子彥搂住了腰。

“别乱动,回头摔下去没人救你。”

被搂住的许烟雨很不自在,回了一句:“那也不用这么近。”

“伞不大,靠近点。要不我这半身身子就全湿了。”

说着他还一侧身,把自己已经湿了肩膀给许烟雨看。对方这会儿才明白,原来霍子彥一直自己在淋雨。

说不感动是假的。

-------------------------------------------------------------------------------

山里的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下了大概四十多分钟,雨便停了。霍子彥收了伞,穿着湿淋淋的衣服和许烟雨领着两个孩子继续往前走。

在经过大概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后,终于到达了下一个目的地。到的时候大部分家长直呼吃不消。倒不是因为走这一个半小时累,而是因为孩子们走不动,这一个半小时他们不光自己走,还得抱着孩子走。

于是乎到最后,大家都在那儿抱怨以后这种看上去很美的活动绝对不会再参加了。

霍子彥倒是觉得挺有意思,一路上抱抱这个又抱抱那个。两个小的也很给力,抢着自己走不让他受累。尤其是小哲,每当小莹累得想哭的时候,他就会在旁边“教育”她。经他的嘴一说,娇气的小姑娘立马原地满血复活。

下午三点的时候,他们到达了半山腰处的一片花圃。这是这座山谷最有特点的景色,不在山脚下种花,反倒在半山腰辟了一片平地,搞了一个花海出来,吸引了众多游人。

随着半山花海的名气越来越响,前来旅游的游客也越来越多,景区管理层便借机把这片地儿扩建,建成了一处占地颇大的公园。

公园里人工设施不多,主要都是自然景色。在离花海不远的地方有一处露营地,专门给背包客晚上扎帐篷用。

小哲他们幼儿园的园长这次“抽风”比较严重,非但让家长带着孩子们上山采风,还让他们在这儿住一晚。家家户户上来的时候都背着帐篷,晚上则就地安营扎寨,第二天再逛半天,然后下山坐车回幼儿园,随后各自回家。

这样的安排初看挺不错,实际操作起来却是意外多多。比如说帐篷家家都有,但不是人人会搭。都市社会的年轻男女,没几个有过人的动手能力。

到了这个时候,许烟雨又开始庆幸自己这一回捞着个霍子彥。这男人还真是无所不能,似乎就没有他不会的。搭帐篷这种颇有点难度的活儿在他手里就跟切个菜一般容易。看完花圃后众人同时来到露营地,明明是差不多时间开始的,别人还在那里跟自己老婆研究说明书,霍子彥这里已然动起手来。

许烟雨于这种一窍不通,到这会儿才觉得自己真是无知者无畏。当初出发前她可没想过这事儿,总觉得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会儿果然直了,可借的却是别人的手。她除了给人当下手还被嫌弃外,真是一无是处。

这样的自己,从前霍子彥是怎么看上的,难道他也有自虐倾向?

见她发呆霍子彥随手拿了根钢骨敲敲她脑袋:“想什么,就这么点活儿也不想干?”

“谁说不干的,这不正干着嘛。”

霍子彥有点恨铁不成钢:“真佩服你的勇气,什么都不会也敢带孩子来野营。”

“那也没什么,你看他们,有几个会的。”许烟雨厚着脸皮往周围一指,看到的全是忙得满头大汗却一无所获的家长们。

“所以你该知道,自己有多幸运。”霍子彥说话的时候竟凑了过来,直接把唇贴到了她的耳朵边上,全然不顾两个孩子还站在一边正吃糖果。

见到此情此景,小哲立马把棒棒糖往嘴里一塞,随即捂住了小莹的眼睛,随口哄道:“来,我们来玩猜猜看的游戏。”

傻瓜小莹最好骗,乖乖就被他骗到了一边去,避免了一次当电灯泡的机会。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两顶帐篷终于搭好。然后又出现了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晚上大家应该怎么睡呢?

起头的还是没皮没脸的孙月莹小朋友。就在帐篷搭好的一瞬间,她突然高调宣布:“许哲,晚上我们一起睡吧。”

听到这话后脸色最难看的不是小哲,而是许烟雨。

“不要。”小哲利落地一口拒绝。

“为什么?”

“我要和我妈妈睡。”

“你是男孩子,怎么能和妈妈睡呢?”

“那我也不能和你睡,你是女孩子。”

小莹被噎得无语,转而向许烟雨求助:“小哲妈妈,我是小孩子,我可以跟小哲一起睡吗?”

许烟雨简直快佩服死这孩子了,为了泡男仔,连小孩子这种头衔都搬出来了。而且她还摆出一副可怜又可爱的模样,让人简直不知该怎么拒绝。

小哲就在旁边抗议:“妈妈,我不要,我也是孩子,我要和你睡。”

两个孩子立马争了起来,最后小莹争不过,直接耍赖开哭,气氛一时十分热闹。旁边被搭帐篷搞得气极败坏的家长们见此情形,都乐得笑了起来。

还是霍子彥有担当,当即立断做出决定:“这样,男一顶女一顶,谁都不要再争。”

小莹还在那里抹眼泪,悄悄用手遮着自己的脸冲霍子彥打眼色。那眼神分明在说:表舅舅,你个傻瓜,我是为了你好呀。

霍子彥同样看她一眼,面上波澜不惊,心里想的却是,若都像你这么直接,除了被否决的命运别无他法。

于是睡觉问题就此定下。但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到了晚上铺床的时候,小莹一点睡意都没有,直接就冲许烟雨道:“我去找小哲玩可以吗?睡觉的时候我会回来的。”

许烟雨当然不能说“不”,只能微笑放人。小莹离开后没多久,大概十分钟左右,霍子彥挑开帐篷钻了进来。

一见是他许烟雨就紧张,赶紧往里面缩了缩:“你怎么过来了?”

“我侄女把我赶出来了。”

“什么情况?”

霍子彥难得顽皮一回,学着小莹的表情和口气道:“表舅舅,你出去透透气,不要妨碍我跟许哲说悄悄话。”

听到这话许烟雨满头黑线:“那你怎么来这儿了,你就在外面溜达溜达嘛。”

晚餐过后家长们很多都没进帐篷,还在外面就着星空闲聊天。许烟雨坚信像霍子彥这样的货色,只消在人群前一走,就立马会有数不清的“狂风浪蝶”围上来献殷勤。

可霍子彥就是喜欢粘着她,脸色一沉道:“白天淋了点雨不太舒服,你这儿有药吗?”

这话可是利器,许烟雨立马内疚起来,再不提赶人的事情。她从包里掏出感冒药递了过来,又关心地问:“怎么样,很难受吗,要不要量一量体温?”

“不用,吃了药躺一下就好。”说完霍子彥打开药盒挤了两粒药出来,连水都没用就直接吞了下来。吞完后他便如他所说的那样,直接躺在了刚刚许烟雨才铺好的垫被上,闭目养神起来。

帐篷并不大,也就够两个人规规矩矩地躺着而已。霍子彥身高体长,一下子占了三分之二的空间,把许烟雨逼得简直动弹不得。

她本来就处在帐篷最里面,这会儿想出去吧对方又横躺在面前,她跪在那里连起身都困难,总不能就这么从他腿上爬过再离开吧。

可若是不走,两个人共处一“室”实在尴尬,尤其两人还是那样的关系,对方又摆明了不愿走的姿态,一下子就把她逼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许烟雨那半边的床还没完全铺好,为了缓角尴尬她只能开口道:“那个,你能不能让让,我这里床还没铺好。”

“唔。”霍子彥含糊地回了一声,身体往旁边挪了挪,把地儿给许烟雨空出来一点。

可他还是不走,许烟雨十分无奈,连床都不知道该怎么铺了。每次铺到边上的时候,就怕碰到霍子彥的身体,搞得她神经紧张不已,就跟做贼似的。

偏偏霍子彥睡得十分踏实,看起来像是要在这里过夜似的。许烟雨勉强铺完床后默默坐在那里,等了大概半个小时,既不见小莹回来也不见霍子彥起身离开,害得她一颗心不由又提了起来。

她踌躇了半天,还是决定开口:“那个,你睡着了吗?”

“嗯。”

“那你怎么还能回答我?”

“被你吵醒了。”

许烟雨气得想打他。看对方一副无赖的样子,她终于出手戳戳他的背:“你要不舒服就回自己帐篷去睡吧。”

“我不想当电灯泡。”

“两个孩子罢了,他们又不是真的在恋爱。”

“感情也是可以从小培养的,你忘了我说过的那个青梅竹马?许烟雨,你小的时候有没有这样一个青梅竹马?”

一说起这个许烟雨立马无话,再不敢跟他犟嘴,只能自己一个人气呼呼地坐在那里,不知道究竟该干什么。

因为实在无聊,她决定拿手机出来玩。结果刚掏出手机,就感觉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扑了过来,将她整个人直接扑倒在地。

“啊?”许烟雨吓得轻叫一声,随即就被一只坚实有力的手捂住了嘴巴。

霍子彥面色微微发红,声音也有点沙哑,凑近了道:“怎么,就这么不想留我睡一会儿?也不想想我是因为谁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许烟雨清楚,他是因为下午把伞借给自己,身上淋了一身水又穿了湿衣服走了半天后才生病的。看着对方潮红的脸颊,许烟雨一时心软,竟脱口而出:“好吧,那你就睡在这里吧。”

☆、第3章 .20|

这话一出口,许烟雨就后悔了。

因为霍子彥等的就是这句话。得了这道免死金牌后他自然不会再走,演戏似的冲许烟雨露出一丝笑意,说了句:“谢谢。”

那一瞬间,许烟雨觉得他有点得了便宜又卖乖。

但霍子彥的身体确实挺烫的。两个人离得太近,对方身上灼热的气息都透过衣服传到了她身上。出于关心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确实比自己的要烫,上面还密密地渗出了一点汗珠。

这一下她心里的内疚就大了,挣扎着想要起身去给他倒水。结果被霍子彥一把按了回去:“别乱动。”

她不知道刚才那一下动弹,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这会儿他全身最热的不是脸也不是胸,而是那块地方。偏偏这种地方无法野合,周围全是家长和孩子,在帐篷里乱来回头帐篷乱晃,他是无所谓,许烟雨估计就没脸走出去见人了。

可许烟雨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努力想把下半身从霍子彥的身体里抽出来:“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药都吃了,没必要再喝水。你如果心怀愧疚想让我早点好,那就帮我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儿?”

“陪我睡觉。”

许烟雨刚想拒绝,对方已经在她身边躺了下来,一手压在她胸前环住肩膀,在她耳边轻声叮咛:“别乱动,陪我好好睡一觉。就这么躺着。我刚吃过药,人有点晕。”

许烟雨仰面躺在那里,紧张得要命。这都多少年没有和霍子彥躺在一张床上了。此刻帐篷外头满天星斗干净纯粹,帐篷里面却是如此旖旎的一番光景,配着两人不清不楚的关系,简直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

许烟雨一下子想到了从前。很小的时候她就和霍子彥生活在一起。他们两个在霍家一个是少爷,一个是司机的女儿,可这并不妨碍他们时常粘在一起。

霍子彥小的时候是个很敏感的人,所以觉也比较浅。通常他睡觉的时候身边不能有人也不能开灯,需要绝对的安静。但许烟雨偏偏喜欢他那张床,总垂涎着想要上去睡一睡。

刚开始的时候霍子彥总是用无情的目光将她打击得体无完肤。但慢慢的,随着霍父的离去,许烟雨成了霍子彥心头的精神支柱后,她再提出这样的要求,对方的态度明显缓和许多。

大概到了许烟雨七八岁的时候,有一天似乎是她的生日。她等了一整天都没等到霍子彥准备的生日礼物,于是坐在花园某处的台阶上,伤心地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霍子彥突然走了过来,轻轻拍拍她的脑袋。在她和他对视的时候,他用眼神发出提问:“哭什么?”

许烟雨心头的委屈一下子被无限放大,默默看了霍子彥一眼,眼泪就跟洪水泛滥似的,怎么也收不住。很快手上衣服上全都湿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刚刚下过雨。

然后她就从霍子彥的眼睛里看到了无奈。他一直都是这样,不擅于言辞,更不会安慰人,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除了默默站在一旁就不会有别的举动。

许烟雨都习惯他这个样子了,反正永远一张正经脸,没有属于孩童的天真。她哭也不是真的想要什么,只不过发泄一下罢了。霍子彥年年不给她生日礼物,这也不是头一遭了。只不过这一次情况特殊,在生日前几天她曾看霍子彥在厨房里跟着甜点师学做纸杯蛋糕,当时她还以为他是为自己学的。

现在看来他只是一时好奇,想要发挥天才智商上的优越感,学一点不一样的东西碾压别人罢了。那根本和她没关系。

想到这里,许烟雨哭得更伤心。但她还算淑女,没有像小莹那样嚎啕大哭,只是死死抿着唇,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而她不知道,在男人眼里这样的哭相比放声大哭更有杀伤心。霍子彥当时就有点hold不住。向来觉得自己不会犯错的他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大概真的错了。

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错了。

但既然意识到错了就要弥补。所以当许烟雨泪流成河哭得都快断气时,他突然伸出手来,一把将她从台阶上拉起来。然后两人一路小跑着上了楼,进到他的房间。

他把许烟雨往自己的床前一拉,指了指那张看起来十分舒适柔软的双人大床,作了个“请”的手势。

许烟雨到现在还清楚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用“喜极而泣”四个字形容真是再合适不过。本以为只是纸杯蛋糕,现在却是双人大床,简直就是中大奖的感觉。

她一时不敢上前,只轻声问霍子彥:“真的可以吗?”

对方点点头,难得地加了一句:“要脱鞋。”

得到允许的许烟雨立马脱了鞋,不客气地爬了上去,然后仰面躺了下来,舒舒服服地享受起来。

果然是幻想中的那种感觉,简直比想像中的还要好。就跟睡在云上一般,那种轻柔那种体贴,让她毕生难忘。

她以后也在那张床上躺过几回,但都没有第一回来得印象深刻。当时她就觉得,这辈子交霍子彥这个朋友真是值了。

放肆地躺了一会儿后,她还反客为主,招呼霍子彥道:“你也上来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