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突然掀起,凌羽翔目光落到门前的侍卫身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本王在此,可以放行了么?”

两个侍卫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们哪里愿意面对叶飘这一张足够冻死人的僵尸脸?只是奈何上有君令,他们又怎么敢草草放行?此时急忙退到两边,忙不迭地“请进。”,谁愿意挡着镇远王的驾啊,话说凌王爷还是他们的偶像他们崇拜的目标呢!

放下车帘,凌羽翔的眼中明显有几分气恼无奈和幽深。

“他在提醒你,你只是个王爷,见君要有见君的规矩,在这个皇宫里,你们不止是兄弟,更是君臣。兄弟至亲固然情深,可是君臣就是君臣,君臣就要有君臣的样子。”风行烈随意地扯紧了袖口,她素来少着女装,哪里知道这华丽的衣服穿起来这么繁琐,还一点儿不保暖,无怪凌羽翔不喜欢花花肠子,这些花架子只有面子,里子简直破烂得一塌糊涂啊!

英挺的眉目微微一扬,凌羽翔的红衣一展,已经将她圈进了臂弯之中,感受到怀中人身体里的寒气颇为忧虑,她怎么会这么惧冷?冬日里,塞上雪,南藩边境更是严寒,她又要如何度过?她的父亲硬生生地看着利益将她当作一件礼物送到了大凌,双眼早被蒙蔽的不成样子,谁还会有功夫好好地照看她?

这个分明是聪慧到了极点的女人,却又偏偏这般不懂得照顾自己!凌羽翔没来由地一阵不满,偏又无可奈何。

他开口提醒了又如何,几次交锋他已经摸清了她的个性,眼前的人未必会领他的情买他的账,何况她自己不知爱惜自己,不将自己当作一回事,他说的再多又有什么用?

罢了,力所能及之内,他总会照料好她,凌羽翔的手臂微微收紧,毫不吝惜地用体温去温暖那个眯着眼睛慵懒惬意的冰冷人儿。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偏偏让人看着心疼不已。

“你…”话到口边,凌羽翔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得化作一声长叹。

风行烈用一向傲然自大嘲讽的目光白了他一眼,心安理得地在他怀里放松下来,任由他的温度将身体中最为冰冷的寒意慢慢驱散,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恍惚。

你明知道他这是对你警告,为何不明确地表明态度?其实你与我性格虽不一样,可是心底上的一份骄傲却极为类似,我知道的,你必然不会交出兵权。即便你应了圣命娶下我这个无能王妃,即便你处处示弱从来都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反抗之态,但是你也有你的底线,一旦你交出兵权,大凌国必乱,到时候内忧外患一旦爆发便是天上神仙也无力回天,你不像我那么狠心,你不会忍心看着自己的国家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古来忠义两难全,凌羽翔,此时你心里怎么可能不苦不闷?如何还能听得进我的提醒?

风行烈却不知道,凌羽翔这声叹息,并不是全然为了自己。他叹的,还有她的心伤,她的痛苦。

他知道大漠的那一别,她亲口斥责自己的父亲甚至逼迫得年老藩王口吐鲜血,他知道她向来言辞咄咄逼人愤世嫉俗极为刺耳,可是她说的难道就不是实情?

怎样的心境才会让她对最亲的父王说出那样的话来?怎样的心伤才会让她毫不留情地伤害了自己的至亲?感情从来都是双刃剑,伤人之前已先将自己伤得彻底。她只是厌恶了虚伪,才会用另一种讽刺的方法揭开真实,哪怕会带起一大片的血肉,哪怕会鲜血淋漓。

然她嘴上说的天下人的死活不关她的事,那她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以她的聪慧,莫非为自己安排一条后路,悄然遁去那般困难?明明心里就放不下南藩百姓,不愿他们受到牵连,才来到大凌做了这个皇上丢弃后赐给他作为警告的王妃,明明受了伤流了血却仍要表现得混不在意,明明一次次的用她的方法提醒他警示他,让他留意,却又做出一副不关己事,于她无关的样子,明明就抗拒不了温暖,面上却依旧死不肯承认,这样的该死的别扭个性,承受了最多痛苦的必定是她自己,叫他怎能不心疼?

凌羽翔望着风行烈近在眼前精致得如同瓷娃娃般的美丽脸庞,她已经舒适地倚着他有力的手臂微闭了眼睛假寐,唇边一缕浅浅的笑极为明媚,一时之间竟然再也移不开眼。连皇兄的逼迫,这场皇宫之行的可笑难堪和自己的苦痛都忘了个干净,此时此刻,他只想用最火热的温度,让她的身体暖起来,让她这样的笑容持久上哪怕一瞬也好。

明明算起来真正的相识也不过就那么短短的一段时间,为何他对她竟然已经有一种深深的眷恋,为何他竟然感到放不下她…

眉头微皱苦苦思索着自己诡异的心情,凌羽翔没有发现到,车厢之内是如此的安静,安静到与世隔绝。

窗外女人们的喧嚣,宫人们时而的嬉闹听得清清楚楚,车厢内却自成一个世界,让人镇定安心,连最为在意的事情此时想来竟然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凌羽翔的唇边,不知何时竟也绽开一缕温和到骨子里的浅笑,就那么轻柔地盯着眼前的她,怎么看也看不腻看不烦。

只是突然,马车又一次停住了,外面的叶飘竟然诡异的没有发出任何抱怨。

看着风行烈挑着眉毛神色不悦地从他怀里坐起,温和明媚的笑容一去不复返,凌羽翔差点没有破口大骂。

哪个该死的混蛋?竟然敢扰人清梦!

凌羽翔寒着脸挑开车帘,没好气地瞥了车外一眼,却神色一怔,惊在当场。

风行烈此时像极了一个没规没矩的异族人士,懒散地对着外面瞥了一眼,表面上仍旧风轻云淡,心中却也是一阵惊讶。

竟然是她!

这凌御寒也不是个善茬啊!

世人对凌羽翔的传颂太广太多,导致了这位大凌国帝王本身的名气低靡,不过凌羽翔征战沙场多年,凌御寒不但一人稳住了朝纲,如今还能够有实力有信心限制打压凌羽翔,首先就说明了他已经有了很大的把握和信心。

而今天这鸿门宴,他竟然把二人的养母,大凌国威信极高的肖云太后也请了过来!这无疑就是在给凌羽翔施压了!

凌羽翔已经先她一步跃下马车,向太后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肖云太后无愧是一代开国皇后,举手投足之间自成一股威仪,慈祥地笑了笑伸手拉过凌羽翔上下打量。

“孩子,母后好久没有看见你了,今儿你总算凯旋归来,母后也为你骄傲,听说你皇兄给你找了个媳妇儿?”

风行烈这才慢吞吞地从车上慢慢爬下来,引起了周围明显的一阵抽吸声,不少路过的年轻女子面露妒色,指指点点不断,她径直走到凌羽翔身旁,怔怔望着太后,却半个字都不开口。

太后神色一闪,似乎有些不悦。

凌羽翔神色急切道:“还不见礼?”

风行烈心里暗暗一笑,认识不久,默契倒是十足,她这才慢吞吞地对太后行了一个很不标准的礼,又让到凌羽翔身后去了。

四周鄙夷轻蔑的目光一道道射来,似乎在说,这就是你战神凌羽翔的王妃?原来真是个草包脑袋,传闻果真不虚啊!有些好色之徒自也惋惜,不过依旧羡慕,草包也是个美人,这样美的毫无天理的女人,竟然白白便宜了凌羽翔。只是,没人再会去和这个荣华王妃计较什么礼仪问题了。

太后当然也是听过各种传闻的,皱了皱眉,没有计较太多,拉着凌羽翔的手,缓缓和儿子亲切地说着闲话,一路往御花园内走去。

风行烈跟在后面昂首挺胸畅通无阻,心里那叫一个畅快啊,哼哼,我是草包我怕谁?要我堂堂大秦一字并肩王在你们面前卑躬屈膝?梦做的还真是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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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京都:第七章 谁葬英雄]

所谓的宫廷宴席规模与在秦国的阵势差不了多少,只不过当初秦涵和她所坐的那个位置,现在坐的是凌御寒和凌羽翔两兄弟,肖云太后在凌羽翔旁边,自见到了凌羽翔后便一直拉着他“闲话家常”。风行烈这个荣华王妃倒似成了包袱,只管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周围的人物。

凌御寒与凌羽翔的容貌有着些许相似之处,只是前者长久居宿宫廷内外打理朝政,整个人俊美有余英气不足,兄弟两人都是帅的可以媲美超级明星那一流的。这二人见面以后谈笑风生,对权利之事双双避而不谈,若不是知道那些手段威压,风行烈还真以为他们是一对心无芥蒂的好兄弟。

在场者大多都是王孙公子,名门权贵一流,宰相子女,这个郡主那个公主,这个小王爷那个公子,风行烈也不愿去记那么多庸俗人士,只管规矩地当一个草包,喝酒吃菜。

凌羽翔的位置与她隔得虽然不远,悄悄话却不能说了,只是不时能够瞧见几缕关切而温和的目光飘来,只瞧得风行烈心头凉飕飕的,他犯什么毛病啊!大庭广众之下居然也敢抛媚眼?

开席不久,肖云太后身边的小太监带着笑脸来报:“琉璃公主回来了,听说这厢有席吃,忙不迭地赶过来呢。”

肖云太后一听乐了,顿时放开了凌羽翔,笑道:“琉璃这丫头,进了庙门刚回来还惦记着吃席,没规没矩的!”

太后语声未落,前头一个翠如黄莺的声音已经抱怨起来:“母后,您这话可就不对了,琉璃是怕您老人家寂寞,所以才过来陪陪您嘛!”那女子一身浅紫色着装,轻盈秀美,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清丽之意,叫人瞧着便是一阵舒心。风行烈暗暗讶异,这宫廷之中竟然也能生出这般灵秀的人物。

琉璃的话让太后笑得愈发开心了,嘴上虽在责备,却已经吩咐小太监加桌子去,琉璃秀气的眼睛微微一眨,目光定在风行烈这边。

“母后,别叫人添桌子啦,这位姐姐身边不是没有人么。”没等风行烈说话,她已经大大方方走了过来,嬉笑调皮地眨眨眼睛:“这位美丽得像神仙般的姐姐,我坐这里好不好?”

风行烈淡然一笑,轻巧地又打量了一眼这位公主,点头道:“公主请便。”

琉璃公主坐定,一双眼睛仍然顽皮地在风行烈身上打转,凌羽翔看的绷紧了脸皱眉道:“琉璃,这位是你的二皇嫂,不得无礼。”

琉璃公主大眼睛一瞪,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张了张嘴巴,娇声笑道:“二哥哥你说笑呢吧,琉璃只是去了国寺一趟你就娶亲了?可是人人都知道二哥哥你…难道,二哥哥突然转性子了?”她又惊异地打量了风行烈几眼:“这位姐姐的容貌的确配得上二哥哥啦,不过二哥哥你应该不会只看一个人的外表吧,姐姐的才学一定不错吧。”

风行烈却道:“我出身南藩,没读过什么书。”

琉璃公主皱了皱眉,眼睛又是一亮:“南藩舞蹈乃是一绝,姐姐你这么漂亮的人跳起舞来一定很美,姐姐一定很擅舞吧?”

风行烈低沉了眼,轻轻晃着手中的酒杯,映出别有深意的眸色,笑道:“公主抬爱了,菁华舞技是大大的不佳。”

琉璃嘟了小嘴,天真可人的样子令人喜爱,一路追问到底。“女红?琴技?棋?墨宝?”

她一直问,风行烈就一直轻笑着摇头,周围人的目光就一路越发地多了不屑和嫉妒,堂堂王妃,竟然对女子理应所学之物一窍不通,简直是丢战神凌羽翔的脸啊!喜欢凌羽翔的女子何其多也?正如他所说,若不是传言他不近女色,恐怕送名帖的能从王府门口一直排到城外!被这么个仅有姿色的草包抢了王妃的位置,怎能不叫人嫉妒?

琉璃问了半天问的气喘吁吁还是没听见一个“是”字,怪异而好奇:“那姐姐你会什么呢?”

会什么?风行烈望着那一副看好戏模样的许多人,笑得极为淡然,这位公主的问题还真多啊。

什么时候不回来,偏在席中这个尴尬的时间回来,偏在太后拉去了凌羽翔闲话家常,她身边没有人的时候回来,偏要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坐到自己身侧,一切的一切难道会是巧合吗?

宫廷之中真正不攻于心机的人,恐怕早就不会活在这个世界上了。风行烈的余光一瞥肖云太后的方向,果然瞧见了一丝玩味的神色,而凌羽翔,还是那温和却带了点忧虑的目光…

他也早就发现了吧?从太后硬捉着他絮絮叨叨开始,他就一直在用目光提醒她,注意她身边的每一个来来往往的人。哼,哼,这个白痴,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有闲工夫关心她的问题!

皇帝唇边深刻的笑意,太后的观察,琉璃公主的天真,一抹讥讽的笑凝在唇角,风行烈突然有些恶狠狠地吞下了一口酒去。

该死的!既然有疑,为什么不能当面说个清楚问个明白,偏用这种旁敲侧击的方法,牺牲了那么多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人!搞出这么多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事!难道一句真心寻问就那么难吗?难道在你心里,你的亲兄弟竟然抵不过别人的观察,他人的离间?

她又为什么要卷入这个分明与她无关的事情之中,为什么得看着这些人的脸色虚与委蛇地瞧着这些无聊的权谋之术扮演一颗棋子?心中那憋了太久太久的一腔怒火此时燃烧得越发激烈,那种极端的任性偏激在这一刻爆发出最强烈的疯狂情绪。

开他妈的什么玩笑!你们兄弟的问题自个关上门解决去,关我屁事!你们要闹,要怀疑,要争执,要搞什么狗屁不通的宫廷斗争,别他妈的把我也扯进去!我风行烈是谁?干嘛要按着你们的意思行事?

风行烈突然极为魅惑地扯了扯嘴角,爆发出一声长笑:“公主,你说笑了,战神的王妃,会的当然不是那些女工细活,我会的嘛…”一个略带了挑衅的眼神顺着凌御寒望去:“不知道各位可有兴致看本王妃表演一段剑舞?”

在众人惊讶疑惑的目光中,凌御寒的面色陡然一沉,瞧着风行烈的神色突然变得复杂起来,口中却轻柔地笑了笑:“荣华王妃既然有这样的技艺,相信大家都应该有兴致。”

肖云太后的目光闪动,稍停,便笑着吩咐:“小得子,叫秋侍卫送一把剑给王妃。”

风行烈神色傲然,轻蔑地笑道:“不劳驾秋侍卫了。”她轻把手扬起,淡淡一挥,站在凌御寒身边的贴身近卫腰间的宝剑突然“嗡!”地一响,竟然被她生生吸了过去!不过眨眼之间,那寒光闪闪的利器已经稳稳持在手中。

四下一片沉寂!皇帝身边的两名侍卫已经面色大变地护在凌御寒和太后身前,四座惊起,纷纷后退,这荣华王妃居然有这种骇人听闻的武功!

挡在凌御寒身前的两个侍卫只觉得血液都凝固了,这样的武功若是瞬间行刺,他们也不敢说自己以身相护能够成功。若是说世上有人可以挡住她,恐怕只有镇远王了!而凌羽翔依旧坐着,神色之中也染上了一缕惊讶,但随即,他便目光闪动地陷入了深思。

分毫不理会周围的人是怕是惊是惧,抬头一笑,风行烈足下一顿,人已经掠到百花之中,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剑捧在眼前,在那双黑幽深邃的眸子里映出一片光华,身形一动,剑势已经展开,所到之处一片光影闪动,竟是看不清剑身几许。

凌羽翔深深凝望着她,在剑身荡动的刹那,目光就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连呼吸都被震撼得几欲停顿,一个绝美的人儿,一袭雪白的衣衫,一把青峰长剑,在一片百花丛中硬生生舞出一片金戈铁马!那纷飞零落的片片丝毫阻不得她的美,却为她的剑舞更添了几分悲壮,正激昂时,突地剑锋一转,狂狷的身影忽化清泉,缓缓舞动,口中的清歌也在此时高声而起:

“贪一世英名

追权贵烟云

一念之间

谁能论输嬴

是英雄是狗雄

老天还没定

成为王败为寇

还要看天命…”

她雪白的衣,与狂乱飘飞的黑发,舞出一片惊心动魄的惊艳,剑风陡然一快,歌声也随风而至:

“…这三尺黄土够不够

埋你一世骂名

生死约定真情太难寻

是多情是无情

拿命来证明

人会变情难尽

谎言很公平…”

剑势霎时随着陡然便高的音调大开大合,豪情冲天而起:

“…这三尺黄土

能不能葬你霸业雄心

物换星移这青吏谁来留名

不要恨生不逢时

天要灭你轮回早以注定

这三尺黄土

能不能葬你霸业雄心

物换星移这青吏谁来留名

不要恨生不逢时

天要灭你轮回早以注定。”

明明是那样素净的白,不知为何却有一种似乎燃烧起来的错觉,她整个人都好似在烈火之中,誓要燃烧殆尽,化为灰飞!

葬英雄,谁葬英雄?你们这般惺惺作态,这般勾心斗角,为的究竟是什么?图的究竟是什么?富贵荣华?青史留名?那般镜花水月的东西,要来究竟何用?凌羽翔,英雄狗熊,成王败寇,世事其实从来都是这么简单!凌御寒,人算从来都比不上天算,不管你究竟心中如何决定,若是凌羽翔死了,你又会不会为你的亲兄弟心痛?

想称霸,想要在史册上留下一笔,仅仅是个王爷不够,仅仅一世天骄不够,若帝王不用人,谁能够无权无势便受千人尊崇万人敬仰?可曾想过,若除了凌羽翔,你身边剩下的武将有几人能够填补他的空缺?若他国来犯,哪个将领能带着军心不齐的将士抱得凯旋?

你若真葬了这一代英杰,换来的,迟早也不过是注定的老天灭你!

此时风行烈的剑势透着真力,早已造成了漫天飞花飘舞,那一团碎花瓣渐渐化为圆形的一团,随意地游走在剑气之间,在舞到最为激烈的关头轰然炸开,一声清脆的青峰破空之音,那锋利的长剑带着星星点点的寒光竟然直直向着凌御寒这一桌射了过来!

众人早就沉浸在这绝世风华的剑舞之中,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的瞧着那把剑飞一般地窜了过去!

但,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听见“铿锵!”一声,长剑不偏不倚归入凌御寒身边那侍卫腰间的剑鞘之中,带起悬挂长索的一阵抖动。

风行烈站在一片飘散而落的飞花中,唇边终于漾起了属于她的自信笑容,傲然任狂狷,她风行烈平生何曾低过眉眼?

满场的惊骇中,周围沉寂了片刻,一个掌声突兀地响起。

“啪!啪!啪!”凌羽翔只顾将手拍得发疼,脸上也不知是什么表情,深深凝望着她,一双眼睛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她的身影,天地之间仿佛都只剩下她方才的绝世之姿,惊鸿一现。

四方终于纷纷回过神来,御花园内转瞬间响起了雷霆般的掌声和喝彩声!

风行烈踏着零落的碎花走到凌羽翔面前,懒洋洋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我跳的怎样?”

“绝,世,无,双!”凌羽翔一字一顿,生怕说错了一个字般地铿锵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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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京都:第八章 君之言论]

风行烈与凌羽翔的相互凝视造成了短暂的安静,前方凌御寒深沉的眸色一闪,突然极为陈恳地一笑:“没想到啊,边关谣言真是荒谬,如此绝妙的美人竟然被传成那个样子,朕竟然走了眼,白白让皇弟你捡了个便宜,王妃一身武技天下无双,作为战神之妃当之无愧,也亏得朕看走了眼,荣华王妃与皇弟你才真是天生一对,天公如此作美,皇弟你好福气呀!”

风行烈淡淡瞧了凌御寒一眼,他这张嘴倒挺有帝王厚黑的架势的,明明丢弃了“她”存心要给凌羽翔颜色,此时形势一变,却说的冠冕堂皇,归为“天公作美”,反倒像是他成全了一段姻缘,理当受人称赞了。这样颠倒是非黑白的放屁说辞也说的这么顺溜,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凌御寒话锋突然微微一转,似是调侃:“皇弟似乎也不知道荣华王妃还会这样精彩的剑舞呢,也难怪突然热情起来了…哈哈,为兄说笑了,你们还在新婚,赶紧归席,为兄就不打扰了。”

看似谈笑却别有深意的语言,挑拨离间?风行烈和凌羽翔双双不动声色地轻笑一声,默认了皇帝的言辞,凌羽翔嘴上谢恩,轻巧地握住了风行烈手,修长的手指在衣袖之下轻轻缠住她的纤手,带着微凉而滑腻的肌肤落入掌中,心神一荡。他轻轻一捏她的掌心,手上轻柔地一带,揽住她的肩,回了风行烈原坐的地方。

风行烈皱了皱眉却终是没有抗拒,虽说她行事偏激任性,可并非不懂顾全大局,她胆敢这般放肆,自然有所倚仗。

一部分是因为她的身份是南藩公主,凌御寒就是再火大也不可能当众对她怎么样,南藩虽然只是边境小国,可眼下凌羽翔都带兵回国了,他们若是骚扰异动起来,皇帝能不头疼吗?再者,她现在的举动已经明白地告诉了所有人,我并非草包公主,连凌御寒派到南疆的探子也不可能探听到她菁华公主有一身武功,那么她深藏不露又是什么原因,凌羽翔偏巧刚带兵从南藩回来,她和凌羽翔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关系谁都说不准,转而考虑到凌羽翔的潜在势力并非他所知道的那么简单,皇帝还敢轻举妄动吗?

方才看风行烈剑舞之时大多数人都离席了,一半是前头被吓的,另一半则是惊艳于她的剑舞不自觉地围到那一片花圃周围去的,这时候才纷纷尴尬地笑着回席,不过也亏他们常年呆在这种环境里,不一会儿又没了半点惭愧之色,刚才的失态似乎也忘了个干净。

打量风行烈的目光没有那么多的鄙视了,但却多了倾慕贪婪和妒火中烧。

既然做得出,风行烈自然当得下,这些眼光算什么?在大秦的时候难道看的还少吗?大秦第一美人莲姬时时出入左右,那一双双嫉妒的想要将他拆吃入腹的眼睛比现在这些小女子的目光不知道凶狠多少倍去了。

不多时肖云太后乏了要先行回宫,来此的人都是擅于察言观色之辈,知道太后是在变相遣人了,没过多久便纷纷借口不胜酒力告辞离去。

太后拉着凌羽翔前往沁园,说是继续叙旧去了,风行烈欲先回王府,没走出几步却被四个侍卫拦了下来。

“皇上想见见荣华王妃。”虽是商量的语气,态度却分明的强硬,风行烈一声冷笑在心,太后带走了凌羽翔不就是给凌御寒制造机会么,心里上却并不意外,脚步已经跟了上去。

“除了朕的皇弟,这是第一次有人竟然让朕觉得头疼。”云园是一处极为安静清新的院子,宫人稀少,并不如想象的那般富丽堂皇,风行烈对四周的景物颇有些惊艳,随即唇角一勾,料想凌御寒也不会在人多的地方同他弟弟的老婆走在一起。

眼前的凌御寒已经换了一身便装,俊美的容貌映着园中桃花,极为养眼,和凌羽翔站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他不够英气,此时没了对比,倒也是个足以令无数女子疯狂的美男子。

“我的荣幸。”风行烈漫不经心地回答着,看不出她有什么特别的神色。

“知道朕为什么请你来么?”凌御寒温和的微笑的背后是难掩的精明,皇宫本是一个复杂的地方,他在政权的扶摇之中稳住江山,哪里会是简单之人?未等风行烈开口他便又径自道:“直到今天,朕和母后一样,以为你真的如传闻中的那般是个什么也不会的懦弱女子,是个南藩的弃子,是个草包公主,所以朕和母后设了这个宴。”

“可是我今天御花园中的表现,已经和太后皇上调查的情形不一致了是吧?”风行烈淡淡界面,看不出喜怒。

凌御寒目光一闪,对着风行烈微笑:“不但不一致,简直是大相径庭。”

“所以,原本只是个幌子的南藩,或许真的是个是非之地吧。”风行烈继续轻松的耸耸肩帮接着道。

“南藩虽是小国,却是在我大凌国正南,与大凌国直接接壤。”

“西南面秦国东南面青丘均是大国,如果南藩夹在中间与两国形成包围之势,让秦青二国的士兵拉起战线促成战事,那么大凌国江山就算不是岌岌可危,也免不了伤及国家元气。百汇关一战南藩虽然未曾插手,但态度暧昧,你拿不准他们在想什么。”这些情势风行烈信口道来,她本是大秦风王,对天下局势怎会不了解?

凌御寒赞赏的目光投来,叹息道:“你果真聪明,单是一国,我们自然不惧,可是大凌国毕竟建国不如那两个国家长久,他们若真的联军开战,只怕就算是皇弟也要吃亏。”

“所以我这和亲公主,其实只是个棋子,送到凌羽翔那头,一来可以警告南藩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二来,你也要以此警告凌羽翔,他的名望和权势已经超出了一个臣子应有的范围,他该收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