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苍山之事已经过去大半个月,朝中屡次派人在北苍江寻找礼亲王及礼亲王妃皆一无所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主要是出事当日便下起大雨,北苍江山洪暴发,沿江两岸的百姓也死伤无数,打捞的尸体一具又一具,多数已经泡得面目全非。
萧飏自始至终也未离开北苍山,沿着北沧江来来回回不知找了多少回,有换到她的鞋,有找到她带血的衣衫,就是未见她的人,两个人仿佛是蒸发了一般不见了踪影。最后江边找不到,他带人到山上找,林中找,甚至带绳索下到崖下去找,不眠不休地找,偌大的北苍山掀了个天翻地覆也未找到她。
萧天痕来到千丈崖又看到他站在崖边,似是在企盼着奇迹的来临。明明自己还有伤在身,这么多日以来都不眠不休,发疯一样地将北苍山翻了个遍。他回京几日再来北苍山看到的四哥已经清瘦的让他不敢相信。
冷风凛冽,千丈崖边的男子衣袂飞扬,那一身雪白的颜色恍然黯淡了它的光辉。他每天不眠不休地找着,不敢合眼,不敢去想,他怕自己真的会绝望,他只有不停的找,不停的找,才会让自己以为是可以找到的,也许再往前一点,再往前一点就能看到她,可是他翻过无数的山,走遍北沧江两岸也未找到她。
你真的走了吗?
你不是答应要陪我生死相随,怎么可以食言?
你忍心让我在这空荡荡的人世挣扎,不管不顾?
老天,我该感谢你的仁慈,还是痛恨你的残忍。你将她带到我的生命中,让她刻的如此深,却生生将她夺去,让我再也看不到幸福的希望。
幸福的希望,凤浅歌就是承载着他幸福的所有希望,繁华三千,弱水三千,他的命中只有她,如今,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她走了,彻彻底底走出了他的生命。
他漠然望着云雾缭绕的山崖,眼底一片死寂。
“四哥。”萧天痕站到他背后唤他道。太后和父皇已经无数次召他回京了,他却恍若未闻,一天又一天地在这里等着,找着。父亲也好,太后也好,甚至于他都无法理解四哥对于凤浅歌的感情,可以他与他相处数十年,他隐约可以感觉到四哥的寂寞和无助,也许凤浅歌是他的救赎。四哥看起来冰冷,他是渴望温暖的,比任何人都渴望,因为他从未拥有过,而凤浅歌给了他,也许很少,也许很短,但他想紧紧抓住这一丝温暖,这一丝幸福的希望。
萧飏回过神来,微微敛目,深深吸了吸气,冰冷的空气吸入带着透心彻骨的寒意:“什么事?”
萧天痕怔了片刻,忍不住问道:“那天…你为什么会指向凤鸾飞,你…”
萧飏凤眸微微眯起,忆起当日的情形。可是…他明明看到的是她,清清楚楚是她,为什么会变成凤鸾飞,那一瞬间,他将神智都变得有些模糊,仿佛就像是中了邪一样。
萧天痕看他神情,不由忧心起来:“四哥,是不是你那天的那些死士的毒,那毒不是可以控制人神智的吗,是不是因为你没吃解药,所以会有影响…”虽然芙蓉醉可以克制很多毒,但不是每一种都能制得住的。
萧飏默然不语,也许是如此吧,但如今是与不是已经同有多大影响。
萧天痕沉默半晌后,方才想起来北苍山找他的正事,上前说道:“现在高皇后和二皇子伏诛,礼亲王生死不知,回去之后父皇又病重了,皇祖母希望你早日回京,以备册立储君的事。”关键是他现在不回去,他一个人在大正宫替他顶着,真的快顶不住了啊。
储君?
萧飏薄唇勾起嘲弄的笑意,他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苍月皇宫做什么,等死吗?
“高皇后一死,父皇若再立后恐怕就会是容贵妃若是母妃。”如今放上皇宫内外,最有可有登上后位的就是她们两个了,论荣宠绮贵妃比不得容贵妃,论家势绮贵妃远胜。
“容贵妃?”萧飏面色微沉,听起来她似乎对于他们的事没有一丝是紧张的意思,他微怔片刻,转身问道:“将军府最近在做什么?”
“凌霄他们不是一直在找人?”萧天痕微一扬眉道,从出事到现在,凌霄带着人一直都沿着江来来回回地找,他刚来的路上还看到他们。
“我问鬼医和琉香他们?”萧飏俊眉微拧,眼底似带着几分希冀。
“咝~”这下连萧天痕也不由开始纳闷了,以琉香那德行凤浅歌出了这样的事,她早就又哭又闹了,这回安静的有点出奇,还一声不吭的走了,按理她该跳江去找人的。思量半晌后回道:“鬼医几天前离开汴京的,而琉香几天前也…”他恍然大悟。
“他们没死。”萧飏断言道,略显苍白的薄唇无声扬起一抹笑意,自己大意了竟然现在才觉察不对劲,若真是死了,鬼医该来北苍山寻人才是,这两个她最亲近的人都不约而同离开了,定然是去找她了。
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他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萧天痕不满地哼道,还让凌霄等人装模做样的捞人,害得他们也跟着穷紧张,原来被那姓修的给耍了一道。
萧飏微一敛目,只怕背后没有这么简单,出声道:“让玄成马上来见我。”
“四哥,你要回京吗?”萧天痕一脸惊喜地问道,他一回去他就可以解脱了。
“不回,你回去。”萧飏清冷。
萧天痕面上的笑容倏地垮了下来,像霜打茄子一般蔫了。他就知道他是个重色轻弟的家伙,敢情他还要替他顶着,那些个朝臣政事一向不是他喜欢的,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容贵妃这对母子会打什么主意,答案昭然若揭。
第一百九十八章 遗失的记忆
北苍镇一座清幽别致的小院,秋意深浓,桂树飘香。
琉香皱着眉头望着床榻上两个沉睡不醒的人,已经过去十多天了,修将军将小姐救了上岸,但北苍江中多礁石,两人都伤得不轻,修将军让人暗中通知了他们,自己也伤得不轻身上多处是被礁石划破的伤口。不过幸好小姐身上那一刀没有伤到心脉,未有性命之忧。
修涯睡得沉,听到有动静,半晌才掀开眼帘:“药煎好了没有?”说话间缓缓起身,身上伤得不轻,故而动作都十分小心。
琉香回过神来,连忙道:“已经好了。”
修涯起身接过药碗,试了试温热。琉香见了便忍不住道:“修将军,你到那边榻上休息吧,我来照顾小姐。”本来自己就是个病人,还非要去照顾人。
修涯浅然一笑:“你去做点吃的吧,这里有我就行。”
琉香怔然片刻也不再相劝,修涯就是如此,好多小姐的事他就非要自己亲手去做,将桌上的东西一收便悄然退出房去。
枭房中,一室静默。
床内侧的女子睡得安然,秀眉的眉微微蹙着,他探手轻轻抚着她的眉,她睡觉总是喜欢皱着眉的,或许她烦心的事真的很多,让她无时不刻都这般难以安宁。
“我能把你带回来,我们一定走得下去的。”他轻轻抚着她的面容,眉宇间弥漫着极致的温柔和怜惜。
他将苦涩的药喝下,低头细细哺入她口中,轻柔而小心。
凤浅歌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掀开眼帘便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张脸,怔愣片刻霍然坐起身把人推开,修涯被推得撞到床柱,背上的伤口瞬间裂开,一碗药洒得满床都是,药碗摔碎在地上。
她趴到床边咳得满脸通红,口中苦涩难耐,修涯见状赶紧起身到桌边倒了茶水,坐到床边轻拍着她的后背,她扬眉一看惊惶地退到床内侧拉着被子裹着自己,一脸防备:“你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
她不记得他是谁?
在外面听到动静的琉香闻声赶来,见到她醒来,惊喜交加:“小姐,小姐,你终地醒了。”刚一走近,床上的人又往床角缩了几分:“你又是什么人?”
琉香顿时愣住,怔怔地望向床榻上那个惊恐不定的女子,瑟瑟缩缩的蜷在床角,小姐…小姐从来不会这样的,一时之间便慌乱起来,急急跑出房去,恰遇唐九从外回来,便不由分说把他朝里拉,一边跟他讲方才的状况。
唐九进门站到床边,探头望着床上的女子愣了半天:“徒弟,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凤浅歌愣了愣,使劲想了想道:“白胡子老头儿。”
唐九闻言老脸刷地垮了下来,哀嚎:“完了,我徒弟傻了,落了回水,脑子真进水了。”连他都不认了。
“那你快想办法啊,小姐这样怎么办?”琉香催促道。
唐九抓耳挠腮,到床边道:“徒弟把你手伸给我。”
床上的人一听,立即把缩进被子藏着让他哭笑不得。修涯微皱着眉望着床榻上的女子,握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
“可能是在水中头撞了礁石所以这样了,可能过一段就好了。”唐九倒是一脸的无所谓,急得琉香直跳脚,他却道:“忘了好,反正她这一辈子记得的全是那么些不想记的人和事,凤家人那样,凤夫人死了,嫁人还被未婚夫算计,这些东西记着也难受,倒不如忘了干净。”
“可是她连我也忘了!”琉香道。
“那就现在开始记。”说罢他一把拉着她到床边道:“这是琉香,琉璃的琉,花香的香,你的丫环,我是你师傅,很厉害的,不叫白胡子老头,叫唐九。那个…”指向一旁的修涯“那是你相公,总之我们都是好人,不会…”
“你脸上又没写好人两个字。”凤浅歌轻哼道。
唐九气结无语,长叹一声,拉着琉香出门:“我饿了,快做吃的去。”
二人离去,屋内陷入无边沉寂,修涯拿着已经凉透的茶盏默然立在床边,床榻上的人缩在被子里,抿着唇望着他。他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桌上,到床边坐下,沉默良久方才出声道:“不记得那就重新来记。”他望着她笑,暖若春风。
那一双明亮的眸了不再有了曾经的沧桑,没有悲伤,没有痛楚,没有挣扎,是沉静,一无所有的沉静。
“你是我相公?”她微微皱了皱眉问道。
修涯温和淡笑,点了点头,道:“把手伸给我。”她迟疑了半晌,最后还是把手伸了出来,他望着她笑了笑:“我叫修涯,修身养性,海角天涯的涯。”说话间在她手心写了两个字。
她轻轻点了点头,却未答话。
“凤浅歌,凤凰的凤,浅笑的浅,歌咏的歌。这是你的名字。”他温和浅笑着在她手心写下她的名字,着被洒得满床的药汁,他微微皱了皱眉起身到旁边柜子里拿了件厚的袍子出来道:“床上洒了药,你到榻上待会儿,我让琉香把被褥换了。”
她望着他,半晌也未动,眼中依有防备之色。
他浅然一笑,朝她伸手道:“浅歌,你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她抿了抿唇,低头委屈地说道:“我动不了。”修涯微愣,一连睡了那么多天未进食,方才寻一番折腾现在哪还能动,倾身拉开裹着她的被子,将袍子披上抱起她朝榻上走:“饿不饿?想吃什么?”
她轻轻嗅着鼻间淡淡流溢的桂花香,扬唇一笑道:“桂花糕。”
“院子里有桂花,一会采了让琉香给你做。”修涯低头望着她温和笑道,将她放到榻上,拿薄毯掖好,倒了茶递给她:“先喝水,你刚喝了药嘴里会苦。”
药?她霍然想起睁开眼看到的一幕,脸上刷得红了个通透,接过杯子驼鸟似地窝在榻上,望着杯中自己的倒影,心口处一阵阵抽痛,她低头一看,素色的里衣映出了点点血迹。
受伤?失忆?
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失忆是为后面一个部分的小铺垫,不会写很多,不用担忧。明天会写到凤鸾飞谎方拆穿了,明天尽量万更。
第一百九十九章 擦身而过
阳光明媚的午后,桂香满院,脸色些许苍白的女子蜷在躺椅中安然睡着,细碎的桂花随风飘落在她身上,修涯刚从外回来见她又在外面睡了无奈一笑,轻步进房取了薄毯替她盖上。
他静然坐在一旁望着她,她睡觉不会再皱着眉头,就连笑也不会再那样冷淡薄凉,她眼底的沧桑褪尽,只有无边的平静宁和。以前她说,遗忘会是一种幸福,也许真的是,遗忘的人是幸福的,可是忘记一切,可是被遗忘的人呢,又该何处安放,他们的过往回忆,却始终缠绕着他的生命,一天又一天,岁岁年年在他心底涌现,沉寂。
他的唇角噙着浅浅温柔的笑意探手拈去落在她发间的桂花,凤浅歌微微动了动身子,碰到他的手霍然掀开眼帘,看到坐在旁边的人微一怔扬唇一笑:“你回来了。”
修涯微怔,眉梢微扬,笑语问道:“在等我?”心头不禁生出无尽的暖意,他是如此地渴望着她的在意,即便只是片刻些许都让他欣喜不已经。
抠她笑得眉眼弯弯,抿了抿唇道:“你带我出去好不好?”一连数日她每天都是在这个小院中,她想出去看一看,也许她可以忆起什么人,什么事。
修涯微一愣,沉吟片刻朝她伸手:“走吧。”她的话,他从来无法拒绝。到屋中取了斗篷,一如往日易容成另一张脸带着她出了小院。
北苍镇,人影匆匆,他带着她走遍了镇上的每一处,见她渐有疲色,便出声道:“我们先回去,明天再带你出来,好不好?”她伤初愈,本就体弱,他不想再出什么意外。
她望着江边停留的船只,侧头一笑道:“我们坐船回去。”
江风凛冽,她坐在船舱口望着江流滚滚轻抚手中的竹笛,清越的笛声在涛声中起起落落,几近淹没。
江边策马疾行的人闻得隐约的笛声不由勒马驻听,剑眉微微皱起,朝江面望去,江上船只来往无数,声音从何而来无可分辩。
“王爷,怎么了?”玄成勒马拉住缰绳出声问道,太后和苍月帝已经连下数十道诏令让他回京,此时哪还能再耽误下去。
萧飏凝神细听,那笛声是那样的熟悉,一掉马头便循声找去。江面涛声汹涌,笛声若有若无,他策马追至长桥之上,笛声却突然消失了。
船自桥下穿行,修涯从船舱出来,见她被江风吹得有些发白的面色,不由怜惜:“外面风大,先进去吧。”
她抿唇一笑收起竹笛,躬身进了船舱中,船顺流而下。长桥之上,一袭银丝锦袍的男子在桥上来来回回仔细辩听却带也听不到那笛声,勒马望着江面来往的船只,心潮暗涌。
凤浅歌,你还活着吧!
“王爷,我们还要赶路,走吧!”夜太后发那样的急诏,让宁公公亲自带凤诏令前来传话,足见事情之严重。
夜家的凤诏令,是由夜太后的姑姑,陪苍月先祖开国的睿敬皇贵妃所立,传于夜太后,它相当于苍月王朝另一个暗帝的君王标记,凤诏令第一次出现是在三王之乱那一年,那一次苍月王朝帝君更替,汴京城血流成河。如今夜太后不惜发凤诏令召他回宫,足见事情的紧急。
萧飏拧眉望着江流滚滚,也许真的是她听错了,深深吸了吸气,一敛心神掉转马头,策马而去朝汴京而去。
“有没有想到什么?”修涯笑意温和,抬手理了理她被江风吹发的乱。
她垂眸摇了摇头,面色有些失落,她到底忘了什么人?什么事?她只是觉得不安,莫名的不安。
回到住处,琉香还以为她跑出去了,急得四处寻找,一见他们一道回来方才松了一口气,快步上前道:“小姐,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修将军一早出门,她见她睡着了,就赶紧出门去替她抓药回来,谁知一时门就不见她人了。
“晚膳做好了吗?”修涯拉着她进门朝琉香问道。
琉香接过凤浅歌的斗篷,笑着道:“刚做好了,前几日看小姐吃饭没胃口,今天特定学了新的菜式。”
凤浅歌喜笑颜开,拉她的手:“琉香你真好!”刚醒来时,她很少说话的,琉香就不停的跟她讲以前的她是什么样的,喜欢什么,那是她唯一接触到过去记忆的时候。
她进屋洗了手,琉香已经将晚膳送到房内,香气飘来令她食指大动:“今天的菜好香,你放什么了?”
“是唐九前几日拿药配制的香料,让我做菜的时候放一点,这样就能慢慢调理好你的身体了。”琉香笑语言道。
正在她说话间,原来一向规矩的小姐已经坐到桌边开动了,琉香不由苦笑。不过相比以前那事事小心防备的小姐,现在的她也许会过得快乐些,不用夹在修将军和四皇子之间继续为难下去,现在所过的生活,不正是她曾经希望的生活,简单而平静。
琉香出门沏了茶进来,望着递来的空碗不由一愣:“你还要?”
“嫌我吃的多?”凤浅歌佯装不悦地挑眉,她可是好几天都没吃饱饭了。
修涯轻然失笑,取过她手中的空碗给她盛饭:“没人敢嫌你。”只是醒来这么些日子一直不喜用膳,刚开始会吃了吐,慢慢能吃了,却也吃不了多少,如今胃口变好了,他们欢喜还来不及,将碗放到她面前,温声问道:“明天还想去什么地方?”
凤浅歌抬眸望着他:“明天还要出门吗?”
修涯抬手为了挟了几道菜,淡声说道:“过几日我要回汴京去,你和琉香唐九先留在这里养伤,过些日子我回来接你。”
凤浅歌抿了抿唇,默然不语,埋头扒饭。一旁的琉香微微皱了皱眉,她记得,过几天是苍月帝原定的封王大典的日子,难道修将军是要回京…,她不明白,明明可以爱小姐这么深,明明知道她不喜欢争权夺利的事,为什么还要回去呢?
第二百章 翻云覆雨手
暮色之中,庄严的苍月王宫更显沧桑,宫灯次第而亮。一袭银丝锦袍的男子站在昌和宫外,冷沉的眸底掠过一丝怅然,在这里他曾与她两次相见,两次都痛彻心扉。大婚之后她高洁如仙一步步朝他走来,那样的冷漠。风雨交加之夜,她那样决绝而去,走出他的生命。
如今,她又在何处?
宁公公持着拂尘自宫内步出,看到驻足在昌和宫外怔然出神的男子微一愣,短短半月,已经清瘦成这般,孽缘,当真是孽缘,苍月王朝的帝位,注定都逃不脱情关吗?
那样一铁血无情的九章亲王却独独为一个女人所牵绊,如今这个女人已经成了的妻,成了对付他的利器,
“四殿下,太后已经待您多时了。”宁公公躬身上前道。
萧飏一敛心神,神色冷峻举步朝昌和宫走去,宁公公随在其旁,漫不经心问道:“四殿下可寻到了凤三小姐?”
他微微顿了顿脚步,薄唇紧抿:“皇上病得如何了?”苍月帝病危,后面可能就不会只是立储君的事了,更可能是让位之事,他可以预感到,那个人快回京了,他回来了,是不是她也会回来,只是他不曾想到再见之时,竟是那样一番光景。
枭宁公公叹息摇了摇头,苍月帝连太后都不见,只让应公公和容贵妃随侍,是何状况他们也只能从太医口中来知晓,沉默片刻后,道:“皇上一直对太后有隔阂,但太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苍月的未来,自然不会害你们,四殿下万不可再像皇上那般记恨太后。”本以为由着凤浅歌嫁给修涯能断了他的念想,谁知结果还是纠缠不休。
或许多数人眼中夜太后都是个恋权的女人,她对人是利用的,但对于四殿下她到底是比其它皇子多费心思的,但是一个争夺天下的王者不可能在安然的环境成长起来的,如今众多皇子唯一能成气候的只有他,扶持他走到如今这一步夜家也是费尽心思。夜太后一如她姑姑睿敬皇贵妃,那个女人曾助苍月先祖开国征战四方,理所当然会成为苍月皇后,但当时的苍月帝却封了一个死去的女子为后,而那个女子便是死在皇贵妃的手中。
也许夜家的女子是注定不能得到帝宠的,夜太后当年入宫不过也是因为家势,但她竭尽全力让自己登上皇后之位,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位置,几近控制着苍月的半壁江山。
宁公公将他送到殿下,便与周边的侍卫到昌和宫外守候,这样的阵势萧飏不心下一沉,举步踏入殿内。
夜太后依旧一袭凤纹宫服看到他进门,起身到一旁的桌边坐下,桌上已沏好上等的君山银针:“过来坐。”她说话间起手斟茶。
萧飏心下不些诧异这样的谈话方式,眼前的这个夜太后已经折了平日的锋锐,面色祥和得让人不敢相信,他不由诧异到底是什么事让她竟有如此的转变:“太后急召臣回宫,何事?”
“这么多年,我们祖孙也没有真正好好坐下来说说话,趁着今日好好谈谈。”夜太后将茶杯放到他面前。
萧飏剑眉微拧,这么十万火急召他入宫,只为喝茶任谁也不会信,抬手端起茶杯浅抿了一口,眼底若有所思。
“你父皇这一病不轻,你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夜太后轻啜了口茶,放下杯盏“但是,我要你…”她蘸着桌上的水迹,缓缓写出一个退字。
是我,不是哀家,是以一个亲人的身份在恳求。
萧飏眸光一沉,望向她:“原因?”
夜太后面色沉静,抬手将杯中的水倒在那个“退”字之上:“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任何事,你必须退。”
“告诉我原因。”萧飏面色冷沉。
夜太后微一敛目,深深叹息道:“哀家低估他了,你还不是他的对手。”她斗了一辈子从不认输,可是如今就算赌上整个夜家,也赢不了这一局。
萧飏握着茶杯的手指泛起青白,不是气她口中之言,是不甘。他骄傲但不自负,夜太后一生从不退让,如今连她和夜家都要退让,自然不是戏言:“他是谁?”
“他不是萧家人。”她直言回道,那个孩子她亲眼看到断了气,是决不可能活过来的,而如今这个世人眼中的三皇子是谁?她无法肯定,只是那个人真的没有她所想的那么简单“哀家怀疑…和苍砻有关。”
苍砻王朝?那个失落百年的神秘王朝。萧飏薄唇微抿,那个人真的与苍砻有关的话,他们确实小看了对手?
“从尚武堂到鬼域出事,哀家便一直暗中查探,但也知之甚少,但他…确实和苍砻王朝有着莫大关系,哀家不知整个苍月朝堂上下已经有多少苍砻人渗透,只是如今…一切都晚了。”夜太后神色前所未有的沉重。
百年之前,苍砻王朝悄然沉寂,才有了苍月统领这片江山的局面,如今苍砻筹划百年的复国大计浮出水面,岁月流转,有多少苍砻人渗入苍月王朝之中她无从估量,她只知道这一次的对手不是一个夜家可以对抗的,北苍山的秋猎之时,她已经在汴京暗中做着退出的部署以防万一,她从打没把握的仗,敌在暗,我在明,怎么打都是吃亏,她不做无谓斗争。
萧飏薄唇紧抿,心潮暗涌,声音冷沉:“母亲的死是不是…也与之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