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瞧见她迫不及待的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

“我就猜若是你不问清楚,指不定吃不好睡不着。你二姐不仁,我个当嫡母的不能与她一般见识啊。我教你大姐的东西,你二姐根本就用不上,学了也是白学。若她是个爱动歪脑筋的,说不定学了还要坏事儿。”

谢明珠细想了一下,就明白过来了,立刻欢快地拍起手来:“那倒是,还是娘你想得周到。您若是带着大姐学管家,却把二姐拒之门外,只怕祖母还有话要念叨呢。现在您把她带在身边,既堵了那些人的嘴,又把二姐控制在身边,若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儿,您还好拿捏她。当真是一箭双雕。”

方氏见她如此夸赞的模样,不由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小马屁精,就属你最机灵。你这个年纪啊,不要想太多,不然脸上还得长肉。你就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就行了。赶紧见你先生去吧,免得又在这里惹人烦。”

谢明珠冲着她撅了撅嘴,转过身就跑了。

因着方氏要教导大姑娘管家,外面已经来了不少管事儿。平日这个时候,谢明珠还在用早膳,今儿早起刚吃下一碗粥,索性就早早地去了堂阁。

原本她还想着趁萧世臻没来之前,她先练几页字,这样等他来了就可以炫耀一番。结果等她到的时候,才发现堂阁里早就坐着一个人,背影颀长挺直,今儿恰好穿着墨青色的锦衣长袍,头上戴的玉冠隐隐散发着莹白的光。

谢明珠一时之间看得怔住了,下意识地往前迈了几步,就瞧见了那人的侧面。

萧世臻手里拿着毛笔,正在挥洒泼墨。他脸上的神情十分专注,手腕上的力道恰到好处,眉头轻轻皱拧着。光看他这副认真的模样,就能想象到此刻那张纸上的字迹,定是十分出色的。

“丫头,你又干什么呢?一大清早的,就来打扰公子写字,罪不可恕啊。”

谢明珠正出神的时候,就见一位身着蓝衫的老者走到她面前,此人面色严肃,相貌略显刻板,正是萧世臻的文先生——秦老先生。

“秦老,您来得这么早啊。您辛苦了。”谢明珠立刻扯出几分笑容来,略微有些讨好地看着他。

这老头子可不是好糊弄的,谢明珠从小到大不知道因为他,受了多少骂。因为她黏着萧世臻,偶尔他写字的时候被打断,也会把她抱在腿上,手把手教她画画写字,每每被秦老看见之后,不好骂宁息公子,就只能等谢明珠一个人的时候,拉着她骂。

以前她年纪小,不耐烦听这老头千篇一律的话,还好张嘴大哭耍赖。但是现在她眼看都八岁了,再不好意思哭了。

“之前还不觉得辛苦,看见你就辛苦了。还不到你缠着公子的时辰,赶紧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秦老先生似乎想发火,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看见谢明珠笑成了一朵花的模样,又不好意思,只能勉强板住脸撵她走。

谢明珠听到他这番话,不由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明媚。

“秦老,您这话太对了,堂阁里最凉快,我得赶紧去那里待着。”

她说完这话,就立刻快步往堂阁里冲了。徒留秦老先生气急败坏地站在那里,不停地喊着:“小混蛋,越发精怪了。”

谢明珠不敢停,心里嘀咕着:母亲还经常让她向秦老学习,说人家是大儒,不过她见到的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大儒才不会一口一个小混蛋呢!

等她气喘吁吁地冲进堂阁里时,萧世臻已经放下手中的毛笔,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擦擦汗,圆圆前几日心思重,还知道男女大妨要躲着我。我还以为你已经快成大姑娘了,没想到今日这样急匆匆的样子,还是个需要人疼的小姑娘呢!”

他递上一方锦帕,笑意吟吟地看着她,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

谢明珠愣了一下,然后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脸色立刻就涨红了,将那锦帕朝他手上一扔:“你听谁胡说的!”

没想到她之前闹别扭,萧世臻竟然把原因摸得一清二楚。她也只是小姑娘的心思,他却能及时知晓,如果不是真的在乎她,恐怕根本不会如此在意到。想明白之后,她先是不好意思,然后又有些感动。想必萧世臻好好的闹了先生这一出,也是为了体恤她小姑娘弯弯曲曲的小心思,这样他们即使还腻在一起,也不用怕旁人说什么。更何况这中间还夹着个谢明玉,就更不用怕了。

萧世臻瞧见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不由得笑出声来。怕她被自己臊得抬不起头来,主动把话题转到别处去:“你可是越长越能耐了啊,小时候还会那些好吃的收买秦老,让他放你进来。现在直接硬闯了,也就欺负秦老年纪大了,不会追着你打。若是换成了我的武先生,恐怕你已经被抓着绕侯府两圈了。”

谢明珠瞪了他一眼,萧世臻有文武两位先生,武先生也是个老头,相比于秦老要好说话许多,性子还是个爱玩闹的。

“我那个时候腿短跑不快,只能拿吃的收买,但是又不管用。现在能直接跑,当然不用那么麻烦。你早就看见我被拦着了是不是,就躲在一旁看好戏,从小时候就这样!”

说起这些年来,她与秦老之间的斗智斗勇,那真是有一箩筐的话憋在心底。她从走路利索之后,每天睁眼之后,就致力于寻找萧世臻,找到了之后就黏着他。

秦老就是那种教书育人极其严格的先生,一向秉承着“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的精神。不过谢明珠就要占用萧世臻很长一段时间,那么点儿大的小姑娘,虽说比较乖还懂事儿,也不多说废话,但多了一个小奶娃,总觉得别扭。

为此就拉开了秦老与谢明珠之间的斗争,说来也奇怪,或许人和人之间真的是要讲缘分的。对于谢明珠没来由地黏着他,萧世臻一向甘之如饴。平时都在看戏,但如果谢明珠一旦处于弱势了,他就出手拉一把,最后总能让小丫头战胜秦老,到他的身边来。

“有什么不好,这些年训练下来,你再对上秦老,都是战无不胜的。”萧世臻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发觉她额上还有些细汗,顺手就拿起了锦帕替她擦了擦。

“臭小子,你今儿是不想吃饭了,竟然背地里念叨我,抄写翻倍。你对这丫头掏心掏肺,以后生个闺女,估计也就这样儿了吧。”

说曹操曹操到,萧世臻话音刚落,秦老已经站在堂阁外面的台阶上,撇着嘴看着他们。他紧皱着眉头,满脸不赞同的表情,同时又有些阴阳怪气的。

萧世臻擦汗的动作猛然顿了一下,轻笑着摇了摇头。

听秦老说萧世臻对她就像养个闺女一样,谢明珠的脸色再次泛红了。她为了遮掩,立刻抢过萧世臻手边参照的书册,提起毛笔来,低声道:“我来帮你抄,反正我是你的学生,先生的先生布置下来的功课,当然得由学生的学生来完成。”

秦老被她绕晕了,虽说满脸的嫌弃,但还是瞥了一眼她宣纸上的内容。看着她拿起毛笔,一笔一划地开始抄写。萧世臻与她相对而坐,此刻也没有多话,直接拿起笔继续抄写了。

秦老左右看了半晌,忽而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去了。

那两个人如此认真地抄写,完全不在乎外人,他站在那里也是多余的。而且看着谢明珠写出来的字迹,隐隐与萧世臻的字体有五六分相像,他的心中就略有些别扭。

若是等小姑娘长大些,手腕上有了力气,想必这五六分就能变成七八分,最后可以以假乱真了。又不是真的亲生父女,字迹一样作甚。

秦老满肚子疑问,宁息公子的字体并不是参照大书法家来练的,而是他后来独创的。甚至谢明珠现在练字,也不是找旁人的字帖来,而就是参照着萧世臻来的。他这把年纪,自然不会明白年轻人的想法。

等秦老离开之后,绿云才冲着回廊处招了招手,立刻就有个小丫鬟从回廊处小跑了出来,显然是之前就躲在那里的。

“小厨房刚熬好了热粥,还有几碟小菜,想必公子和姑娘都饿了。”绿云接过食盒,将里面的碗碟一一摆放出来。

碗里是莲子百合糯米粥,香甜的气息刚冒出来,谢明珠就感到腹中空空如也。她轻轻一扫,就瞧见几碟小菜都是松脆爽口,她爱吃的东西。

“绿云姐姐来得真及时。”她欣喜地眨了眨眼睛。

绿云扯着嘴角轻轻笑开了:“这不是奴婢的功劳,公子早就叮嘱过,若是姑娘来早了,就让厨房准备吃食送过来,您肯定没用过。”

谢明珠手拿着勺子吃粥,一时之间只低着头不说话,不过那泛红的耳朵尖,还是显示出她此刻不好意思的情绪来。

萧世臻就是这样一个体贴的人,并不只是今儿一天准备了她的饭食,而是每天都准备着。

第015章作客之后

“姑娘,前面有大蝗虫,奴婢去捉了您再过去。”前头领路的绿芍通告了一声,就快步跑了过去。

谢明珠眉头一挑,不由得踮起脚尖看她捉蝗虫。

等绿芍回来的时候,她的手里的确抓了两只墨绿的大蝗虫,比她的手掌还大,远远地瞧着有些骇人。

“绿芍,你把这东西抓到姑娘面前作甚!”白薇怕虫子,立刻高声呵斥道,她现在就吓得有些腿软。

绿芍挠了挠额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白薇姐姐,这是假的,用粽叶编的。就是个小玩意儿,之前奴婢的爹还在街上买了一个呢。不过很少见到这么大个的。”

白薇的脸色好了些,伸手拍了拍胸脯。但是仍然保持着远离的状态,显然是不许那两只虫近身了。

谢明珠觉得有意思,便让绿芍走近来给她细瞧瞧。这两只蝗虫编的十分细致,虽说不是金银打造的,但是胜在有几分野趣,难怪街上卖得好。

“你确定丢在这儿了?主子送你的东西怎么能如此粗心大意的?”

一阵焦急的说话声传来,谢明珠一抬头,就看见两个小丫鬟在不远处东张西望,弯着腰似乎在寻找什么。

“啊——”其中一个米分衫丫鬟看见了谢明珠手里拿着的东西,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这是你们的吗?”谢明珠晃了晃蝗虫,轻声问了一句。

见那两人点头,便让绿芍把这蝗虫还给了她们。

等两个丫鬟们离开了,绿芍见谢明珠的眼神还放在她们身上,不由得轻声安抚道:“姑娘不急,过几日就是奴婢休息的日子,奴婢回家后给您带几个过来,不止有蚱蜢还有蝴蝶,跟真的一样。”

谢明珠摇了摇头,并不在意。原本以为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她刚回到如意院,就有人给她送东西来了。

“六妹妹,我身边的丫鬟蠢笨,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这些小玩意儿都是我无事时候编的,我听说妹妹喜欢,就都给你送来了。”

二姑娘提着一个小花篮走了进来,她的脸上带着十足的笑意。那一篮子装的都是粽叶编的东西,有之前见到的蚱蜢,还有螳螂、蝴蝶等昆虫类,也有小花篮,甚至还有简单的戒指手镯。

谢明珠看见她脸上那灿烂的笑容,眸光微闪。今儿一早上,二姑娘被她暗喻地嘲讽了一顿,分明还是情绪不佳,现在竟然主动上门来,而且好像她们之间没有任何不愉快一般。

她也勾着嘴角笑开了,她就知道,路上那两只拦路的大蝗虫,可不是无意间丢在那里的。分明就是故意拦住她的,不愧是能以大房庶女讨好老夫人的人,还是有几分巧心思的。如果谢明珠是一般的小姑娘,兴许就真的被她这草编手艺给糊弄住了。

“二姐姐真是手巧心善,编这样一个东西,想必是废了功夫的,竟然就这么随手赏给下人了。那俩丫鬟不止不懂得好好珍惜,还弄丢在大路上。若不是我遇上了,兴许要被人用火烧了,或者拿剪刀剪碎了扔河里。这样蠢笨又不讨喜的丫鬟,二姐姐若是不喜欢直接开口,让母亲把这二人发卖出去!”

谢明珠伸手挑出了两个螳螂,一大一小,都是墨绿色的。她将两个螳螂纠缠到一起,好像是在打架一般。

她一张口,就把张扬跋扈的娇姑娘表现得十足,二姑娘有些尴尬,好像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一样。

“都是伺候我很多年的人了,不必劳烦夫人费心了。明日是我头一次跟着夫人学习管家,不知道夫人喜欢什么,还请六妹妹告诉我。”二姑娘踌躇了片刻,才把话题带过。

谢明珠眨了眨眼睛,嬉笑着跟她闲扯。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倒真的像是从一个娘胎里爬出来一样。

“多亏了这篮子小玩意儿,我才能与妹妹说这么多话,这回来就是认认门。以后还要多走动,我那里旁的不多,小玩意儿倒是挺多的。”二姑娘像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一样,慢慢地起身准备离开。

谢明珠扯着嘴角,依然保持着笑容。

只是二姑娘的步子还没迈开,又猛地扭过脸来,像是刚想起了什么一般:“对了,妹妹,我之前瞧见大姐手上带了一个羊脂白玉镯子。好似夫人也戴过一样的,你知道那镯子是在哪家店买的吗?”

谢明珠的脸色微变,她轻轻皱起眉头,抬起头仔细地打量着她。二姑娘瞧见她有些不对劲儿,眼眸里闪过几分欢喜,脸上却带着几分抱歉的神色,似乎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一般。

“我先回去了。”

等二姑娘的身影完全消失了,谢明珠才翻了个白眼。她踢了踢腿,似乎在放松筋骨,又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真是麻烦,脸都要笑僵了。她这一篮子虫子价值可真高,既要白打听母亲喜欢什么,又要把我当枪使。那镯子是什么东西,她能不知道,明知故问!”

方氏手上戴的羊脂白玉镯子,原先是方老夫人给的陪嫁,价值不菲。方氏把镯子送给大姑娘,也无可厚非。之前二夫人可是搬了许多贵重东西给大房,包括谢明珠今儿身上穿的衣裳,料子比京中盛行的还要凉爽,这可是紧俏的东西,银子都买不来。方氏回个玉镯子又不是大事儿。

不过一般陪嫁的东西都是要传给亲生闺女的,大姑娘头天跟着方氏学习管家,就拿了这样的东西。二姑娘恐怕会认为谢明珠心里不舒坦,以为自己的地位被大姐抢占了,毕竟她这么个年纪,对于争宠这种事情最为敏感。

“姑娘,这东西过几日就会变黄干掉,找地方埋了?或者用火烧了,拿剪刀剪了扔河里?”绿芍见她不高兴,便出声哄她。

结果她的话音刚落,谢明珠就真的笑了出来,抬手指着她道:“你这个活宝,上回把何家人送的绢花给你戴,五姐要跟我拼命。这回我若是把二姐送的东西扔了,估摸着她也要发火了。我不跟她一般见识,也不想让她来烦我,把这一篮子东西原封不动地送给大姐姐!让她们俩斗去!”

这个小花篮在如意院待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被送到了大姑娘的闺房里。

绿芍作为送东西的人,自然体贴谢明珠的心思,仔仔细细地将这篮子交代清楚了:“大姑娘,这是方才二姑娘送给我们姑娘的,我们姑娘说想必您更喜欢这东西,就让奴婢送来了。这东西不经放,若是放在外头暴晒,估摸着没几日就干黄了,您要小心。”

谢明珠这么没头没脑送来这些东西,而且还是转送的,大姑娘自然会有疑惑,少不得派人去打听。如意院的人自然不会隐瞒,就粗略地一说,等这些事情让大姑娘知道之后,往常不争不抢的人,此刻脸上也露出了恼怒的表情。

“二妹妹真是贪心不足,她扒着老夫人的时候,我可从来没从中作梗。结果这会子见大伯娘疼我,她又想要破坏。今儿累了一天,好容易才让伯娘满意,本来不愿意与她一般见识,她竟然得寸进尺,打扰了六妹妹。也不瞧瞧,六妹妹是大房一家子的心头肉,她也敢动手,蠢货!”

大姑娘冷声嘀咕了几句,暗自下定了决心,要给二姑娘好看。

翌日,方氏刚醒,二姑娘就到了,比在老夫人面前还要殷勤。甚至想要亲自伺候方氏梳洗,被拒绝了。倒是大姑娘翌日按照往日的时辰到了,除了请安之后,若不是方氏询问,她也不会多开口说话。

“行了,你们两个小的不愿意走,就一道听听管事儿如何报账的。”方氏挥了挥手,身边的丫鬟就去请管事媳妇进来。

谢明珠和谢明颜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几分欢喜。她们二人都是故意留下的,二姑娘可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人。

结果管事进来汇报之后,方氏和大姑娘都不说话,那管事媳妇似乎先前被叮嘱过了,就一直询问二姑娘。二姑娘竟也不怕,直接开始下达命令,丝毫不像管家的生手,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两位姑娘都是心里有成算的,你们二人分开各自管着,今儿晚上来我这里汇报。”方氏挥了挥手,直接让她们退下了。

倒是谢明珠二人留了下来,谢明颜一向是藏不住事儿的,见屋子里就剩她们三人,立刻迫不及待地问道:“母亲,方才二姐姐那架势倒像是十分熟练的样子,她并不是那种爱掐尖的,理应知道刚开始说多错多,怎么这会子跳得比谁都高。”

方氏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来:“你就没在意到,方才二姑娘吩咐的管事儿是谁?那媳妇子是徐姨娘的老相识了,之前通过气,必定想刚开始让二姑娘得脸。两个姑娘同时来跟我学管家,自然是谁先出头,谁就成为主导,你二姐姐当然怕出错,但是她更怕始终在大姑娘后头。所以才要找人走关系冲到前头去呢!”

两个人办事儿,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若想高人一头,就得拼一把。

“那大姐姐不是要吃亏?二婶从来不管家,也没见跟哪个媳妇子熟悉。”谢明颜嘟着嘴,好像有些不太高兴。

小孩子总是以自己的喜好为基准的,相比于吃里扒外的二姑娘,她自然更希望给她许多好处和善意的大姑娘获胜。

方氏再次笑道,冲着谢明珠使了个眼色:“圆姐儿,给小七讲讲这其中的门道。”

第016章姐妹争斗

相比于谢明颜的晕头转向,方氏提示了那个回应二姑娘的媳妇子之后,谢明珠就了然了。

“大姐姐自然不会吃亏,徐姨娘离开望京多年,都能拿捏住一个媳妇子,更何况是一直待在侯府的二婶。二婶娘家家财万贯,没有下人是不喜欢银子的,大姐出手阔绰,性子宽和,即便明面上没有媳妇子向着她,但是实际上恐怕有大半的人都偏心她。二姐姐若是胜了,只怕会重用那个帮她的媳妇子,旁人都得靠边儿站。为了防止出现这种局面,自然是不少人帮着大姐,到时候大姐胜了,那些人才会成为功臣。”

谢明珠轻声细语地说了几句,怕小七不明白,她说得比较详细。

只要是人多的地方,就容易人心不齐。像二姑娘这次,恐怕以为自己胜过大姑娘,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殊不知其他剩下的管事儿们,都盼着她不好。所有的事情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管家这种事儿,有时候像大姑娘这样,在明面儿上对谁都不特别亲近的人,反而容易让人信服。

毕竟她不会特别偏心谁,而损失别人的利益。

方氏轻笑着点了点头:“你想到这里就算不错的了。你们现在还小,但是有些事情应该学起来了。你们日后嫁人,到了夫家一开始上手管家,就跟你大姐姐这种情况有几分相似,都是外人插手,最怕的就是偏心,明面儿上的一视同仁反而好管理。当然你心里怎么想的,要偏着自己婆母房里的,还是偏着哪位长辈身边的,那就不是旁人能管得了的。最忌讳二姑娘这种,刚上手急于立功,匆匆找个同盟的,往往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听到方氏提起嫁人的事情,两个小姑娘都羞红了脸。她们才多大,方氏就操心这么远的事情了。

“还有,徐姨娘都已经离开望京那么多年了,这侯府的天早就变了,她自己现在的地位不尴不尬的,还敢确信有人依然会效忠她?愚蠢之极,今儿这场戏就是那媳妇子故意演的,要对我投诚表决心呢!”

方氏见她们臊得慌,也不再逗她们,只是又把其中的另一层隐秘说了出来。

谢明珠二人都有些愣神,心底对于这管家一事,又有更深的见识了。之前谢明珠爱玩儿,根本没往管家方面想,前世她嫁的是嫡幼子,管家也轮不到她,所以这弯弯绕绕还真没在乎。没想到这次只是看两位未出阁的姐姐斗法,就有如此百转千回的隐秘。

二姑娘管家一事,一开始还真是形势大好,她一上手就把大姑娘给压下去了。方氏那边隐忍没发作,大姑娘也不急不躁的模样。

倒是何氏伺候老夫人的时候,婆媳俩说了几句。

“二姑娘平日里在母亲这里,最会讨巧卖乖,我还以为她不会回大嫂那边去了。没成想一个学习管家的机会,就让她头也不回地走了。”何氏从铜匣子里挑出一个玉簪花棒,里面贮藏着白色的细米分,往老夫人脸上轻轻一抹,有些暗黄的肤色立马变得洁白莹润了许多。

老夫人轻哼了一声:“也不看看她是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跟她那个姨娘一样,墙头草见风使舵。二姑娘那鼻子就是属狗的,闻见骨头的香味儿立刻就跑了。她会讨巧,恐怕三言两语就能把人哄住,而且那些管事中传出话来,她去的头一日就把大姑娘给压住了。”

老夫人的话音之中,充满了对二姑娘的不屑。徐姨娘当初为了把二姑娘留下,可是狠狠地打了方氏的脸面,所以这些年除了必要的年节礼,方氏根本没有多管二姑娘,很显然是让她自生自灭了。老夫人和三房对二姑娘倒是有些照顾的意思,但是这二姑娘现如今的举动,明显是吃苦不讨好。

大房不会承认她,反而又伤了老夫人和何氏的心,里外都不是人。

“母亲消消气,这些小姑娘年纪不大,心眼儿倒是不少,不过没用对地方,让人寒了心。还得您老人家好好教教她们才是!”

何氏眼神一闪,脸上就多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来。她实际上也是为了试探老夫人,二姑娘那么个玩意儿,是当时徐姨娘找她留在望京的,但是二姑娘会做人嘴巴会哄人,无论真假都把老夫人哄住了。相比较性子激动易怒的谢明娇,显然二姑娘更讨喜,何氏也是怕老夫人把疼爱分给二姑娘,反而冷落了谢明娇。

虽说这想法有些偏颇,二姑娘再如何讨喜,也不可能比亲生孙女还得宠,但是何氏心里总惦记着。

“我倒是想好好教她们,可是有人瞧不上我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啊。看看你大嫂教的两个姑娘,一个比一个会耍心眼使小性儿,一点儿侯府姑娘的样子都没有,日后定是个大祸害!”提起这些,老夫人就有一箩筐的话要说,她的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显然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老夫人口中的大祸害,不必指名道姓,何氏都清楚她说的是谁。除了谢明珠和谢明颜姐妹俩,也没旁人了。上回老夫人和三房在账本上栽了一个大跟头,可不就有这两位姑娘的影子,还带得谢明娇把堂阁丢了,甚至在侯爷面前都没脸。

“母亲,咱不与她们一般见识。今儿儿媳帮您输个朝天髻,家里来人了,让他们瞧瞧我们谢侯夫人的风采。”何氏立刻将话题扯开了,笑吟吟地说道。

老夫人微微一愣神,转而也呵呵笑开了,手指着她道:“又胡说,我这把老骨头了,哪里能梳那么年轻的头。”

婆媳俩有说有笑的,倒像是亲生母女一般。若让方氏看见了,必定要感叹一句,这同姓家族里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比她们这些儿媳妇,可贴心多了。

“姑娘,何家来人,怎么还让您也过去?”白芷走在前头引路,忍不住轻声嘀咕了两句。

绿芍一听这话,立刻跟着打抱不平:“就是,平日里就算了,这大热的天,还专门指名道姓要见几位姑娘。何家又不是您正经舅家,理应避开才是。”

先侯夫人的娘家不在望京,去世之后也不常往来,倒是老夫人的娘家何家经常进府。不过大房回来之后,何家似乎知道大房与三房要有一战,所以一直憋到现在才过来。何家跟谢明珠的确搭不上什么关系,不过想见她一面也无可厚非。

谢明珠到的时候,总感觉里面气氛有些不对劲儿,方氏并不在场。何氏的亲嫂子来了,除了何氏之外,就只有几个姑娘了。不过何氏的面色极其难看,盯着手中的茶盏,嘴里含着一口茶愣是没咽下去。

“明珠见过夫人。”谢明珠可不管她们脸色如何,进去之后就冲着何夫人行了一礼,半低着头。

何夫人的脸上立刻就多了几分笑意,亲自拉住她的手凑到自己面前细瞧,柔声道:“早听说五姑娘是天仙般的人物,今儿总算是见到了,果然长得标致啊。跟散财童子似的!”

她边说边从手上撸了一个玉镯子下来,也不管谢明珠能不能戴,就直接往她的手腕上套。

谢明珠干笑了两声,想要推拒,奈何何夫人的力气不小,根本不容她拒绝。方氏又不在这里,她只有听着那有些怪异的夸赞,将镯子收了下来。

等她坐到位置上,旁边的谢明颜就忍不住了,不停地冲着她笑。显然这笑里面夹杂着几分调侃的意思,这何夫人也真够有意思的,夸她什么不好,偏要用天仙这种字眼儿,她才七八岁的女娃娃,可不是十七八。

“珠姐儿啊,大嫂子在什么地方,你可知道?”三夫人明显是不高兴,却要强撑着精神跟她说话。

谢明珠立刻摇头,她早上请安之后就没见到方氏了。一旁的丫鬟奉上茶水来,她正好觉得口渴,端起来轻抿了一口,却差点喷出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就接触到何氏的眼神,难怪何氏发火要找方氏了。这端上来的茶水是陈茶,明显不是待客用的。

“三婶,真是对不住,前头有些忙,我来迟了。之前我听三婶说何夫人最爱吃甜的糯口糕点,特地让厨房给您做得,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还没等三夫人把火发出来,二姑娘已经走进来了,她脸上带着十足亲和的笑意,看向何夫人的时候,恭敬有礼,简直给足了何家人面子。只不过这话落在三夫人的耳朵里,可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我嫂子来,这些待客的事儿都是二姑娘操劳的?”三夫人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二姑娘立刻点头,还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笑容来:“原本伯娘是想交给大姐姐料理的,但是我说我更了解何夫人的喜好,所以就自告奋勇地接手了。就希望能为何夫人多尽几分心思,若是夫人吃好喝好了,我才心里踏实呢!”

第017章先生护短

“大嫂子欺人太甚,竟然让我何家人当她折腾庶女的渠道,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况且老夫人,贺家也是您的娘家,姑母,我娘家嫂子也是您侄儿媳妇呢,这口气真是咽不下。”何氏气得不停地拍桌子,在老夫人的屋子里走来走去,面色极其难看。

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茶,脸上的神色勉强还算平静,显然她没有受到何氏情绪的传染,变得失去了理智。

“你嫂子人呢?”

何氏轻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我送她出府了,二姑娘闹了这么一出,还巴巴地到我面前邀功呢。我也没脸多留她,不过她此次来,应该是有事情,说是回去会给我送信详说。这叫什么事儿,已经隔了好几月没来,这总算来一趟,结果还什么事儿都没说,就被这事儿给送走了。二丫头派人送来的茶水,那是待客喝得吗?稍微得脸的老嬷嬷,都不会喝那种!”

老夫人一直捧着茶,默不作声,似乎在发呆。实际上她眉头紧皱,显然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何氏等了片刻,依然不见老夫人出声,立刻就有些着急了:“老夫人,您说这事儿怎么办?我兄长虽说烂泥扶不上墙,但是我嫂子是个好的,她一来就舍下脸把平日里贴身戴的镯子给了六丫头。那六丫头年纪小不当回事儿,可是二丫头接客用陈茶这事儿,方氏肯定是故意让二丫头在这时候出错的。即使她不知情,但也专门等着二丫头,到时候好收拾她呢。但是凭什么要何家人陪着二丫头一起没脸啊!”

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方氏这是在借二姑娘的事情,怨我呢!二姑娘待客出错这种事儿,没发生在别处,就专挑着何家上门,可就是要我好看。可惜她算错了,她继续这样紧紧相逼,侯爷到时候恐怕就忧心她这个大儿媳,太过小心眼儿不容人了。”

当年大房离开望京之后,老夫人的手都没少伸到临安去,只是后来因为把宁息公子塞过去了,老夫人自知不能再多做什么,否则侯爷就要恼了,这才彻底罢手。

如今大房回来,在侯府里也彻底立住脚了,此刻方氏想要报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听到老夫人这么说,何氏脸上的表情好看了些。转而看着老夫人如此镇定的表情,又有些狐疑。平日里何家受到一丁点儿不公正的待遇,老夫人都会十分生气,今儿怎么如此冷静?

“老夫人,大嫂这么嚣张跋扈,我们总不能一直被压着打吧?”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对面的老夫人就露出了几分笑意,扭过头来与她四目相对,之前脸上沉重的表情消失不见了:“之前方氏连续出手,让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可不会继续让她得势,大房可不是固若金汤,她要斗,我便教教她规矩。她以为那些管事儿向她投诚就是真的,我还没死呢,轮不到她当家做主!”

何氏有些发晕:“所以这二姑娘的事儿,是您故意让何家没脸的?”

她有些不明白,为何要踩自家人的脸面,结果仔细一想之后,又一下子明白过来了。老夫人那么在乎何家的脸面,所以这次何家丢脸了,只能是方氏和二姑娘从中作梗的,如何都不会查到老夫人头上来。即使侯爷不计较,但是方氏之前营造的美好形象,肯定是有落差的。

别看都是小事儿,但是这内宅争斗,一旦落下一个什么不好的印象,就很难改了。

***

“娘,二姐这事儿看样子不好收场,何夫人可是撸了手上的镯子给我,虽说这礼太过厚重了些,但是甭管她当时心里怎么想的。侯府待客之道的确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