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安芝跳下窗翻出前两天画下来的图,杨城两面靠山,城外并不大,她进城那条路上有村子,明天先去那儿看看。
…
安芝清晨出门,下午时回城,没在茶楼里等到她的赵路子正着急在外找她,看到安芝后神情先是一喜,继而眼中闪过些狠劲,转而又是那讪讪的讨好样子,迎上来笑道:“我这刚带来消息,姑娘你人就不见了。”
安芝轻笑:“说罢。”
“外边儿人多,咱们去茶楼里。”
不是没看到他与人使眼色,安芝率先进了茶楼,挑了地方坐下,很快就有人进了茶楼,在他们不远处坐下。
安芝垂眸,连壶茶都不叫,不专业。
“姑娘,您说的那商队,我往外打听了,倒是有那么几件,不过不是商队,是运货的,没您说的那么大。”赵路子将这大半天里打听到的事儿都给说了,自己心里还默数着有几件,末了最后又添了句,“往咱们这儿运皮子的还是少的。”
赵路子说的其中几件,安芝早上出城也打听到了,但都与计家无关,直到他刚刚提到的小车队,才与计家的有些像,但这像并非是像在宣城那儿看到的样子,他们将皮子运送过来,似乎还做了些乔装的。
“那人最后去了栏子?”
赵路子点点头:“那些人有进城,其中有个少爷连去了几天栏子,在里面打听下就知道,出手还挺大方,一个月前来。”
安芝抿嘴,错不了,就是计成云,狗改不了吃屎,上哪儿都忍不了要去勾栏里逛逛,比起宣城,他在这儿出手的确算大方。
想着说的差不多了,赵路子抿着手指嘿嘿笑:“姑娘,您看这算几桩事?”
“你说他们换了车后去了南边的林子,那里还有人住?”
“有,不过很少了,有些旧宅子。”大半天时间能打听到这些也不错了,再细的还得花时间,赵路子是等不及要拿钱了,“姑娘,您要是想去那儿,最好是挑白天,那边好些年没人出入了。”
安芝晃动杯子,笑道:“你这消息打听的不到位啊,去了南边的林子,也不清楚到了谁家。”
赵路子登时黑了脸孔:“姑娘,您要这么往下说,到了谁家后你岂不是还要打听别的事。”
“那倒没有。”安芝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不过事情没打听全,就如你这买卖货不好,不尽人如意。”
桌子上放着的是十两银子,而刚刚赵路子说了十二件事。
那边有人说话本子正精彩,这边气氛凝滞,赵路子眼神一厉,继而笑了:“这银子给少了啊。”
“运货算一件,他们进城算一件。”安芝又拿出了三钱银子,指了指那边几个男子,“这些算你在这儿一天,加上跑腿的,请那边几个弟兄喝口茶,进来这么久光占坐儿可不大厚道,毕竟人家还是要做生意的。”
赵路子看不上安芝一个丫头,所以没把安芝的气定神闲放在眼里,见她就多拿了三钱银子,啪的拍了下桌子站起来,凶劲儿全露,没半点昨日拍着胸脯发誓的好相处模样:“你糊弄谁呢,一百两银子,少一个子儿就把你卖到栏子里去。”
他这一拍,早就等着的人也跟着站起来,茶楼内的人纷纷看过来,又往旁边避去。
这是料准了她一个人,会拿银子消灾解难了。
安芝嘴角上扬,就等你开这口了,先引出去,再打一顿!
想罢安芝露出害怕的眼神。
就在这时,茶楼门口传来了声音:“我替她出这一百两。”
众人抬头,沈帧在门口,手里扬着张银票,尤为温和的看着安芝这边。
安芝瘪嘴,握紧的拳头松开去,来的也太及时了。
第93章 破壳
客房内, 安神的熏香在炉子内袅袅升起, 半空中从容不迫的散去,融入空气中,留下好闻的气味, 抚平人心。
安芝却坐的不大安稳,原因无他,是以沈帧坐在她对面, 慢悠喝着茶, 神容间又透出些遮掩不去的赶路疲乏,让安芝有些心虚…
在宣城时她是答应了他一起到杨子山来没有错, 可中途出了点意外拖延了几天, 所以她才派人传了口讯过去, 自己一个人过来。
再者说, 她一个人还更好办事些,带宝珠不妥,与他一起也招摇, 她一个姑娘家出去不论做什么都能让人先放三分警惕下来, 就说那赵路子,就是个地头蛇, 别人来打听消息他可能还得掂量着, 见她是个姑娘自然是想多讨银子,消息来的也快。
再再者说, 师公才刚给他开药没多久, 腿伤还是很要紧的, 她时常出远门也不是什么娇小姐。
可这些个理由,在对上他含着笑意,如沐春暖的目光时,安芝一个都说不出。
明明她理由很充分的啊。
屋内还是很安静,沈帧看着她偶尔露出的小局促,嘴角微扬,耐着性子也不说话,就想多看会儿。
安芝哪能没感觉到他的视线,伸手捧住杯子,喉咙微动,发出极轻的声音,眼神往香炉那儿撇去,这安神香没用啊。
沈帧垂眸,脸上的笑意放大,抿了口茶,安芝下意识握紧了杯子,初七怎么还没回来。
再这么捏下去,这杯子怕是要被她捏碎了,杯底轻扣声响起后,沈帧先开口了:“查的怎么样了?”
安芝的身子微不可见往下沉了些,仿佛是提着的心落下去了,她说的很快:“没有送进城,明天去城外看看,我之前觉得计家是拿那些皮子做人情的,现在看来,让计家送皮子的才别有所图。”要是正儿八经的生意,这城里城外的工坊哪一处不好放呢。
“好。”
沈帧就说了这么一个字,屋内又安静下来,安芝憋足了的气一下瘪了一半,这人,故意的。
安芝抬起头盯着他。
四目相对,她眼中的执拗摆的倒是堂堂正正,心虚呢,却是不肯说。
沈帧轻笑:“明日我陪你去。”
安芝的背脊又松了些,嘴角微动了下,终于道:“我自己去就行,你从金陵赶路过来也没好好休息。”
屋内的气氛有了些许变化,细微到只有他们自己能够察觉到,沈帧抿嘴:“也不算赶。”实际上他还比她早出发,在收到口讯前就料到了她会独自一个人赶来这里。
安芝胸腔里胀鼓鼓的,正要开口,屋外传来了敲门声,初七回来了。
初七进屋后安芝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待他将银票往桌上一放,她就猜到了他去做了什么。
半个时辰前茶楼内,沈帧用一百两的银票将安芝给“赎”了出来,她带他回客栈后初七就不见了踪影,如今眼前这一百两,就是从赵路子手中拿回来的。
安芝低头,他的袍子上沾了些血迹:“动刀了?”
初七摇头,那些人外强中干,见他打趴了两个后慌不择路要逃,自己摔跟头磕伤的,又往他身上撞。
安芝这才放心:“你们先休息,我让伙计去送些吃的上来。”
说罢安芝直接起身离开了,连给他们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初七低头看了看自己袍子上的血,心中有些疑惑:“少爷,您没告诉计小姐金陵的事?”
“明天再说。”沈帧扬手,嘴角笑意未褪,让她缓缓。
初七大多数时候都摸不清少爷的心思,便也没有再开口,两刻钟后,底下的伙计送了些吃食过来,还有安芝在进客栈时就叫人炖的汤,香气四溢开来后,沈帧脸上笑意更甚。
…
第二天,出城时天才蒙蒙亮,但走到赵路子所说的那条道上,已是一个时辰后。
沿着这条路,从宽敞往窄,周边的田地里作物也变得稀稀落落,真的是荒废了。
马车再行一段路后便走不进去了,路边蔓延上来的草扎根的很深,又粗又结实,有几处还生了树,马车过于宽阔车轮直接让这些给绊住了,沈帧让车夫退回去找地方暂时停下,他们步行前去。
走了二里多路后安芝发现了一块石碑,立在树丛间,藤蔓环绕,少说也得有几年了,上面长满了青苔,依稀可见昭南两个字。
与赵路子所说的也一样。
安芝望向路的尽头:“是这里没错。”
再往里,树荫下,路看起来更小了,早晨的阳光从树叶间透下,在地上撒了斑驳的光点,沈帧低头看了会儿:“偶尔有人走。”
路上是有些痕迹的,近些日子没有下雨,还有车轮轧过的印子,只不过就算是如此,与之前所想还是有很大的出入。
安芝走在前面,半个时辰后,又变了有些宽敞的路外,终于看到了屋舍的踪影。
沈帧见她停下脚步:“怎么了?”
安芝看着大部分已经被青藤环绕的屋子,透出屋墙的白,心中又有了那挥之不去的异样感:“总觉得这里有些奇怪。”
沈帧看向那些不算旧的屋子:“就这么废弃了的确有些可惜。”
安芝转头:“是!”她就是觉得这点奇怪,杨子山外有不少村子,这个村子既不是最远的,也不是最难走的,屋舍还不是最旧的,怎么就给弃了呢。
“或许是有别的缘由。”沈帧指了指前面不远处较矮的屋子,“也不是全然弃了,有人住的。”
三个人往那处走去,比起进来时那条路,现下走的的确多了些生气,临着路边有几块开辟出来的农田,用栅栏与田里大片的杂草分隔,种了不少东西,这时日上边都是硕果累累,红的绿的都有。
安芝走到干净的小院前,看着敞开的主屋门喊道:“这儿有人吗?”
接连喊了三四遍才见个五六岁的孩子搀扶着个老人出来,花白的头发,看人都是眯着眼的,佝偻的身子怕是也听不大见,安芝大声问:“老人家,您家里可还有其他人住着?”
老人家眯眼看着他们:“…”
倒是身旁的孩子对安芝大声道:“就我和爷爷两个人。”
安芝笑了:“那外边田里那些东西都是你种的啊?”老人家的身板,路都走不好别说种地了。
小孩子冲安芝凶巴巴道:“就是我种的怎么了!”
话才说完,安芝他们身后传来了女子温和的声音:“小南,不许无理,几位是从杨城来的?”
转身,是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看起来应该要比安芝大上不少,但作着姑娘家的打扮,安芝微笑点头:“我们是从杨城来的。”
“我叫阿兰。”女子笑着给他们开门,“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来的,我弟弟有些认生你们别见怪。”
安芝走入院子内,看了那男孩一眼,趁人没注意偷偷扮了个鬼脸,问阿兰:“我是来找人的,进村才看到这儿的人都搬走了,怎么了这是?”
阿兰将篮子吊到屋檐下:“你找谁?这儿的人早在五六年前就渐渐搬空了。”
“找我父亲的一位故友,说是住在杨子山外的昭南,我过来时还以为认错了路,都没什么人经过。”安芝看着院子周围,并非是错觉,这儿的屋舍的确比别的村子要好上许多,好像在告诉安芝,这儿的人过去生活还是很不错的。
“姓什么?”
沈帧忽然道:“姓唐。”
“这儿没有姓唐的,住的大都是邵家人。”阿兰指了指屋檐上瓦砾刻着的字,“像是这样,就是邵家的宅子。”
“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这么大的族群怎么说散就散?”
阿兰摇头:“不清楚,好像是邵家主宅那儿出了点事,之后陆陆续续的人就都搬走了,我们是外边迁进来的,也没处可去,原先这儿还有十来户人家,五六年前也都走了,如今就剩下两户,西边的张家靠猎些皮子拿出去卖。”
“我父亲那故友也是做皮子生意的,原先就想向他打听这个,这可怎么办。”安芝望向西边,从村子入口到这儿,必经这户人家,“这些日子没有人来这儿吗?我父亲与他书信时约好了时间的。”
阿兰想了下:“前些天夜里有人进来过,应该是来搬东西的,这边一些宅子虽然人没住着,东西都还在,也是偶尔,你们可以进去瞧瞧。”
安芝道谢后,三个人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下走,很快就遇了岔路口,安芝蹲下身子看墙角已经被压扁在地上枯了的叶子:“这边。”
越是往里走,车轮轧过地面的痕迹越明显。
之前在村子外的道上不明显,如今到了这儿,狭窄的屋巷子内,墙上和角落里随处可见推车的痕迹,这是无法掩盖的。
这些痕迹最后是落在了挂着邵姓牌匾的宅子前,初七推开门,入眼是半膝高的草,疯长在院子里,而院子中央,明显的有一条被踩出来的路。
一刻钟后,绕过这宅子前院的安芝回到远处,神色微沉。
地方对了,东西没有。
她甚至是确定了那些放皮子的地方,但现在地上除了一些痕迹之外,再无其它,东西又被运走了。
安芝在墙角有发现毁损的皮子,那是被老鼠啃咬过又久置才会有的发霉:“送到这儿再运走。”何至于弄的这么麻烦。
“这些皮子的去向或许并不是重点。”沈帧指了指前厅方向,安芝推了轮椅过去,前厅走廊外的回廊中,一些夹板虽然看着很旧,但是却还完整,前厅内更不像是久未住人的样子,“这宅子起码废了有十几年,但这前厅,一直是有人出入的,计老爷将皮子送来总要有人收,也就是说这里有人住,这么大的村子如今就剩下两户,这边与村口那么远,若是在夜里出入,不会被人发现。”
“计家既非自愿将东西送过来,背后一定是有人要求他这么做,适才那姑娘说,是因为邵家主宅出事才导致这村子渐渐没落,我想这里应该就是邵家主宅。”安芝的话一顿,“邵家说不定也是做生意的。”
沈帧抬起头,看着前厅墙上空着的位置:“这么大的家族,杨城内肯定有人知道。”
安芝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在看到前厅墙面上方的木梁雕饰时一怔,随即瞳孔放大,沈帧转头时她已经快步走进去了,踩着凳子往上,视线直逼着那个铜钱大小的孔眼。
身后响起了轮椅声音,安芝盯着那个孔眼,伸出手在内径轻轻摸了摸:“你说,这些里面是不是之前都镶嵌了东西的。”
仔细看去,木梁雕饰上是有数个这样的铜钱孔眼,沈帧点头:“有这个可能。”
安芝抿了抿手中的灰尘,她在小叔屋子里捡起来的铜钱大小,和这儿的正契合,会是巧合么。
有些事情说难打听,进城时若光凭安芝自己去问,肯定问不到昭南那边,而有些事好打听起来,他们下午回城,到傍晚就知道了有关于昭南邵家的事。
昭南邵家,在许多年前也算是有些名气的,昭南村中,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是他们的族人,邵家的老爷带着他们做生意赚了不少钱,后来还有别的村子的人去投奔,相比较下来,比周边的村子要富庶许多。
“若是按着那时的势头,邵家如今也是这杨城一主,但就在二十多年前,邵家出事了,大老爷连同他长子在外出了意外,连尸首都没找着,听说一起出事的还有他的女婿,消息后来传多了,说是死了一船的人。”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出了这么大的事,邵家可不就乱了,闹腾了有一年,之后分了家产,搬的搬,走的走,西角街那儿还住着几家姓邵的,不过这些年也没见他们出来过,早以前主事的都是那大老爷,人没了之后可不得垮。”
安芝见这几个年长的说的津津有味,给他们倒了茶,好奇问:“您说死了一船人,他们是出海出的事?”
“不知道是出海做什么去。”
“听说是寻了什么了不得的,挖宝去了。”
“那都是道听途说的,海上的事谁说得准,前几年宣城计家不是在海上折了好几条船,连他家大少爷都出事了,邵家当年肯定也是那样的,出了这么大的事谁也不想。”
安芝又给他们倒了茶:“后来没回来了?邵家总还有人在外面的。”
“每年祭祖应该有回去,不过昭南那边都废弃了那么多年了,哪里还会去住,也是可惜了,昭南那么热闹。”说的人叹着气,人命之外,就是遗憾偌大一个家最后四分五裂后,都不知道去了哪儿。
“也没留下什么人了,邵老爷就一双儿女,别的都是些旁亲,谁还会惦记。”
听到此,安芝低声:“我去西角街看看。”
沈帧点头,看着安芝出去后,对那几个人道:“您刚刚说出事的还有他的女婿,可知他女婿姓什么?”
…
安芝回来时天色已经暗了,坐下后,安芝的眉头始终是蹙着的。
直到初七送了吃的上来,她还没能将其中的事情想通:“西角街那儿是住了邵家人,不过是很年轻的夫妻,父母都已经过世,对邵家本家的事并不清楚,只是很小的时候就跟了父母搬出来。”
“宣城那边查到了点事。”
沈帧抽出一封信递给她,安芝打开来,看着看着气笑了:“还真是计成云。”
那天他们从宣城出来,到山头上遇袭,人就是计成云找的。
“这件事就说通了,计家拦你,大抵也是为了拖延你来杨子山的时间,是想隐瞒邵家宅子背后的事,他们如此忌惮,也许海上的事没那么简单。”
安芝目光一缩,很快想到了什么,心越发有些沉。
计家是如此安排没错,可她要去杨子山的事,又是谁告诉他们的。
安芝心中有什么破壳,在敞亮中裂了一角,晦涩又阴暗。
第94章 囚笼
话题中断后, 回了屋子的安芝便没了睡意, 后来也不知什么时辰, 昏昏沉沉时, 她还做了个梦。
安芝梦到自己身处在一个湖泊的中央, 四面都是水,仅是她所在的一小片地方没有被淹没, 但水与这片地方又是相连的, 没有高低之分。
湖泊很大, 远处只能望见一处有山, 其余三面都是平地, 阳光落下来,湖面平静,波光粼粼。
阳光暖人, 山水之色, 无处不透着惬意, 安芝却觉得不舒服。
实在是太安静了。
即便是暖风拂过,湖面被吹起了涟漪, 静到能够听到自己呼吸与心跳的环境下, 这一切就都不再温和,安芝低下头去, 清澈的水下, 似乎是能够一眼望到底, 却不见活物。
死寂。
连个休息的地方都没有, 谁能呆得住。
安芝脑海中闪过这么一个想法, 下一刻,她身旁忽然凭空冒出了一张椅子,安芝吓了一跳,看着这花雕的榆木座椅,再看椅子上铺着的软垫,那念头快到连她自己都还没去捕捉,座椅旁就多了一张桌子,一壶茶,一只杯子。
一刻钟后,安芝看着自己面前已然扩大数倍,摆着的数样东西,手心越发生凉。
她不敢碰桌上冒着热气,自动沏好的茶,目光一闪,面前出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犬,仰着脑袋看着她,眼睛漆黑却无光,尾巴一晃一晃,像是掐着时间的,机械来去。
安芝后退了一步,这东西不会撒娇。下一刻,那小犬就朝她走来,到她脚边,轻轻蹭了蹭她的脚踝,可那双本该灵气逼人的眼睛,里面是如这湖面一样的死寂。
安芝扭头,看着这丝毫没有变化的湖面,深吸了一口气,她想什么就能有什么是么,那桥呢。
不似刚刚出现的迅速,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面前出现桥梁,安芝又想了船,依旧是没出现,湖上的回廊没有,亭落没有,安芝望着远处能看到却似乎永远无法触及的平地,看来这是个囚笼。
除了离开这里之外,想什么都会出现,只是皆是死物,就连活的,也没有生命。
想就此困住她吗?
安芝朝岸边走去,身后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最后甚至是有了声音,安芝转头,沈帧站在那儿,脸上摆着奇怪的笑容,一双眼眸直直的盯着她,嘴巴里发出的声音既熟悉又陌生,知知…
沈帧的身后是宝珠,小梳子,义父,还有楚芹,他们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很奇怪,被牵强的扯着,望着她,无声的说着回来两个字。
一群怪物。
安芝扭头毫不犹豫的朝水面走去,这一次没有东西阻拦她,可当她走到第三步时,朗晴的天空骤然变了颜色,阳光被乌云覆盖,甚至又雷鸣声。
死寂一样的世界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声音,冷风吹起时,也终于让人有了活着的感觉,天色越来越暗,远方山头有闪电直窜而下似是要将闪劈开去,湖面的平静被打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水面开始朝她脚下涌过来,想将她退回去。
四面八方传来这样的声音,回去,回去…快回去…
湖水变得冰冷刺骨,安芝再迈出去时,身后的叫喊声变得有些凄凉,那个“沈帧”用着温柔又诡异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风也越来越大,安芝提起裙子,狠狠踢了一脚水面:闭嘴!
世界骤然安静。
下一秒,湖水如人的情绪一样激动起来,卷起来的浪铺天盖地朝她袭来,试图将她逼迫回去,冷,从脚下一直蔓延到全身,要将人冻僵为止,而背后那一片地方却透出温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