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孟错杀人，且不说是不是杀得了，就算是杀了，香山宗那边如果留有命牌，赵九良一死，孟错这边就会坏事。
他起身，悄悄从正殿前面路过。
里面有灵力波动的痕迹，不是在传讯，而是在抹去那储物袋上的灵魂印记。
孟错心里又定了一下，利令智昏……
他回身，回到偏殿之中，想了想，竟然把自己的中指轻轻按在了眉心，开启扫描器。
孟错拥有扫描器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用它扫描过自己。
他极力用自己的意识接触着扫描器，于是那一刹那，如洪水开闸一般，忽然有什么东西，汹涌着从孟错意识之中流过。仿佛是扫描器扫描的射线，直接带他进入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空间之中。
那像是浩瀚的海洋，孟错就站在中间。
这空间，像是混沌一样，到处充斥着一种似雾似水的东西，感觉不出是什么，仿佛是在一块盘子里，这盘子还在缓缓地旋转。
孟错就在最中间，看着脚下的盘子，从内到外，发散出无数的圆弧状轮廓。
像是无数的同心圆，一圈一圈数出去，竟然有六层。
只是里面的两层是亮着的银白色，外面的四层却都是灰暗的。
也就是说，从孟错所处的位置开始，往外小小的两圈是亮的，在这盘子的一圈上，看到的絮状物也都是亮的，更远的地方却都是空空荡荡。
这个时候，扫描器终于报出了数据。
参照物：识海；
完整程度：百分百；
等级：六分之二，实际可用等级为二；
灵魂等级：二级。
二级的灵魂？
修士在金丹期之前，几乎都不会有意去修炼灵魂，在元婴期以前，都是在修炼灵力。对灵魂的修炼，是高等级的事情。
整个扫描器扫描的等级，都是按照九层金字塔划分，基本对应修真的九个等级，也就是说练气期的自己，其实具有筑基期的灵魂修为？
这怎么可能……
孟错看了看自己脚下的两个环形，又看了看远处灰暗的四个。
他忽然明白那个六分之二是什么意思了。
孟错背后在冒冷汗，他抖了一下，手指从自己的眉心撤开，意识却还没有从那奇怪的空间之中抽离出来。
他的意识，站在识海之中抬头，看见上方有一个小小的光点，像是出口。
于是孟错一跃而出，意识重新地完全掌控身体，外界的一切，又在眼前鲜活。
这太过奇妙了。
他闭上眼睛，静心下来，意识集中到自己的眉心处，果然又发现了那小小的光点，于是再次使劲儿地钻进去，那圆盘空间，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了。
这就是识海。
书生——
他这个身体，当真是书生吗？
暂时不管了，孟错没时间理会太多。
这是不幸之中的大幸，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遇到孟错，算是赵九良倒霉。
只是他若不贪财，就不会中计了。
孟错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复制器上。
“该秘籍为三级，完整程度为百分之六十。目前的复制器等级为一，最大能复制还原百分之三十，合计百分之十八。请选择复制程度——”
孟错直接点了“最高”，也就是整个完整搜魂术秘籍玉简的百分之十八。
“叮”地一声轻响，提醒了孟错，复制已经开始。
无数星星点点的白光，终于开始在他右手手指捏着的玉简上蔓延，孟错注视着玉简，看到青白色的玉简，逐渐从他手指所在的地方开始，覆盖过去一层白光，一层，一层，像是涨潮一样，想着玉简的顶端推进——
然而就是在那一刹那，原本的进程忽然之间断掉！
“噗”地一声轻响，整个玉简竟然碎掉了！
系统沉默，不曾给任何的提示。
孟错自己琢磨一阵，这搜魂术乃是三级，复制器只有一级，可能复制有难度，所以……
他决定重新来过，这一次为了谨慎，直接选择了百分之十的复制效果。也就是说，复制出来的搜魂术的完整程度，可能只有百分之十，甚至可能不是完整度的缺失，更可能是质量上的缺失，东一块西一块。
这一次，白光重新亮起，孟错竟然有些紧张起来。
他紧紧盯着自己手上的玉简，看着白光涨潮一样一层层地往玉简上方涌，他一颗心也悬了起来。
只剩下最后一点了……
“叮！”
“复制成功，效果百分之十。”
孟错松了一口气，直接将这一枚新鲜出炉的玉简贴在自己的眉心，玉简之中的内容瞬间涌入。
百分之十的玉简，肯定比不上之前百分之百的凝气诀，内容是残缺的。从总述上可以看出，整个搜魂术可能有十来个术法，可是这上面记载的只有一个半，一个是完整的，剩下的半个则不完整。
还好留有一个完整的术法，孟错一看，名为“看魂”。
顾名思义，看魂之术，便是强行查看别人的记忆。
这是整个搜魂术的基础，将自己的灵识化作钥匙，打开别人的识海之门，就能接触到对方的意识，这个时候再对对方的记忆进行查看。
在这个过程中，被查看者随时会因为强行被打开识海之门，而变成傻子，或者神魂受损变成傻子。
看魂。
这个名字，有点意思。
孟错把玩了一下，之后直接盘膝而做，掐指一算，赵九良那边约莫还要进行五六个时辰。
就看自己能把这看魂之术修炼到哪里了。
这还是孟错第一次修炼有关于攻击方面的术法，数据库之中有不少的秘籍都是残卷，之前孟错也没时间仔细地研究。不过在度过这一次危机，安顿下来之后，肯定要好好整理一下了。
他闭目凝神，重新进入了识海空间之中。
另一边偏殿里，薛九一直没睡着。
他又被捆了起来，不过应南回那边也睡不着，一直把玩着手中一枚飞镖。
薛九哼了一声：“一枚飞镖有什么好看的。”
应南回没搭理他。
薛九又道：“你师尊真跟你说你们是什么大白门的？”
应南回“嗯”了一声。
于是薛九笑了，他等着看好戏呢。
正殿里，赵九良累得满头大汗。
这储物袋上，原主的神识烙印很强，根本不是赵九良一时半会儿能解开的。
眼瞧着就要天亮，他不由停下来歇口气，储物袋上的印记已经去了一半，他端了冷茶，忽然想起孟错，这人这么久没出现……
他眼中杀机掠过，顺了口气，心中一狠——杀人灭口一定要早，原本以为这储物袋上的神识印记自己轻而易举就能解开，结果花费这么久，在他意料之外。
迟则生变，先杀孟错比较保险。
等孟错死了，他再伪装起来，说是灭了白玉门的人杀的，顺便宰了孟错那徒儿跟偏殿里的那残废，这样谁还知道他私下收过好处？
这样一想，赵九良放下了茶盏，灵识散开，发现孟错竟然就在隔壁。
真是自己不知道危险，送上门来让他杀。
赵九良直接轻悄悄从大殿出来，无声无息地走向了偏殿，他自认为自己的灵识高过孟错一节，一般来说修为高的人，灵魂等级也高，可是他永远不会知道，孟错的灵魂修为有古怪。
在他探查孟错的一瞬间，孟错已经发现了。
下一刻，赵九良直接运起掌力，破门而入，想要一掌拍在孟错的背后，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修为高的人偷袭修为低的人，还能失败了不成？
然而就在那极短的一瞬间，孟错手掌一拍地面，竟然在那地砖上印下一个手掌印，腾空而起，转身便跟这赵九良对了一掌。
原本是赵九良修为要高上一层，可是他这一掌是信心满满，想的就是一击得手，哪里想到孟错竟然瞬间转身跟他对掌？所以反倒是赵九良现在有些措手不及，一个不小心已经吃了暗亏。
两个人掌力撞在一起，气浪掀开，震得大殿两边的窗户直抖。
赵九良倒飞出去，落在了大殿外。
这一回，是赵九良托大了。
孟错心道自己还没动手，赵九良却偷袭自己，看样子这人早就对自己动了杀心了。
他站在大殿的阴影之中，声音沉极了：“赵师兄为何偷袭我？”
“哼，分明是你这贼人灭了白玉门满门，还敢狡辩，看我将你就地正法，回去报给宗门，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尽管方才一招吃了暗亏，可赵九良真没把个无门无派的孟错看在眼底。
他阴森一笑，已经把灭了白玉门的大帽子给孟错扣上了。
敢情这一位打的是这个主意，孟错也笑了，“我没有灭白玉门，我是害了你。”
这一瞬，他识海之中那亮着的两个环内的区域，缓缓旋转了起来，孟错那漆黑的眼底，也出现了两道漩涡，像是深沉的大海，在夜色破晓之中，掀起惊涛骇浪！
第16章走钢丝
看魂。
孟错能感知到的，便是自己识海之中这一片发亮的东西。
他拢在袖中的手指，掐着手诀，连连点动，整个识海之中这些发亮的絮状物，兴许就是他的精神力。在他的引导之下，通通地汇聚成一个漩涡，映射到他的眼底。
孟错这个看魂术，其实才刚刚演练过几遍。
他以为赵九良会在抹去储物袋上的灵识印记上花去很多的时间，可是赵九良竟然半道来偷袭孟错。孟错始料不及，其实心里也是震骇，不过现在已经反应了过来。
最怕的就是被人制住，所以孟错要先发制人。
赵九良也是没想到的，他看到了孟错的眼睛，知道有鬼，杀心更重。
脸色伴随着心思，瞬间狰狞起来。他在外门之中也算是相当风云的人了，毕竟头上有师尊罩着，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来了这里，不过是收一个贿赂，想要杀人灭口，竟然还能踢到铁板不成？
“你乖乖束手就擒，我定然不杀你。否则……”
赵九良阴森一笑，他看孟错暂时没有动作，以为孟错是信了他的话，却脚尖一点地，手中瞬时出现一把小剑，出其不意地刺出。
剑光很细，像是外面霜白的月色。
赵九良用这一把剑杀过很多人，有老有小，有强有弱，谁也不知道他藏着这样一把剑。
孟错施展术法正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意识沉浸在识海之中，顺着那汇聚起来的漩涡，像是一把尖锥，朝着那识海出口处的光点猛然冲出，如同开闸的洪水，涛浪倒卷！
几分冰冷的感觉，从赵九良那小剑的剑锋之上传来，孟错眼睛一直睁着，可是意识却在半抽离的状态。
这一剑当着孟错的面门而来，像是要将他这一张脸给撕裂，甚至他眉心，都因为这锐气而有一抹红血出现！
孟错双手抬起，试图夹住这一把剑，没料想赵九良仿佛轻车熟路，早已经知道孟错会这样做一般，手腕一抖，竟然朝着孟错双手横削！
飞速撤手，孟错眉头一皱，眉心之中忽然出现一个尖，而后轰然扩大，同时他的手已经离开赵九良的攻击范围。
扫描器只有一级，只有在孟错触摸到对方的东西的时候才能进行隔空扫描，所以孟错不知道对方使用的灵器是什么品级的。
他只能凭借着自己的感觉躲避，之前也不是没有把玩过那一把送给应南回的飞镖，可是自己把玩跟别人握在手里杀他，这是两回事。
孟错不用看都知道，左手手腕上有一道深痕，若是他闪避迟了，已经被赵九良杀死。
他还没想到自己有什么罪名，甚至还递了贿赂上去，反而要死？
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道理？
这平白无故来的杀机，还有对方颠倒黑白的本事，也是让孟错明悟了。
行得正坐得端这样的话，在这里根本就没有用。
这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世界，孟错忽然想起自己对方青说过的一句话——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
这赵九良方才言语之间的意思，分明就是要把这灭了白玉门的事儿，栽到自己的头上。他也收了自己的好处，分明知道他肯定不可能是凶手，却还步步紧逼，好一个香山宗的外门弟子！
他孟错还不想滚，也忍不得，便只能狠了。
一直以来，他都是在侧面观察这个世界，并不怎么深入。
可是赵九良的到来，瞬间让他看清，这里并不是他想象之中那种秩序井然的状态。不管是不是因为他遇到的人不好，这样的情况是真实存在的。
危急时刻，生死关头，往往能明悟更多。
出乎赵九良的意料，孟错非但没有后退，更没有害怕，那眼神瞬间就冷冽了起来。
双手一合，孟错指诀一起，便道一声：“看魂！”
此声清朗，周围嘉树暗影，明月在天。
殿内殿外，光暗分明，孟错的影子与黑暗融为一体，而赵九良站在月光下，那光从他头顶落下去，一张脸深深浅浅的阴影，给人一种格外狰狞的错觉。
看魂——
把自己的灵识化作一把钥匙，强行打开对方的灵识之门。
演练毕竟是演练，真实的操作情况，比孟错想象之中的要简单多了。
他都没想到有那么容易。
人的灵魂，尤其是这个等级的修士的灵魂，是很少设防的。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还存在着专门针对灵识的攻击，这一项一般被人称作“灵魂攻击”，乃是相当偏门的攻击手段。
孟错的灵识，一股一股地纠结起来，变成一把旋转着的尖锥，隔空被孟错双手一推，便破空朝着赵九良而去。
赵九良惊骇，伸手出来挡，甚至一剑朝着孟错劈出，然而那剑光只从这尖锥之中过去，却落在了孟错本人的身上，没有打碎那尖锥！
赵九良剑光落在孟错身上的同时，锥尖也这样迅猛地刺入了赵九良的眉心。
于是，轻轻这么一旋转——
啪嗒。
寂静之中，似乎有这样的一声轻响……
孟错毕竟修为更低，此刻那剑光落下，他挡不住，被劈中肩膀，鲜血横流，同时脑海之中瞬间涌入无数的画面。
一扇隐藏着的大门，瞬间朝他打开。
一把尖锥，破开了赵九良的灵识之门，赵九良抱住自己的头：“杂碎，你做了什么！啊——”
咒骂声戛然而止，在孟错极具侵略性的灵识破开他防御的时候，赵九良眼神忽然之间涣散。
他抱着自己的头，一下倒在地上，浑身抽搐起来。
方才还威风无比，扬言要杀孟错，这时候，却怎么也得意不起来了。
孟错坐倒在地，他没想到看魂——竟然真的能看到这么多东西。
无数的信息涌入，他身为一个旁观者，看到了赵九良这一生。
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家出身，后来拜入香山宗，贿赂好了自己的师尊，被人收为弟子，从此以后像是平步青云了一般……
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孟错一直也觉得自己不是好东西，他只能说，要怪就怪赵九良不该脑残对自己动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