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古小蘑却似浑然不觉,手中紧紧捏着一个皮袋子,满脸焦急,她背对着十八,黑发被胡乱束起,露出雪白纤瘦的脖颈。
如此脆弱,仿佛轻轻一扼便会折断。十八望着她的脖子,这个女子…是他不惜跳崖自尽堕入魔道也要守护的信仰…
若她不在了…是不是…
“十八?”
十八一凛,顷刻清明起来,古小蘑没有回头。
“对不起,我骗了你…”她悄声道:“六师兄变成那样,一定是有苦衷的。”
还好古小蘑没有回头,否则,一定会看到十八的眼泪,瞬间滑落。
如此…总是不枉你为她一场。
记忆中这个女子,在她被活死人围攻的时候,毅然挺身相救。她那么瘦弱,可在握起剑的时候,脸上却似有光。她挡在她身前,就好像撑起一片天。
可她却还动了恶念,想去成全自己。
她哭,因为委屈,因为嫌恶自己,因为站在眼前的这个女子。
她怎可以忘了…她是那么勇敢善良。
她们明明站得那样近,却又那么远。
沁水别苑便在玄阴教后面不远,十八携古小蘑入了结界,顿时寒冷的空气变得湿润,她急切的进了院子,穿过回廊,没听到十八跟上来,也未回头细看,只是跑了几步,却突然停了下来。
荷花池畔,风息轻柔。他就站在那里,手中把玩着一支玉箫。那池中所有盛放的荷花,都比不上他嘴角的那缕浅笑。满池碧绿似是辉映了他的眼,愈发盎然清透。
他身边站了一个绿衣女子,风姿绰约,明媚动人。那女子笑盈盈的望着他,只是拍手道:“很好听啊,琉,再来一曲吧。”
“你还是一点没变,”郁琉微微一笑:“七七。”
她叫他琉,他叫她七七,多好听。
古小蘑低下头,微微撇下嘴角。什么嘛,她跑了这么远,闯进啊你妈的山,拿了血栖草,急得像个傻子,就怕他被炖成带鱼汤,可他却在这里风流快活。
她想说话,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仿佛她积郁了那么多的情绪,都如同在那个雨夜爆发的勇气一般,烟消云散。
也许,他根本不用你救啊。
他是龙神转世,那么厉害,谁都想要得到。而她却这么卑微,以为凭着一点勇气,就可以将他救出。
也不照照你自己。
玄色的话在耳边响起,古小蘑的脸色更苍白了,她向前看去,郁琉和那女子也向她望来,登时三人都是一怔。
他们站在一起,相映生辉。
她躲在廊柱后,灰衣瘦弱。
一对璧人和一个她,很讽刺。
这种难过是什么?
半晌,古小蘑低下头去,脸上一片绯红。
仿佛…很久都没有去想莫轻远了。
这些日子,她愈发觉得,若不是索萦的出现,她会那样在意大师兄么?是哪种心理在作怪,认为小师妹所拥有的一切,本来应该是她的。
她纯真美丽,她曾那样羡慕,躲在她的光芒下装作满不在乎,可是…或许,她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庆幸,她是古小蘑。
是人也好,是妖也罢,即使她是这样不堪的自己,可她遇见了郁琉。
终于知道与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她的快乐。
终于知道那日倾盆大雨,他为她撑着伞,那如雷的心跳。
终于知道她为什么非要来救他。
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朋友。
多好,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
一瞬间,欣慰,疼痛,齐齐涌上心头。
古小蘑微微闭了眼,心中满是甜蜜的苦涩。郁琉站起身,墨绿色的眸子似是要燃烧起来,不敢相信的道:“干瘪蘑菇?”
她浑身一颤,缓缓从廊柱后面走了出来。
无妨,她可以的…只要微笑…一直微笑…
“郁带鱼!”她仰起笑脸,似有几分骄傲的道:“我来救你了。”
“我还以为有个女鬼在这里偷看我,”郁琉笑道:“也罢,玄阴教有了我,怕是也懒得抓你了。”
“这位是?”那绿衣女子走上前来。
“古小蘑。”郁琉简单的道。
“原来是古姑娘,”绿衣女子轻笑道:“我叫水七烟,是同琉一起长大的…”
古小蘑心中隐隐的有些刺痛,急道:“快别说了,我拿了血栖草,你快快恢复元气,我们跑路了。”
郁琉一怔:“你拿到了血栖草?”
她望着郁琉不敢相信的眼神,又得意起来:“当然。”
郁琉解开了那个袋子的绳子,那裸身少女立时蹦了出来,身上缠着雾气,只是双脚还套在那袋子里,无法脱逃。
“快放了我!你们…啊,骗子!”她看到古小蘑,还在大声叫嚣:“放了我!”
“真的是血栖草。”郁琉望着古小蘑:“不是你自己拿的吧…”
古小蘑还未说话,便见那少女直勾勾的望着郁琉,目光竟似痴了:“你…是你要吃我么?”
“用来恢复一点元气。”郁琉清浅的一笑。
“好啊好啊。”少女往前蹦了两下,几乎贴在郁琉身上:“美人哥哥,快吃了我吧…奴家心甘情愿被你吃掉,请慢用…”
…
“都要被吃了还风流个什么劲。”古小蘑咬牙切齿的将她从郁琉身上扒下来收进袋子里,抬起头,正对上水七烟同样愤慨的视线。
女人天生敏感的神经都被挑起,噼里啪啦的电火花在空中交汇。
郁琉略一沉吟,轻道:“既然如此,咱们不便在此久留。七七,你先回去。”
水七烟应声,含情脉脉的望了郁琉一眼。古小蘑还奇怪,这结界除了十八那几人,不是能随便进出的吧,这女子打哪来?
她还未想清楚,水七烟便已化作一道绿光,归向桌上的卷轴。
竟也是画上下来的!